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脑袋按住,低声道:“你知道你每次走,我心里就像被人挖了个大口子,呼呼的就漏风。你每走一次,我心里的口子就越来越大…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将军…”棋归有些不安,用力抱住了他。
“我是喜欢你,棋归,最喜欢的。当初一眼瞧见你,我就喜欢了。”
棋归立刻道:“骗人!”
当初她那个小叫花子的德行,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燕君行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说的是真话。当你在燕国军营里出现的时候,我把所有人支开,差点就上去跟你求婚了。”
棋归摇摇头,不相信。燕君行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我知道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又怕你把我当个疯子,所以,我就把这个念头按捺下了。”
他搂着她,轻声道:“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瞧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或许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缘分罢。棋归第一眼瞧见燕君行,也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哪怕在一群人中间,她也可以马上把他认出来。
他低下头,覆上棋归花瓣般的嘴唇,轻轻碾转,低声道:“我只恨我不能把我一片真心剖在你面前,可你从来亦是不信的。”
棋归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拼命点头,道:“我信,我信的。”
燕君行扶了她一把,笑道:“都是孩子的母亲了,不要这么爱哭了。”
棋归红着眼睛,又凑上去亲他。
光是这么亲来亲去,竟然让他们玩了一个下午。
有些人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沉鱼带着红颜参观武侯爵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倒不是因为红颜刁难她什么的。红颜心思多,有什么决计是不会直说的。跟在沉鱼身后,对景色没有半分兴趣,反而一个劲儿地打听沉鱼的家底。
“这么说小姨娘你还是出身官宦世家?”红颜吃惊地笑了起来。
沉鱼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神色,只是低眉顺眼地道:“惭愧。”
红颜道:“既然是罪臣之女,怎么又进了武侯爵府,做了侧夫人呢?”
“贱妾…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后被赐给侯爷为妾的。”
“原来是御赐的。小姨娘真是好福气呢,难怪在府里这样尊崇。”
沉鱼一口气就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在外人面前,她到还端着几分架子。可是在这府里,谁人都知道,她就和一个大管家差不多,也就是仗着公主宠她,才有她说话的份。
可这么些年下来,沉鱼的心早就静了。
她看着红颜,想到她是棋归的侄女儿,决定看在棋归的面子上,就忍着她好了!
红颜好像在看院子里的花,突然道:“我怎么听说,姨父很是宠爱我九姨?”
“自然是非常宠爱的。”这本也就是事实。
红颜突然回过头来,笑道:“那你不妒忌?”
沉鱼噎了一下。妒忌?她自然妒忌。
最早的时候,也会想想那天下无双的宠爱会是她的。可她的命是棋归救的,她也不傻,知道若没有棋归的庇护,她也不会有今天。比起燕君行,棋归才是那个她可以依靠的人。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宠爱?
何况,心里的那一丝丝期盼,这些年早就泯灭了。燕君行恐怕连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记得,还谈什么宠爱?
因此现在听红颜说起,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您多心了。”
红颜呵呵直笑,道:“您别生气啊,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你管的真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红颜和沉鱼说这话,转个身,就有恰好听见的人告诉了棋归。顿时棋归哭笑不得。
傍晚的时候,燕君行被人叫去应酬,说是吃了饭就回来。
棋归就把红颜叫到自己身边。看着这个一肚子心思,又古灵精怪的孩子,棋归叹了一声,道:“说罢,你去欺负你姨父的侧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红颜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她对您说的?”
她是敬重棋归的。
棋归摆摆手,道:“不是她,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嚼话的人。何况你是我的侄女儿,来我跟前儿,说你的坏话,你觉得有什么用?”
棋归一针见血,道:“这世上并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红颜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姨父去求了宫里的苏太贵妃,让她给你准备着相看的事儿。选的都是各家的好儿郎,不至于辱没了你,你有空就进宫去相看相看,有合意的,就跟姨说。”
红颜傻了眼:“相看?”
棋归猛的瞪了她一眼,道:“你是我的侄女儿,是好好的姑娘家,好好选个人做夫婿,没的满脑子就想着给人做妾!”
“…九姨,我不是…”
棋归头疼地摆摆手,道:“行了,都别说,你原来那套争宠的把戏,在我这儿也不管用。你以后是要嫁过去做大家主母的。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我们府里的耿嬷嬷,把该学的都学学。免得出嫁了跑到别人家去,正经事不干。”
红颜有些委屈,低着头,道:“也没人教我…”
“不是正让你去学吗”,棋归放软了声音,道,“男人和女人,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你以前是什么等级的妃子都好,那也就是个妾。我现在要把你嫁出去做正妻,你就要知道,正妻和小妾是不一样的。”
红颜小声道:“可您府里不也有一个小妾,您还让她三分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让她了!她安分守己,我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跟她来的另一个,因为不老实,早就打发出府去了!”棋归的眉毛都立了起来,看着有些生气的模样。
红颜想了想,道:“那还差不多,看来您也不是那么傻,倒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那我就可以放心嫁到别人家去了。”
棋归哭笑不得。敢情这姑奶奶是自作主张,想帮着她一把呢!
“还,还有一件事…”红颜脸色有些苍白,小声道。
第356章 燕家父女
说来好笑,这个做妹妹的竟然有些怕自己的兄长,燕妙言巴在棋归身上,把小脸也埋在她怀里。
棋归摸摸她的头,笑着不说话。
红颜心里算了算时辰,心道感情那么好,难怪还有一个侧夫人,她一天到晚都在生孩子,还是得有个侧夫人来服侍夫君。可是这侧夫人倒是一个什么都没生下。
沉鱼看着红颜有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红颜那一句“小姨娘”,一语双关,一则是说她不过是个姨娘,再一听好像又很亲热,是随着棋归的辈分叫。沉鱼也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懂得看人眼色。红颜绝不是无意为之。
再则,红颜的长相,仔细一看,和棋归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年轻一些。沉鱼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着棋归的情景。那时候棋归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就更像了。虽说红颜多算计,可是那股子微妙的倔劲儿和棋归也很像。
这就是一个心机幽微的十六岁的棋归…
昨晚沉鱼见着红颜,就觉得怪怪的。今天日里见了,更觉得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虽说燕君行纳不纳妾,纳的是什么人,跟她都没有关系,她已经有了三品淑人的封号。可是看看棋归,又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排斥。
然而棋归毫不在意…是啊,她在意什么呢,一直不肯纳妾的是燕君行,又不是她。再说了,又是她娘家的侄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照顾着也不会吃亏。
沉鱼微微一哂,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怎么会觉得棋归会吃亏。
这说笑,燕君行回来了,看见屋子里热热闹闹的,也怔了怔。沉鱼看了红颜一眼,红颜果然眼前一亮。
“将军回来了。”棋归笑道,把小妞妞放下了。
小妞妞立刻跑过去抱住燕君行,就巴住不放了,一边还得意洋洋地看着诸多兄弟,好像在说,爹是只宠我一个的!
燕君行怎么会知道这孩子这么小,心思就这么多,只是笑了笑,道:“你别去爬你娘,你娘有身孕,担心踩着。”
小妞妞乱拱,委屈地道:“娘喜欢弟弟,爹只喜欢娘,小妞妞不依!”
顿时燕君行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道:“胡说什么呢。”
小妞妞愈发委屈了,嗓门一如既往的大,道:“娘嫌小妞妞嗓门大,不喜欢小妞妞。还不喜欢妞妞的名字…”
“…”棋归黑着脸。
燕君行且惊且笑,抱着小妞妞坐下了,问棋归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棋归无奈地道:“这丫头片子也太会来事儿了,真不知道像谁。”
燕君行心想,不就是像你!
沉鱼站了起来,笑道:“贱妾告退。”
棋归点点头,笑道:“去吧。”
红颜突然蹭了上去,笑道:“小姨娘不若带红颜到花园里走走。”
沉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只能点头答应。
就留下这一屋子孩子和燕君行夫妇俩,并几个奶娘。燕君行和孩子们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把孩子们带走,有话跟棋归说。
其中小妞妞还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燕君行扯了两下没扯下来,顿时啼笑皆非:“你怎么跟你娘一模一样!”
棋归缠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闻言棋归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燕君行哄了两句,更不可能像对棋归一样把她直接扯下来丢一边去。因为棋归不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小妞妞会。
无奈之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便笑了笑,道:“奶娘出去吧。妞妞要爹抱,便要坐好,不要这样勒着爹的脖子。”
棋归忍不住道:“您这样,迟早要把她宠坏的。”
燕君行不在意地道:“姑娘家,出去就是要高人一等。爹娘宠着,兄弟罩着,还怕什么!”
“…”
妞妞搂着燕君行的脸直亲!
燕君行好不得意,笑得合不拢嘴。
棋归无奈了,索性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最终燕君行和小妞妞嬉闹了一会儿,对棋归道:“登基大典开始提上议程了,这阵子咱们阖府就闭门谢客,你也别在外面乱窜,把下面的人都约束好。等登基大典大封天下之后再出去交际应酬。”
越是这个节骨眼上,越是不能乐极生悲叫人抓了把柄去。
棋归点点头。
燕君行笑道:“我今儿也跟宫里请了假,从明儿起也不去上朝了,在家里陪你。”
小妞妞立刻拍手道:“好好!”
棋归却皱眉,道:“虽说要避嫌…可是您又请假,是不是不的好?”
燕君行站了起来一把把小妞妞抛了起来,逗的小妞妞直笑,他道:“你还不如我的姑娘知趣。”
棋归忍不住道:“她几岁,我几岁?你若是嫌我不知趣,你就…”
被警告地瞪了一会儿,棋归终究是把“找那年轻知趣的”给咽了下去。
小妞妞却趁机道:“娘坏,妞妞好!”
顿时夫妻俩哭笑不得。
燕君行坐在棋归身边,笑道:“你也别生气,孩子怎么教养,我不是心里没数。说实话,棋归,我不在乎我们家的孩子是不是恭顺贤淑,是不是个淑女。只要她能明辨是非,并且懂得体恤人心,是个好孩子,就够了。”
棋归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女孩子家,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燕君行抱着小妞妞,笑道:“姑娘现在还小。咱们俩没有哪个是极端的,孩子大了,自然知道是非道理。你可别像对果果似的,恨不得你自己的女儿和别人的都是一个样子才好。这普天之下,孩子那么多,难道每个都要是个淑女?”
棋归叹了一声,心里确实有些黯然。她的确是想着果果已经定性了,这个小闺女年纪还小,她总可以养出一个恭顺贤淑安分守己的淑女来,没想到竟然还是天不从人愿。
可惜她忘了,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淑女。
“还是说说您请假的事儿吧。”
燕君行点点头,道:“昨日就和王上提过,王上准了,说是你身体不好,又怀了身孕,让我在家里好好陪陪你。”
棋归哭笑不得,道:“我哪里身体不好?”
“转眼孩子都这么多个了。光我记得的时候,咱们俩呆在一块儿就是你在生孩子,带孩子。棋归,生完这一个,好好避妊吧。”
看他眼中都是怜惜,棋归也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微红,低下了头,轻声道:“当初也说过避妊,可现在不也是…”
“那是我大意了。以后不会了。”猛的棋归肚子里竟然又有了。燕君行也是真的痛定思痛了。
生孩子是那么好玩的事吗!
燕君行笑道:“你也别老是叹气,横竖孩子总是要生的。现在你提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以后不用受累。”
棋归点点头,挨在他肩上。小妞妞就爬上去亲她的脸。
棋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燕君行就只当自己请假的事情棋归已经答应了,撇开不提,又问棋归:“你那个侄女儿…”
“嗯?”
“我已经跟太贵妃娘娘提过这件事儿,太贵妃娘娘说,倒是可以做个主,给她牵头相看。若是她有了那中意的,便可大婚。”
棋归怔了怔,道:“人家才刚到京城呢,这么急干什么?”
燕君行抿了抿唇,道:“不干什么,这不是替你操心吗?”
其实棋归又不傻,哪里不知道燕君行怎么想?这么些年了,她眼皮子底下也看过了不少人,谁是怎么样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红颜的心思,不敢说十分,至少有七八分,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并不在意。燕君行心无旁骛,夫妻生死走了多少回,她自是信他。何况他这样的人,是绝计不会和自己妻子的侄女儿靠在一起的。
他现在提出来,想早点把红颜嫁出去,无非就是担心她有了身孕,若是红颜背后闹腾点什么东西出来,怕她吃不消。
她低头笑了笑,抬起头就想去吻他。
燕君行却迅速别开了脸,并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棋归这才想起来他怀里还抱着小妞妞,低头看见小妞妞正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棋归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燕君行笑了一声,着人把孩子抱了出去,哄了两声,回过身来又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好好地亲了个够。
至于红颜的事情,他和她商量过了,也当她是答应了,决定就这么给太贵妃说了。
棋归哪里想得到他会这样。本来他对红颜不甚在意,也不大管红颜的事情,棋归压根就没想过他会特地跑去帮她把这个侄女安排一下。
她坐在燕君行怀里,主动亲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最后亲上嘴唇,倒没有深入,只是贴着温热的嘴唇,细细的碾转。
她轻声道:“将军,我有件事儿,没有告诉你。”
燕君行的手早就伸进了她衣服里,心猿意马,漫不经心地道:“怎么?”
似乎是下了半天决心,她终于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李宛喜欢我。”
“…”
第357章 奉旨修史
这小姑娘鲜少露出这种神情,看得棋归心里也软了软。
她轻声道:“怎么了?”
红颜抿了抿唇,道:“您也知道,我从前是齐王的宫妃…清白是早就没了的。这若是正经人家的男子,谁愿意娶我啊…”
原来是为这个。
棋归失笑地摇摇头,道:“大燕民风开放,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何况燕君行居功至伟,正是炙手可热的巅峰人物。赵棋归独宠那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一大把。现在王上膝下还没有公主,赵棋归的侄女儿,身价绝对低不到哪儿去。
她想了想,道:“你若是一个都不喜欢,也不要紧,直说便是。我倒觉得,比起那些公子哥儿,我们八部骑兵的儿郎,或许更合适。”
说着,有些懊恼,怎么早没想到这些,还让燕君行跑到太贵妃娘娘跟前儿去了。
红颜怔怔地道:“真的,随我挑?”
“当然随你挑啦。”棋归笑眯眯道。
红颜还是怔怔的回不过神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使劲儿又使错地方了…
夜里燕君行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当时棋归和小妞妞还躺在床上,棋归给她说故事听。小妞妞越听越精神,棋归哭笑不得。
看燕君行被人扶了进来,棋归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起身去扶他,并不忘嘱咐人把小妞妞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