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舍不得离开,便扯了扯嘴角,“今儿的晨练免了。”
崔翎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人不会是想将昨夜没有完成的步骤做完吧?
她连忙坐起说道,“啊,那夫君你再休息一会吧,我起来给你做早餐去。”
下一瞬,她的手臂却被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握住,那双手如此有力,只是轻轻地一拉,她便已跌如他怀中。
头顶,有深沉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不去晨练,你也不要去做早点,咱们就这样待着,好好聊会天吧。”
他将下巴抵在她脸颊轻轻地摩挲,“你看,我们虽成婚好几个月了,但还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这几日城中无事,你我夫妻难得有这样的良机,便在一处好好说说话吧!”
胡须有些扎人,磨得崔翎觉得发痒,好奇怪,她却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她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合理要求,只好轻轻地点头,“你想聊什么?”
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在他身上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然后将脑袋枕下。
他的胸膛很宽阔,也很厚实呢,靠在上面能够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莫名就觉得好安心。
袁五郎见崔翎一下子又乖顺地像只小狗,心情激荡起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黑如墨缎的长发,目光微动,却问道,“聊聊你心里的袁五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翎轻轻动了动,想要挣扎着起身去看袁五郎的表情,这样她才好判断他问这句话时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但他的手臂粗壮,抚着她的又是受伤的左臂,她怕自己动得厉害会碰到他的伤口。
想了想,便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此地清晰,“我不想骗你,所以若是你听了不符合你的心意,也不要生气。”
袁五郎心下微沉,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不生气。”
他想起了新婚夜听到的那些话,想来接下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应该也不会怎么好听。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要和她共同赴白头,就要将之前所有的心结都解开。现下,她也有这个重修于好的意愿,他又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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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请教
崔翎一双盈盈美目,仿若秋水般凄楚迷离。
她幽幽叹道,“我母亲早逝,父亲不知因何缘故对我不大在意,安宁伯府人口庞杂,各怀心思,所以阖府之中,对我上心在意的人,竟找不出一个来。”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再热的心也难免会变的冷漠。
她顿了顿,“所以,老太君请婚,家里的姐妹都不肯嫁,只有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袁五郎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当时的她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这段姻缘是皇帝赐婚,就算崔家倒了也不碍她在袁家的地位。
就算他是个凶恶跋扈的莽夫,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嫁。
尽管不想承认,但她最初时看上的是镇国将军府的富贵繁华,以及这份婚姻可以给她带来的好处,这点她也不想要抵赖。
崔翎轻轻伸手搂住袁五郎的腰,更贴近他的胸口,感受他心脏的跳动起伏。
她柔声问道,“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凉薄?只考虑自己的好处,却从来不顾及别人?”
袁五郎微微有些愣神。
虽然这些弯弯绕绕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但听她如此赤.裸.裸地告白,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静默许久,点头说道,“确实……有些自私……”
但随即他又叹了一声,“但难道我便不自私吗?”
在他们这场姻缘中,没有谁是不自私不凉薄的。
老太君,皇帝,安宁伯,崔翎,乃至他……
崔翎见他神情,不由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冲着他笑笑。“虽说我打定主意要嫁你,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却也十分重要呢!”
她一早就想过了,袁五郎若是个可以过日子的好男人。她便也好好与他相处,生几个孩子,过简单平静的日子,未必不能相携一生。
毕竟,她要的不多,不过只是安稳平静的生活罢了。
但若他不是个值得相守的良人,那她自也有法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是皇帝赐婚的贵女呢。丈夫的宠爱与否,并不能影响她稳若泰山的地位。
除非皇帝更改了主意,或是安宁伯府倒了,不然。只要她坚持,谁又能勉强得了她?
袁五郎望进她星辰一般的眸子,语气不由便软了下来,“哦?说说看!”
崔翎想了想,身子略往上伸了伸。将手圈住了他脖颈,“我先前没有记住你的长相,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都是我不对,你若是还不高兴。可以罚我的。不过……”
她话音一转,“现下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好人了,所以先前的误会咱们好好说清,然后都忘了吧!以后,你在这里保证自己不会受伤,我回了盛京也会好好生活,等你回来了,咱们再好好过日子,这样好吗?”
与袁五郎是因为崔翎是他的妻子而喜欢她不同,崔翎对袁五郎产生好感,并不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若是换了九王是袁五郎,她是不会产生情动或者归属感的。
她愿意靠近他,只因为,他是他。
袁五郎身子微微震颤,她的话,他都听懂了。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巨大的狂喜,排山倒海地冲击着他的心脏。对,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他着迷的情话?
在惊涛骇浪之前,先前那一点点小小的委屈和憋闷,就好像是微不足道的小水花,不过一瞬间,就能够被吞没消失不见。
他一时情动,身体的某个部位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但他又不敢贸然行动,难得你侬我侬,他不想毫无准备地开始他们的第一次,假若成功倒还好,假若失败了,将来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啊!
所以,袁五郎强自克制自己的情感,只在崔翎的额头轻轻一啄,便立刻放开了她。
他动作迅捷地起身穿衣,一边对她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想了想,不去晨练还是有些不大好,翎儿可以再歇一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便像是被斗败了的野狗,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样的开局似乎还不错,崔翎看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哼着江南小调悠闲地起身洗漱,然后又去了她最钟爱的厨房。
小校场中,袁五郎正举着长枪挥舞,他十分卖力,能听到枪头划破冬风嗤嗤作响的声音。
他已经保持这样的亢奋足有半个时辰了,但却一点都没有疲软下来的迹象。
一旁九王斜斜倚在美人榻上,他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头顶还撑着可以遮风的皮毛冠盖,正在怡然自得地喝着热茶,不时瞥一眼他的好兄弟。
他皱了皱眉,对着槐书问道,“你家五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受了某人的气?”
自从崔翎来到沐州城,袁五郎就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
根据袁五郎和崔翎相处过程中的吃瘪概率,九王不得不判断,此刻他的好兄弟如此孜孜不倦地练习枪法,恐怕还是和崔翎有关。
槐书也觉得莫名其妙,昨夜他家五爷睡在了五奶奶的雅情小筑,还不许他跟过去在外头伺候。
五爷既然一整夜都没有被五奶奶赶出来,这便该是小别胜新婚,恩爱缠.绵着的啊。
怎么会一大早就起来跑到小校场发疯?
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对着九王摇了摇头,“我家爷昨夜歇在雅情小筑呢。”
九王俊美的脸上隐约露出一点失落,但他掩饰得很好,不过转瞬就又恢复了他一惯的优雅淡定,“既如此,他怎得还这样?”
他细抿了一口茶,对着仍然挥洒汗水的袁五郎说道,“阿浚。停下来喝杯茶吧。”
袁五郎又甩了两个花枪,这才停住。
寒冷的冬日里,他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劲装。但此刻,衣裳已经湿透。
他似乎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接过了槐书递过来的外套穿上,然后大喇喇坐在九王旁边的小椅上,“哎呀,流了一身汗,就是畅快啊!”
牛饮几杯茶水过后,他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位见月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九王目光里露出一丝狠戾。“她说,是纪都以她小弟弟的生命威胁,她不得已才为他大开了令尹府的墙门。她在牛肉里下药,你的夫人崔氏。也是她亲手捆绑了交给纪都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柳见月说了实话,我便也没有怎么折腾她。不过这样恩将仇报的人,令尹府是不准她留了。我叫人送了她去临城。”
西疆临城,是盛朝最苦寒的地方。
柳见月虽然只是乡野间长大的村姑,但她却是庄主的女儿,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临城那样的地方。对她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灾难。
九王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管话里头藏了多少的惊心动魄,他都似一尊巍然不动的佛。
他轻轻抬手,望了眼杯盏中微微晃动的茶水,嘴角微微翘起,“我这样处置她,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袁五郎赶紧“呸”了一声,“我一片好心收留了她,她却暗算我的妻子,我心疼这样的人做啥?你也把我想得太……”
随即他又一愣,猛然想到平素时柳见月对他总是十分殷勤,常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莫非……
九王闷声笑起,“阿浚,你还真是迟钝呢。”
柳见月爱慕袁五郎,整个令尹府里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唯独袁五郎自己,浑然未觉。
袁五郎再次“呸”了一声,“爱慕我的姑娘不知凡几,难道我要一个个疼惜过来?何况她差点害死了翎儿,就算你不处置,我也不会饶她。”
先不说纪都手里到底有没有柳见月的弟弟,便是真有那固然值得同情。
可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去做伤天害理的事,那也是天理不容的,只能说有今日,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九王看了眼脸上略带失落的槐书,原本想要再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不过,袁五郎从前对待女人,虽然并不放在心上,却也还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如今见到了他的夫人之后,却似是变得严厉起来。
那女人,就真的有这样的魔力吗?
他这样想着,脑海中便不由闪现出那日她骑在墙头不知所措的搞笑模样来,不知不觉便盯着袁五郎走了神。
袁五郎回头看到九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由有些讪讪的,“喂,你看我做啥,我脸上难道长了花?”
九王神色回转,眼眸微垂,他挑了挑眉说道,“嗯,你的脸上还真的长了花,这会儿花都开了,红得很呢。”
他顿了顿,“说吧,又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能叫你大清早地来这里练了半个时辰的枪法,一定是很棘手的事吧,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袁五郎呼了口气,“能有什么为难的事?”
骤然,他的目光一亮。
他想到自己困扰的问题,在他的好兄弟面前,那岂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要知道,九王贪花好色的名声里虽然藏了水分,但人家可是真枪实刀有过经验的人。
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好好讨教讨教!
袁五郎想了想,便又说道,“咳咳,说起来,倒还真的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请教你呢。”
他转身故意沉着脸对槐书说道,“我有重大的机密要和九王爷说,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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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九王
槐书还当真以为两位将军有什么了不得的军事机密要谈,连忙带着院中伺候的人退下。
一时间,小校场内空荡起来,只剩廊台下交头接耳的两人。
袁五郎凑在九王耳侧,几次欲言又止,饶是他一脸的胡须,也遮掩不住面色的绯红。
半晌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先前我看到王爷书架上有一本花楼佳人传,这个……借给我吧!”
九王正要下肚的茶水噎了一下,差一点就要喷出来。
他满脸震惊地问道,“阿浚,你要我借你什么?”
花楼佳人传是坊间赫赫有名的小.黄.书,当然明面上,这还是一本禁.书,除了有权有势的非常人有办法得到,寻常百姓只闻过其名,从未见过其书。
既然叫做花楼佳人传,那么书中描写的显而易见,便就是青.楼女子的故事了。
但这书不只描写青.楼女子悲惨的命运,连她们与恩客之间的事,也事无巨细都描写了出来。
里面除了有十分大胆露骨的文字描写,还配以大量的插画。
那些插画直白写实,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描绘地淋漓尽致,没有自制力的年轻人看了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
有些无良商人还将这些插画单独整理成册,私下炒卖,据说一本已经被卖到了五百两银。
九王实在没有想到,一向谨慎修身自律地跟个和尚似的袁五郎,竟然要问他借小.黄.书!
袁五郎脸色越加发红,他内心里也觉得挺丢脸的。
但为了今夜不再有心无力,能将自己的小妻子彻底征服,他觉得丢这个脸也值得。
九王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对好兄弟还是有信心的,九王一定会替他保守秘密。
更何况,他不好意思被人知道问九王借过小.黄.书,九王也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他有小.黄.书。
所以。借书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九王知!
他这样想着,便索性将身子伸了过去,悄声说道,“喏,就是你藏在书架里层的那本,书封花里胡哨的那个,大家好兄弟,拿过来瞧瞧呗!”
九王怔怔盯着袁五郎,半晌忽然笑出声来。“莫不是……阿浚你莫不是昨夜被嫂子赶下了床?”
他嘴角微翘。目光里却隐约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袁五郎面上有些讪讪的。但男人最好的就是一个面子,他才不会承认昨夜并未得手的事实。
他不自觉昂首挺胸起来,“哪有!你嫂子别提多喜欢我了。”
微微一顿,他索性将手伸了出来。“赶紧地,把书借我!”
九王目光微垂,“好吧,稍候我找出来,叫少悟给你送去。”
少悟是他贴身的长随,自小一起长大的跟班。
袁五郎这才满意,重重地拍了拍九王肩膀,乐呵呵地说道,“好兄弟。果然讲义气!”
他练了一早上的枪法,这会子浑身都是汗,黏腻腻的,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