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皇甫敬德连哦两声,赶紧回座坐下。皇甫永安则设好拜垫,皇甫永宁端正的跪下,肃容三拜,口称:“儿皇甫永宁拜别父亲母亲…”

皇甫敬德看着缓缓磕头的女儿,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情绪,冲下来扶着皇甫永宁哽咽道:“好孩子,快快起来,不要拜…不要拜…不要拜…”似乎这三拜之后,皇甫敬德就失去了女儿。

与女儿相依为命,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的死里逃生,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早就不可分割,如今皇甫永宁出阁,简直是活生生摘了皇甫敬德的心肝,就算他是个铁骨铮铮的刚强汉子,也是承受不住的。

“爹,您怎么了?”还没真正意识到嫁人是怎么回事儿的皇甫永宁见自己老爹双目通红泪光闪烁,不由吓着了,立刻反手抓住她爹,急急的追问。

“爹没事…爹看到我宁儿长大成人,心中高兴…”皇甫敬德到底还没失去理智,以高兴为借口掩饰自己的失落。

皇甫永宁就算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也能看出她爹的言不由衷,只是不等她追问出声,外面便响起了喧天的鼓乐之声,这是乐亲王府来迎亲了。皇甫永宁的声音便被这鼓乐之声掩盖了。

定北侯府上至皇甫敬德,下至看门的门子,全都是武人,所以齐景焕此番前来迎亲,绝不会遇到什么写诗做对的拦门考题,他要面对的是如何冲过由那些纠纠武夫组成的方队。

只见定北侯府大门外,停着半副皇后仪驾,却没有人看到骑马迎亲的新郎齐景焕。这却是让人琢磨不透了。毕竟齐景焕对皇甫永宁的重视是尽人皆知的,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前来迎亲。

就在围观众人的疑惑之中,肩舆的珠帘被两名身披红绸的小太监挑开,只见头戴嵌宝卧虎紫金冠,身着大红喜服,腰束紫金虎头腰带,足蹬玄色五彩祥云纹虎头靴的齐景焕探身从肩舆中缓步走了下来。

齐景焕见定北侯府的府门紧紧闭着,由八八六十四名上身着大红坎肩,腰扎青色革带,下身穿玄色束腿裤,个个双臂肌肉鼓涨的彪形大汉列成方队,这六十四名大汉一见齐景焕出来,便同时放声大吼:“请姑爷单人闯阵!”

看看这六十四名大汉,竟没有一张熟面孔,想来是他那岳父大人从定北军中新调来的精兵,大概是怕府中亲兵与他混熟了,私下里放水吧。

齐景焕微笑的看着眼前的方队,轻轻点了点头,那六十四名大汉同时严阵以待,时刻提防新姑爷闯阵,毕竟要拦住新姑爷又不伤着他,还不能误了吉时,这是个很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齐景焕长身玉立站于阵前,向众人笑笑,耳中便听到一片抽气之声,就在抽气声尚未停息之时,齐景焕忽然撮唇长啸,啸声直冲定北侯府的内院。

原本伏在皇甫敬德身边的阿黑听到熟悉的啸声,忽的跃起往外冲去,卷起一阵疾风。

“阿黑怎么了,他要去哪里?”皇甫敬德皱眉问道。他养了阿黑多年,自是知道阿黑从来不会胡乱跑,所以才这样问。

皇甫永宁听到是齐景焕的啸声,便解释道:“爹,是阿焕叫阿黑出去的。”

“他叫阿黑出去?这个奸滑小子,哼!”皇甫敬德立刻想到了齐景焕的用意,不由冷哼一声,今日是齐景焕“抢走”他的宝贝女儿的日子,别管平日里他瞧着齐景焕有多少的顺眼,今儿都会气不打一处来的。

阿黑飞也似的冲到府门见,见一群家丁都趴在大门上,透出门缝朝外张望,阿黑“嗷呜…”一声大吼,惊的家丁们赶紧四散闪避,被栓着的大门便露了出来。

阿黑跑上前,直立起身子,前爪轻轻一拔,便将门栓拔开,然后爪子一挠一拽,定北侯府的大门便被打开了。

看到门前有好多气味熟悉的人,阿黑人来疯的毛病彻底犯了,只见它欢快的蹦到八八六十四人的方队之中,左撞一下右甩一下,爪子还不时的拔弄着,片刻功夫就将好好一个方阵搅的七零八落,那六十四名威武的汉子再也威武不起来了,被阿黑压倒七八个,蹭歪十来个,再用尾巴勾起几人…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安安稳稳的站着。

齐景焕见此情形,不由微微一笑,向后伸出左手,添寿赶紧将一只犹自冒着热气的八宝填鸭送上。

齐景焕一手托着八宝填鸭,一手轻拽喜袍,昂首挺胸的往定北侯府大门走去,阿黑一见齐景焕立刻冲了过来,齐景焕将八宝填鸭放到阿黑口中,摸摸它的头,笑着赞道:“阿黑真棒!”

阿黑得了八宝填鸭,心满意足的甩甩尾巴,转身摇头摆尾的回府去了。

齐景焕紧随阿黑,就这样轻轻松松进了定北侯府的大门。他一进侯府大门,便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哄笑之声。别说是齐景焕了,就连今儿跟着来迎亲的添喜添寿都红了脸,这…也太胜之不武了。

定北侯府只在门前设了一个方阵,再没有做其他为难齐景焕的安排,毕竟齐景焕对皇甫永宁的用心,他们都已经很感动了。

一路通畅的来到玉澄轩,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安父子俩看到齐景焕的装扮,不由都惊着了。原来不论是头冠还是腰带,喜服,靴子,齐景焕穿的都和皇甫永宁一模一样。

这时管家陈宁来到皇甫敬德的身边,在他耳旁低声禀报几句,皇甫敬德心中一震,原本气恼齐景焕“抢走”他女儿的心思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陈宁没说别的,只说齐景焕并没有骑马迎亲,而是坐在那半副皇后仪驾之中前来侯府的。皇甫敬德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齐景焕此举,只是为了告诉他,他和皇甫永宁之间,并没有谁娶谁嫁,有的只是两姓合好,结为一家。

“儿景焕拜见爹爹。”齐景焕快步上前,在皇甫敬德面前撩袍便跪,诚意十足。

“好孩子,快起来,怎用你如此…”皇甫敬德再一次哽咽了。他自问对亡妻感情很深,却也做不到齐景焕这般地步。

“焕儿,永宁自小没了娘,受了许多委屈,她跟着为父长大,为父的不懂得如何教养女儿…永宁若有不到之处,还望焕儿多多包涵…”皇甫敬德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就算是知道自家女儿不是肯受委屈的,可他还是要再三叮咛。

“爹,阿宁是最好的!在焕儿眼中,她没有一处不好!能与阿宁结亲,是焕儿三生有幸。”齐景焕望着他的岳父,一字一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好好好!好焕儿!”皇甫敬德除“好”之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齐景焕闯阵之时,皇甫永宁已经回了宁虎园,大公主手中拿着一方满堂富贵的大红盖头,面上略显迟疑。她也看出来了,皇甫永宁心里还是排斥女装的,否则齐景焕也不会准备那样的头冠和喜服。她不知道是不是能给皇甫永宁盖上这方盖头。

皇甫永宁看见大公主手中的盖头,笑着问道:“这就是给我蒙头的帕子?”见证过大公主整个婚事流程的皇甫永宁知道新娘子要蒙上盖头的。

大公主点点头道:“对,这是盖头,阿宁,这盖头并不闷,还是能透些…光的…啊!”

不等大公主将话说完,皇甫永宁便从她手中拿过盖头蒙在了自己的头上。惹的大公主不由惊呼一声,她再没想到皇甫永宁会如此主动。

盖头没有大公主说的那么透光,不过皇甫永宁是习武之人,感官比一般人灵敏许多,她很轻易的来到桌旁,稳稳的坐了下来。这便是学着大公主当日,等着公孙元青来迎亲的样子了。

“公孙奶奶,阿宁可都准备好了?我来背她上轿了。”燕京城本来就有做兄弟的背新娘子出门的风俗,皇甫永安又觉得自己没有没妹妹做过什么,因此便强烈要求按燕京风俗办,他要亲自送妹妹上轿。

稳稳的背起妹妹,皇甫永安一步一步往外走,边走,边低声说道:“阿宁,去了王府还要做你自己,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千万别忍着,随便怎么出手都行,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撑着,放心!咱们两家离的近,有事你随时打发人来说一声就行。”

皇甫永宁低声回道:“阿安,我不会有事的,王府我早混熟了,往后我铁定常回家的。爹早年受过不少伤,你可得上心才行。”

兄妹两人一路聊着一路往外走,还没到过马厅,等的心焦的齐景焕便已经迎了过来。

“舅兄辛苦!”先向大舅爷深施一礼,齐景焕又柔情百转的唤了一声:“阿宁…”

皇甫永宁刚要回话,便听到喜娘急急拦道:“新娘子禁声。”被蒙在盖头中的皇甫永宁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喜娘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还在内院之中,人兄妹两个说什么都行,如今见了新姑爷,怎么还好乱开口的,那岂不是显的新娘子很轻浮么?好在这位新娘子是个听人劝的,万幸万幸!

定北侯府大门中开,齐景焕在左侧,皇甫永安背着妹妹在右侧,沿着大红地毯一步一步走向那半副皇后仪驾。

将妹妹送入肩舆之中,齐景焕回头看看,立刻叫道:“阿黑呢?阿黑…”

皇甫永安忙道:“阿黑随后送过去。”

齐景焕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阿黑随我们一起走。”

“这…也好,快去带阿黑过来。”皇甫永安吩咐一声,管家立刻去办。齐景焕才与皇甫永宁紧挨着并肩坐好,偷偷拉住了皇甫永宁的手。

没过多一会儿,背上系了硕大五彩花球的阿黑欢快的跑了出来,齐景焕招手道:“阿黑上来…”

阿黑摇头摆尾的蹦上肩舆,伏卧在皇甫永宁和齐景焕的脚边,昂起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虎头,看上去威风极了。

“起轿…”随着一声悠长的呼喊,肩舆被稳稳的抬了起来,齐景焕轻轻握着皇甫永宁的手,轻声喟叹道:“阿宁,我们终于成亲了…”

“阿焕,谢谢你!”皇甫永宁突然开口道谢,却让齐景焕轻轻皱了皱眉头,“阿宁,在我心里你我早是一体,哪里用谢呢。当日你在城下接住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你的人啦…”

反正肩舆之中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阿黑,所以齐景焕什么话儿都敢往外说,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半副皇后仪驾起行之后,皇甫敬德才从定北侯府大门内走出来,看着远去的仪驾,皇甫敬德心中着实酸涩。公孙老夫人将一盆水递了过去,皇甫敬德不解的问道:“婶婶,这是做什么?”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往门外泼了吧…”公孙老夫人用悠长的语调慢慢说道。

“不,我的永宁才不是泼出门的水,这里永远是她的家!”皇甫敬德此时哪里能听得这种话,他立刻端起铜盆飞奔回去,将铜盆中的水小心翼翼的倒入院内的太平缸之中,一滴都没有溅出去,仿佛这样就能将女儿永远留在家中。

公孙老夫人见皇甫敬德这般的冒傻气,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为难他了,只赶去发送皇甫永宁的嫁妆。

因为乐亲王府送了足足一百九十六抬聘礼,所以定北侯府给皇甫永宁的嫁妆便高达了史无前例的三百二十四抬。大婚前两日,已经送了一百九十六抬去王府,还有一百二十八抬在今日随新娘子入府。公孙老夫人得赶紧安排。

头十抬分别是由太后,皇帝,皇后赏赐的嫁妆,后面便是公孙老夫人为皇甫永宁精心准备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筹办,只用了不到四十万两银子,便置办出一份价值近百万的嫁妆。看的两旁围观讨喜之人都觉得眼睛不够用了,似乎眨一下眼睛,就会错过不知多少珍宝。

送嫁妆又有晒嫁妆之意,皇甫永宁是武将出身,嫁妆里少不得要有此兵器马具等物,其中有一套通体油黑发亮,不知是何质底,镶嵌着几十颗硕大宝石的马具很是惹眼,这套马具有着强烈的异域风格,有那知道内情的人心里清楚,这套马具是去年定北军大破忽喇,在忽喇王庭中得到了战利品。据说,这是忽喇汗王纳都最心爱的一套马具。

在两旁围观的百姓之中,曾经在齐景焕下聘之时出现过的,那个戴斗笠的高个男子又出现了,只见他不错眼珠子的死死盯着那套马具,牙齿咬的硌硌直响,听上去好不渗人。

一个个子略矮些的,相貌极其普通的男子轻轻拍那戴斗笠的高个男子一下,低低耳语几句,那个高个儿男子方才移开了紧紧盯着马具的视线,远远的看了那半副皇后仪驾一眼,与那名相貌普通的男子转身走了。

就在男子看向皇后仪驾之时,皇甫永宁和阿黑突然都直起身子,同时扭头向左后方看去,却被飞凤纹缂丝帐缦挡住了视线。

“阿宁,怎么了?”齐景焕惊问。

“奇怪,刚才我突然感觉到股很熟悉的杀气,现在又没有了,阿黑刚才也感觉到了。”皇甫永宁坐正身子,阿黑也重新卧了回来,皇甫永宁皱眉说道。

“有杀气?”齐景焕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他们碍了谁的眼?不太可能啊…聪明如齐景焕,也没想出个头绪。便笑着说道:“可能是谁太羡慕我们了,应该没什么的。阿宁,你饿不饿,我给你准备点心了…你盖着这个闷不闷,要不要先拿下来…”

第二百三十三回大婚之礼成

“我不饿,也不闷…”皇甫永宁的心思还在刚才那忽然出现又转瞬即逝的杀气上,便随口应了齐景焕一句,齐景焕闷闷的“哦”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紧紧挨着皇甫永宁坐着,随着肩舆的轻轻晃动,他竟然睡着了。没多一会儿便从靠着皇甫永宁的肩膀滑落到她的腿上。这也是在皇甫永宁身边,齐景焕总是特别有安全感之故。

皇甫永宁低头一瞧,见齐景焕小脸儿红扑扑的,浓密黑长的睫毛在如玉的面颊上投出一片小扇般的阴影,真是好看极了。没由来的,皇甫永宁心中头一回涌出了一阵爱意。

半副皇后仪驾在整个皇城绕行一周之后,终于来到了乐亲王府。王府正门大开,仪驾直直抬入设为喜堂的王府正殿银安殿前。

“咦,王爷呢?”有人没见着骑马迎亲的乐亲王,不由出声问道。有知道内情的人则指了指充做喜轿的半副皇后仪驾,低声笑道:“咱们这位王爷可是爱煞了王妃娘娘,那不…王爷陪王妃娘娘做轿呢…”

肩舆停稳了,太监从两旁打起轿帘,院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叫之声,原来大家一眼看到的不是新郎新娘,而是威风凛凛的阿黑。

“诸位亲友勿惊,阿黑仍本王与王妃的爱宠,绝不会无故伤人。”齐景焕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便在肩舆中高声喊了一句。

一众围观之人个个面色发白,纷纷向后退去,以求尽量与这头老虎保持安全距离。

齐景焕满面含笑,扶着皇甫永宁走下肩舆,喜娘胆颤心惊的送上彩球缎带,齐景焕与皇甫永宁分执一边,两人同时往银安殿内走去,而神气活现的阿黑则摇头摆尾的紧紧跟上。

银安殿内,上首坐着的并不只有乐亲王太妃一人。就在齐景焕出发迎亲之后,昭明帝摆驾来到乐亲王府,今日,他要替早亡的弟弟受新人的礼。尽管乐亲王太妃心里万分的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推辞。

于是只见昭明帝高居主座左首,乐亲王太妃坐于右侧偏下的位置,她面上满是笑容,眼中却蕴着丝丝缕缕的无奈与轻愁。今日这般的座位安排,让她心中着实尴尬。

看到昭明帝坐在上面,齐景焕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得劲儿,皇甫永宁蒙着盖头看不见,便也没有什么反应。

“皇伯父…”齐景焕轻唤一声。

昭明帝拈须笑道:“焕儿终于长大成人了,朕不负王弟所托,今日焕儿大喜,朕便替你父王见证焕儿大礼。异日相见于地上,朕也能对他有所交待了。”

昭明帝都这么说了,齐景焕自然不能说什么,还得笑着应道:“烦劳皇伯父。”

吉时已到,司礼官高声唱颂,齐景焕与皇甫永宁行拜大礼,为了不让阿黑捣乱,乐亲王太妃用点心将阿黑引到自己身边,有了吃的阿黑特别乖巧,往乐亲王太妃左边昂首半卧着,很有几份守护神的意味。

昭明帝不时用不着痕迹的眼神偷瞄乐亲王太妃,而阿黑昂起的虎头刚好挡住了昭明帝的视线,如此一来,乐亲王太妃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乐亲王太妃心里知道这全是阿黑的功夫,不免又喜欢阿黑几分。

拜罢天地拜高堂,拜罢高堂便是夫妻对拜,随着礼官高唱一声:“送入洞房…”齐景焕的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他这条追妻之路,走的着实不容易啊!

“阿宁,你再忍耐一会儿,咱们进了洞房我就给你掀盖头。”生怕皇甫永宁嫌脑袋被捂着气闷的紧,齐景焕边引着皇甫永宁往凤鸣居走边在她耳畔低声轻语,皇甫永宁还没说什么,却引得一旁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笑声。这么粘新新娘子的新郎倌儿,可是很罕见的。

齐景焕这会儿眼中只有皇甫永宁一个人,除了她之外谁他都看不见,谁的声音他也都听不见。其实就算是听见了齐景焕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已娶得佳人归,被人笑几声又算什么。

进了新房,喜娘送上金钩玉称,口中唱着:“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齐景焕盼这一刻盼的心都焦了,他拿白玉称杆的手都有些轻颤,挑起喜帕一角,齐景焕着实耐不住了,干脆上手将皇甫永宁头上的喜帕整个儿掀了起来。

“啊…”喜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皇甫永宁抬眼一扫,入眼处尽是口唇微张的震惊面孔,看来她的相貌给这些人带来的冲击力委实不小。

“阿宁…”不甘心被忽视的齐景焕轻叫一声,还拽了拽皇甫永宁的衣服,皇甫永宁的注意力才被他拽了回来。

“阿焕,终于见面了!”皇甫永宁笑着回应一声,见齐景焕满眼欢喜,心中突然有些骄傲和欢喜,她喜欢看到齐景焕这般着迷的样子。

“嗯嗯,阿宁,我好喜欢!”齐景焕扑愣愣的点头,一副傻小子傻乐的模样儿,真是惹人爱的紧。

“天啊,王妃好漂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眷突然惊呼出声,生生打破了齐景焕与皇甫永宁胶着在一起的视线。

“是啊是啊…王妃好美…”

“太美了…”

“真是国色天香…”

“倾国倾城…”

不过片刻功夫,皇甫永宁和齐景焕的耳朵里就灌满了赞美之辞。只是这些赞美对他们来说有些聒噪,齐景焕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他只想与皇甫永宁两个单独待在一起。

终于回过神来的王府喜娘总算想起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忙上前道:“请王爷和娘娘共饮合卺酒…”齐景焕与皇甫永宁接过瓜瓞绵绵合卺杯,共饮一盏合卺酒。

喜娘又呈上子孙饽饽,齐景焕还没来的及提醒,已经有些饿了的皇甫永宁张口便咬了上去…“啊,怎么是生的!”一声惊呼,惹笑了一屋子的人。

“娘娘说生的生的…”喜娘并丫鬟小太监们都嚷了起来,闹的皇甫永宁大为不解,只想将口中的半个生饽饽吐出来。

“娘娘不可吐,得咽下去。”喜娘赶紧阻拦。皇甫永宁皱着眉头,将半个生饽饽硬咽了下去,齐景焕赶紧亲自奉上一杯香茶,皇甫永宁飞快的漱了漱口,才盖住了生饽饽的味道。

“回王爷,外面开宴了,太妃娘娘请您过去。”新房外传来添福的声音。齐景焕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他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去支应什么喜宴,他只想和皇甫永宁待在一起,怎么待都待不够的。

“阿焕,你先去吧,若是有人敢灌你的酒,你就都记下来,日后我全给你找回来。”皇甫永宁有着天生的保护欲,对所有被划入她的保持范围的人或物,皇甫永宁都会全方位无死角的彻底保护。因为想起大公主和公孙元青大婚之时,公孙元青着实被灌的不轻,她才会这样叮嘱齐景焕。

“哦,我记下啦,谁灌我酒我就把谁记下来,添禄,你帮本王一起记,一个都不许漏。”齐景焕还真是皇甫永宁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简直让一屋子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她们真不知道夫妻之间还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再不情愿齐景焕也得走了,添福已经在外面催了三回。瞧着素日里仙人一般的乐亲王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众皇族女眷都笑的肚肠打结,特别是那些长辈们,更是笑的极为放肆。

皇甫永宁见她们笑齐景焕,心中不乐意了,她嚯然起身,走到桌旁拿起一只成窑五彩杯看了看,眼神中透着不很满意的意思。“不知道诸位夫人在笑什么,是在笑话阿焕么?”皇甫永宁挑眉问道。

“可不是,那小子平日里冷的跟冰似的,今儿却象是恋娘的小孩儿,真是好笑极了…”一位三十多岁,眉眼儿瞧着挺精明的夫人哈哈笑着接话,她在说话的时候都没意识到开口问话的人是本该沉默不语任她们打趣笑闹的新娘子。

“是么,我怎么觉得并不好笑!”皇甫永宁提高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十指一旋,掌中的那只成窑五彩杯在顷刻间化为细碎粉末,皇甫永宁托起手掌轻轻一吹,那些粉末尽数飞落在桌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灰尘。

“咝…”新房中响起一片抽气声,那个夫人的脸色全都变了,这…这还是人么,那成窑五彩杯就这么化成灰尘了…

看到诸位夫人脸上惊惧的表情,皇甫永宁表示自己很满意。“阿焕很好笑,大家继续笑吧!”皇甫永宁故意丢下这么一句,可那些夫人们都被她这一手惊着了,再没谁敢笑。

原本应该很热闹的新房一时冷了场,皇甫永宁也不在意,她的肚子饿了,索性坐下来吃点心。一眼扫到三小姐齐静姝被夫人们挤到后面,皇甫永宁招手道:“静姝,过来一起吃点心。”

众家夫人赶紧向两旁分开,齐静姝才得以走到皇甫永宁的身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齐静姝口称:“见过嫂嫂。”

皇甫永宁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道:‘“不用多礼,喜欢吃哪个自己拿。哦,对了,诸位夫人要不要一起用点心?你们难道不用去吃酒席么?”

皇甫永宁此言一出,仿佛给众家夫人提了醒似的,她们忙忙叫道:“对对,我们这就去坐席,王妃娘娘您慢慢吃…”

不过眨眼功夫,满屋子的夫人们走的一个不剩,齐静姝忍不住说道:“嫂嫂,您岂不是将她们都得罪了,这样好么?”

皇甫永宁却问道:“静姝,她们是咱们家人么?”

齐静姝摇了摇头,茫然不解嫂嫂为何这样问。

“那不就结了,太妃,你哥哥,你,我,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无条件的维护一家人,她们若是不取笑阿焕,我还会对她们客气客气,可她们笑的太过份了,阿焕是我的人,岂容她们这般取笑!”皇甫永宁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们是一家人,要无条件的维护…”齐静姝慢慢重复着皇甫永宁的话,心里一阵火烫,眼睛也热热的,她忽然有种找到了依靠的踏实感觉。

“嫂嫂,你也会护着我,对么?”齐静姝望着皇甫永宁的眼睛,想求一个保证。

“当然!静姝,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对我讲,我保证替你出头。”皇甫永宁拍拍胸口,将小姑子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太好了,嫂嫂你真好!”齐静姝开心极了,一把抱住皇甫永宁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满脸都是甜美的幸福笑容。

自回到燕京城后,皇甫永宁经常被小姑娘们投怀送抱,她都已经抱习惯了,抬手摸摸齐静姝的头,来一记摸头杀,再轻轻拍拍她的小脸,齐静姝立刻觉得自己仿佛变成浑身毛绒绒的小动物,有种强烈的,想冲着皇甫永宁摇尾巴的感觉怎么办?

王府的喜宴设在银安殿前的广场上,齐景焕过来的时候,昭明帝还没有走。看到兴奋到双颊绯红,整个人都有些发飘的侄儿走来,昭明帝笑着将他叫到身边,低声问道:“就这么喜欢你媳妇儿,还没吃酒就先醉了?”

“皇伯父,我媳妇儿…嘿嘿…我媳妇儿可好啦…”齐景焕此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欢喜,他若是不与人分享,只怕整棵心都会被欢喜撑爆。

“傻小子!”昭明帝嗔笑一声,拍拍侄子的肩膀道:“焕儿,朕吃罢你敬的酒,就该回宫了,要不朕在这里,你们都得拘束着不自在。”

高三保立刻送上两杯酒,昭明帝的自然是上好御酒,而齐景焕的却是果子露,这也是高三保心疼齐景焕的一片心意。

昭明帝吃了酒,拍拍侄子的肩膀,颇有深意的说道:“焕儿,今儿可是真的长大成人了,好好干!”

最近读了不少成人读物的齐景焕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皇伯父的意思,脸上如同着了火一般红的都快透亮了,神情上也有些扭捏尴尬。

“哈哈,看来你这小子真是长大了!”昭明帝指着齐景焕大笑,然后便起驾回宫了。

在回宫的路上,昭明帝还笑着同高三保说道:“看来这皇甫永宁真不是个无盐女,要不焕儿这傻小子也不能乐成那样,朕也是白担心了。”

高三保忙道:“都是皇上爱重王爷降下隆恩,要不王爷上哪儿娶这么可心意的王妃。”

昭明帝颇为自得的一笑,浑然忘记了当初是他侄子在金殿求亲,他被逼的不得不答应。

昭明帝一走,一众皇子世子们可就成了没了山中老虎的猴子们,直要闹翻天了。

“乐王兄,听说王嫂素来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怎么也做小女儿情态,何不唤她出来与我等同饮。”也不知安郡王世子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亦惑是已经喝多了,只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冲着齐景焕大叫。坐在安郡王世子两侧的一众亲贵们则看热闹不事大的齐声帮腔,一时间,闹着要皇甫永宁出来敬酒的声浪一拔高过一拔,很有些不象话了。

齐景焕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却见一个人挡在了他的前面。“你们想闹本世子的妹妹,先过了本世子这关再说!”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皇甫永宁的孪生哥哥皇甫永安。

“阿安…”齐景焕叫了一声,还是想自己处理此事。皇甫永安许是被他妹妹传染了,保护齐景焕已然成了他们的习惯。只见齐景焕往身边椅上一按,皇甫永安道:“要喝酒是么,用杯喝有什么意思,来人,上酒坛子,本世子一人挑战你们所有人,想见本世子的妹妹,把本世子喝趴下再说!”

“哟…你谁啊,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脸,啧啧,这小模样儿长的,太忒么招人了…”一个不知死的家伙口花花的就冲着皇甫永安走过来了。

这次算是皇甫永安第一次正式在人前亮相,而且也不用再为妹妹遮住容貌,皇甫永安便也除下了自己的面具,开始以真面目示人,也得亏此时天色已暗,虽有灯烛照明,总不如在太阳底下看的那么清楚,否则就算是皇甫永安丝毫没有修饰自己的容貌,也会引起一片惊呼之声。

“放肆!与本王退下!”齐景焕见那人眼神透着一股子淫邪,便厉喝一声。若是在平时,他这一声呵斥,足以喝退那个小子,可是今儿不同,一来是有了酒,二来是借着闹喜盖脸,都说三天没大小,办喜事的主家轻易不会与客人计较的。

“阿焕,没事,不用担心。”皇甫永安轻轻拍了拍齐景焕的肩膀,让他放心。其实齐景焕还真不担心自家大舅爷,堂堂鬼医谷主,岂能斗不过个浪荡子,他是怕这一旦任性起来没人能拦住的大舅爷闹的太欢脱了。

说话间那个挑衅皇甫永安之人已然晃了过来,刚好此时王府下人也送来了两只足足装着十斤好酒的酒坛子,皇甫永安“啪啪”两下拍开酒封,清冽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将一只坛子放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只则往那浪荡子面前一戳,皇甫永安沉声道:“想与本世子说话,先与本世子干了这坛酒再说。”

说罢,皇甫永安一手拎起坛子,对着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对面那个浪荡子本来就是个酒缸里打滚的货色,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他自然受不得激,也象皇甫永安一样拎着酒坛大口大口的往下灌。

皇甫永安见那人开始喝酒,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继续喝他的酒。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先后放下酒坛子,皇甫永安除了唇角有一抹酒浆之外,完全没有一点儿刚喝完十斤酒的样子,他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眼神也清澈如常,就连肚腹都没有一点点的鼓胀。

反观那个浪荡子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已经喝了不少酒,又这样急的灌下一坛子,刚放下酒坛,他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整个人醉死过去。

皇甫永安根本不理会那个醉死在地的浪荡子,只高声叫道:“再来十酒,还有谁要喝的!你们一起来…”

众人都看直眼了,他们当然见过有人一口气灌下十斤酒,可从来没见过喝下十斤酒,还完全没有一丝酒意的,这人的酒量可不是千杯不醉,根本就是个大酒海了,和这种人比酒量,这不是找死么。

就在王府下人去取酒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大小丫鬟,这些丫鬟身上穿的并非王府丫鬟的服色,想来应该是前来喝喜酒的夫人们的随身丫鬟。

只见这些丫鬟各自找到自家的男主人,低低禀报一番,那些人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又拉着旁边与自己关系不错,又没有小丫鬟通知之人,又是数番耳语。

王府下人将十坛酒摆上桌子的时候,那些人再也坐不住了,众人只瞧向席中身份最贵重的大皇子齐景煌。大皇子刚才也被他的内兄耳语了一回,面上的震惊之色都还没有完全褪去。

“啊…阿焕…你看今儿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可怠慢了新妇,不若由堂兄代表大家敬你一杯,你吃了便去陪伴弟妹,可好?”大皇子勉强笑着说道。

齐景焕并不知道那些小丫鬟们都说了些什么,可他能猜到必是他那霸气无比的媳妇儿发威了,便含笑点头道:“那就多谢堂兄照顾小弟了。”

说罢,齐景焕与大皇子碰了杯,满饮了一盏酒。他刚放下酒杯,就被众人催着赶紧回新房,众人心中都暗暗叫道:“赶紧回去,可千万别把那个煞星放出来。”

齐景焕看看身边的皇甫永安,大皇子立刻道:“阿焕放心,堂兄一定替照顾好皇甫世子。”

皇甫永安挑眉浅笑,淡淡道:“多谢大皇子殿下的好意,永安能照顾好自己。”然后又对齐景焕说道:“阿焕,时候不早,你快回去,喜宴这边有我替你敬诸位宾客,一定让他们感觉到宾至如归。”

皇甫永安是笑着说话的,可是偏偏让满堂宾客生生感觉到一股冷意,看着皇甫永安面前那一排酒坛子,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又想到这人是新房中那个煞星的亲哥哥,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大家心中都生出了退席之意。

在一众宾客之中,有一个人脑子里完全空了,他只直勾勾的盯着皇甫永安,眼中尽是赤果果的占有之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齐景烨。皇甫永安的容貌已是让他惊为天人,气度又那般的潇洒不羁风流倜傥,完全符合齐景烨的全部想象。

三皇子的眼神那般赤果,别说是皇甫永安,就连席间的其他人都能感觉到。众人心中暗觉奇怪,不知这三皇子是怎么了。齐景烨是个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人,除了六皇子和谭鹞子之两人之外,再没人知道齐景烨那不为世俗所容的癖好。

“三皇兄?”坐在齐景烨身边的六皇子齐景炜冷笑着看了皇甫永安一眼,向他三哥挑了挑眉,似乎在暗示他知道了什么。齐景烨眼波一转,脸上流露出一抹媚笑,似是在回应弟弟一般。许是近来他们在宫里的日子不象从前那般自在,这兄弟二人总算是学乖了些,没敢再生出什么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