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错,对于身在古代的顶级吃货而言,随身携带调味料简直就是不得不做的一道工序,居家,旅行。哪怕散步,一瓶在手,美食我有,万事不愁!
这两个小瓶子里装的分别是盐和辣椒酱。
有了这两样东西,还愁这道崔氏叫花鸡不好吃吗?
剩下的。便只要看火候了!
崔翎细心地将盐巴均匀地涂抹到了山鸡肉上,辣椒酱还不急着放,一会儿可以做蘸料。
如此将调味过的山鸡放置一边,也算是进行腌制。
等到袁五郎取了树叶泥巴过来,她再用树叶细细密密地将鸡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涂上厚厚一层泥土,再架在篝火之上,慢慢地,均匀地,转动着山鸡,开始了漫长而充满期待的烤制之旅。
寒冷的冬季山岭,莹莹篝火驱散严冬,将石窟烘得如同春天般温暖。
崔翎和袁五郎席地而坐,目光专心致志地望着逐渐飘散出诱人香气的叫花山鸡。
空气里,除了香气,还有暧昧。
因为要合作烤山鸡,两个人不得不坐得很近。
孤男寡女,同处一窟,一个是热情如火,一个又乍动春心,烤着烤着,这气氛难免就夹杂了些火热情绪。
眼看胡须男靠得离她越来越近,崔翎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她心中如同小鹿般惴惴直跳,非但不讨厌,还有些喜欢这样的亲密,很自然,很水到渠成。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心里在想,不如放纵自己一回吧!
只要谨守住自己对袁五郎的本分,在心里默默地享受一下这样的甜蜜感觉,应该也不是罪。
但下一秒,她就又深深陷入了懊悔自责和内疚中。
就算袁五郎再不符合她心意,但既然婚盟已成,她也总要有一点契约精神的不是吗?
她千辛万苦地跑到西北边疆来,是为了和袁五郎改善关系,而不是为了红杏出墙!
想想盛京城镇国将军府那和谐美好的一家!
想想疼爱她的祖母,包容她的嫂嫂们,还有可爱的小侄儿!
想想她计划中的辣菜馆和那一整船辣椒!
想想一辈子做米虫的宏伟愿望!
她怎么能给袁五郎戴绿帽子呢?哪怕只是精神上也怎么好意思!
袁五郎见崔翎刚才还充满欢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黯然,不由关切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崔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不舒服。”
她想了想,略带几分迟疑地说道,“这回承蒙你相救,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将来我也好……报答。”
袁五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姓袁,单名一个浚字,你以后叫我阿浚便好。”
既已经出生入死,那又何必要再隐姓埋名?
他能感觉到崔翎对他也是有好感的,早不似从前洞房时那般冷淡疏离。
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而他想要的还不止是这些。
所以,他决定坦诚自己的姓名。
镇国大将军的第五子,名叫袁浚,这是盛京举城皆知的事儿。
他想,只要报上袁浚的大名,凭这丫头那点聪明劲,就一定能够猜到他是谁了。
到时,若是她震惊埋怨,他都由着她,反正这里荒郊野岭,就他们夫妻两个在,她也跑不到哪里去,这误会慢慢解释清楚就罢了。
但崔翎的反应,却让他深深失望。
崔翎总觉得袁浚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到底是在哪里呢?
基于袁家军中许多军士虽然不是镇国将军府袁家的子弟。但也跟着姓袁,所以她没有起疑心。
只是纯粹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带着狐疑和试探,她的目光在袁五郎脸上不断地打量着。
嫂嫂们都说五郎肤白俊秀。生得和死去的婆婆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略有些女相。
嫂嫂们还说五郎爱美。十分注重自己的相貌和穿衣,一向都是盛京城贵介公子中的潮流典范。
所以,尽管心中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但崔翎也不得不断定,眼前这位满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穿衣随便的胡须男。跟传说中的袁五郎是半毛钱干系都没有的。
否则,若是她认错了丈夫,为什么他不抗议?娘娘腔不反驳?
连瑀哥儿也没有纠正她?
这只不过说明她心底的这点小渴望,是个最大的幻觉。
她隐隐有些失望。
但失望过后。却更添了几分清醒。
崔翎再往旁边挪了一步,神色已然淡定冷静下来,“噢,原来是袁小哥。等我们安然回到了沐州城,我一定会将你英勇救我的事告诉我夫君的。论功行赏,定不会少了你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客气有礼,但听在袁五郎耳中却似天雷阵阵。
在愣了好长一会儿后,他才醒过神来,这回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在妻子心中就是个毫无地位的傀儡啊。
她怎么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嫁到袁家来!
袁家五郎单名一个浚字。这是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只要稍微上点心就能知道的。
就算没有人提前知会她,但合婚的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哪怕只要看过一眼,就能记得住。
就算记不住,好歹也会有个印象啊。
但看崔翎这懵懂的模样,显然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夫君叫什么名字的。
她不会以为袁家五郎的名字,就叫袁五郎吧!
袁五郎气得牙痒痒,耳边听到崔翎略带迟疑和试探的问话,“不知道小哥是哪里人,可有家室,有没有娶妻,家里有没有孩儿?”
他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胸头,语气生硬地回答,“盛京人,已经娶妻,还不曾生子。”
那头又带了几分好奇问道,“哦?看你年岁轻,是不是成婚不久,就来到西北打仗了呀,那你夫人可真不容易,你平日若是得空,可要多写写家书回去,否则,她会担心的。”
袁五郎心想,他的夫人巴不得他不在家才好,又怎么会想他?
不容易?
她在盛京城高床暖枕享受清闲,再没有人比她过得更容易的了!
他心里十分懊恼,若不是手中叫花山鸡的香味实在太过诱人,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出炉的时候,在她身边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他宁肯待在山风阴冷的外面透透气,以纾解一下他内心无边的苦闷和憋屈,也不愿意继续和她在这里继续这么悲伤的话题。
崔翎的心情逐渐趋于平静。
她原本觉得胡须男肯为了自己舍身相救,多少也是对自己有所好感的。
他那紧紧跟随的脚步,紧追不舍的小眼神,难免透露出他的心事。
但现在看来,这些都不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人家只是有使命感罢了!
胡须男有妻子呢,又怎么会对她一个才见了几面的人产生什么好感?而且她还是他上司的妻子!
她懊恼极了,若是此刻地上有洞,她真的立刻钻进去躲着,坚决不要再看到这张充满男子气概的阳刚的脸。
这时,石窟外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伴着“夫人,五表嫂,五婶婶”的急唤。
她目光一亮,激动地站了起来,终于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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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真相
九王一身华丽的狐裘,亲自带人来寻。
护卫手持的火把如同星子,蜿蜒成一条星河,将夜间山野映得亮如白昼。
瑀哥儿飞身扑到崔翎怀中,哭成个泪人,“五婶婶,五婶婶,终于找到你了!”
他胖乎乎的小手紧搂着五婶婶不放,深埋的脑袋不断抽搐,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伤心。
到底还是个孩子。
崔翎轻轻摸摸他的头,“瑀哥儿真厉害呢,五婶婶就等着你来救我。”
她心下深深舒了口气。
原先还担心瑀哥儿也落入了那些柔然人的手上,原来他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她抬头,将目光瞥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他眼神中似也藏着炙热,但态度却十分疏离,隔着三两层围上来的人群,就这样遥遥望着,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崔翎暗暗叹了口气,倒也不觉得伤心。
其实,若真的摆明了态度,井水不犯河水,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微微垂眸,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了一眼胡须男。
他似乎并不怎么高兴,沉着脸静默不语,神色黯然地接受旁人递过来的斗篷。
心里,有微微的刺痛。
有些情绪,在毫无防备时猝不及防地来了,她还不曾习惯拥有,就将永远失去。
石修谨从人群中挤上前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崔翎一番。
披着的斗篷湿哒哒的,脸上沾有污渍,靠近耳边的侧脸隐有伤痕,额头有几处擦伤。
看起来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他的目光明明带着几分心疼,但说出来的话却总是那么欠扁。
“五嫂嫂先前还信不过我,但你看。我在的时候你好端端的,我一走你就被坏人掳劫了,可见。我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好像将昨日一出城门就给人堵截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崔翎白了他一眼,“你若是靠得住的话。也就不至于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了。”
石修谨忙抚着鼻梁上的伤夸张地问道,“真的那么明显吗?是不是鼻梁都歪了?哎呀,小爷我可还未曾娶妻。”
他愤愤地说道,“要是害小爷娶不上天仙似的夫人,我就抄家伙将柔然给灭了!”
其实,眼角下方虽有些淤红,但鼻梁处却只是轻微的擦伤。
石修谨虽然属性二。但也并不总是这样夸张。
崔翎心里晓得这二货恐怕是见她情绪低落,故意说些夸大其词的话,想要逗她开心。
她很配合地扑哧一笑,“没歪。还能讨到比天仙更漂亮的夫人。”
袁五郎立在角落里神情幽怨地看着他们说笑。
他苦涩地想,她轻易俘获了家人的欢心,连石修谨都能与她像熟识已久的人般闲话家常,为何只有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她伤害?
撇去新婚夜的事不提,也原谅她认不出他长相。
可是她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
该是有多无视他这个人。才会发生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槐书将袁五郎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家五爷这样饱含着委屈不忿的眼神,真是可怜极了。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袁五郎冷哼一声,“不关你事。”
这时,石窟里传来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香味。
那香味如此浓烈,直冲入众人的鼻间,在这深夜里勾动起已经沉睡的馋虫。
石修谨第一个受不了,他狐疑问道,“这里面在烤什么?”
崔翎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她舔了舔唇,“呀,我的叫花鸡熟了!”
她看了看眼巴巴带着无比期盼神情望着她的石修谨和瑀哥儿叹了口气,“好吧,你们两个也进来吃一点吧,只是东西不多,只猎到了两只山鸡,只能给你们一点点尝个鲜。”
话音刚落,胡须男却动作迅捷地转身回去石窟。
没过多久他双手各抓着一只飘香四溢的烤山鸡出来,外面的泥和着树叶都已经去除,露出金黄色鲜嫩欲滴的鸡肉,看起来诱人极了。
崔翎以为胡须男是一番好意,只是帮着将叫花鸡拿出来,然后分给石修谨和瑀哥儿吃。
谁料到他挑衅地冲崔翎一笑,然后甩开膀子左右齐开,各往烤鸡上咬了一口。
就这样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大摇大摆地从崔翎身前经过。
面对目瞪口呆的崔翎,他神色不善,语气生硬地说道,“这两只山鸡是我猎到的,也是我处理干净的,和土裹泥,甚至连翻烤,都是我一人在做,凭什么要将鸡肉分给别人吃?”
这番孩子气的言语完全强词夺理,与他威武的形象截然不符。
崔翎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见他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鸡丝地离开了。
围拢过来的护卫见他过去,自动自觉地空出一条道来。
早有人将马牵到他身前。
翻身,上马,哪怕他昨夜还发着高热在生死线上挣扎过,这时候的动作却依然矫健迅捷。
好奇怪,虽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衣,却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气场。
似乎这里所有的护卫都以他马首是瞻,他走到哪里,他们的目光就到了哪里。
崔翎心头一跳,狐疑地皱眉。
胡须男不知和高头大马上衣着华丽的男子说了什么,两个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同时举鞍挥动了鞭子策马而去。
崔翎心头困惑,到底也无处纾解。
她不小心看到瑀哥儿愧疚不安的神情,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没有叫花鸡而感到懊恼。
不由笑着俯身捏了捏他小脸,“你想吃呀?没有关系,等咱们回了沐州城,五婶婶就做给你吃。”
她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里缺少调味料。也没有水源,那两只山鸡弄得不怎么干净,吃了说不定还要闹肚子呢。也没什么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