“这就对啦,这世上也只有道家人才能目空权势、富贵、生死。”扁鹊言辞之间,对道家竟似是十分欣赏。

他的反应并未出乎宋初一的意料,医与道,很多养生的观念都不谋而合,均认为淡薄才能长笀。正因如此,宋初一才对其胃口的摆出一副淡漠红尘俗世的礀态。

扁鹊只知策士趋炎附势,却未见识过策士的不同嘴脸,哪怕装也能装的五分像,更何况宋初一的确自幼学道,骨子里不免有几分道家人的豁达洒脱。

“一路缓行,倒也不累,先看诊吧。”医者父母心,扁鹊怜她年纪轻轻便有未老先衰之状,也就不再摆架子。

宋初一听他说的诚恳,亦不曾矫情推辞,请人进了书房,虎贲校尉也随着进了屋。

坐定之后,扁鹊让寍丫取了宋初一面上覆眼的黑绸带,露出一张素净瘦削的脸。

“宋子请张开眼。”扁鹊道。

宋初一缓缓张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天地初始时,不含丝毫浊气,开合间隐若有光,遗憾的是,瞳孔不凝聚,没有任何焦距。

扁鹊暗叹一声“好眼”,接着道,“宋子请抬手,老夫为你诊脉。”

宋初一抬起左手,寍丫托着她的手肘轻轻放在了垫高的布垫上。

扁鹊指头搭上她纤细的手腕,垂眸仔细感受脉象,片刻之后,微微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宋初一,“请宋子换右手。”

换了右手之后,方才差不多,依旧是缓脉、脉位虚浮,这些有可能是身体过虚造成,然而脉势、脉律上细微的差别却引起扁鹊的注意。其实一切都可归结于气血亏虚过甚,体质太弱。一般体弱多病的男子是有可能出现这样的脉象,但扁鹊对脉象的体会以及敏锐绝不是寻常医者可比的。

沉吟了半晌,他考虑到接下来难免要补血养气、铸实元阳,男女用药肯定不能相同。所以须得确认才行。

“是否有什么不便言明?”宋初一主动问道。

扁鹊见她言谈举止皆透着士人修养,便知道她怕是隐藏女子身已久,便转头向虎贲校尉道。“校尉能否移步片刻,老夫有些话要私下询问宋子。”

“这…”虎贲校尉有些为难,君上要他关注宋初一病情,回去事无巨细的禀报…

宋初一隐约猜到虎贲校尉迟疑的原因,“请校尉行个方便,君上若问起,校尉如实答了便是。怀瑾和神医自会给君上解释。”

“行,末将院子里候着。”虎贲校尉也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君上本意是关心宋初一,他若非杵在这里,惹恼宋初一反倒不好。她能主动担着再好不过了。

“寍丫也出去吧。”宋初一道。

“喏。”寍丫退到廊下,顺手把门带上,就站在了门前。

屋内。

宋初一道,“不敢瞒神医,怀瑾非是男子。”

扁鹊虽然有心理准备,听她亲口说出来,不知为什么竟依旧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如她这般,实在是旷古奇女子了吧!

“姑娘说求断言,老夫眼下还不能给。你这病根不沉。眼睛本身无恙,只是气海破损,聚不住每日注入印堂的血气,老夫有八成把握医好,只是想让气海重新盘踞,并非十天半月能成的。姑娘要做好准备。”扁鹊直言病情,却是只字不提宋初一隐藏女子之身的事。

扁鹊的医德人品世人皆知,并不会偶得一桩奇事便逢人就碎嘴,宋初一不再多此一举的要人帮忙家隐瞒。以扁鹊的性子,该知道的人一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人绝不会知道。

宋初一微微躬身,“有劳神医了,我在府中安排了住处,神医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此小住?”

见她隐瞒之事败露也没有丝毫慌乱,扁鹊再次打量宋初一的面相,天庭饱满,鼻梁挺直,长相并无邪魅奸猾之相,一身黑色直领大袖,分明就是一个文弱士人…

“那就叨扰了。”扁鹊道。

扁鹊出门,与虎贲卫士说了一下宋初一的病情,赢驷抽空肯定会亲自召见他询问,因此也并未说的太详细。

“上大夫。”门口守卫的虎贲卫士见到来人,行礼时不着痕迹的阻拦,“请容属下进去禀报。”

“快去!”樗里疾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他听外面传宋初一负重伤归秦,又传神医入府亲诊,便立刻丢下满案的公文,策马一路奔来。

那虎贲卫进去片刻,便与虎贲校尉一同出来了。

“尉迟朔见过上大夫。”虎贲校尉拱手施礼。

“尉迟校尉不必多礼,我可以进去了吗?”樗里疾问道。

“上大夫请便,属下回宫复命了,告辞。”尉迟朔一拱手,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樗里疾回身看见他已经翻身上马,心中大惊,难道…难道他来的晚了?不对,不对,这等事情扁鹊应不会随便让人传话吧!

想着,樗里疾快步走进院子,问了一个虎贲卫士,便匆匆往书房赶去。

“怀瑾。”还未迈进书房,便看见宋初一静静直身跪坐在长案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宋初一听出他声音里微颤,露出一个笑容,“无事。”

樗里疾走到他身边,小声道,“神医没看出来?”

“大哥当神医名头是虚喊呢!”宋初一道。

樗里疾脊背上倏地出了一背的冷汗,他稳住自己的手,从案上摸了茶壶,给自己倒了盏冷水压下满心急躁。两杯水下肚,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思来想去,都觉得扁鹊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尉迟朔。

“关于眼疾,神医怎么说?”樗里疾问道。

宋初一也摸了个空盏,稳稳的倒了杯水,动作娴熟。渀佛做过千万次的精准,“说是有八成把握。”

“那就成了!”樗里疾终于露出喜色,“总算听到好消息。”

喝完几盏水,樗里疾站起来从宋初一身后的书架里取出最左上首的三卷竹简。道,“怀瑾所著,为兄先借来一用。”

说罢也不问宋初一意思。竟是拿着出了书房。

宋初一诧然,旋即莞尔。樗里疾一向豪爽却不失礼,还是头一回如此急躁的顾首不顾尾,一切都是因为担心她吧?

樗里疾冲出书房,打听到扁鹊是住在这院子里,便立刻过去求见。

他见扁鹊房门紧闭,坚守在门外。便轻声问道,“神医在休息?”

“在洗尘。”坚答道。

樗里疾点点头,站在门口等候。

扁鹊一路风尘仆仆,自配了舒筋活络药包泡着药浴,十分舒坦。中间还让坚加了三次水,一个澡整整洗了大半个时辰。

待扁鹊洗完,坚进去倒水的时候看见他往榻上那边去,想到樗里疾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便咬咬牙道,“神医,公子疾在外面等候近一个时辰了。”

“公子疾?”扁鹊皱皱眉,本欲不见,但想到自己洗浴时他却没有打扰。一个公族子弟能做到如此,也算不错了,“先别倒,请进来。”

扁鹊避到里室,取了外袍穿整齐,又将湿哒哒的头发在身后结起。才出来。

樗里疾见到他,立刻将怀中竹简放在几上,拂开大袖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赢疾冒昧来扰神医,实出于情急,求先生见谅。”

樗里疾与赢驷面相有三四分相似,俱是俊容朗朗、气度不凡的男子。此时他用如此诚恳的礀态,连堂堂一国公子连“求”字都用上了,扁鹊觉得自己再计较就是在小肚鸡肠了,遂拱手回了一礼,“公子严重了,请坐。”

樗里疾等扁鹊主位入座之后,才取了竹简,在左首跪坐下来。

“不知公子急急前来寻老夫,所为何事?”扁鹊神情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樗里疾观他面有困倦之色,知道对方现在肯定没有心情同他扯闲话,便直奔主题,“赢疾想求神医一件事情。”

扁鹊心中微顿,樗里疾说了两句话,两句都用了求,显见心中甚为急切,除了请他救人,恐也没有别的事情了,“老夫年迈力竭,能力有限,但见公子赤诚之心,若是能帮上一二,也当尽力。”

扁鹊阅人无数,尤其是病急求医者,人在情急时最好分辨其品性,他一眼就看出樗里疾是个德行为人都不错的年轻人。

“多谢神医!”樗里疾喜形于色,直言道,“赢疾想请神医隐瞒宋子女身之事。”

“这…”扁鹊捋须的手一顿,缓缓道,“老夫是个医者,医术之外的事情,请恕老夫爱莫能助了。不过公子请放心,老夫也素有医德,此等事情不会胡乱往外传。”

他当然不会到处乱嚼舌根,但曾受赢驷之邀来为人诊病,答应过会与他细说详情。

樗里疾感受到扁鹊的不悦,连忙道,“神医切莫误会,在下绝不是质疑神医的医德,在下是想求神医瞒着君上!”

“君上不问,我自是不会说,但若问了,我又岂能欺君?”扁鹊觉得樗里疾如此担忧,莫非秦公也疑心宋初一雌雄?但见当时请求于他是诚意,也不像存疑啊?

“神医!”樗里疾将竹简放在扁鹊面前的案上,“请神医有空看一眼怀瑾所著兵书,再做定论。我今,求神医此事,并非欲图偏袒什么人,而是为大秦所求,为大势所求,怀瑾如此大才,倘若只因身为女子便埋没于后院,整日摆弄柴米油盐,恐苍天亦会含恨。”

扁鹊闻他言辞恳切,观他神色满是恳求,也有些好奇起来,“何等女子竟能令公子如此推崇?”

“我秦国新的商君!”樗里疾斩钉截铁的道。

不管商鞅的名声如何,手段如何,但他曾经力挽狂澜,将即将大厦将倾的秦国铸造成铁壁铜墙,这是不争事实。

“公子且回吧,老夫会认真看这竹简。”扁鹊道。

樗里疾心里急,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总不能拿刀架在扁鹊脖子上吧!他缓缓逼出一口气,施礼,“多谢神医,这竹简上的内容不过是三十卷的开头,神医若是有兴趣,可去书房观阅。赢疾多有打扰,请神医恕罪,告辞。”

“善。”扁鹊起身相送。

“神医请留步。”樗里疾推辞。

看着樗里疾往书房去的身影,扁鹊负手踱步到榻边,沉吟了一下,又转身回来,在案前坐下翻看起那几卷竹简。

他对俗事本没有多大兴趣,甚至知道宋初一是个女子的时候,也还算处之泰然,但樗里疾对宋初一的能力推崇到如此地步,为她不惜尊严的求情,实在很令人好奇。

翻开第一页,随便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兵法孰为最深者?余以为当分三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微至深,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夫地之说,险易。擅用兵者能以阴攻阳,以险攻易…

俨然是以道说兵!且句句精深奥妙,扁鹊不懂兵法,但也读过《孙子》,好赖总辨的清。

他忙又继续看:严刑峻法,使众畏法而不畏敌,何也?昔武王以孤军当殷商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一事推也…

卷首却是以一问一答的方式,阐述了对“兵”的看法。

第230章 世有女豪杰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

三卷竹简加起来不足千言,扁鹊全部看完不需太久。末了,他目光停留在那些筋骨俱佳的字迹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扁鹊对兵事所知寥寥,但常常研读道家巨著,宋初一以道家阴阳融入兵法之中,他倒也能体会三分真味来,因此在看完这三卷兵书后,竟是粗通兵家了!

“唉!”扁鹊长叹一声,放下竹简,起身推开窗子,正能看见对面一片漆黑的书房。

扁鹊从来没有低瞧妇人,这世上不仅有妲己、褒姒,亦有妇好。妇好乃是商王武丁的王后,当时商王朝的军事统帅,也是掌握祭祀大权的大祭司,同时又是一名极具远见的政治家,有史料记载,她在怀有身孕的时候还曾领兵作战,并大获全胜。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说的是,国家大事,在于祭祀和军权。

妇好身为军事统帅和大祭司,恐怕连武王见了都要惧怕三分。尤其是,在商朝前期还有母系氏族遗风,女子带兵打仗很是寻常,但到了商朝后期,已经是父系氏族主导,妇好能够在男人掌权的情形下占着一个国家两大命脉职位,并且做的出色,可见能力得有多出众才行!

只是至今为止史书上记载的媚惑之女众多,而如妇好这般真正杰出的女子屈指可数,世人难免对女子有些偏见。

扁鹊从宋初一的篆著内容、笔迹、面相等等各个方面,都感受到了一种刚强——与她瘦削模样迥异的刚强。

才初见而已,真正如何,还需慢慢观察。

扁鹊站了一会儿,瞧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盏牛油灯进屋,过了一会扶着宋初一出来,从廊子里往这边来。

走到近处,寍丫才看见扁鹊,小声提醒了宋初一一句。

宋初一拱手施礼,“神医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床榻不适?”

“并无。老夫只是想事情。”扁鹊大半辈子都在云游行医,风餐露宿都是有的,对住所自然不会太过挑剔。

“神医一路车马劳顿,早些休息吧,若有所忧是怀瑾能解,必不推辞。”宋初一道。

扁鹊望着月光下那一袭玄色广袖、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言辞间洒脱磊落,一身气度竟是比下世间千万士子,不由呵呵笑道,“不知能饮否?”

宋初一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有何不可?怀瑾不仅能饮,所酿梅花酒也是这世间独一份,神医可要尝尝?”

“大善!勾起老夫酒瘾,这梅花酒得名副其实才行啊!”扁鹊说着话,从屋内走了出来。

宋初一吩咐坚去挖酒,寍丫在亭子里摆好了席。

扁鹊坐在亭中。看着刚刚从土中挖出的酒坛子,奇道,“陈酒也好喝?”

时下绝大多数的酒都很淡,酿制粗糙,放不了多久就会变味,酸洌的味道固然也不赖,但终归少了酒味。前世宋初一处境不堪时曾在一家酒坊烧火蒸煮谷物,她对酒的兴趣也始于那时。如《黄帝内经》等书籍上就曾经记载过酿酒过程,宋初一私下就试着酿造过。不过她那时穷,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多余的谷物酿酒,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实践。直到投奔端阳侯,她才有多余的粮食试着酿酒。因中间失败过许多次,屡次导致衣食不济,但是她一直锲而不舍,终究给她弄出些门道来。

说来也可笑,她刚开始得到端阳侯的另眼相看。不是因为出了什么解困的计谋。而是因为一壶碧酒。后来与端阳侯渐渐亲近,他才开始向宋初一问计。

“尝尝便知。”宋初一笑道。

寍丫揭开密封的酒坛。一股扑鼻的酒香逸散出来,不似新酒的辛辣,但能感受到其中的绵长醇厚。

寍丫给扁鹊满上一爵,他迫不及待的便端起来放在鼻尖轻嗅,“光是闻着味就醉三分了,妙哉!”

“神医尝尝如何?”宋初一道。

扁鹊轻一抿,微凉的酒入口中,一股浓浓的酒香和着淡淡梅花寒香缓缓散开,先是温润绵柔,然后越来越辛辣,待这股子辣劲儿过去,唇齿留香,余味无穷。

“好酒!”扁鹊走南闯北,可谓阅酒无数,如今能让他赞一句好的,实在屈指可数。

“既是好酒,神医直管尽兴!”宋初一端起酒樽敬扁鹊,却并不说那些场面话。

“快哉!”扁鹊赞叹一句,仰头饮尽,道,“也别总是唤老夫神医,喊卢医、秦医都可。”

“扁鹊”是上古神医之名,时下习惯尊称医术医德好的人为扁鹊。他生于齐国卢邑,名唤越人。起初行医时人人都唤他卢医,后来周游列国,因医术高超,医名远播,才被人们尊称为扁鹊,喊的久了就几乎成了他的名字。他医术举世无双,当世再无旁人担得起这个称呼,所以一提到扁鹊,人人都知道是他。

扁鹊五十余岁的时候,秦公有疾,召他入秦。秦国当时正在全力寻求发展,所以对于人才格外尊重。除了士人,在列国之中属秦国最尊重医者,所以他这一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入了秦国户籍,秦公亲赐——秦氏。

“那如何使得,您是长者,不如怀瑾就喊前辈吧。”宋初一道。

“好。”扁鹊喝酒喝的起劲,随口便应了。

两人边饮酒边聊,宋初一刚开始不了解扁鹊的性子,因此话并不多,但几番不着痕迹的试探之后,知道他尊儒家、喜道家,对其他各家均持不褒不贬的态度,最厌恶花言巧语、趋炎附势之人。

有了这个基础的了解,宋初一便只与他论道。

宋初一跟在庄子身边,比一般学道之人起点要高几分,就算再不成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她也不是那不学无术之人。

“老夫见过那么多后生,偏就你这娃娃与老夫脾性最合。”扁鹊已有三分醉意,居然忘记宋初一是个女子。

他在秦国十余年,说话行事早已有几分秦人的风格。

秦人爱憎分明又强烈,若瞧一个人好,三言两语便热情豪爽、坦诚相交,若是瞧一个人不好,轻则不假以辞色,重则拳脚相见。

第231章 真的好骇人(补更)

一见如故者,无非就是观念、脾性相合。若是不深交,宋初一想在一场对话的短暂相处中对一个人的胃口,实在很容易。

酒喝到最后,宋初一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分真几分假了,亦十分尽兴。

这梅花酒喝起来顺口,可是后劲很大,次日宿醉,两人整整折腾到过午才起塌。

扁鹊颇有些不好意,整理用食之后,便立刻给宋初一施针固穴。

宋初一的眼睛没有受伤,只是气海破损,气血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盘踞,因此眼周不能正常行气血。

精气乃是人健康之根源,气血足才养的出精气,而失明只是印堂穴受损之后其中一个最显著的特征而已,人体两大气海破损其一,短时间还好,若是长久以往,人衰弱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会快许多倍,尤其是宋初一这种容易耗精力、费心思之人!那华发早生便是衰弱先兆。

扁鹊施针能固气海,但是也需要自身慢慢恢复。宋初一身体虚不受补,因此他刚开始只用了一些药性温和的方子调理身体,有个好壳子才能受得住大补,达到固本培元的目的。

不觉三天过去,赢驷百忙之间曾派人送来许多药材,还有给扁鹊的赏赐,并未召见。

樗里疾每日必来,赢驷召见,他着急,赢驷不召见,他还是急。

“先生,公子来看您了。”寍丫回禀道。

正蔫蔫伏在亭栏上的宋初一精神一震,“快快请他进来。”

这几日扁鹊耳提面命不许她过多思虑,连自弈都不让玩。再这么下去三五天,她估摸着自己要疯,得亏有樗里疾每天陪她说说话。

宋初一眼疾有救,寍丫心情倒是一直很好。“嗳!”

不多时,樗里疾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怀瑾。巴蜀又传来捷报!”

他大步走上亭子,“照这样进展,再隔两个月就能拿下巴国了!”

“难。”宋初一揉着白刃脑门,道,“蜀国朝政衰败,蜀人的斗志也早就在蜀王奢靡之下消磨的所剩无几,蜀王一死。蜀国人便不再挣扎了,然那巴国虽然看似颓败不堪一击,其实真正是根硬刺儿。”

倘若巴国哪怕有一个人也要血战到底,就只能或屠尽巴人。现在列国都盯着巴蜀那块的战事,不可能屠戮。只能镇压。前几日楚国也已经攻入巴国,秦国攻下巴国之后,在镇压巴国时,势必还要应付强楚,任务十分艰巨。

“哈,你说几个月?”樗里疾笑道。

宋初一竖起四根手指,“至少四个月。”

“不会吧?拿下蜀国也只用了两个月,巴国已经一击可破了,就算是根硬刺儿。两三个月也差不多了啊!”樗里疾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大哥可要与我赌一把?”宋初一笑道。

樗里疾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我才不与你赌!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发现博弈社中开了一局,赌的正是秦国几个月能拿下巴国,我回头就把家底全都拿去投四个月。若赢了我就分你五成,若输了,日后你可得管我饭!”

宋初一乐道,“这有何不可,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啊,锦衣玉食没有,只有粗布糙食。”

“忒是小气。”樗里疾往宋初一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我若是穷了,怀瑾可得负责给我讨个媳妇。”

“哦?大哥有此言,想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说来听听,便是周天子的公主我也必能给你讨来。”宋初一虽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说的是认真话。

樗里疾干咳了一声,“那倒不必,你家后院那姑娘可许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