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蓝鸳脸上的兴奋之色褪去。屏风面儿是大绣活儿,绣的再快也得十几天时间,除非不眠不休地一直绣。
潘掌柜又道,“主家要的急,我本打算交给两个绣娘一起完成的。若不是听了蓝姑娘的难处,这事我是提都不会提的。”
蓝鸳听了,想到家中生活窘迫,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于是,她一脸坚定地说道,“多谢潘掌柜!您放心,我定能使出浑身解数,针针用心,一准儿七日内绣出来。”然后她把挎在手臂上的篮子拿下来,往柜台上一放,“这里是五日前领去的绣活儿,您验好收起来,我不要工钱。七日后,您收了屏风面儿,付我屏风面儿的工钱就成。”
潘掌柜听了满意,想着蓝鸳果然是个会来事的姑娘,不枉她平日里处处照应着。蓝鸳这次交绣活儿的工钱虽是小钱,可蓝鸳聪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丑话必须说在前头,潘掌柜问,“你确定七日内能绣好、绣完?”
蓝鸳当场发誓,并向潘掌柜谢了又谢,带了屏风面儿的绣活儿匆匆回去了。
打发走了蓝鸳,潘掌柜移动圆滚滚的身子从柜台后走出来,“见过东家。”
此时铺子里没有客人,青舒也已经把铺面上摆出来的各样货品看了个遍。她对潘掌柜微微一笑,“你昨日提的罗锦,马车上有两匹。”她说罢,侧过脸,对一旁的小娟说道,“带他们去取。”
罗锦是今年南方新出的一种极品锦缎。因它的织工繁琐、印染花色的难度又极高,织造出来的数量非常有限。因此,罗锦基本贩往京城,且大半都送入了宫门,锦阳城暂时还没有。锦阳城中的贵夫人、贵小姐们听闻了罗锦的名声,四处打听着想买回去。可她们手里即便有大把的银子,却是无处可买。
昨日潘掌柜对青舒提起此事时,青舒随口说自己手里有十几匹。潘掌柜那个激动,问青舒能不能拿出一匹来,给吉祥莊当镇店之宝。锦阳城大大小小的绸缎庄不少,可目前谁家也没有罗锦出售。潘掌柜的盘算打的响。她想着,别家铺子都没有,吉祥莊却有,定能引来无数富贵客人的注意。如此,不仅能打响吉祥莊的名声,还对铺中生意大有助益。
青舒当时呵呵笑,便说明日送两匹过来。她手中的十几匹罗锦,是周伯彥让商队捎过来送给她的。她当时只知这罗锦是南方今年才有的极品锦缎,却不知锦阳城竟是一匹都没得卖。她来锦阳城时带了四匹出来,原打算送陈夫人两匹、送陈乔江的娘一匹、送正要出嫁的陈乔江的堂姐陈萱一匹。
潘掌柜昨日开口一求,礼物还未送出去的青舒便改了主意。今早,陈夫人那边送了两匹罗锦过去,剩下的两匹直接带到了吉祥莊上。陈乔江亲娘那边,青舒送了别的东西。陈萱那边青舒给的添妆是早就准备好的京城珍宝阁买的一整套的金首饰。还有带给陈府的新年礼,都是青舒精心准备的,规格很高。所以,即便不送罗锦,青舒送给陈府的礼已经非常到位了。
莊子得了两匹罗锦,潘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她立刻分派人在外头立了大字牌,上书:明日辰时本莊到一匹罗锦,一百两起,价高者得。
青舒由着潘掌柜折腾,没有一点插手的意思。她出了吉祥莊,去了古记包子铺。
时间过的快,转眼又一天过去。天未明,外边还很黑、天寒地冻的本是人们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的时刻。陈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了起来。
青舒已经醒了,不过躺在被窝里暂时没有起来的意思。她只要赶在陈乔江的嫡姐出门前洗漱好,过去观礼便成。
小娟和付欢已经起来了,在外间轻手轻脚地走动。小鱼留在青阳、青灏、洛小荣屋里伺候,所以不在这边。
青舒躺了一会儿,小娟便开门走进室内来。
青舒睁眼,“什么时辰了?”
小娟把炭盆放到床下,“刚到寅时,小姐可以再睡一会儿。时辰到了,奴婢叫小姐起床便是。”
青舒唔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小娟轻手轻脚地移了把椅子过来,再拿了青舒今日要穿的衣服过来搭到椅背上。一点一点的,炭盆散发的热气将搭在椅背上的衣裳烘暖。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不用小娟叫,青舒便起床了。穿衣、洗漱、梳头,之后用过简单的早餐,便去了正在梳妆的新娘子屋中。
前前后后的,青舒算是亲自给三个姑娘送嫁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女子出嫁时太糟罪了。一下想到自己早晚也会出嫁,当时一个激灵。天不亮就起来,像个木偶似的让人又弄头发、又弄脸的,然后拜别家中长辈上花轿。嫁的近的,当日被抬进夫家,进行各种仪式。嫁的远的,还得提前几天上路。嫁人,太折腾人了。
青舒在陈萱屋中待了片刻,陈萱的新娘妆便完成了。接着,一应礼数按部就班的完成,最后陈萱由兄长背上花轿,被新郎官迎走了。
目送花轿远去,青舒这才跟着陈府女眷往回走。
到了辰时,太阳很好,驱走了冬日些许的寒意。青阳、青灏、洛小荣一脸兴奋地爬上马车,准备跟着青舒逛街置办年货。
陈乔江被娘亲拉着训话半天,这才匆匆跑过来。没等小厮反应过来,他手脚麻利地钻到了马车里。抬眼,看到马车里坐的是青舒和姐姐陈岚,他迅速喊了一声姐,又飞快地钻出马车。他跑去另一辆马车跟前,迅速上车,然后对着青阳他们好一顿抱怨。
人到齐了,丁管事和陈府的管事互相点头致意,然后吆喝一声出发。两辆马车便在丫鬟、婆子和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出了陈府,往锦阳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驶去。
过不多时,前天离开去打探消息的洛护卫回到陈府。听闻小姐带着少爷们出门逛街了,午饭还要在外头用。洛护卫二话不说,出了陈府,一路找了过去。
☆、No.368昼市打架
盛隆街,两侧酒楼、各式店铺林立。这里是锦阳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这里还有著名的每缝年节便聚集了各色小商小贩的昼夜两市。顾名思义,昼市在白天的巳时至傍晚时分开放,夜市则在傍晚时分到戌时初开放。
为了不影响盛隆街上各式店铺的正常生意,昼夜两市的地点被划到了盛隆街街尾至距离北城门约有六百米处的足有一里地长的街道上。
年越来越近,自腊月廿一那天起,昼夜两市便开始了。而今天,正好是开市的第一天,即腊月廿一。青阳他们会央求姐姐带他们来锦阳城,就是为了来昼夜两市上玩儿的。
其实,古府的年货已经置办差不多了。因此,青舒带着青阳他们只走了墨宝斋(卖书画与文房四宝的店铺)和富贵楼(茶楼,内有说书人说书)两处大铺子,在墨宝斋买了些纸墨,在富贵楼听了小半个时辰的书。而后,大家直接去了白日开放的昼市。
盛隆街的昼夜两市与城门内的集市不同。集市上小商小贩占一半,卖自家出产各种零碎物件或农作物的农人也占了一半。而昼夜两市上的摊位则被中小型店铺和小商贩包圆儿了,没有农人的插足之地。而且,官府对每缝年节的昼夜两市的管理比较严格。街道两旁的摊位井然有序,卫生保持的非常好,又有捕快时不时出来巡视,安全上也让人放心。小偷小摸的大多不敢来此作案。
此处不允许车马进入,必须步行。青舒和陈岚由丫鬟簇拥着走在一起。陈乔江、青阳这四个男孩子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头,书童和护卫不离左右地紧紧跟随。
走近一处摊位时,青舒听到少年的一阵吆喝声。她不由好奇地寻声看过去。
那是个方脸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他跟着两个中年妇人守着布匹、绣品的摊子,正大声吆喝着。
“……哎!走过路过的,请看过来,这里是吉祥莊的摊子。凡买本摊上出售的布匹、绣品等物满叁两银者,获赠价值一吊钱的别致绢花一枚。凡买摊子上出售物件满伍两银者,获赠价值三吊钱的精致娟花一对。如有需要采买上等锦缎、丝绸等物者,请到位于盛隆街东段的吉祥莊,今日必有惊喜等待着贵客光临。哎!走过路过的,请看过来,这里是吉祥莊的摊子。凡买本摊上出售的布匹、绣品等物满叁两银者,获赠价值一吊钱的别致绢花一枚……”
青舒挑了挑眉,心道潘掌柜的花样倒是不少,不仅有赠购的促销手段,还会打吸引人的古代版的广告。当初她会聘请潘掌柜,一是看中了潘掌柜的人品,二是看中了潘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吉祥莊交到潘掌柜手里有七个月了,铺中的生意一直不错,利润很可观。在管理铺中人员一事上,潘掌柜也有自己的一套熟经。
青舒心里越发肯定了潘掌柜的能力,并琢磨起了潘掌柜拜托她的一事来。
一旁的陈岚一脸好奇之色地打量了几眼摊子上摆放的布匹等物,视线一转,落到了青舒的脸上,“舒姐姐,不知吉祥莊今日准备了什么惊喜?”她知道吉祥莊是青舒的产业。
青舒浅浅一笑,“潘掌柜最是会糊弄人,得了两匹罗锦就开始折腾开了。”
陈岚拿袖子挡住嘴巴,嗤嗤地笑出声来,“果然有惊喜。两匹罗锦,城中的年轻小姐怕是要抢的面红耳赤了。”
青舒摇头,“哪里会那么夸张?”
陈岚笑的更欢,“妹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那可是罗锦!还好妹妹不用跟人抢,想要的时候可以到祖母跟前求。”
陈岚的贴身大丫鬟樱桃从旁插了一嘴,“昨日在府中作客的几位表小姐,听说古小姐送了两匹罗锦给老夫人,羡慕之余可没少拿小姐出气。嘻嘻……最后还求小姐从中引荐,说要和古小姐多多亲近呢!”她这话既捧了自家小姐,也捧了青舒,还适时从中推了一把,让自家小姐和青舒之间加深亲密感。
陈岚听了,立刻轻斥一句,“住嘴,我们姐妹说话,哪里由得你插嘴。”语气倒没有发怒的意味。
樱桃讨巧卖乖地嘻嘻一笑,“主子教训的是。”然后向青舒规矩地行了请罪的安,退开几步。
青舒一脸和气地笑笑,没有一点为难樱桃的意思。
吉祥莊以书包、娟花起家,而后慢慢增加了绸缎、布匹、绣品等买卖。对锦阳城而言她是外地人,铺子虽有陈府罩着,但行业内竞争激烈。书包、娟花的风潮褪去,铺子的经营遇到了一定的困难。情况一点一点的改善,后又聘请到了潘掌柜,生意这才安稳地发展了起来。不过,还是竟争不过城中老字号的店铺。
她心里清楚,潘掌柜拿那两匹罗锦折腾,主要目的不是要高价卖钱,而是要借机进一步打响吉祥莊的名声,招揽更多的富贵客。周伯彥让商队捎来的罗锦不少,她给家人每人做上五六件衣裳都还富余不少,自然舍得拿出来支持自己的生意。因此,她昨日表态会全力支持潘掌柜,过两日再送三匹罗锦过来。
这内里的事,她当然不会说给陈岚听。她和陈岚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往前走去,很快越过了吉祥莊的摊子。再走过四五个摊位,大家就走到了小吃摊位区。蒸、煮、煎、烤、炸,各色路边小吃的香味四溢,留住了不少人的步子,尤其是小孩子的。
很快的,陈乔江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向落到后头两步一停、三步一顿的青舒和陈岚挥手,示意她们快些过来。
一旁,青阳和洛小荣眼巴巴地瞅着热油锅中翻腾的炸糕,还不忘喊“姐姐快来”。
再旁边的摊子前,青灏手里捏着铜板,眼睛盯着炭火上正在烤制的鱼块儿,心里盘算着要分几个给姐姐吃的问题。
陈岚是典型的大家小姐,自十岁起便没吃过路边的小吃。她走过来后,笑对陈乔江说道,“看你那馋样!想吃什么,回府吩咐厨房做便是。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坏!”
陈乔江摇头,“府里厨子做的味道不对,没这个好吃。”说罢,他拿起第二个烤肉串吃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聊胜于无,聊胜于无。说白了,味道跟姐姐做的比起来差远了。”
陈岚不解,“你指的哪个姐姐?”
陈乔江示意小厮给钱,并没好气地说道,“自然不是府中的各位姐姐。”然后一脸骄傲地说道,“要说做吃的手艺,姐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个姐姐,自然指的青舒。
青舒听了笑骂一句,“马屁精。”
青阳和洛小荣一人捧了个油纸包急步过来,举到青舒面前异口同声地说道,“姐姐,快尝尝炸糕,刚出锅的。”
一旁等烤鱼的青灏急了,催促摊主快些把鱼烤好。
他们这边正热闹呢,一旁有呼喝声由远及近。青舒等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两名十三四岁的华服少年往这边大摇大摆地走来。而这两名华服少年的前头由小厮呼喝着开路,后头也有家丁狐假虎威地喝骂着躲的慢的人。
附近不少人纷纷躲避开来。只有青舒他们一行人,还有刚刚走到烤鱼摊子旁边的摊位前停下的三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没动地方。
杜护卫也在烤鱼摊子前,正守在青灏身边。呼喝声起,他不为所动,反倒对面现不安之色的青灏说道,“灏少爷,鱼就快好了,莫急。”他这话不仅在安抚青灏,也在告诉面露忐忑之色的摊主继续烤你的鱼。
听了杜护卫的话,青灏脸上的不安之色立刻消散,并迅速看向旁边摊子前的姐姐。
青舒收到青灏看过来的视线,笑对青阳说道,“过去看看,小灏等的烤鱼好了没有。”
陈江乔和洛小荣喊着“我也去”,和青阳一起冲到了青灏身边。四个男孩子凑到一起,哪里还安静的下来。他们说笑之余,不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催着摊子的主人快些把鱼烤好。
见到这阵势,摊主想到这些小公子肯定来头不小,便心下大定。为了表现自己的好手艺,他更用心地翻烤着鱼块儿。
“喂,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让开,别挡大爷的路。”穿天青色袍子的华服少年眉毛竖起,阴沉着一张脸冲青阳他们喊。旁边摊位前的三个年轻公子,其中二人的家中长辈是锦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罩着他的赵泉不敢招惹,他自然也不敢招惹。而眼生的陈乔江一行人,被他和赵泉列在了可欺负的名单上。
主子开始找茬儿,跟随的家丁、小厮狐假虎威地喊着“滚开”、“没听到少爷问话吗”、“报上名来”等等。
青阳转过脸,看了找茬儿的这伙儿人一眼,转回脸,不理。
陈乔江可不是青阳。虽说这一年他的小霸王性子有所收敛,可他觉得锦阳城是他的地盘儿。他的兄弟在他的地盘儿上让人吆喝来吆喝去的,他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见他转身站定,上下打量对方几眼,下巴一扬,“不长眼睛的蠢货,赶紧道歉,然后滚蛋。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子,知道大爷是谁吗?敢跟大爷大小声,简直找打。”穿天青色袍子的华服少年横眉竖眼地大声说道。
这时,两少年之一,身穿深紫色袍子的赵泉阴阳怪气地说道,“朱之盛,你跟他废什么话,打就是了。”
陈乔江眼一亮,“兄弟们,听到没有。有人送上门来给我们打,准备战斗。”他们四个跟着护卫没少练摔打的工夫,平日里只有被护卫收拾的份儿,在护卫手上从未讨到过半点的便宜。今日难得有了收拾别人的机会,他岂会错过!
听到堂弟的宣告,一旁被青舒拉住的陈岚差点栽倒。
青阳、青灏和洛小荣三人眼睛看向姐姐,齐喊,“好。”若是姐姐反对,他们不敢打架的。姐姐不阻止,这个架打定了。
若不是考虑到形象问题,青舒肯定当众翻白眼儿了。
上前挑事儿的朱之盛和身后的爪牙们傻眼了。不过,朱之盛想到对方都是比自己小的男孩子,尤其小脸漂亮白净的洛小荣和青灏明显好欺负的模样,因此只当他们在故意虚张声势。于是,他小小年纪便面露狞色,“小子,大爷看你们是活腻了。”
赵泉则想到自己带的人多,再者眼睛在青舒和陈岚身上转了转,尤其向二人的胸部多看了两眼。之后,他不怀好意地向朱之盛使了个眼色。
眼看要不好,陈府派出来的管事上前,挡到了小主子陈乔江面前,想要亮小主子的身份。先前他没有出来说话,是因为主子没发话,他不敢擅自有所动作。
陈乔江对打架之事跃跃欲试,哪里容许管事坏他的好事儿。因此,他抬脚揣了身前的管事一脚,“闪一边去,少爷手痒的紧,今日一定要教训不长眼的。”
管事退到一旁,抹汗,“少爷,别,少爷千万别。”
陈乔江瞪眼睛,不允许管事出来坏事儿。
青舒本来是要阻止陈乔江的,可紫袍少年的眼神让人恶心。她看向陈岚,见陈岚气的俏脸通红,便猜到陈岚也注意到了紫袍少年阴邪的眼神。于是,她向付欢使了个眼色,扯了陈岚便走。
陈岚不理解青舒的举动,更是放心不下陈乔江他们,因此张嘴要说话。
青舒按了按陈岚的手背,“别担心,有管事、护卫们在,他们吃不了亏。”这是要放任弟弟们打架了。
小姐动了,丫鬟婆子自然得跟上。付欢随手点了在附近的两个男子,示意跟上,而后自己迅速追上青舒。
与此同时,后边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愧是在权贵聚集的地方讨生活的。附近的摊主手脚麻利地迅速收拢主要的家当,退到安全距离外张望着事态的发展。烤鱼摊的主人也有意避难,却对上杜护卫冰寒的目光,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
杜护卫像冰雕一样,抱剑立在那里。加上陈乔江的护卫陈虎,洛小荣的护卫,以及一名鹰卫,四人站成四方形,各自占据一角,看着四个小主子在中间揍人。书童陈祥子、关木头、初一和墨子(洛小荣的书童),小大人样地抱胸站成一排,眼睛紧盯着各自的主子,大有情况不对就扑上去救主的模样。
在外围,丁管事、陈府管事带着各自府上的家丁,负责收拾赵、朱二人的喽罗。
陈乔江和青灏一组,缠住赵泉一顿揍。赵泉没有招架之力,想要逃走,却被占据东北角的鹰卫给一脚揣回了。陈乔江和青灏挥了拳头继续往赵泉身上招呼。
青阳和洛小荣一组,拳脚齐飞,把朱之盛打的抱头鼠窜。朱之盛疼的哇哇大叫,喊着杀人了。青阳一个扫蹚腿,把朱之盛扫倒在地。洛小荣嘟着小嘴,不给朱之盛爬起来的机会,扑上去抡起小拳头一阵打。
赵、朱二人挑衅再先、动手再先,却被被挑衅者打的落花流水。这可是稀罕事。
二三十米开外,围观者无数,包括摆摊的、先前被赵朱二人的爪牙呼喝开的人、还有附近闲逛的男女老少。
当然,也有近距离看热闹的。有先前提到的三位华服公子。
有一个身穿暗红色铺头袍子、头戴铺头帽子、脚踩铺头专用的鞋子、腰挎铺头配刀的二十来岁年纪的青年。此人脸型方正,剑眉下不大不小的双眼明亮,若能忽略他眼中透出的几分不羁之色,大家肯定觉得这就是个正直的好青年。可惜,他眼中的几分不羁,再加上他蹲到旁边摊子上的简易桌子上的姿势,摸着下巴津津有味地明显在看热闹的模样,实在和正直的好青年搭不上边。
还有一个老道士,坐在马扎上,身后站着两个身穿普通道袍的青年男子。老道士头上的道帽压的有些低,满脸的褶子,胡子花白,看上去很老了。有意思的是,老道士的眼皮子耷拉着,面向打架的青阳他们的方向,也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在闭目养神。可若说他在闭目养神,这是找错闭目养神的地方了吧!若说他在看热闹,身在方外的老道士凑这个热闹,也太奇怪了些!
视线回到事件的中心地带。
对古家家丁而言,赵、朱二人的家丁实在不够看。丁管事带人噼里啪啦一顿揍,没用多久就把赵、朱二人的家丁揍老实了。
赵泉和朱之盛在外欺负人,从来不自己动手。再者,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又从不练武强身,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今日也算他们倒霉,遇上了陈乔江、青阳这几个打架爱自己动手的主,还是平日里坚持练武强身、精力又充沛的成长中的男孩子。
赵泉和朱之盛的狼狈样,可想而知。
反观陈乔江、青阳、青灏、洛小荣四人,虽有些衣裳凌乱,衣角沾了灰土,头上的帽子有些歪,却不显丝毫的狼狈之态。而且,他们各个脸蛋红扑扑的,惹得一些看热闹的妇人和姑娘看直了眼。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洛小荣,简直萌坏了一干娘子军,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这孩子真可爱!”
一旁看热闹的男人们听了,一脸的黑线。小拳头抡的那么圆,下脚又毫不留情,中间还给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一个过肩摔,这也叫可爱?有没有天理了?
洛护卫洛三赶到的时候,这场架已经打到了尾声。
陈乔江一脚踩在狼狈不堪的赵泉的胸口上,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手下败将,报上名来。”
赵泉是又恼又羞,从没想过自己会当街被人打,而打自己的人还是比自己年纪小的。他恼归恼,可也知道自己当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再加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差点当场大哭。
见对方不回答,陈乔江踩的更用力,“哑巴了不成?”
赵泉呲牙咧嘴地忙道,“别,别,赵泉,我叫赵泉。”
陈乔江满意,“蠢蛋,记住了,本少爷的大名是陈乔江。再敢当街为非作歹,本少爷定要打掉你满嘴的牙。”
赵泉吓的脸都绿了,瞬间变成结巴,“陈,陈,陈……”陈姓大户很多,他本不该这么害怕。但是,他知道陈乔江这个名字。陈乔江,知府陈大人的孙子,深得陈老夫人的喜爱,在陈府整个一横着走的主。他知道自己惹祸了。非但这顿打白挨,若是府中长辈得信儿,肯定也会发落他一回。
此时,青灏对陈乔江耳语了一句什么。
陈乔江本要挪开的脚,又重重地踩了回去。他盯着赵泉,“我问你,你是哪个赵府的?”
☆、No.369他回来了
陈乔江把赵泉踩在脚下,问赵泉是哪个赵府的。
赵泉一个激灵,可又知道今日之事瞒不住任何人,于是眼一闭,结结巴巴地答道,“姻……姻亲,你姑……姑母……那个赵府。”
陈乔江一时没听懂,皱了小脸,“会不会说话?”
陈府的管事却是听懂了,而且也猜到了赵泉的身份。于是他靠近小主子说道,“回少爷,他是与我们陈府有姻亲关系的赵府上的公子。若奴才猜的不错,他应是赵府三老爷的长子。”府中的姑奶奶嫁到了赵家,陈家和赵家可不就是姻亲关系!
赵泉忙从旁答,“是,是,是。”
陈乔江微愣。他看了一眼踩在脚下的赵泉,再看向管事,“你是说,姑母嫁去的赵府?”他姑母是赵府的七夫人。
管事答是。
赵泉再次从旁连说三声是。
陈乔江切了一声,弃了赵泉。他走到蜷缩在地上的朱之盛跟前,踢了一脚,问道,“你是谁?”
朱之盛瑟瑟发抖地答,“朱,朱之盛。”
陈乔江撇了撇嘴,“哪个朱府的?”
朱之盛讷讷地答,“来凤州的朱府,我爹是军中五品校尉。”他娘千交待、万交待,无论何人问到,都要说他们母子是来凤州人士,他爹是军中五品校尉。
陈乔江骂了一句“来凤州的蠢货竟敢在锦阳城大街上撒野”,转开脸打量青阳和洛小荣,“放他们走,还是再打一顿?”
赵泉和朱之盛吓得身子一抖,却不敢出声。
青阳瞥了赵泉和朱之盛一眼,“我们听大哥的。”他平日里虽然不把陈乔江当大哥看待,但在此时此地,他聪明地肯定了陈乔江的地位。当然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架是陈乔江带头打的,到时候姐姐或陈府长辈怪罪下来,他和青灏、洛小荣三人不是主犯,这惩罚自然就比主犯轻了。再有,锦阳城是陈乔江的地方,出头的事让给陈乔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声“我们听大哥的”,可把陈乔江美坏了。他挺了挺胸,很有成就感地宣布,“手下败将而已,我们走。”
这就走?青灏过来挡住陈乔江,又一阵耳语。
陈乔江一脸恍然状地指着赵泉,“你给我听着,男子汉打架不能把家中长辈扯进来。架打输了和长辈告状这种事,不是男子汉所为。”
赵泉满嘴答应着。
陈乔江满意地点头。
青灏便走过去,找摊主问鱼烤好了没有。鱼自然是烤好了。摊主战战兢兢地递出用油纸包包好的四包烤鱼。初一接过油纸包。青灏拿了两块儿碎银放到摊子上。
热闹没了,看热闹的人四散开来。
一身狼狈的赵泉和朱之盛被同样狼狈的家丁们搀走了。
保持蹲姿的青年铺头这才跳下简易木桌,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若有所思地盯着慢悠悠地走远的老道士的背影。
赵府。赵泉遮遮掩掩地回府后,一声不敢吭地躲在房间里,悄悄命人请大夫。
可是,从主子到奴才,个个挂了彩回来,长眼睛的都知道出事了。
赵三夫人得了消息,赶到儿子的房间。看到儿子的惨样,她尖叫一声,询问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她儿子。赵泉一声不吭。赵三夫人就拿下人开刀,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三夫人阴沉着脸,二话不说跑到赵老夫人跟前告状。她的言外之意是,她儿子会挨打,和赵七夫人脱不了干系。大有七夫人指使娘家侄儿打赵泉的意思。平日里,他们三房和七房就不对付。而且,七夫人自进门那日起就瞧不起她。这让她气了多年,只要有机会她就揭七房的短。如今她儿子当街被打,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简姨娘以朱夫人自居,在锦阳城租了一处两进的院子住着。朱之盛一身狼狈的回家,她吓了一跳,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她心中暗恨,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对方可是辉州最大的官老爷的孙子,即便她手里有人,但在这非常时刻也不敢拿出来用。他们母子来锦阳城是避难的,弄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来都有可能暴露行踪。
另一边。在陈乔江他们打架的时候,青舒和陈岚就坐在事发地点附近的茶楼里喝茶。陈乔江他们打完架,就有人过来领他们去酒楼和青舒汇合。青灏拿了烤鱼出来,与众人分享。鱼虽然冷掉了,但大家都很捧场。
放任弟弟打架这种事,青舒干得出来,可陈岚心里不得劲儿。陈岚很担心家中长辈听说了这事,会怪罪她没有适时阻止,因此不时走神。
青舒注意到了,于是打消了请大家到一品楼吃饭的主意,一行人打道回府。青舒相信,陈乔江、青阳他们四人当街打架之事,陈府长辈肯定得了消息。不过,没人提起此事,青舒也打消了向陈夫人主动请罪的打算。人家不提,你非要拿出来说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陈乔江抱怨今日玩儿的不尽兴。青阳、青灏的脸上明显也带出了几分遗憾之色。
青舒想到明日就要回康溪镇了,于是派人向陈夫人知会了一声,再次带了陈乔江他们四个出府去。
一品楼的李掌柜见到青舒,亲自带路,直接把青舒一行人带到了三楼,还打开了平日里不对外放开的一间雅室。年底了,步五不在锦阳城。可即便步五不在,李掌柜也不敢怠慢青舒。
青舒把点菜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陈乔江他们,然后看着他们四个凑到一起讨论一品楼的菜单。
雅室门被人扣响。
小娟开门出去察看,马上就回来了。她走到青舒身侧,对青舒低语,“是杜护卫。昼市上少爷们打架时,说是有个奇怪的老道坐在一旁观看。小姐带着少爷们前脚进了一品楼,那奇怪的老道后脚就跟进来了。此刻,人正坐在二楼的雅间点菜。”
青舒听了,不由一愣。
小娟又道,“杜护卫的意思是,怕是有人在跟踪小姐。小姐,要不要派人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青舒摇头。见青阳他们并未注意这边,她吩咐了一句,“多多注意便是,万不可轻举妄动。”
小娟立刻出去,把青舒的意思传到。
一旁的付欢想了想,低声请示青舒,“要不要奴婢到顾府带些人过来?”公子在城中的顾府留了不少可用之人。小姐这边有事,可随传承到。
青舒略一沉吟,说道,“再看看吧!”一个老道士跟踪他们干什么?这说不过去。
为了确认是不是真有人在跟踪他们,在一品楼的这顿饭,青舒他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离开一品楼,故意走了两家铺子,这才回到陈府。
陈乔江带着青阳他们玩儿去了。青舒把杜仲夏和洛三两人叫到跟前问话。
“如何?”
杜、洛二人自然知道青舒问的是什么事。
洛护卫开口回道,“老道士在一品楼点的素斋,自然也没有叫酒。可奇怪的是,用饭时间太长,足足呆了近一个时辰才结账离开。小姐是在那之后一刻钟才出来的,而后走了两家铺子。老道士和跟在老道士身边的两个道士没再出现。不过,有可疑人物在附近走动过。”意思是,的确有人在跟踪他们。
一向话不多的杜护卫说道,“小姐,晚上的行动是不是该延后几日?或者取消?”
青舒脸上带了几分凝重之色,“为什么要延后?”
杜护卫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属下以为,简姨娘之事交给彥公子的人处理比较妥当。”
洛护卫听了,附和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彥公子的人虽然没向属下全盘托出涉及简姨娘的事,可无庸置疑的是,彥公子不会放任简姨娘下去。”他得了小姐的命令,前去打探简姨娘出现在锦阳城之事时,遇到了彥公子的人。这才知道,彥公子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简姨娘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