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无言反驳,只能沉默。

常敏也不用她回答,直接绕去背后转了一圈,闻了闻:“是松烟墨的味道。我记得,所有人里头,就玉娘用的这个。是她欺负你了?”

沈玉阑仍是沉默不言——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敢撒谎,可是告状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反正她也没吃什么亏。相反的,她相信秦玉娘应该是比她更疼几分的。

所以,沈玉阑是真不想让常敏知道这件事情。

常敏见沈玉阑一幅“我就不开口”的样子,倒是气得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顿了顿,常敏先是扭头吩咐留香和莲芯去给沈玉阑准备水和换的衣裳,随后才又言道:“后脑勺疼不疼?”

沈玉阑只觉得常敏实在是太有压迫力,额上汗都沁出来了。可是同样的,原本也不觉得怎么疼的后脑勺,被常敏这么一问,倒还木木的疼了起来。

微微咧了咧嘴,沈玉阑挤出一个笑容来,哀求道:“师傅,别问了。这事儿过去了。”

常敏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玉阑:“过去了?你以为这还是你们私下里闹矛盾?”常敏的声音渐渐严厉:“你要知道,你们是来学着怎么当女医的,不是来学着打架的!你们倒是能耐了!还敢打架了!”

“我错了,师傅。”沈玉阑老老实实的认错——她是知道常敏的脾性的,若是这个时候还不认错,那接下来,就是雷霆震怒了。到时候,真正的就是谁都跑不掉了。都得完蛋。

现在认错,还有可能让常敏消了气,然后再求着她不追究。

然而常敏这一次的火气却是格外的大,并没有半点消气的意思,继续追究道:“用的是砚台,还是墨条?”

沈玉阑不敢隐瞒:“墨条。”

常敏嗤笑一声,声音冷冷:“她倒是胆子还小,没敢用砚台。要是用了砚台,怕你小命都得去半条!”

这个沈玉阑也不得不承认:“是。”当时她自己都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多少有些后怕——这还好秦玉娘抓起的墨条,而不是砚台……

当然,也可能是秦玉娘根本就没想着要抓砚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玉娘动手了,这是事实。

“你还手了?”常敏对沈玉阑这个徒弟,还是很了解的。所以虽然听着像是在询问,可是实际上,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玉阑仍是老老实实,不敢隐瞒:“是的。”

“你怎么打她了?”常敏又问,这次倒是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反而唇角甚至都是微微的翘了翘。

“我把她胳膊给卸了。”沈玉阑心虚的回答,面上也滚烫起来——其实现在想想,她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秦玉娘虽然先动手,可是到底没太过。而她一出手,则是有些太过狠辣了。而且,她一个大人,和秦玉娘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啊?

所以,。想想到是实在是有些心虚起来。

常敏闻言也是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什么?你卸了她胳膊?”

沈玉阑点点头,越发的尴尬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我气急了,也就忘了轻重了。只想着以牙还牙什么的,也是故意想吓吓她,好让她以后别再来烦我——”

“不对,你怎么做到的?”常敏有些震惊,“我可没教过你们这个。”事实上,这些姑娘们学的,都只是妇科方面的,其他的,她自己都不会,怎么教?

沈玉阑一五一十的答了:“其实上次我就看见,秦玉娘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就脱臼了。我想着,应该是习惯性的脱臼。所以,就试了试——结果果然是这样。习惯性脱臼的话,微微一用力,她的关节就会脱臼。当然,接上去也容易。就是疼点儿。”

顿了顿,沈玉阑自己也颇为无奈了:“我当时其实也没想这样,可是却也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打脸不合适,她那么漂亮,我也打不下去。万一打坏了,我也赔不起。打别的地方更不合适——下手轻了估计她不长教训,下手重了,留下什么伤疤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方法最好。又疼又不留疤。”

听完这话,常敏几乎是哭笑不得,看着沈玉阑老老实实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沈玉阑的脑门:“这么说,你倒是还有分寸了。听听,还知道怜香惜玉了!”

听着常敏略带讥讽的话,沈玉阑自己越发窘迫起来:“其实我要是忍忍就好了,现在想想,何必那么计较……”顿了顿想起常俞当时被罚的理由,自己又有些慌了,忙软软的跟常敏撒娇求情:“师傅,我这个不算是用医术害人吧?您别生气,我下次保证不敢了!”

常敏见沈玉阑反应倒是很快,还知道替她自己求情了,越发的哭笑不得。不过却有心让沈玉阑吃个教训,当下也不理会,只板着脸道:“我先替你看看伤。若是严重,可就麻烦了。”

沈玉阑见状,也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是的任由常敏拉着进了屋子去检查。

其实她自己知道,应该是不严重的——至少没有伤口,更没流血。不过,外伤是没有,到底打的是后脑勺,轻微脑震荡的,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常敏仔细的拨开头发检查了一回,见没伤口,只是红肿了起来,起了一个包,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了几句沈玉阑自己的感受,这才确定的确没什么大碍。

这下常敏也不出去了,留在屋子里亲自帮沈玉阑洗了头,然后又擦干了头发,又涂了些消肿的药膏。这才住了手,拉着沈玉阑道:“今儿也不急着回去了,我带你去三太太那儿走一趟。”

沈玉阑心虚,又怕常敏生气,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的应了——就算是去赔礼道歉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反正,她本来自己也是有错在先的。

常敏一路拉着沈玉阑去了常三太太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三太太的哭声,以及秦玉娘柔声劝慰的声音。

常敏顿时似笑非笑起来,看了一眼沈玉阑道:“看来玉娘的确是半点事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里头的声音就停住了——既然他们来了,三太太自然是不可能再哭下去,那也忒丢人了。

三太太也不会将她们拒之门外,当下就让丫头将他们迎了进去。

常敏一直拉着沈玉阑的手没放开,沈玉阑自己也舍不得挣开——常敏的手很暖和,让人觉得很心安。

见了常三太太,常敏先是笑着喊了一声“三嫂子”。沈玉阑也上前去行了礼。

可是却只换来了一声冷哼,接着就听见常三太太道:“敏敏你来得正好,我也正要让人去找你呢。”

“哦?”常敏笑着应了一声,自顾自的拉着沈玉阑就在旁边坐下了,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秦玉娘,这才又接着说下去:“三嫂子找我何事?”

三太太又冷哼了一声,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就朝着沈玉阑看了过来:“敏敏,什么事儿你心里怕是清楚得很。这事儿,还得问你这个徒弟才是。”

三太太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觉得实在是很不舒服。

不过常敏却是像是丝毫不在意,只微微挑眉:“哦?三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常敏知道三太太说的是什么,却是故意做出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来。

三太太顿时觉得心头憋气,语气越发的不好起来,将秦玉娘往常敏跟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玉娘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

三太太的话语里,有着激愤和指责的味道。

沈玉阑不由得上上下下的将秦玉娘看了一遍,然后确定——秦玉娘的胳膊肯定已经是没事儿了。

常敏也是认真的看了一回,最后也是反问:“我瞧着倒是没什么。怎么了?玉娘她出了什么事儿了?”

章节目录第一百零九章 受罚

沈玉阑看着常敏这幅样子,险些没喷笑出声,心道:没就看出来常敏看似正经老实的一个人,还会这样装傻充愣。

果然三太太顿时气结:“怎么就没事儿了?”

沈玉阑怕自己笑出声来,忙低下头去做老实状。此时她心里也有点儿明悟了——常敏这是为她来找场子来了。

一时间,沈玉阑竟是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常敏仍是淡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什么事儿了?三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气鼓鼓的瞪了沈玉阑一眼,冷笑着言道:“敏敏,你可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她的本事大得很!心思也是狠毒得很!不过是拌了几句嘴,她竟是就故意将我们玉娘的胳膊都给弄得脱臼了!”

常敏一脸讶然:“啊?还有这样的事儿?”一时又纳闷:“三嫂子说只是拌了几句嘴,我怎么瞧着不像呢?方才玉阑那副样子,瞧着可不像是只拌嘴了。”

秦玉娘顿时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玉娘,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常敏笑盈盈的看向了秦玉娘。态度很是温和,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沈玉阑低头继续听着,心头却是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这会子,她也闹不清常敏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秦玉娘的目光微微闪了闪,随后便是低声的言道:“本来下课了也没什么事儿的,只是我心里想着七表哥不是快要回来了?之前她害得七表哥受了那么多苦,我看不惯。就说了她几句,让她以后离我七表哥远些。她却是不服气,然后我们就拌了几句嘴……”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玉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沈玉阑抬起头来。,看向秦玉娘。秦玉娘倒是很会说瞎话。她这个当事人还在呢,竟然就敢这样说。

“接着呢?你们,谁先动的手?”常敏倒是不着急,看了一眼沈玉阑,然后笑盈盈的如此问道。

秦玉娘低着头不说话了。

常三太太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开口道:“我们玉娘一向温柔和善,想也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那意思,分明就是指的是沈玉阑了。

沈玉阑抬起头,这一次不等常敏开口,就朝着常三太太一笑:“三太太,您这话说得。难道我看着就像是野蛮霸道的?”

沈玉阑笑得甜美可爱,看上去很是无害。

常三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还真不可能直接说沈玉阑看上去就是个蛮横不礼的。当下除了冷哼一声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玉阑又看向秦玉娘,柔声开口:“玉娘,你怎么不说话呢?刚才不都说得挺好?对了,刚才你还漏掉了一点呢——你是怎么说我来着,你说,我是不要脸的,是么?我记得当时似乎还不止说了一次吧?其实我真想问问你,我和常俞来往,我们清清白白毫无半点不敢见人之处,怎么的我就成了不要脸的贱人了?”

秦玉娘仍是不肯开口。不过看那样子,却是知道她必然是不自在的。

常敏听了这话,面色渐渐难看起来,待到沈玉阑说完,几乎面色已经黑透了。只看向秦玉娘凌厉的追问:“玉娘,你真这样说了?”

秦玉娘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三太太身后藏去。却仍是不敢开口。

不过,看她这样,常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气得面色铁青,语气更为凌厉:“玉娘,你太让我失望了!之前你处处为难玉阑,我都看在眼里,不过你们也只是小孩子闹脾气,没太过分,我也就不愿意插手也不想管。我只当你是有分寸的,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懂事!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敢说这样难听的话!”

常敏的雷霆之怒,将秦玉娘吓得越发的瑟缩起来,却也不敢不答话,只哽咽道:“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我和她说话,她却不理我,还说我管不着——我才——我才——”

“就算是在气头上,难道你就可以说这样的话?”常敏却是不肯有半点和缓,语气仍是很重的斥责:“而且,玉阑不搭理你才是对的。你缠着她说这些话,她为何要搭理你?她也说得没错,她和常俞来不来往,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去管?反倒是你,你的修养呢?你的矜持呢?”

常敏这话可谓是非常的重了。

秦玉娘自然是受不了——她本就是个性格骄傲的,又一向被人宠爱着,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话?当下顿时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秦玉娘这么一哭,沈玉阑倒是觉得有些讪讪了——这么一哭,还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了。不然看着,就像是她们故意欺负秦玉娘了。

常敏倒是没什么——她毕竟是长辈,长辈训斥晚辈,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常三太太却是有些受不住了,很是不满的对常敏抱怨道:“敏敏,玉娘也还是个孩子罢了。她能懂什么?再说了,不过是说几句,又怎么能动手呢——”

“三嫂!”常敏很是不客气的打断了常三太太的话,语气很是强势:“现在是谁先动手的,您还不明白?先动手的是玉娘!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用墨条砸了玉阑的后脑勺!您该庆幸,她当时没用砚台。不然,这会子您就该好好想想,拿什么给人家沈将军赔个女儿!”

顿了顿常敏又轻哼一声:“也是玉阑手下留情了,若换成是我这脾气,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毕竟胳膊脱臼还能接回去,如今可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沈玉阑低着头,倒是有些错愕——她还真没看见过常敏这样强势的时候。常敏因为是寡居,所以大多数时候看着有些不大喜欢笑,不过性格却也是很柔和的。也鲜少和人争执什么——她本也是女医之首,旁人对她大多都是崇敬尊重,也不会和她争执什么。

今儿一见,倒是真的觉得,原来常敏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不过,听着常敏这些话,沈玉阑却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有些酸胀——常敏这样维护她,她的确是觉得心里很暖。那种感觉很好。

常三太太被堵得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阴阳怪气的言道:“敏敏,纵然玉娘有错,你也不能这样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常敏一挑眉:“三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帮着自家人?”

沈玉阑更加将头低了几分——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了。

常三太太仍是阴阳怪气:“敏敏你心里知道就好,何必我说出来呢?”

常敏也是冷笑:“三嫂子这话可不对。玉阑是我的徒弟,将来,我靠得上谁还不一定呢。我劝劝三嫂,玉娘虽然还小,可是也该好好教教规矩了。今儿这事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给三嫂面子,闹到爹那儿去,让爹主持公道。”

顿了顿,常敏又看向秦玉娘:“玉娘,我会和你大姐姐说,让她带着你出诊。”

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不可能再将沈玉阑和秦玉娘放在一处了——不然再出了什么事儿,让人看了笑话都是小事,真伤了谁,那就是大事了。

秦玉娘听了常敏这话,顿时面色都白了几分,咬着唇一脸的委屈。

常敏却是不肯改变心意。

常敏拉着沈玉阑往走的时候,沈玉阑分明看见常三太太厌恶的看着自己,以及秦玉娘有些怨恨愤愤的样子。

心里当下便是我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这一次是真得罪了人了。

一时回了常敏的院子,常敏似还没从方才的恼怒中缓过来,面色仍是有些难看。

沈玉阑便是抱住常敏的胳膊,将头缓缓靠在常敏的肩膀上,轻轻的跟她道谢:“师傅,谢谢您。”常三太太说得没错,秦玉娘到底是常家的亲戚,常敏就算偏袒些,谁也挑不出礼来。

常敏叹了一口气:“你是我的徒弟,师傅岂是白叫的?”况且,沈玉阑很让人心疼——小小年纪,亲娘不在了就不说了,又是在那样一个家里。之前她就觉得沈玉阑被秦玉娘为难,已经是受了委屈,谁知道秦玉娘竟是更变本加厉了。

之前她一直觉得秦玉娘聪慧,是个好苗子,所以也很是爱惜。觉得性子骄纵些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她却是觉得,资质再好,性子如此,却也是不足以成为一个好的女医的。

再看沈玉阑……虽然也冲动,遇事儿也沉不住气,而且性子也更狠戾些,可是她却是觉得,这样的人,或许更适合当女医。至少,在盛怒之下,沈玉阑还知道手下留情。

要知道,凭着沈玉阑的身份,沈峻之如今的声望,就是沈玉阑真打了秦玉娘,常家也未必就能追究什么——一来本就是秦玉娘错在先,二来,沈家也的确是得罪不起。

不过……

常敏沉下脸来,将沈玉阑扶正,然后肃穆的开口:“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沈玉阑自然知道自己也是有错的——当下也我不敢耽搁,忙跪下来,诚恳的认错:“我不该动手。不该冲动。”

“那你为何还要动手?”常敏轻叱一声:“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应该去找长辈,而不是私自动手!秦玉娘不对,你这样一样的是不对!你和常俞那样要好,自然比谁都清楚,他为何要去北方呆三年!他犯的错,你怎么就不能我长记性?是,你是没学过不假,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女医!只要是大夫,是医生,那就要牢牢记得,切不可用医术害人!”

沈玉阑低这头,诚恳认错:“是,是我错了。”

“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与你太过计较。抄写十份医德给我,好好想想今儿犯的错!”常敏见沈玉阑这样诚恳,倒是也不好再训斥下去,况且想着她本就手伤了,也舍不得让她继续跪下去。当下便是伸手将沈玉阑扶起来了。“今儿这样晚了,就在这里睡一夜吧。”

章节目录第一百一十章 常俞归家

越是离常俞归来的时间越近,沈玉阑就越是等得烦躁起来——到最后,完全就是数日子在过了。

心里想着事情,自然做其他的事儿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不,这日跟着常敏出去,就连着做错了好几件事儿。不是拿错了东西,就是听错了话。

惹得常敏颇为生气,狠狠的训斥了她一回:“你这是在做什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若是不想来就赶紧回家去,留在这儿也是耽误功夫!你忘了你是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哪里能容得了你一再犯错?”

沈玉阑也是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心里也是颇为懊恼,当下诚心诚意的认了错,保证以后不敢再犯。这才让常敏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我知道你和常俞要好,他要回来你少不得替他高兴。可是做正事儿的时候,也该认真。不然你这不是害了别人?就是常俞知道了,也必然会狠狠的训斥你。”常敏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又道:“常俞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难道我就不盼望他能早些回来?可是若人人都跟你似的,这看诊还怎么继续?”

“师傅,我知错了。”沈玉阑满面羞愧。

常敏这才作罢。

之后几日,沈玉阑倒是也按捺住了心头的焦灼,沉静下来。倒是在没有犯错。

常敏看在眼里,自然是也觉得欣慰。

沈玉阑这头频频出错,那头秦玉娘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不过她和沈玉阑又不同,最后索性告假了几天,侯在家中等着常俞回来。

可是偏偏常俞过了约定的日子仍是没能回来,虽然派人带了消息回来说是路上耽搁了,可是哪里又真的能让人放心?

沈玉阑就不止一次的猜想,到底路上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这才耽误了?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这样一想,她便是越发的担忧起来。连带着脾气都暴躁起来。

夜里看书的时候,紫苏不小心打翻了一杯茶水,沈玉阑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窜了上来,登时就克制不住的出声斥道:“毛手毛脚的做什么!”又见那茶水有不少泼在了桌上那只小猴子身上,顿时更是恼怒起来:“还不快去拿东西来擦干净?愣着做什么?”

紫苏吓得忙出去拿了帕子来擦,可饶是如此,沈玉阑却还是嫌不够,自己一把夺过了帕子拿起小猴子赶忙擦干。

其实小猴子是木雕的,沾了点水也是不怕什么,晾干就是了,也不影响什么。可是沈玉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那股脾气,根本就是克制不住——

紫苏素来是个稳重的,办事也诚恳,这些年来倒是从未挨过骂,就是重话也难得听到一两句。此时被沈玉阑这么狠狠训斥了一回,心里顿时有些受不住,越发的委屈起来——

强忍着委屈将水渍都擦干了之后,紫苏出了屋子便是再也忍不住,先是让半夏去替她一阵,接着就是回了自己屋子里大哭了一回。

藿香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儿,少不得又劝了一阵:“你也是,明知道大小姐这些日子烦躁,谁进去伺候不都是小心翼翼?骗你还打翻了茶水。大小姐脾性好,对咱们一向都是和气温柔。不过就是这几日有些反常罢了,那也是有缘故的。你还委屈上了,我倒是宁愿大小姐骂我一回,她自己痛快痛快别憋坏了呢。”

紫苏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毕竟落差太大了,一时之间也有些转过来罢了。此时哭了一阵子,心情倒是舒缓了许多,叹了一口气抽噎道:“也不知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呢。”

藿香拍了拍紫苏:“还不就是常少爷回来的那事儿闹得?”

“要我说,大小姐是不是也太过了,不过是耽误几日——”紫苏蹙眉,有些不解。

藿香一把掩住紫苏的嘴巴:“快别说了。( )咱们小姐和常少爷是什么情分你还不清楚?这些年,虽然常少爷不在京城,可是却一直有书信来往。我瞧着,倒是更进了一步。咱们大小姐心里也不小了,换做是别的人家,怕早就开始相看,说定亲的事情了。”

紫苏顿时回过神来,讶然的瞪大眼睛:“老爷怕是不会同意吧。常少爷毕竟是庶出……”

藿香撇撇嘴:“庶出怎么了?将来分了家,谁还在意这个。?要我说就挺好。没有正经的婆婆,嫡母那头,到底也不亲厚。将来常少爷也就能全新全新的对咱们小姐。常少爷脾性也好,又肯宠着大小姐。我瞧着就很好——”

听见藿香的分析后,紫苏仔细想了想,倒是也忍不住的点点头:“你这样说也对。就是老爷——”

“老爷对咱们大小姐多疼爱?从来都是顺着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不然你以为,为何老爷明知道小姐他们通信,却是不阻拦?”藿香压低声音:“我倒是宁愿小姐早早的出了门子,瞧瞧如今这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几年了,就没几日舒心的日子!出了门子后,好歹让咱们小姐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紫苏连连点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小姐出嫁,我们怕都是要陪嫁过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