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连忙去拉:“棋归!”
结果自己光着身子却也不好跑出去,棋归挣了两下就挣开跑了。燕君行只好自己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了,才又追了出去。
好在棋归没有跑到屋外去,只是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喝冷茶。
燕君行见状松了一口气,道:“我就是怕你多想呢。胡瑶从齐国回来了,我今儿就是去见她的。这女人有多难缠你也知道…”
棋归冷冷道:“哦,就是那个,你骗我说她有四十多岁的那个美人?”
燕君行愣了愣,道:“我没骗你,她的年纪真的不小了。这些不都给你解释过了吗?”
棋归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按捺下去,心道没有捉奸在床,现在说什么都可能是她想多了。她低声道:“既然没有什么首尾,直说便是,躲躲藏藏的,叫人心里好不安呢。”
看这样子,燕君行觉得她冷静下来了,便也松了一口气,道:“好好,你不生气就好。我也怕你多心。”
“我倒会觉得你是心虚呢。”棋归嘀咕道。
燕君行道:“好啦,我都知道错了,这事儿是我没处理妥当。主要是…你不知道那老妖婆有多难缠。”
他想到就大为头痛。偏偏此人又才华过人,整个大燕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奸细头子了。
棋归不相信,道:“有多难缠?”
燕君行搂了她坐在自己怀里,回忆了一下,道:“就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儿,她就要给你弄的非常麻烦。非常非常麻烦,她才肯罢休。”
棋归没吭声,由着他搂着自己亲了一会儿。
后来趁燕君行自己去洗澡的空当,棋归出去交代了百合一声,然后就对燕君行说,她去看看孩子。
棋归很有耐心地等在孩子的房间。不久以后,等来了一个人。
多年没有面对面,他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原来他是俊朗,或者该说是明朗的。现在,他却像一把终于开刃的宝剑,锋芒毕露,几乎叫人不能直视。
这样的人,这些年来,却甘愿在武侯爵府,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做一个普通的护卫。
“公主。”李石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也不会想见他了。
棋归的神色很平静,道:“查出来了吗?”
“不需查。骑主当年就查过这些人。此女名叫胡谣,从天机门叛变,自立门户。后来在驸马的斡旋下,和天机门现任门主签了协议,互不干涉。”
他沉默了一下,道:“驸马在齐国布下的眼线,有大半都是出自她手,祸乱齐宫,她功不可没。如今是大功告成,她回到燕京,和驸马会面。”
棋归道:“她多大年纪了?”
“已近知天命之年。”
快五十了…棋归愣了一下,想到当初见到此女的情景。她看起来简直就还是一个少女,美艳不可方物。
李石主动道:“此女驻颜有术,江湖传言,她精通采阳补阴之术,所以容颜不老。但,确实已经有那么大年纪了。”
棋归闻言有些尴尬,讪笑了一声,道:“哦,是这样。那她的秉性如何?为何驸马说她,非常难缠?”
李石道:“确实难缠,像是…巴不得天下男人都为她倾心一般。见着谁,都像见着情人一般。她性情古怪,折腾人是常有的事。”
棋归想象不出来,点点头,道:“知道了。”
李石有心再跟她说两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说,拱手告退。
他前脚刚走,燕君行后脚就到了,脸色还不好看。
燕君行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棋归正抱着小四,闻言愣了愣,道:“来看看小四。”
燕君行道:“我刚才瞧见了一个人,有些眼熟,是当年你身边的贴身护卫?”
“…”
棋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不好说是把李石叫过来打听燕君行的事情了,便只道:“嗯,是李石。”
贴身护卫…哼。
“怎么突然想起来见他?”
“就是,有点事儿想问他。您也知道,李宛不在,不然我该找李宛的。”
那个李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君行盯着她,道:“有什么事儿,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棋归竟然被他盯得抬不起头来,道:“那是…八部骑兵的事儿。”
燕君行道:“对了,你说他叫李石,不就是那个,当年和你同进同退,同吃同睡,还说要娶你做小媳妇的那个小子?”
这些他早就查过了!
棋归讪讪地道:“那时候,不是还小吗…”
第274章 深夜来客
“果果今年十二岁,你也知道说她不小了。”
棋归的脸色顿时发白,道:“将军…我跟着你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
燕君行看了她一会儿,阴沉着脸走了。他心里堵得慌!
倒不是怀疑棋归,就是觉得看见这些人就心里发毛。而那些人里头,尤其是李石为甚。
棋归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懊恼。都是她不好,这么多年夫妻了,还猜忌来猜忌去的。和大多数丈夫比起来,燕君行都要好太多了。最要紧的是,他好,是因为他本来就好,绝不是被她管教出来的。
偏她还不识抬举,一天到晚想管着他。
磨蹭了一会儿,回到寝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瞧了一眼。燕君行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动静,果然就又犯病了,傲娇地转了个身不理她。
棋归搓着手,做出了个讨好的表情,上前赔笑道:“将军啊,您别生气啊。”
燕君行“哼”了一声。
“是我不好,还老是猜忌您。连累您还要在外头沐浴才能回家。您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敢了。”
燕君行没动。
棋归就道:“将军,求您了,别生我的气了。我真不是有心的。”
燕君行就叹了一声,道:“怎么,你还怕我生气?”
“自然怕!您是我的夫君啊。”
燕君行哭笑不得,道:“撒娇就有用?”
棋归垂头丧气地道:“将军,妾身都认错了,您还想怎么样?”
“既然开了头,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吧。”燕君行转过身,正色道。
棋归的眼圈就红了,道:“都是些陈年往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年流落民间,难道不是身不由己?自打我嫁了将军,难道不是三从四德,规规矩矩的?”
燕君行道:“倒也不是说你不对。”
棋归低下头,道:“那您还生气?”
燕君行无奈地道:“你先别难过,我要告诉你,看不见你,我心里不安。”
“…什么?”
燕君行似乎有些尴尬,别开了脸,道:“今儿沐浴出来,没瞧见你,我心里不安。尤其是明知道你在生气的时候,你要打要骂要闹都好,就这么走了,我心里边空落落的难受。”
棋归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少顷,主动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嗯,将军。”
燕君行叹了一声。他少小从军,何曾有过这样娘们儿似的情绪?想来都是叫棋归给惯的,跑的时候就跑到天边,好的时候就天天跟在身边。
其实棋归一直问他,天天接送会不会让他觉得厌烦,或者是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但他其实…很是喜欢。
无奈,天气冷了以后,她早上就不大起得来了。傍晚也要看她当天高不高兴,才有可能在宫门口瞧见她。
也许是曾经,她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太伤人了,在他心里挖了两个大洞,总是空落落的漏风。
棋归低声道:“燕君行。”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终于是看见了他总是故作淡漠的眼神中的不安和失落。
就像那几个孩子似的…被冷落的时候,总要闹点什么脾气,来让你去注意他。而她还嫌他和那些孩子一样讨人嫌。
“燕君行。”棋归用力抱住他,声音有些哽咽。
做错了事,或许就得用一辈子来弥补。
燕君行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棋归执拗地挂在他身上,就是不肯下来。燕君行也由她。
直到要入夜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起初燕君行和棋归都没想到,只当是百合来传膳了。结果打开门,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披着蓑衣站在门外,都戴着大大的斗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些雪,颇有些寒风刺骨的意味。
把人让了进来,竟然是燕君铭和果果。
燕君行和棋归连忙行礼,被燕君铭扶住了。
“朕今个儿是偷偷出宫来的,十哥你快别多礼。”
燕君行道:“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燕君铭有些无奈。
棋归看果果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头发上也有些湿漉漉的,一边泡了热茶给他们端着,一边轻声道:“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好像是怕她不高兴,燕君铭道:“正好她说想来瞧瞧她娘,朕就把她带出来了。”
果果笑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燕君行和燕君铭已经坐下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和十哥商量。所以朕就来了。”
燕君行吩咐棋归升炉子,让人端酒。知道他们还没吃饭,燕君铭就让棋归管自己吃,不用理他们。
“今年天灾不断,到处都上折子要拨银子。还有什么要求修建镇风塔的。朕也想置之不理,可是当地百姓又笃定此道。国库吃紧,这没完没了的头疼的事儿,就不能风调雨顺一些。十哥,你说该怎么办吧。”
一坐下来,燕君铭就迫不及待地把心里的烦恼倾泄而出。
这些,掌管文昌阁的燕君行自然知道。
他想了想,道:“现在国库吃紧,真要把齐国打下来,为了方便以后治理,断不能乱了军纪。这样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只解了燃眉之急,后患无穷。”
他自然知道,燕君铭是动了攻齐顺便抢劫的主意。没办法,国库要是实在吃紧,相对于对自己的子民横征暴敛,燕君铭自然更倾向于去抢别人的。
可是这样一来,后患无穷。就算齐国攻了下来,若是燕君无道,只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起义军。
燕君铭顿时泄气,道:“朕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两全之法。”
酒热好了,燕君行给他斟了一杯,道:“您既然来了,必定已经有个不错的主意。”
燕君铭就下意识地看向果果。
不过也就是一瞥的功夫,他立刻转过了头,道:“办法是有几个,但是都有些拿不准。”
燕君行道:“王上便说说吧。”
燕君铭想的第一个办法,是治贪。
百姓没钱,国库没钱,可是贪官有钱。趁此机会,大行治贪,贪官家里抄出来的,必定是好大一笔银子,能解燃眉之急。
燕君行想了想,道:“此法甚妙,但只怕,真要执行,朝廷官员之间,千丝万缕,到时候牵扯不清,怕是一时难成。倒不如,每攻一下齐城,查抄当地贪官,散些于百姓,剩下的充归军用。”
“十哥说的是。可就怕杯水车薪。”
燕君行笑道:“杯水那也是水,只听听王上的其他办法。”
燕君铭的第二个办法,是将修河道,修震风塔的之类的民生之事,开放给当地的商贾,由多方集资,建成。再有他钦赐匾额,并赐出力最多的商贾,员外郎称号。将其姓氏家族留录六部,若有科举中第者,可优先被选入翰林先做庶吉士。
严格的来说,这是可行的。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底层,可是他们有钱。有一块皇帝钦赐的金匾,绝对是光宗耀祖。再则,当朝科举,中第者要先进入翰林做几年庶吉士,才能外派。每隔三年,便有一批进士,都是分批进入翰林的。
有些运气不好的,当年没轮上,就得接着轮好几年。甚至轮上个几十年。
毕竟,京城中,有不少贵族,官家,他们的子弟总要靠在前面。
对于渴望从商贾之流跃入官宦世家的富商们来说,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有人愿意捐款,也可以为国库省下一笔开销。
唯一的副作用,也就是作为王上的御笔钦赐牌匾,稍微,廉价了点。并且利益多少受到侵犯的京城贵勋,会以此为理由来反对。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燕君行仔细想过,由衷道:“此法,更妙,可立刻执行。”
说着,就以一种赞赏的眼光看着燕君铭。谁说他兄弟有勇无谋来者,这样的好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得到燕君行的表扬,燕君铭也高兴的两眼发光,又下意识地看向果果。
棋归看着果果面上亦有喜色,仿佛与有荣焉,总算是看出来了!顿时就面色一沉。果果瞧见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那边的讨论还在继续。
燕君铭主动道:“朕还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燕君行面上带了笑意,道:“王上请说。”
“朕想着,齐国打下来,该是历年无大战事了。但朕想,趁此机会,削减后宫开支,并废选秀。”
“…”燕君行没反应过来,“王上说要废什么?”
“选秀,朕想废选秀制。”
燕君行怔了怔,道:“为何?”
大燕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制度,五品以上官员的成年女儿都是要参加的,这个传统已经传承了几十年。没被选中的女子,可能会被婚配贵勋官员,又或是被遣送回府。是一场盛事。
就连燕君行当年的那几个倒霉的“未婚妻”,也是在选秀中被赐婚的。当着所有臣工的面,没想到他还是有胆子逃。
要废,怕是…难。尤其是新王登基,自当选取贵女,充裕后宫。
燕君铭低着头,道:“大王兄在位时,国库每年收入最多的时候,是三千万两白银。各项开销不必一一列举,当年的后宫妃嫔宫女已经达到数万众,包括薪俸,赏赐等,就耗去三百万两。这么大的一笔开销,朕觉得委实不值得。三年选秀一次,每次选秀,都要耗去白银十万两左右。自有选秀制至今,共九十三年,粗略算,耗去白银三百余万两。”
“而那些女子,选入宫中,又有什么用?国库拨银子养着,有不少空叹白头老死宫中。实在是不值得。”
第275章 谁懂女儿心
棋归很想拍手称赞,却也知道不妥,只好在一边继续听着。
燕君行自是不会被这笔账说动,道:“祖宗礼法不可废。”
燕君铭抿了抿唇,道:“十哥你也不要那么死板。难道朕说的没有道理吗?”
燕君行道:“您说的都有道理,臣觉得,也该是这个理。可是选秀是大事,不是说要废,就能废的,朝臣之中,顽固不化的也好,别有用心的也好,必定是一番大闹。”
闻言,燕君铭有些沮丧,他道:“也是。”
说着,又看了果果一眼。可是果果别开脸不看他。
心里有气,又道:“那就等着过两年选秀,朕也给十哥选两个好的。”
“…”
燕君行深吸了一口气,道:“虽说是难了点,可也不是不行。”
顿时燕君铭来了精神,笑道:“朕就知道,十哥会有办法的。”
燕君行无奈地道:“此事只待天下一统,王上功垂千秋之际,再提为妙。”
“如何提?”
“天下大战方歇,该与民休息。不如就交由太后娘娘做主,选王后入宫。再有齐国仕女赐予群臣为妾。您再抓紧了和王后多生几个王子,过几年便罢了选秀之事便是。”
燕君行没好气地道。
这小子听着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实是什么心思,他这个做哥哥的,还会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