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吃的极快,皇甫敬德父女刚吃了半碗饭,阿黑就已经吃光了一整盆酱肉拌饭,然后就眼巴巴盯着那道葱烧黄鱼。它知道黄鱼可好吃了,就是刺多,会卡嗓子。

皇甫永宁已然剔了一小碗鱼肉,见阿黑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皇甫永宁便将那一小碗鱼肉推到阿黑的面前,笑着说道:“慢慢吃,就这些,吃完可没有了。”

阿黑眨巴眨巴眼睛,用爪子将小碗划拉到面前,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舔着,再不象刚才那样大舌头一卷就将成人拳头大小的酱肉拌饭送入口中。

皇甫敬德见女儿又将剔了刺的鱼肉让给阿黑,没奈何的摇了摇头,将自己面前的的小碗推到女儿的面前,那只碗中装的也是剔过鱼刺的鱼肉。这样的场景,每当皇甫敬德的餐桌上有鱼的时候,便会重复出现。

“谢谢爹。”皇甫永宁给她爹夹了一片鸭肉,然后才用鱼肉拌上碗中的米饭,香香甜甜的吃了起来。

阿黑吃完鱼肉,又扭着看向皇甫永宁的饭碗,皇甫永宁看了它一眼,阿黑立刻咧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皇甫永宁却是不肯再给它吃了,只将冬瓜海米汤倒入阿黑的饭盆之中,阿黑嘴角耷拉下来,闷闷的低头喝汤,它是老虎,爱吃肉,不喜欢吃素的。喝完汤之后,阿黑叼起放在一旁的布巾,将头伸到皇甫永宁面前,皇甫永宁笑着拿过帕子,给阿黑仔细擦了嘴,又替它擦干净两只前爪。

阿黑这才转头叼起果盘中的云松松针嚼了起来。这是它每日饭后必嚼的东西,可以保持口腔的清新和牙齿的干净。云松是生长在北疆的一种特有树种,为了保持阿黑的口腔健康,皇甫永宁专门从北疆移了两颗云松,已然栽到宁虎园的后园里了。

皇甫敬德看着女儿和阿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突然想起来女儿已经许了人家,象这样一起用饭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想到这里,皇甫敬德心中又是伤感又是郁闷,他不想把女儿嫁出去了。

皇甫永宁带着阿黑陪她爹吃饭,一家三口吃的很是痛快,可是宁虎园中的赵钱孙李等人饿的眼睛都绿了,也没等有人来给她们送饭。

在定北侯府,除了皇甫敬德一家三口的饭菜有人送进玉澄轩之外,其他人都是拿着各自的碗筷去厨房打饭的。到了饭点,所有人都去厨房领饭,陈宁也不例外,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宁并没有通知赵嬷嬷等人。

“嬷嬷,都交未时了怎么还没有人来送饭,我们好饿啊…”一众小宫女都跑到赵嬷嬷面前哀叫起来。

赵嬷嬷也是饿的不行,她咬牙说道:“走,都跟我去给侯爷请安。”众嬷嬷宫女齐齐应了一声,立刻簇拥着赵嬷嬷往玉澄轩去了。

赵嬷嬷一行人刚出宁虎园便遇上吃完午饭,从玉澄轩回来的皇甫永宁和阿黑。

“啊…嬷嬷…老虎…”小宫女们看到阿黑,全都尖叫着躲到赵嬷嬷等人的身后。赵嬷嬷因为知道阿黑不是一般的野老虎,所以心中的害怕之意消除了许多,她低喝一声:“不许吵!”然后便迎着皇甫永宁走去。

“奴婢请郡主娘娘安。”赵嬷嬷屈膝拜了下去。她一拜,其他嬷嬷和小宫女也都跟着拜了下去。

皇甫永宁摆摆手道:“起来吧,你们都安置好了?”

赵嬷嬷站起身来,恭敬的说道:“回郡主的话,都已经安置好了。只是不知道府中的午饭时间,奴婢正想请郡主示下。”

皇甫永宁奇道:“怎么,你们还没去领饭?”

赵嬷嬷明显惊了一下,愕然问道:“还得自己去领饭?”在宫中之时,象她们这样的嬷嬷宫女的饮食都是由粗使宫女太监送到房间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厨房领饭。

皇甫永宁皱眉反问道:“当然要自己去领,你们有手有脚,还需要别人给你们送过来么?”

赵嬷嬷愣了一会儿,方才躬身应道:“是,奴婢明白了,谢郡主明示。”

皇甫永宁摆摆手道:“你们赶紧拿着碗筷去领饭了,都这会了,厨房未必还有剩下的饭菜。”说罢,皇甫永宁带着阿黑走进了宁虎园。

赵嬷嬷等人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也回去拿了自己的碗筷等物,赶紧去厨房领饭了,她们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皇甫永宁也没再理会赵嬷嬷等人,她带着阿黑去了后园,阿黑卧在草地上,皇甫永宁枕在它的身上,抓过阿黑的虎爪又揉又捏的,闷闷的说道:“阿黑,爹说那些人是皇上派来的我们家打探消息的,你说咱们家有什么可值得打探的?我们又不想起兵造反,那个皇帝真是无聊透了!”

阿黑不会说话,只能用长长的虎尾伸到皇甫永宁的面前,用尾尖轻轻的搔皇甫永宁的鼻尖儿,皇甫永宁痒的不行,一把抓住虎尾笑着叫道:“阿黑你别淘气,痒死了!再闹我也搔你痒痒了…”

一人一虎笑闹了一阵子,皇甫永宁心中的郁气好歹消散一些,她拍拍阿黑的脑袋说道:“阿黑,不闹了,我要想事儿呢。”

阿黑果然不闹了,乖乖的趴好给皇甫永宁充当最舒服的大肉垫,皇甫永宁惬意的躺着,她原是准备想事儿的,可是微风徐徐,身下的肉垫又极软和,皇甫永宁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一百零二回婆媳谈心

燕京城是个存不住秘密的地方,太后刚刚给平戎郡主皇甫永宁送了四名教养嬷嬷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内外皇城。

公孙胜听了这个消息,匆匆来到他母亲的房中,忧心忡忡的说道:“娘,太后娘娘给永宁安排了四名教养嬷嬷,人已经送到定北侯府了。”

“什么,竟有这种事,来人,速速收拾老身的东西,我们立刻赶去定北侯府。”公孙老夫人面色一凛,立刻高声叫了起来。服侍公孙老夫人的丫鬟嬷嬷立刻忙碌起来。

公孙胜赶紧上前扶着正欲起身的老母亲,好声好气的劝道:“娘,宫中的教养嬷嬷都不好相与,您可千万别压不住火气啊,有事您先记下,说与儿子,儿子想办法与你出气。”公孙胜太了解他娘亲的脾气了,是世上头一等嫉恶如仇的,万一那些教养嬷嬷对皇甫永宁使什么绊子,他的娘亲必定会当场发作。所以公孙胜得先将话说在前头。

公孙老夫人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沉声道:“说什么混话,你当你娘亲真老糊涂了,还要你叮嘱?你娘我不过是去帮敬德照料府务兼教导永宁如何管家,又不是去与人打架斗狠的。宫中的人自有宫中的规矩,若是她们不按规矩行事,不必我找她们的麻烦,自有宫规管着她们。行啦,你别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忙你的去吧。”

公孙胜赶紧低头称是,可是却并不走开。他知道他娘亲这一去定北侯府,少说也要住上一两个月,三五个月也是有可能的。这管家之事,得在他娘亲离开之前先安排好才行。

“咦,你怎么还不走?”公孙老夫人见儿子站着不动,皱眉问了起来。

公孙胜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娘,元娘如今能管家了么?”

公孙老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她想了想方才说道:“行了,你去外头忙吧,我去瞧瞧你媳妇。”公孙胜这才行礼退下。公孙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椅子扶手,沉声道:“彩玉,陪老身出去走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应声上前,扶着公孙老夫人的手,主仆二人缓缓往外走去。彩玉是这位嬷嬷未出嫁之前的名字,如今也只有公孙老夫人偶尔叫上一声,其他人都唤她一声高嬷嬷。

“彩玉啊,你说这老大媳妇能转过这个弯么?”公孙老夫人边走边问。

高嬷嬷低叹一声说道:“老夫人,不是老奴说嘴,其实这回夫人做的这事虽说不合适,可她也是一片爱子之心,禁足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夫人是您亲自选的,这些年来夫人的行事您也都看在眼中,公允的说,夫人算是燕京城中数得上的贤良宗妇。老奴知道您喜欢,心疼平戎郡主,可是郡主到底是外人,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和小姐才是您的亲人啊。为了外人而亲人受苦,值得么?”

公孙老夫人皱眉看向高嬷嬷,过了好一阵子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高嬷嬷点点头道:“回老夫人,奴婢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只是奴婢,府中好些人都是这样想的。”

公孙老夫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们也都觉得应该让夫人出来重新管家,对么?”

高嬷嬷听不出公孙老夫人的喜怒,便也点点头道:“是,老夫人您有了春秋,本就该高乐享福,而且这些年来夫人管家一直都管的很好。最要紧的是,两位公子和小姐都得议亲,夫人一直被关着,只怕会影公子和小姐的亲事。”

公孙老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这么沉默的走到了禁足公孙夫人的院子。看守院门的婆子上前请安,公孙老夫人沉声说道:“把门打开,你们都在外头候着,任何人不许靠前。”

众人应了一声,一个婆子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锁,高嬷嬷抬手推开院门,扶着公孙老夫人的手臂说道:“老夫人,奴婢扶您。”

公孙老夫人甩开高嬷嬷的手,沉声道:“你也留在外头。”高嬷嬷面上一僵,赶紧躬身退下,心里却是委屈的不行,她服侍公孙老夫人四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这般没脸。

公孙老夫人进了院子,反手将院门关上拴了起来。高嬷嬷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院门一响,两个丫鬟扶着公孙夫人蒋氏从房中奔了出来,公孙夫人看到婆婆来了,眼神顿时一暗,脚步也慢了下来。

“媳妇拜见婆婆。”蒋氏来到公孙老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公孙老夫人看着儿媳妇给自己磕了三个头,方才沉声说道:“起来吧,叫你的丫鬟退下,老身今日过来与你谈谈心。”

公孙夫人有些惊惶的看了婆婆一眼,赶紧叫服侍她的两个丫鬟退下,然后怯怯的伸手去扶公孙老夫人。公孙老夫人没有拒绝儿媳妇的搀扶,这让蒋氏心中又有了希望。

婆媳二人来到上房,公孙老夫人坐在炕上,公孙夫人赶紧蹲下来替婆婆除了脚上的鞋子,公孙老夫人盘腿在炕上坐好,对儿媳妇说道:“元青他娘,你也坐下吧。”

公孙夫人惴惴不安的在下首第一张椅子斜签着坐下,也不敢开口说话,只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她的婆婆。

“元青他娘,你给胜儿生了元青元紫元娘三个好孩子,是我们公孙家的功臣,这些年来你对上孝敬对下慈爱,老身都看在眼中,对你一直也很满意,你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可是你最近的作法让老身无法理解,你能告诉老身你为什么这样恨永宁么?”

“娘,媳妇没有恨永宁。”蒋氏低头讷讷说道。

“你不知道靖边是永宁的时候,对她很好,还亲自给她做衣裳,象疼爱元青元紫一样疼爱靖边,可是自打你知道靖边是永宁,是敬德的亲生女儿,你就象是变了个人,若说你不恨永宁,老身是不相信的。别说什么永宁自小长在军营,不会管家理事之类的理由,你嫁给胜儿的时候会的也不多,老身可不曾嫌弃过你,手把手的教你,扶持你,老身当年可以这么做,你也可以的。”公孙老夫人沉声说道。

“娘,媳妇真的没有恨永宁,只是…只是她真的不适合做元青的妻子。”蒋氏咬牙说道。

“天下间不适合做元青媳妇的人太多了,难道你会都那样对她们么?不结亲家就要结仇家么?你是掌家多年的宗妇,如何拿捏分寸不必老身再教你。用那样难堪的方式绝了这门亲事,还说出那样羞辱人的言语,这就是你的教养么?”公孙老夫人很犀利的逼问。

“娘…”公孙夫人扑跪倒在地,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公孙老夫人也不管她,由着她尽情痛哭。

公孙夫人哭了莫约一刻钟,哭声渐息,公孙老夫人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沉沉说道:“哭痛快了,咱们娘俩就敞开了说。”

公孙夫人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低头说道:“娘,媳妇知道错了,媳妇当时气迷了心,又心疼元青,才会…”

“元青她娘,元青是你生的不错,可是他喜欢什么人,不是你能强求的。唉…如今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元青不论能不能放下都得放下了。你如今若是能心平气和,那老身就与你细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若是不想听也就罢了。”公孙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公孙夫人愣了一下,然后急急说道:“娘,我要听!”

公孙老夫人点点头,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讲了一遍,公孙夫人听罢才知道原来当时皇甫敬德父女面临的是何种情况。

“皇上显然不想让永宁恢复女儿家的身份,他要永宁为他卖一辈子的命啊,元青他娘,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异地而处,若是有人这样算计元娘,你舍得么?元青他娘,你知不知道,在元青元紫元娘无忧无虑的玩耍的时候,永宁已经在战场上为了保卫大陈而拼死搏杀,这孩子是天生神力,可她不是神仙,她也会受伤,你知道那孩子受过多少次伤,有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么?想当年,你公公他…元青他娘啊,你公公的仇,是永宁给报的啊,就凭这一条,我们就…”想到为国捐躯的丈夫,公孙老夫人泪如雨下。

公孙胜的父亲公孙人杰十七年前死在纳都汗王的马刀之下,这份血海深仇公孙老夫人未曾有一日忘怀。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见皇甫永宁就对她比亲孙子还亲的原因所在。只要是对皇甫永宁好的事情,哪怕是让公孙家吃再大的亏,公孙老夫人都心甘情愿。

公孙夫人默然不语,心中却不能不有所触动。其实这些日子被禁足,在经历过最初的疯狂愤怒之后,公孙夫人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她也能相对客观的回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论她与公孙胜还有姜琳琅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该牵连到皇甫永宁。皇甫永宁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于被公孙元青喜欢,那也是公孙元青的事情,并不是皇甫永宁自己要求的。

“娘,媳妇真的知道错了。”公孙夫人跪倒在婆婆面前,真心实意的认错。

公孙老夫人低头看着儿媳妇,停了一会儿方才将她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元青她娘,你能答应老身一件事情么?”

公孙夫人赶紧说道:“娘,您说。”

“元青他娘,将来元青在婚事上不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要迁怒永宁,对她恶语相向,你能做到么?”公孙老夫人很郑重的问道。

“娘…”公孙夫人紧张的望着她的婆婆,心里象是压了一块极沉的大石头。她如何能不明白婆婆的意思呢。

“元青是你生养的,他的性子你比老身更清楚。”公孙老夫人沉沉说道。

公孙夫人咬紧下唇,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涩声说道:“娘,媳妇能做到,不论元青将来婚事如何,媳妇都不会再迁怒永宁。”

公孙老夫人点点头道:“嗯,你能做到就好。如今敬德的定北侯府已经开府了,他们父女搬回京城,敬德府上也没个能打理府务的人,老身决定住过去帮他一阵子,家里的事情就顾不上了,元娘虽然该学的都学了,可她到底年纪还小,这府里的事情还得由你来处理。”

公孙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还有复出的机会么?

看到儿媳妇眼中的错愕惊喜,公孙老夫人淡淡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缓声说道:“你才是胜儿的媳妇,和他过一辈子的人,这男人是山女人是水,你不肯做水,非要去做山,这两山相撞还能有好么?胜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和他硬呛呛着来,不是逼你男人和你离心么?”

公孙夫人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婆婆的最后一句话正说中了她的心事,若是心里没有公孙胜,她又何至于因为一个死人吃醋到现在!

“好啦,不哭了,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娘相信你,会把日子重新过好的。”公孙老夫人拍拍儿媳妇的手缓声安慰。公孙夫人却是哭的更加利害,只一头扎进婆婆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公孙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环着儿媳妇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当年的事情她也不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只是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孩子们的事情到底要由他们自己解决。

在婆婆怀中哭痛快了,公孙夫人才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喃喃说道:“娘,对不起…”

“好了,咱们娘俩不说这个,你还想说什么不?”公孙老夫人笑着问道。

公孙夫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娘,媳妇都明白了,您放心吧,媳妇再不会做糊涂事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去定北侯府,媳妇能不能送您过去,也好…向永宁道歉。”

公孙老夫人颌首微笑,儿媳妇肯向皇甫永宁道歉,应该是真的想明白了。毕竟她是长辈,给一个晚辈道歉是件很没脸的事情。

“老身已经让人收拾东西了,收拾好了就走,如今太后给永宁派了四个教养嬷嬷,永宁从来没和她们那些人接触过,老身很担心闹出什么不愉快,也怕永宁吃亏,总要过去看着心里才踏实。”公孙老夫人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她想起什么事情从来都是立刻去做的。

公孙夫人惊讶道:“太后给永宁派了四个教养嬷嬷,天啊,娘,您赶紧去吧,那些嬷嬷可厉害了,又有太后撑腰,永宁一定会吃大苦头的。”公孙夫人这话是有感而发的,她小的时候家里也给请过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可是吃尽教养嬷嬷的苦头。那些嬷嬷折腾人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

公孙老夫人点头道:“说的是,老身是得赶紧过去,这么着,你赶紧叫人来服侍你梳洗,然后就去老身那里。”

公孙夫人知道婆婆这是立刻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赶紧跪下道谢。公孙老夫人将儿媳妇扶起来之后便飞快的走了。

走出院门,守门的婆子便要去锁门,公孙老夫人沉声说道:“不必再锁了,夫人的病已经养好了,赶紧将服侍你们夫人的丫头嬷嬷都传来,回头服侍她到慈萱堂去。”两个婆子心中大吃一惊,赶紧躬身应了,心头却似打鼓一般,这阵子她们奉命看守夫人,言语行为之中难免有些不恭敬,也不知道夫人重新掌权之后会不会与她们算后帐。

公孙老夫人自然没有功夫理会下人在想什么,只对身边的人说道:“赶紧去寻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让他们都到慈萱堂去。”

两刻钟后,公孙胜一家五口全都到了慈萱堂,看到好久不见的母亲,元青元紫元娘三人心情很是复杂,他们兄妹三个本能的想亲近娘亲,可是又气恼娘亲从前做的事情,特别是元紫,他的眼中明明全是孺慕,可是却别扭的拧着脖子不去看他的娘亲,只是眼圈儿忍不住红了。元娘则是闷闷的叫了一声“娘亲”,便撅着嘴低头不再说话了。

元青看了他娘亲一眼,眼神极为复杂,他双唇发颤,想叫一声“娘”,却叫不出声,原本他的幸福已经触手可及,可是却被他的娘亲将他从九霄云上打入十八层地狱,元青知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是心中又怎么能真的不怨!

公孙胜看着很久不见的妻子,心情也极为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

公孙老夫人命下人全部退下,沉声说道:“从前之事都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从今日开始,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家里的事情还由元青娘管着,元娘,跟你娘好好学习,元青元紫,你们两个的功课也不可落下,练好了本事,奶奶做主送你们去定北军。胜儿,娘不在家,万事都和你媳妇商量着来,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能越过越兴旺!”

公孙胜带着儿子女儿赶紧躬身称是,尽管他心里并不认为自己和妻子还能有和和美美的日子。

公孙老夫人点点头,看向一直紧张的攥着帕子的儿媳妇。

公孙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公孙胜面前,屈膝躬身行了礼,低声说道:“老爷,妾身从前犯糊涂,不该那么做,妾身错了,妾身给老爷赔罪。”

公孙胜长长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扶起妻子,涩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往后好好的吧。”

公孙夫人站起来,低低应了一声“是”,然后便走到了大儿子公孙元青的面前。

“元青,娘对不起你,你怎么怪娘亲都是应该的。”公孙夫人望着消瘦沉默的长子,泪珠儿噼哩啪啦的往下掉。

公孙元青到底是孝顺孩子,他哪能让娘亲向自己赔不是,赶紧跪下说道:“娘,您别这么说,是儿子和…t和她没有缘份。”

“元青…”公孙夫人紧紧搂住儿子大哭起来。儿子眼中的痛苦就象刀子一般割她的心,想清楚一些事情之后,公孙夫人才真正看清了儿子的痛苦。公孙夫人在此刻才开始真正恨自己,她都对她最心爱的儿子做了些什么,将他伤害的如此之深,是她亲手毁了她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

“元青,对不起…对不起…”公孙夫人紧紧抱着儿子,口中不停的重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只可叹她不论说多少次,都不能让时光倒流,回到她还没有做出伤害元青的时候。

任娘亲紧紧抱着自己,公孙元青却只是直挺挺的跪着,他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只有无尽的痛苦折磨。虽然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痛苦,可是他的痛苦是那么的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掩饰。在少年人的世界里,失去了爱情,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公孙老夫人和公孙胜都深深叹了口气,在经历了无数世事之后,他们才知道世上并没有什么会永恒不朽。只是这样的人生经验,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就算是他们现在告诉公孙元青,公孙元青也无法理解。

少年人的感情热烈炽热,总是那么的轰轰烈烈,动辄就是生死相许,可是却没有几段感情能真的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如今他们只希望元青的感情只是一时的迷恋,在有过更多的经历之后,他可以忘记对皇甫永宁的感情,与他将来的妻子携手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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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财产

安排好家中之事,公孙老夫人带着两个伶俐的丫鬟和两个能干的嬷嬷径自去了定北侯府。

皇甫敬德正在玉澄轩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请公孙老夫人过来,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公孙老夫人的轿子已然到了府门口。

皇甫敬德又是惊喜又是感动,赶紧命人叫来皇甫永宁,父女二人还有阿黑一起迎到了大门外。

“婶婶,侄儿真没想到您此时能来!”皇甫敬德激动的说道。

公孙老夫人探身打起轿帘,笑着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婶婶拿你当亲儿子看待,你开了府,婶婶岂能不来你的府中受用受用?”

皇甫敬德赶紧让轿丁将轿子抬进大门,皇甫永宁上前扶了老夫人下轿,开心的叫道:“皇甫奶奶,您来了可真好!”

公孙老夫人拍拍皇甫永宁的手背,笑着说道:“嗯,这才一天没见,永宁这小嘴啊,也更会说话了,哟,阿黑,你也是个好孩子!真乖!”阿黑已经记住公孙老夫人了,很给面子的向公孙老夫人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阿黑不露出它那雪亮牙齿的时候,就是只超大号的猫咪,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

公孙老夫人来到定北侯府,自然要住进皇甫永宁的宁虎园。宁虎园的上房是两明三暗的五间房子,外带两间小耳房。除了两正间厅之外,其他三间都是以百宝橱或者月洞门相隔的套房。尽够公孙老夫人主仆入住的。

“公孙奶奶,您住我这间。”皇甫永宁跑到床前将自己的枕头被褥利落的卷起来用胳膊夹住,对公孙老夫人笑着说道。她特意将自己住的东屋让出来请公孙老夫人居住,以示对她的尊敬之意。

公孙老夫人环顾整间屋子,只见房中陈设极为简单,东窗下设了一方书桌,桌上摆着几部书并笔墨纸砚,书桌上方的墙上挂了一口宝剑,书桌左侧有一只原木盆架,架上放着一只铜盆,屋子中间有一张并不很大的圆桌,四只鼓凳整齐的放在桌下。桌上放着一只竹编果盘,盘中放了几个笑开了的石榴。再看看皇甫永宁睡的床。

那是一张紫檀木雕春水秋山的千工床,这床看着倒是沉稳大气,可床上的铺盖却…公孙老夫人摇了摇头,如今又不是在军营之中,皇甫永宁身为郡主之尊,何必还用这样的粗布被褥,这孩子过的真是太苦了!

“永宁,奶奶就住你这屋子,你们几个在这里收拾屋子,永宁,走,跟奶奶去寻你爹去。”公孙老夫人对身边的丫鬟嬷嬷吩咐一声,拉着皇甫永宁就往外走。

皇甫永宁急忙说道:“奶奶,等我先把东西放到西屋去。”

公孙老夫人摇头道:“不不,就拿上这个去找你爹,个浑小子,真把你当小子养啊!”说着,公孙老夫人拽着皇甫永宁就往外走。

“皇甫敬德…”公孙老夫人的嗓门可是不小,她人还没进玉澄轩,声音便已经先传了进去。皇甫敬德赶紧迎了出来,笑着叫道:“婶婶,您找我?”

公孙老夫人抢过皇甫永宁手中的铺盖摔向皇甫敬德,满面怒色的质问道:“皇甫敬德,你也太狠心了!宁丫头是你女儿,你就给她用这些东西?”

皇甫敬德接过铺盖,不解的说道:“婶婶,我们定北军用的都是这样。”

“我…你气死我算了!”公孙老夫人真是被气的不行,上手狠狠拧了皇甫敬德的胳膊一下,皇甫敬德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疼,还得陪笑着躬身说道:“婶婶,侄儿皮厚,仔细拧疼了您的手,您有话只管吩咐。”

公孙老夫人快步走入内室,看到床上的铺盖与皇甫永宁的一样,料子都是青灰色的粗布。

公孙老夫人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抚摸着那粗糙的面料,深深叹息道:“这些年,可苦了你们啦!”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爷儿俩个不约而同的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不苦。”

公孙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皇甫敬德说道:“敬德,婶婶知道你们爷俩的俸禄全都填补给娘娘伤残的将士了,可也不能太苦了自己,你看看,连套象样的铺盖都置办不上。你无所谓,可宁丫头的,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你爬冰卧雪整整十年,如今总算是太平了,你可不能再让她再过这样的日子啊!”

皇甫敬德赶紧摇头道:“婶婶,侄儿是万万不会让永宁受委屈的,只是前阵子忙,还没顾的上。”

公孙老夫人摇摇头道:“到底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啊…”

皇甫敬德听了这话只皱眉头,公孙老夫人立刻摆手说道:“得得得,老身不提这茬了,你刚才开了府,外头的规矩是立下了,这内宅可还乱着呢,打从今儿起,婶婶就带着永宁把你的内宅诸事打理清楚,回头叫管家过来,先把对牌制了。还有,叫人牙子进来,买人,永宁是郡主,这一腿抬八脚迈才是郡主的气派。你们爷俩也别推辞,永宁,这里是燕京城,你不把架子摆起来,没的让人看低了你。”

皇甫永宁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外头传来方义的声音,“回元帅,云乡侯府大小姐给少将军下帖子,请郡主参加云乡侯府十日后举办的金粟宴,请元帅定夺。”

皇甫敬德眉头皱起,皇甫永宁则是满眼困惑的喃喃道:“什么是金粟宴,还有那什么云乡侯府大小姐又是哪个,我都不认识她,她给我下的那门子帖子?不去不去!”

公孙老夫人摆了摆手,沉声道:“宁丫头,这金粟宴你去还不行。云乡侯府是乐亲王的外家,大小姐是云乡侯的长女,名叫宋锦霞,她比你小一岁,十五了,还不曾看人家。此番看上去是宋大小姐给你下帖子,其实却是云乡侯太夫人要替她外孙子乐亲王相看你。”

皇甫永宁都快被公孙老夫人的话绕晕了,听到最后,她只抓住一个重点,那就是云乡侯府是齐景焕的外祖母家。“方义,你把帖子送去乐亲王府给阿焕,那是他的外祖母家,让他去赴宴得了。”皇甫永宁扬声叫道。只是门外没有传来方义称是的声音,显然方义觉得这么做并不合适。

皇甫敬德眉头紧锁,他知道现在的永宁根本不知道如何与燕京城中绝大多数名门贵女相处,公孙元娘是个例外,这姑娘在燕京城中,也是属于非主流一系的。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在大婚之前,皇甫永宁的面具不可以摘下来,若是再将那些娇小姐们吓出个好歹,那可是个大麻烦。

公孙老夫人也知道现在的皇甫永宁并不合适参加任何名门贵女举办的宴会,她想了想,对外面说道:“方义,先不要去乐亲王府,你去告诉来人,就说郡主奉太后之命学习宫规,现在没有时间参加宴会,不过要将帖子留下来。对了,是什么人来送帖子的?”

方义忙回库道:“回老夫人的话,是位嬷嬷,她说她是云乡侯府大小姐的奶嬷嬷。”

公孙老夫人面色一沉,怒道:“岂有此理,方义,连帖子一起退回去,不过是个没品没级的丫头,也敢如此傲慢无礼。告诉他们,侯府没有奶嬷嬷,接不起宋大小姐的帖子。”

皇甫敬德听到云乡侯府只打发一个奶嬷嬷给他闺女下帖子,也是气的不行,扬声怒道:“方义,就按老夫人的话去做,对她们不必客气。”方义大声应了一声“是”,飞快走了出去。

皇甫永宁见公孙老夫人和她爹都气的脸色发青,有些不太明白,只皱眉看向她爹。

皇甫敬德沉声说道:“永宁,云乡侯府派奶嬷嬷来给你下帖子,就相当于一个忽剌的百夫长向为父下战书。”

皇甫敬德这么一解释,皇甫永宁立刻明白了,这就是身份不对等呗,若是她接了帖子,就是自降身份,这分明是那宋大小姐鄙视于她,士可杀不可辱,皇甫永宁一双凤眼眯了起来。欺负到她堂堂虎威将军的头上来了,这宋大小姐的胆儿可真是够肥的。自从被她爹找到之后,胆敢欺负皇甫永宁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去了。

“永宁啊,原本奶奶还想着慢慢儿教你,现在看来不成了,这样吧,回头老身见见那四个教养嬷嬷,看看她们准备怎么教你,我们把时间定一下,你也好快些学起来。日后请你做客的帖子会越来越多,总不能全推了。”

皇甫永宁长长叹了口气,极为抗拒的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我现在这样不很好么?整天扭扭捏捏的,话不敢说饭不敢吃,难道那样才好?”

公孙老夫人笑着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永宁,你要学那些规矩,却不一定非要照着做,你是带兵的将军,一定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你越是不想遵守那些破规矩,就越得对那些破规矩烂熟于心。

皇甫永宁愣了一下,继而兴奋的点头应道:“是,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了,您尽管给我讲吧!”

皇甫敬看到女儿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不由以手扶额,他心中暗道:“闺女,你可千万别把那些名门贵女当敌人,将各种宴会当战场啊!你这性子一起,燕京城的贵女加起来也不够你玩的啊!”

除了皇甫敬德之外,还有阿黑也感受到了皇甫永宁的站意,原本卧在地上的阿黑忽的站了起来,一双虎眼瞪的滴溜圆,做出一副随便准备出击的架势。皇甫敬德看到阿黑如此,越发觉得头大如斗。

公孙老夫人到底不是非常了解皇甫永宁,只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作用了,心中还挺高兴的。便又与皇甫敬德说起了后宅应该添置的东西。

皇甫敬德耐着性子听公孙老夫人说完,立刻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两张银票交到公孙老夫人的手上,急急说道:“婶婶,这是一万两银子,您先拿着,看看永宁添置什么只管置办,若不够的话侄儿再去淘换一些。”

公孙老夫人拿着两张银票皱眉问道:“这一万两不会就是你全部的家当吧?”

皇甫敬德很羞惭的低下头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目前定北侯府的现银的确就只有一万两,皇家的赏赐和百官的贺礼倒还有不少,堆满了两间库房,可那都是死物件儿,总不能让皇甫敬德一开府就当东西吧。

公孙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当婶婶没问。唉,敬德啊,你哟…”

公孙老夫人看着手中的一万两银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当家多年,非常清楚不可以坐吃山空,这一万两银子很快就会花光,但是若然置办一份产业,或者入股到商铺之中,就能源源不断的带来利润。公孙老夫人已然决定将自己名下一家出息最好的铺子以一万两的低价卖给皇甫敬德,好歹也让定北侯府能有些活钱。

“让婶婶费心了!”皇甫敬德躬身致歉。

公孙老夫人摆摆手道:“敬德,别这么说,婶婶知道你这些年来将全部心思都放到打忽剌上了,不怪你。没事儿,这不还有一万两么,你不用担心,婶婶可是管家理财的好手,有这一万两做底子尽够的,你不用操心了,哦,对了,敬德,你和宁丫头都是有食邑的,地契可曾到手了?”

皇甫敬德想了想才说道:“好象是送来了,前阵子忙,也没顾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