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道:“云儿才危险呢,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呢。”说着,将朝云的衣袖捋上去,手臂亮给东方倾墨看,“那糖一咽下,方华便发觉不对了,就要对云儿下毒手。你看这力道,若非她毒发的快,云儿如何逃脱性命?本官真要感谢那剧毒,不然璎珞也来不及救云儿。”
赵子仪等人都唏嘘后怕不已,又夸赞朝云机灵。
朝云却仰起小脸,可怜兮兮地问梁心铭:“爹爹,能网开一面么?我都招了。”不招要大刑伺候的,可是招了她也是要坐牢的。呜呜,牢里没有床,睡在地上,还有老鼠、虫子,吃的也是馊饭,还要被人打,好害怕!
梁心铭一呆,什么网开一面?
璎珞急忙道:“姑娘,不是你的错!”
梁心铭也反应过来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道:“云儿,你没罪。方华是咎由自取。”她要好好给女儿讲一讲律法了,这孩子想什么呢?整个的善良小白兔,太好骗了。
她全忘了自己女儿刚把人家给骗的丢命这回事。
第279章 方华的身份
梁心铭这才对邱伯道:“邱伯,说说你这外甥女的来历吧。什么时候来的,谁送她来的,什么地方人?”
邱伯被众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又是惶惑又是紧张,恨不得把胸膛剖开,掏出心来证明他对县太爷没有歹意。正没主意间,就听见梁心铭问他方华的来历。
他急忙交代道:“方华是正月十八来的。湖州人,我妹妹的姑娘。我大舅子在湖州和徽州两地跑买卖,我妹妹就求让他带方华来这找我,让我帮找个活计。大舅子临时有事给绊住了,就写了信,让她跟车马行的老魏一起过来了。”
梁心铭道:“这么说,是她自己来的?”
邱伯道:“是她自己来的,可是我大舅子有信。”
梁心铭道:“把信拿来给我看。还有,你以前见过这外甥女吗?”
邱伯道:“没见过。就媳妇在她满月的时候见过。”
梁心铭道:“这么说,你和邱婶都不认识方华?”
邱伯道:“是。但是有信…”
梁心铭打断他道:“信可以假造,或者被偷。”
邱伯忙问:“大人的意思是?”
梁心铭道:“三种可能:一,你妹妹那边被人收买了,方华真是你外甥女;二,你大舅子被人控制了,方华是假冒的;三,你外甥女被人半路劫走,方华是假冒的。”
邱伯吓坏了,求道:“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梁心铭示意他起来,又详细询问:方华来后,可有异常表现,比如想办法接近她,进而谋害她。
邱伯仔细想了想,还真有:梁心铭最近比较忙,好久没叫他送馄饨了,但惠娘叫过两次。那两次因为吃的人多,他便带着馅料和馄饨皮去梁家现包先煮。方华主动要求跟他一块去,被他拒绝了。县令大人看重他,他从不敢大意。他怕方华手艺不行,砸了他的招牌。再说,县令家里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所以不肯带方华去。
梁心铭明白了:多亏了邱伯谨慎细心,方华找不到机会接近她,不得已才利用朝云下手。
…
梁心铭抱着朝云,站在馄饨铺子街门口。
百姓们都停止议论,看着他们清雅如玉的年轻县令,以及她怀中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小姐。
梁心铭道:“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都知道了。”
有的说:“不怪小姐。”
还有的说:“方华太毒了。”
梁心铭道:“因为拐卖女童一案,钦差大人在湖州杀了不少贪官污吏,结下许多仇家。他们连本官也恨上了。”
大家不由内疚,仿佛是他们带累了大人。
梁心铭继续道:“从去年至今,本官一再被人刺杀。现在他们竟利用街坊、利用本官的亲人来对付本官!”
阳春三月,潜县的百姓们本对前景充满希望,然此时此刻,大家看着他们的县令,心头却涌上悲凉的感觉。
梁心铭并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悲愤不平。
她很平静地告诉大家:有人要杀她后快!
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难受。
五嫂等人都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邱伯抹泪道:“都是我惹的祸!”
梁心铭抬手,示意他别自责。
她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本官总不能连你们也防着,那还如何为官?本官相信你们!所以,他们利用你们,本官却要依靠你们。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本官的眼睛,是本官的耳朵。”
说到这,她猛然提高声音:“本官是潜县的父母官!有人要杀你们的父母,你们会坐视不理吗?”
只一句话,就点燃了百姓的怒火。
众人都疯狂喊道:“不会!”
梁心铭看着被煽动起来的百姓,轻轻一笑,如花盛开。
自古以来,群众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利用的好,可颠覆一个王朝,何况她眼下只是对付几个刺客!
梁心铭回到县衙,先回家将朝云交给惠娘,然后再到二堂,气势一变,沉声对赵子仪道:“告诉他们:一刻钟后,主簿、县丞、捕头、三班班头、牢头等人,都到大堂集合。”
赵子仪道:“是。”
梁心铭又道:“发动全县百姓,密切关注所有城镇和水陆码头关卡。两件事:一是留心打探恩师消息。二,凡有方华这种可疑人,一旦发现证据,全力缉拿!”
即日起,她要全民皆兵!
赵子仪觉得,梁心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森寒,这与他印象中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截然不同。
掌灯时,梁心铭回到东跨院。
廊下,朝云正和樱桃等女说笑。
她一下午都被乔婆婆和樱桃等人围着,各种痛惜、安慰和夸赞。痛惜安慰她被惊吓的小心灵,夸赞她聪明机灵,才让方华的奸计落空,还自食恶果。
小孩子或许不懂事,却极会看大人眼色。
朝云应大家要求,一再回忆当时情形。
璎珞和欢喜觉得之前当着人朝云没说仔细,等回来后又问一遍,朝云如实回答了。等樱桃大惊小怪地来问,朝云又说一遍。思思在洗衣裳,晚一步赶来,又问一遍,朝云又说一遍。然后乔婆婆来了,再问,朝云再说一遍。
朝云说着说着,发现这件事好像变味了,从倒霉恐慌变成了一件值得炫耀功劳。她述说的口气就变了,就跟演戏似的,一再重现当时的场景,还拉着欢喜演方华。
她捏着小拳头举高高的,得意地对乔婆婆道:“我藏着,不让她看!”引来一阵惊叹,无论听过的还是头一遍听的,都一起夸赞说“姑娘太聪明了!”乔婆婆抱着她叫“我的小心肝嗳,咋这么能干呢?福气也好,运气也好!”
朝云快乐地笑了,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能干。
欢喜道:“姑娘,你告诉婆婆,你怎么就拿了红糖,没拿白糖给方华吃。”她已经听过好几遍了,百听不厌。
朝云就笑眯眯道:“我摸呀摸,就摸着了红的!”说完胜利地笑弯了眼睛,好像偷腥的小猫。
“摸呀摸”什么的,引得姑娘们一阵脆瓜瓜的笑。
欢喜就对乔婆婆补充解释说“红的有毒,白的没毒。”
乔婆婆先是配合地瞪大眼睛惊叹,然后再次亲了朝云一口,再次叫“我的小心肝嗳!这福气不得了!”
然后绿风回来,听欢喜说出了这么大事,一蹦三尺高,忙问究竟,欢喜不肯说,让朝云亲自又演示了一遍。
然后丁丁流年等少年回来,朝云又说了一遍。
少年们听得紧张万分,待弄明白后震惊万分。
丁丁双手捂住胸口,惊叹道:“不愧是大人的女儿,这样聪明。为什么我不是大人的儿子?”
众人轰然大笑。
第280章 卧榻之侧
梁心铭见女儿笑得跟花似的,忘却了之前恐怖的场景,稍微放心了,叫璎珞跟她去书房。
坐下后,她对璎珞道:“谢谢你。”
璎珞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梁心铭道:“之前在邱伯那,你不肯说出姑娘给方华吃了东西,是不是怕连累了本官,害怕是姑娘拿了神医帮本官配的毒药才出的人命,所以不说?”
璎珞轻轻点头,道:“是。”
梁心铭再次道:“谢谢你。”
璎珞有些腼腆道:“我不怕。只要大人去了,肯定能查明真相。要是我说错了,被人误会了才麻烦。”
梁心铭道:“你那么相信本官?”
璎珞眼睛发亮,道:“当然了。”
似乎这个问题不该问。
梁心铭笑了,道:“去吧。从今天起,不要再带姑娘出去了。你们自己也要小心谨慎。”
璎珞道:“是。奶奶也叮嘱我们了。”
璎珞走后,梁心铭刚要处理公务,忽然惠娘双目红肿从外急匆匆走进来,看见她惊慌道:“馨儿,馨儿,馨儿…”
梁心铭急忙起身离座,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接住她,连声道:“惠娘,惠娘,惠娘…”一声比一声高,要压过她“馨儿”的叫唤,一面将她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一面紧紧盯着她,暗示道:“你冷静!有什么事慢慢说。”
惠娘泪眼婆娑地看着梁心铭,哽咽道:“朝云…差点没了!我好担心…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梁心铭挤在她身边坐下,拥着她肩膀轻声安慰了一阵,才轻笑道:“你觉得,我能就这么算了?”
惠娘眨眨眼,挤出泪,看清楚了面前俊秀的“男子”,明明在笑,眼里毫无笑意,一如当年设计杀毒老虎和吴家大少爷一般,让她感到分外信赖、莫名踏实。
可是一想到今天的事,朝云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又忍不住提起一颗心,担心未来。她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娘没了,未婚夫腿残了,平凡幸福的日子忽然被打断,乌云盖顶。现在,又要重蹈覆辙吗?她无法想象,若是梁心铭和朝云没了,她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梁心铭太了解李惠娘了!
当年李婶去世,惠娘承受住了打击,因为她还有父亲李松原和夫君梁心铭;后来梁心铭去世,她再一次承受住了打击,因为她还有老父和肚里的孩子;再后来,父亲去世,她只剩下朝云,和馨儿相依为命…每一次,上天都对她留有余地。朝云就是她最后的希望,若是掐灭了这希望,她真是生无可恋了。
梁心铭不敢大意,百般安慰惠娘。
她的警惕已经刻在骨子里了,这样时刻也不忘自己为人夫的身份,一面抚摸惠娘后背,一面柔声道:“夫人,朝云不是没事吗?你有空在这哭,不如多教教朝云人心险恶。虽然咱们的女儿让那几个丫头教的快成精了,还有必要再强化教导。只有朝云出息了,才什么都不怕!还有你,也要学厉害起来。将来为夫可是要出将入相的,官场倾轧,你要面对的危险何止这些。你不该帮为夫吗?”
惠娘被她激发了斗志,柳眉倒竖,丹凤眼圆睁,咬牙道:“你说怎么办,我去吩咐他们!”
梁心铭道:“我已经安排好啦夫人。”
惠娘幽怨地看着她,“那我做什么?”
梁心铭忙道:“内宅不是你安排的吗,我听了觉得很好,就那样。你再叮嘱她们小心吃的水和米粮蔬菜…”
惠娘一边听一边点头,心神被转移。
思思走进来,小声叫“大人,奶奶”。
梁心铭吩咐道:“打水来给奶奶洗脸。”
思思道:“是。”忙转身去了。
五天后,邱伯的妻弟带着方华回来了,真正的方华。
据那两人说,邱伯的妻弟将方华送到车马行交给老魏,又付了车钱,嘱咐他将方华带回来。途中,马车在六安府某镇临时停车,方华下车方便,被人打晕了,扔到镇外的野林子里。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费了许多天,也吃了许多苦,才辗转找到回家的路,然后再跟邱伯的妻弟一块过来。
而老魏说,方华腼腆,一直又用头巾包着头脸,在车上也低着头,上车时他就没太看清她的相貌,所以方华下车后再上车,他丝毫没发现人已经换了。
梁心铭听后做出安排:一面派卿陌沿途追查线索,一面命人暗中盯梢老魏,关注他与任何人接触。
※
三月中,六安府唐知府奉上命来潜县督查潜山湖水库工程。他手下一名随从名叫杨五,趁他和梁心铭接近的时机,突然出手刺杀梁心铭。被赵子仪当场斩杀。
事后查明,这人是最近托亲戚关系才到唐知府身边的。若梁心铭真被刺杀了,唐知府和那个亲戚都要倒霉。
唐知府惊出一身冷汗。
梁心铭看着他,喜怒不辨。
本地官员被收买,很正常。
就像拐卖女童案,没有前知府的暗中保护和纵容,怎会一做就是五年。她虽是个小县令,命却大,不好杀呢,买通六安本地官员,里应外合,才容易得手。
以梁心铭现在的实力,无法掌控远地方的情况,六安府却不在话下。靠着卿陌的潜水帮,六安府下辖五个县,包括唐知府在内的六名官员的家世背景、性格喜好、能力口碑、行事手段等等,她都了如指掌。
唐知府,祖籍荆州,五十岁上才挂在榜尾中了进士。其人爱风雅、好名声,作诗比做官强,在县令任上一待就是数年没挪屁*股。他家原是地主豪绅,家财颇丰。他不甘就这样籍籍无名地告老,托了林巡抚才在快告老前混上了知府。梁心铭猜想他肯定贿赂了林巡抚,林巡抚顺水推舟提拔他,正好为梁心铭占着知府的位置。
六安县令名叫陈羽,祖籍湖州,为人圆滑、深藏不露。王亨曾特别提醒梁心铭:陈羽乡试时的主考官是高淳。原本上一任六安知府获罪,就该提拔陈羽做知府的,林巡抚提拔了唐知府。陈羽有些能耐,算是梁心铭的竞争者。
恰在这时,卿陌和丁丁同时来回禀,一说方华被打晕调换是陈羽指使,一说刺客杨五背后也是陈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梁心铭坐不住了——放着陈羽这样一个人在六安府衙所在地为官,她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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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反击
她命卿陌汇报六安县最新消息。
卿陌将潜水帮打探的所有资料奉上。
梁心铭看后,目光定在其中一条上:二月初,六安县缉拿水上盗匪首领李霸,击杀同伙三名,缴获财物若干。现在,这个李霸被关在死牢,等秋后处斩。
卿陌道,李霸全家都被陈羽杀了。
梁心铭纤手一指“李霸”,道:“就是他了!”
三天后,六安县死牢走脱了李霸。李霸逃离死牢后,连夜闯入某民宅——是陈羽养外室的地方——将正在温柔乡的县令陈羽脑袋砍了。
李霸杀人后,被全城搜拿。原本他可以逃走的,但不知怎么回事还是露了行迹,落网了。他丝毫不在意,狂笑说“有狗官做垫背,死也值了!”又道出陈羽藏匿了水匪的赃物,以及过去几年内做下的各种不法事实,硬是让陈羽死了也不能安宁,被抄家、审查,从有功变成罪臣。
唐知府本就嫌弃陈羽虽为下属,却滑不留手,不大服他的管,死了正好。正忙着处理善后事宜,梁心铭为刺客杨五的事赶到六安府,建议他:推举陈汐玥调六安县。
陈汐玥,林寨县令,为人机敏,为官清正,在百姓中口碑很好,将林寨县治理得也不错,只是性子傲,不屑钻营,屡次不得升迁,已经在林寨那山旮旯待了七八年了。
梁心铭拉陈汐玥,是“走一步算十步”,于公是“知人善任”,为百姓着想;于私为自己将来打算,万一两年后她升为知府,有这样的下属,用着省心、安全。就算计划有变,两年后她离开徽州,结交陈汐玥这样人也值得。
因为刺杀一事,唐知府对梁心铭是歉意的、心虚的,听梁心铭为他分析提拔陈汐玥好处:陈汐玥有能力有品性,可协助他把六安府治理得更好,在告老前做出政绩,在当地“青史留名”,他当即就心动了,一口答应。
他便拟了折子,举荐陈汐玥。
梁心铭也给林巡抚写了信,暗示此事。
自王亨失去音讯、左相还朝后,林巡抚感到处境微妙,最明显就是下面有些官员行事态度模糊起来,还有谣言传他收了唐知府的贿赂,所以才放着陈羽不用,提拔唐知府。幸好陈羽被李霸杀了,且道出了陈羽贪赃枉法、杀害无辜的不法事实,才解了他的困境。
他接到梁心铭的信,看后想:他已经和王家脱不开关系了。对上,他要依赖王谏;对下,他要笼络梁心铭和唐知府。要掌控六安府,把陈汐玥调到六安县无疑是有利的。
于是,他也拟了奏折上呈朝廷。
一月后,吏部下文,陈汐玥顺利调任六安县。
左端阳并未从中作梗,因为他想着:陈汐玥的资历比梁心铭深厚,将来是六安知府的最佳人选。如此一来,梁心铭想要升迁就要等了,往别处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
四月某天傍晚,潜县县衙二堂内。
梁心铭弯着腰,在台阶下修剪牡丹,赵子仪匆匆走来,回禀道:“大人,又抓获一名嫌犯。”
梁心铭头也不回地问:“都交代了?”
赵子仪回道:“是。”
一面将情况回禀了。
梁心铭喜欢牡丹和玫瑰,喜欢它们怒放的张扬和火热。她忙的很,没空常去花园逛,便让人买了两个大瓦盆,移栽了一大盆紫红玫瑰、一大盆粉色的牡丹摆在台阶下,每当案牍劳心的疲累了,就出来赏玩一会。
夕阳的余晖下,她的脸与粉中透着一缕殷红的牡丹花相映成辉,俊雅的身影和花丛合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她一边修剪,一边思索: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百姓的协助下,抓获了十几名嫌犯,杀了四名刺客。虽然效果不错,但总这样下去不行啊,她有些不耐烦了。
那些人以为王亨已死,决意要除掉她了。
他们嚣张的很,手段多变,无所不用其极。
梁心铭便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赵子仪忙问:“大人的意思是?”
梁心铭道:“我们要反击!”
赵子仪问:“如何反击?”
梁心铭道:“把孩子们撒出去!”
赵子仪犹豫道:“这…他们还小,去刺杀对方会不会太危险?万一暴露了,还会连累大人。”
梁心铭直起身,对着他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道:“大哥误会了。知法犯法,本官怎会做这样的事!”
赵子仪忍不住笑起来,就知道她不会让孩子们涉险,看她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有好主意了。
他便问:“大人派他们去做什么?”
梁心铭目光忽然定在他脸上。
赵子仪奇怪问:“大人看什么?”
梁心铭道:“大哥笑起来很可爱。”
赵子仪闭嘴,懊恼地从牙缝中挤出两字:“大人!”
梁心铭噗嗤一笑,不再和他玩笑,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根据口供,我们也掌握了一些线索,刺客来自不同地方。我想让丁丁他们出去打探消息,摸清对方的背景底细。去年咱们刚来,底子薄,他们也小。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他们都有了很大长进,是时候加强锻炼了。”
赵子仪道:“然后呢?”
梁心铭道:“等他们回来再说。”
赵子仪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梁心铭又似不经意地问道:“恩师有消息吗?”
赵子仪轻声道:“还没有。”
梁心铭沉默,王亨已经快半年没消息了。恐惧在她心头肆虐,她凭着绝大的毅力,死死将它压制,关进心底最深处。但是,压制不等于消灭,它依然存在。
她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不也消失了六年,然后又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吗?虽然换了一个身份。
王亨,一定没事!
还有赵世子呢。
若是赵世子回来了,而王亨没回来,那她的担心还多一些,但是两人一齐失踪,她便不用担心。王亨和赵寅,一文一武,一旦联手,便是完美的组合,足以应付任何危险和阴谋。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第282章 染血
赵子仪低头凝视着她:她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心思。他却知道她的忧虑,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他也担心王亨,见她这样,反而担心她比担心王亨更多些了,既怕王亨万一不测,她承受不住,又恐她被人暗算。
他只能打起精神为她分忧。
梁心铭派了丁丁、卿陌、胖胖、流年、绿风五人改头换面,分别去不同的地方,有湖州荆州,有京城。临行前嘱咐他们:只负责打探消息,不许擅自动手作案。
一两月后,他们陆续回来。
根据他们打探的消息,梁心铭逐个拟定了反击的计划。这次,她派赵子仪出马,“只有你去,才能万无一失。”
赵子仪立即拒绝,道:“属下不会离开大人的!”
梁心铭道:“正因为你从不离本官左右,对方再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反击,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让赵九扮成你的模样留在本官身边,我会小心的。”
赵子仪还是踌躇不决。
梁心铭坚定道:“去吧!有些事,单凭武力解决是不行的。若是离开大哥我便不能自保,迟早会出事。”
赵子仪虽知她智谋百出,依然放心不下,可是她主意已定,很是坚决,他不能不遵从她的安排。
为了帮她达成心愿,早日回到她身边;更为了警告和震慑对手,保她平安,他使出了十二分的手段,在接下来几个月内,他分别去往湖州、京城、荆州等地。每到一地,便有一两个官员或横死、或罪行败露而落马。
荆州汉江府,知府马瑞与下属妻子***,被喝醉酒的下属逮个正着,那下属暴怒之下失手杀了马瑞。
湖州禁军指挥使高泽挪用军饷激起哗变,被乱军杀死。
两湖盐运使李向阳才上任半年,在花船上喝酒喝醉了,众目睽睽之下不慎落水,抢救不及溺死。
…
到九月,总共有九名官员折了。
最后一趟回来,赵子仪向梁心铭禀告:“大人,属下此行得知一件事:上次用火器射击大人的刺客来自军中,是左相的侄女婿田飞鸿派来的。田飞鸿现在荆州大巴山,驻守火器研究中心,归属于靖国公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