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习惯性地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也皱眉。以前她吃多了,他会帮她揉一揉,可是今天,显然不合适。

棋归只好自己站起来,揉着肚皮,在小包间里走来走去,一边和燕君行说话。

果果一个人无聊地往窗外看,突然道:“娘,有人打架!”

闻言,棋归连忙冲了前去一看,嘿,这是什么打架,根本就是强抢良家妇女啊!

只见窗下有一个小娘子,被几个彪形大汉给拉住了往外扯。她的另一只手被一个老汉拉着,似乎正在苦求。两边拔河一般拽着。有个锦衣公子在旁边站着,看久了,似乎是不耐烦了,索性就自己上前去,连踹了那老头子好几脚,那老头子就摔在地上,打了个滚。但对方却没有马上带人走,一个人把那姑娘扯着,另外几个人就开始对着那老汉拳打脚踢的。

棋归一看那锦衣胖公子,就怒了,道:“是金伯府的苏大公子。这狗东西…”

说着,一把扶住窗栏就想往下跳。

把果果吓得要死,连忙上去抱住她:“娘啊!您别想不开啊!”

其实棋归轻功很不错,哪里就会这么摔死了?

燕君行黑着脸把她拽了回来,道:“得了,看我的吧。”

说着,双手一撑窗栏,就跳了下去。

棋归被果果半拽半抱,自己反而不好怎么样,只好由着她把自己拽了下去。等母女俩伸长了脖子要看热闹,下面已经打完了。

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燕君行风度翩翩长身玉立,那锦衣胖公子还在叫嚣,他只当看不见。

老人和姑娘对燕君行顶礼膜拜,周围人也对那锦衣胖子指指点点。

有人高声道:“送这小子去见官!”

“对,去见官!”

“公子,送佛送到西,看您也是有身份的人,光打一顿,这小子以后还是要来找刘家父女的麻烦。这事儿,就得断了根!”

棋归听了觉得有道理,虽然官府不一定敢对金伯府的公子怎么样,可是有燕君行在就不一样了嘛。何况这小子挨了打心里必定不服气,若是去找他父母告状,不说缘故,只说燕君行在街头殴打了他,那燕君行岂不是多了一桩麻烦?

于是她便把头从窗户里伸出去,道:“夫君,我和大妞自己回家,您不用担心,把他扭去送官吧!”

身边的人也纷纷道:“对,送去见官!”

“公子,夫人都说了送去见官啊!”

“见官,新来的耿大人是位青天,不能包庇这些有钱人!”

金伯府,岂止是有钱而已!

燕君行抬起头,看见棋归拼命朝他挥手,叫他送人去见官,也是无奈了,只好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把那些人送去见官了。

果果拼命拉着棋归的衣角想把她拉下来,可是棋归一直巴在窗台上目送燕君行远去,愣是没听见果果的说什么。

直到燕君行走远了,棋归跳下来,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要知道自家儿子被送去见了官,我想到金伯夫人那个脸色,就想笑!”

她兀自沉浸在想象中。燕君行常年征战在外,对这些新一辈的权贵子弟其实不怎么熟悉。他也不傻,只要咬死了说自己不认识那人,只知道是在街上遇见的一个恶少,冒充金伯府的公子,强抢民女,所以就扭送见了官。金伯一家子人呢,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

果果哭丧着脸,道:“娘,爹走了,咱们拿什么付钱啊?”

“…啊?”

果果一脸害怕的表情,心想,难道真要把她抵在这儿?

当然不可能。

棋归呆滞了一会儿,但她毕竟不是从小呆在高门大院里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应付。

她把老板叫了过来,说了刚才的事情,最后,满脸歉意地道:“夫君走得急,没有留下银子…妾身就以这支金簪抵在您这儿,请您立个字据,等妾身回了府,便打发人来送了银子来赎。”

说着,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无关紧要的小簪子,递给老板。

老板也是知道刚才的事情的,那刘家父子是一对走江湖的艺人,也在这家酒楼卖过唱,和老板也是熟识的。他看那簪子成色极好,必是赤金无疑,便也不多说,叫人去立好了字据,请棋归过目。和棋归各自签名画押,算是办妥了。

第181章 进宫求情

直到出了酒楼,果果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被抵押出去。

看她这样,棋归就想笑,道:“你干什么?以为我真要把你抵押出去?”

果果小小声地道:“爹不在,不就只能把我抵押了吗。”

棋归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平时都道这是个小机灵鬼,真是难得见到她这么憨憨的样子。

其实果果也不是真傻,就是看她今天不高兴,逗她罢了。可是果果也确实没瞧过用簪子抵押,立了字据的事儿。

她好奇地问棋归,道:“娘,您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您就不怕那店老板不答应啊?”

“他为什么不答应?那是立了字据的。他又识货,那一枚簪子真真是赤金的,还是多宝阁老师傅的手艺,要卖了,还不抵他这一顿饭钱啊。”

果果想了想,又道:“那您就不怕他把这簪子昧下吗?”

“那也要看他敢不敢。咱们是武侯爵府,难道还怕要不回来吗?你未免小看了你爹的名头。”

果果若有所思,这件简单的事,她倒是明白了一些其他东西,道:“娘的意思,若咱们是平头百姓,或是身份不如他们的时候,这簪子,是有可能要不回来的是吗?”

棋归也没放在心上,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她叹道:“哎,小果果,咱们身上没钱,连街都逛不成,只好回去了。”

果果笑道:“好,回去也好。回去看看弟弟妹妹。”

她说话永远是这么到位。棋归本来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不能尽兴,可是她提到了弟弟妹妹,棋归心里又想到了可爱的儿女,便高兴起来,和她一起回家去了。

对于果果,李宛看过她的八字,言其虽金灵水秀,但天府坐命,心机深沉可怕,日后贵不可言。

因此李宛曾经提醒过棋归,这孩子小的时候便罢了,大了,便要对她留着一份心思。

听他这样说,棋归其实没放在心上,但其实也挺不高兴的。

她郑重其事地道:“果果是个好孩子。”

李宛道:“心肠是不坏。”

棋归笑道:“不管她日后如何贵不可言,我都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她说到,也做到了。果果也没有辜负她,就算那一日,可是,她心里始终有自己的养母,棋归。

当下,母女俩回了府去。今天早上的痕迹已经打扫过了。

百合看见棋归回来,也松了一口气。棋归很少离开她的视线。

“刚刚小侯爷去张大人那里凑热闹,回来看见您和驸马都不在,还等了好一会儿呢。刚走不久,让奴婢给您带话,说是今晚要来找咱们驸马,请务必等他。”

棋归点点头,先去看过了孩子,出来,才问:“那李氏…”

“一去就让灌了药”,想到这个,百合还想笑,“她的牙被骑主打掉了大半,后来张大人索性让人一颗一颗全给她拔了,免得留着碍事。就关在张大人家的柴房里,给张大人做药人。”

她想了想,又道:“本来张大人已经去要了个死囚做药人。可是把李氏送去之后,张大人说是好极了。李氏养尊处优,体质要比死囚细腻许多。还有今天中午,齐国凤鸣公主打发人去了一趟张大人府上,说是她身体抱恙,听说张大人名气大,请张大人去给她瞧瞧。被张大人拒绝了。”

棋归若有所思,道:“看来那陈锦华,还挺得宠的。”

百合露出了一个嫌恶的神情。

棋归坐了下来,道:“这件事,在朝中,有没有什么影响?”

百合略一思索,道:“送陈国俘虏进京,是众望所归。毕竟当时陈国趁虚而入攻打燕国,倒也不算突兀。甚至太后娘娘,也是乐见其成的。”

要知道,当时燕国上下一片混乱,老王刚死,太子专权。最痛苦的人,应该就是深宫之中的太后。当时陈国趁机入侵,她自然恨之入骨。

陈国的土地既然已经全盘被燕国接受,那么移交俘虏,也是在情理之中。

棋归又问百合,道:“那,陈王的胡言乱语,没有传出去吧?”

“自然没有。”回答她的是李宛,他大步走了进来。

李宛皱眉,道:“最近你不要出门了。”

棋归大奇,心道我以前很少出门好吧,就今天出去走了走。

“今天璞玉在街上遇见齐凤鸣,两人交了手。齐凤鸣闹到朝廷去了。”

棋归一惊,道:“动手了?”

李宛道:“璞玉倒是聪明,没有全力以赴。但现在朝廷要拿人,你说怎么办吧?”

“璞玉现在是小侯爷的人,小侯爷…”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为了一个丫鬟进宫求情?何况他不知道实情,巴不得璞玉就这么被处置了呢。复侯府也没有像样的女主人,那齐凤鸣撒娇得厉害,我看只有你走一趟了。”

棋归顿时黑了脸,道:“我…”

但是想来想去,还真只有她能走一趟了,便暗骂道:“死胖子。”

“啥?”

“死胖子。我说齐凤鸣。这个死胖子!”

“…呵呵。

听说璞玉是被朝廷收押,一个侍女罢了,棋归也怕就这么被打死,连忙换了正妆,驱车进宫。

她身份未定,平时非要进宫的时候都是能躲则躲的,哪里有像今天这么主动过?

因此,燕太后见了她,也是且惊且笑,道:“哟,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棋归也知道自己这是羊入虎口…这么说夸张了一点,但讨不得好是必然了。因此只耷拉着脑袋,道:“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太贵妃娘娘请安。”

太后冷笑了一声,道:“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听说武侯爵不但操心天下事,还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今儿,就把金伯家的小公子给绑到朝廷去了?”

棋归一惊,抬头看见苏太贵妃,她正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也不是…回太后娘娘话,今日将军在路上遇见了,一时冲动,也没认出来是谁,才贸然出手的。”

她赔笑道:“也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太贵妃娘娘您不要放在心上。”

第182章 冲冠一怒为璞玉

燕太后不妨她脸皮这么厚,料想她一定是有事求自个儿,斟酌了一下,道:“这事儿就算了,小孩子家,不打不成器。让官府把人放了,着苏伯爷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棋归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嗯,还有,前些日子,从武侯爵府出去一个侍女,冲撞了齐国公主,现在被人关押…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燕太后顿时哭笑不得:“敢情你今儿进宫,是为了一个侍女请命来了?”

“倒也不是”,棋归抓抓头,笑道,“但那侍女之前是随我们家将军攻齐的,也算是个人才,臣妾惜她的本事,觉得这么处置了怪可惜的。”

苏太贵妃冷冷地道:“再怎么有本事,也是个侍女,怎么敢冲撞了人家公主?”

棋归讪笑,道:“臣妾这不是…也就是进宫求个情嘛,若是不成,便罢了吧。”

燕太后被她气乐了,道:“就你会耍宝,什么叫不行就算了?人被关押着,本来说杖死的。既然你来了,本宫自然该给你一个颜面,你快去瞧瞧打死了没有,没有就领回去吧。”

棋归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面上没敢露,还带着笑给太后和太贵妃行了个礼,才慢悠悠地晃荡出去了。

太贵妃看她走了出去,低声问太后:“娘娘?”

燕太后淡淡地道:“其实你说得对,都说老十功高盖主,怎么专横跋扈,可是朝廷上争一争就算了,他们家的人也没怎么仗势欺人。这赵棋归从来也很少进宫,甚至很少出门,也没求着咱们什么。不过是一个侍女,顺水人情,给了就给了吧。”

苏太贵妃道;“是啊,她是个有分寸的人。”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笑道:“看起来,你倒是对她的印象不错?怎么,不怪小十抓了你娘家侄子了?”

闻言,太贵妃苦笑,道:“自家事自家知,臣妾那些个娘家侄子侄女,就没有一个是成气候的。教训教训也好。”

棋归出了紫宸宫,先是加急了脚步,然后就变成了一路狂奔。

百合吃了一惊:“公主?”

棋归心里着急,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何况璞玉要死了,还有谁能制得住齐凤鸣?

因璞玉是被太后收押,是关在宫里的冷华院,棋归跑到那儿已经出了一身汗。没进门就已经听到“啪啪”的杖责声,璞玉倒是硬气,一声没哼。

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一直跟着她们,此时气也喘不匀,被棋归一下推了上去,连忙道:“住手!住手!”

几个人就停下手来。

“太后娘娘懿旨,复侯府侍女璞玉,冲撞贵使,杖责略施小惩,现由棋归公主带回府中管教。”

行刑的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道:“是,谢太后娘娘恩典。”

棋归看璞玉已经乌发覆面,头也抬不起来,腰背上都是血迹,也不知道她没吭声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打死了,心里七上八下。听行刑太监松了口,连忙和百合亲自上前去查看。

她捧起璞玉的头:“璞玉?”

试了试鼻息,还好,还有气。

璞玉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到是棋归,苦笑了一声,道:“我,没死…”

棋归看她一个女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也有些心酸,道:“对,没死,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回去。”

百合低声道:“公主,璞玉这样怕是不适合移动,不如找个屋子先安置下,包扎过了,再去弄一顶轿子来抬出去吧。”

可是这深宫之中,哪里有这么便宜!

棋归纠结再三,道:“先去弄一顶轿子来,就说是我崴了脚。快去!”

璞玉的脑袋重重地垂到了她手上,低声说了一个名字:“李,宛…”

她的声音,曲折又低沉,好像包含恨意,又非常无奈。尾音落下,似乎又让人觉得是在哀求。

这是一个女孩子,在悲痛无助的时刻,悲切地呼唤自己情郎的名字的声音。

棋归听得心头猛一震,不可置信。

李宛?

轿子很快就抬了来,棋归自己坐了上去,让璞玉趴在自己脚下,并把座位上的小枕头也拿下去给她垫着腰腹。

璞玉浑浑噩噩,满身大汗,狼狈不堪。只有双手依旧青葱玉白,彰显出她其实是一位韶华正好的女子。初时还有些清醒,后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一路都在念叨着那个名字。

李宛。李宛李宛李宛。

棋归听着,突然想起李宛曾经说过,有心的人,注定是要输的。

而李宛,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所以他立于不败之地。

听着璞玉一声一声似乎带着缠绵意味的呼唤,棋归突然觉得想要落泪。

略一沉吟,棋归把人抬回了复侯爵府,不妨撞见齐凤鸣正在府上,和燕君铭在客厅喝茶闲扯淡。

刘芳匆匆忙忙迎了出来,低声道:“侯爷听说您来了,也急着想抽身,无奈那齐国公主难缠的很,似乎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搬进复侯府来。我们侯爷也没有和女人打过交道,方寸大乱。”

棋归和璞玉虽说不上感情多好,甚至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相见不如不见,可是好歹也是自己这边的人。尤其是听她叫了李宛的名字,棋归就更这么觉得了。眼看着她被人打成这样,罪魁祸首还敢上门,她顿时就火起。

走了一半,她道:“刘芳你带璞玉去治伤。”

百合一怔,道:“公主?”

“老娘就去会会这个齐凤鸣!”

百合连忙拦住她,道:“公主,不可莽撞,要知道这齐凤鸣是用蛊之人,没有璞玉在,怕是公主要吃亏。”

“有什么好怕的,我和你一起去!”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朦胧中走出一个修长瘦削的人影来,正是李宛。

棋归私心里松了一口气,道:“好,你跟我一起去。”

李宛自然不会蛊术。可是他学识渊博,会的东西实在太多。虽然棋归摸不清他的底细,却对他的本事有信心。

几个人转道到了复侯府的书房,正听齐凤鸣在那撒娇卖痴,道:“我不管,君铭哥哥,你府里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对我不客气,我不得早早住进来,整顿内务?不然以后还有我的苦头吃呢。再说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老是住在驿站算怎么回事?要不,你就让人把我送回国去就好了。”

第183章 就凭老娘有儿子

燕君铭僵硬地道:“这事儿你要去和太后说,和我说也没用。”

这时候,棋归大声道:“我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没见小侯爷出来相见呢。原来是来了贵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