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满身酒气的燕君行带着孩子们回来了,结果就发现她气呼呼的还没睡,在床上躺着干瞪眼。

“怎么了这是?”

棋归委屈地道:“刚刚李宛来过,把《烟波钓叟歌》的誊抄本,给抢走了。”

燕君行吃了一惊,道:“他怎么来了?”

棋归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道:“这个臭不要脸的…还说什么天下就没他去不的的地方,我呸,不就是个贼!”

燕君行沉了沉脸,最终道:“得了,他要拿去便拿去吧,本来就是赵国的东西。何况,我都还记得,都在我脑子里,不怕他拿。”

棋归还想多说什么,但是燕君行已经低头亲了上去。

灼热的嘴唇一碰,就分开了。棋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没出月子哪…”

“知道没出月子,还不早点睡!”

燕君行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就管自己去沐浴更衣了。

事实证明,燕君行的担忧不无道理。不久以后,几乎就是在燕君行带着棋归和一双儿女刚刚搬进洗的武侯爵府,前线就传来齐国已经攻下陈国,并且俘虏了陈王和陈王后的消息。

要说,陈国虽说在三国之中算弱,但也是大国,不至于就这么不禁打,短短半年的功夫,就被人全境攻下了。但陈国一开始的决策失误,给他们埋下了必败的引子。在战败之后,陈王第一时间就想求和。

纵观陈国从前的历史,他们在主动攻燕失败以后,也是马上就献上了长公主求和。但是燕国内乱一起,他们又立刻联合了齐国来攻燕。这离和亲都没多少日子。陈国是一个无信之国。齐国很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打算故技重施。

齐王也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先是答应了求和,然后在陈国大开城门之际,突然发难,一举攻下了陈都,俘虏了陈王。陈国群龙无首,太子无能,很快就被灭了。

天下之争便落在了齐燕之间。

燕君行知道,要打赢这一场战,就必须要趁现在,齐国大战方歇,主动出击。若是等齐国消化了陈国的领地,反过头来,只怕就一份胜算都没有了。

但是眼下,谁也没料到陈国竟然这么不经打,齐国几乎没怎么大耗费。而燕国经过内乱,损失也不小。真要打起来,也是艰难。

从那天开始,燕君行几乎都不大着家了,三天里倒有两天都睡在新组建的西山大营。

棋归就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在新武侯爵府里数蚂蚁。

坦白说,住在这儿,比住在军机府要舒服得多,毕竟这里就住着他们一家人,整个府邸都是她的。而不是像在军机府的时候一样,里头还杂七杂八的住着好些夫人。

棋归也落了个清净,每天李宛都会来教她一些关于奇门之术的要领。

虽说此术艰森,不是一日可成,可是李宛一开始给她的定位就很简单——不求她成为个中高手,只要可以出去忽悠人就行了。而棋归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着。

这天燕君行回来了,就透过窗户,看见李宛和棋归并坐在桌前,棋归埋头写着什么,李宛在看书。这个画面…怎么都和谐得让人不舒服。

“将军!”棋归立刻站了起来,倒像是有些心虚似的。

燕君行沉着脸点点头。

李宛就笑道:“哟。这是谁家的醋缸子打翻了啊。”

棋归瞪了他一眼。

燕君行闻言倒是缓和了一些,道:“没有,你们在看书?”

棋归陪笑道:“不看了不看了。”

李宛哼哼笑了几声,走了。

棋归连忙去服侍燕君行更衣,让百合端了茶水来,一边笑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燕君行道:“怎么,嫌我回来得早了啊?”

棋归连忙道:“没有,这儿是将军的家,将军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燕君行到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约莫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便道:“今儿没什么事,备战也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出京的一天。”

棋归皱眉道:“这么快啊。”

燕君行道:“不快了。若是能再快一些,便更好了。”

棋归便道:“兵贵神速。”

“你还懂兵贵神速!”说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棋归掰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脸也红红的。

燕君行伸手搂着她,笑道:“其实到了边关,也挺好玩的。我给你在城里找个小宅子住着,你看怎么样?”

棋归惊讶地道:“不是说随军吗,那妾身不能跟着将军吗?”

“那怎么行,兵营之中是不许进女眷的。”

棋归哼哼道:“谁说不许的…我可以扮成如意啊。”

“怎么又提这个了,你当将士们都是傻子不成?”

棋归就不吭声了。其实燕君行这么说的时候,她是下意识地说出了那些话。但是说完之后,又马上想起了自己的计划,觉得住在城里确实比住在兵营里要好。便也不闹了。

燕君行倒是觉得她今日难有的乖巧,便逗了她一会儿,才去沐浴。

“棋归,给我捏捏腰,又几天没合眼了。”

说着,就趴在了床上,伸长了自己的双手双腿。

棋归看他眼中布满血丝,也很心疼,便听话地去给他捏肩膀和腰。

“您有旧伤,平时也该讲究一些。再怎么忙,到子时的时候也该睡一会儿。”

燕君行哼哼了两声,没说话。看样子是睡着了。

棋归给他捏了一会儿,就趴在他背上,低下头去道:“将军,我问您一件事。”

燕君行含糊不清地道:“什么?”

棋归道:“若是妾身做错了事,您会揍妾身吗?”

燕君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自己身下,笑道:“揍你?你这个逃妻确实该揍。不过就是你上次那样,我不是也没揍你吗?我看也没什么事能比那次更严重了。怎么,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棋归心想,她即将干的这件事,还真是更严重得多。

她讨好地亲燕君行的脸颊和嘴唇,道:“没有,就是随便问问。觉得将军这几天都不在家,怕将军在外头找了小的。便想着将军若是找了小的,妾身肯定要去大吵大闹的。可是又怕将军生气了要揍人,说身不识大体不给您留面子什么的…”

燕君行听她絮叨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哪里会找什么小的,不都是你要塞小的给我。”

棋归就在他身下滚了滚,道:“我现在后悔了嘛,甭管别人再怎么时候我不贤惠,我也绝不给将军找小的了。”

这话燕君行爱听,笑道:“榆木疙瘩竟然还有开窍的一天。”

说着,低头吻住了她。

第139章 燕齐之战

棋归推了他一下,道:“别,我怕怀孕。”

燕君行一怔,道:“怀孕有什么好怕的?”

棋归嘟囔道:“这不是马上要去边关了吗?我要是怀上了,又经过长途跋涉,然后又像这次一样怎么办?”

燕君行想了想,道:“也对,边关的情况不一样,到时候恐怕你要好吃些苦头。”

棋归把他推了下去,笑道:“将军休息一会儿吧。”

等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那群讨债鬼叫走。

兵贵神速。

这个道理连棋归都懂,何况是燕君行?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几天不合眼,就是要争取更多的时间。因为他知道,这场战争会关系到燕国的生死存亡。哪怕明知道宫里那个小王上在想着他要是能战死就好了,也责无旁贷。

三日后,圣旨下,燕君行亲自挂帅,率军开往边关。

根据李宛的分析,这次的燕君行,失败的几率极大。

首先,后方不稳,有一个随时可能要置死地,人小鬼大的小王上。从他可以一把火烧了军机府,就知道他的本事也不小。

其二,军机府起火,显然是有内奸,而且内奸的数量还不小。可是到现在也没什么眉目。

最后,齐国政务稳定,兵强马壮,有一员和燕君行齐名的大将萧天跋坐镇。

综合分析…

棋归坐在马上上摇摇晃晃,李宛在身边叽叽咕咕,棋归终于受不了了,一脚踢了过去:“综合你妹!”

李宛扮了个女装,伪装成是棋归的贴身侍女,说是更方便保护棋归。燕君行想到他的本事高超,为了棋归的安全,忍了,还让他们同车而去。

李宛挨了踢,还特别不要脸地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可不爱听。”

棋归气呼呼的不理他。

这时候,队伍停了下来,是要休整过夜。

李宛先跳下车,然后来扶棋归,棋归没搭理他,自己也跳了下去。

一个刚升上来的小校尉殷勤地道:“莞儿姑娘,今晚我们是在野外扎营,你怕不怕?”

说着递了个水壶给他。从出发那天起这小子就盯上了李宛,时不时的献殷勤。

李宛这不男不女的也不害臊,直接接过了水壶,娇滴滴地道:“不怕,不是有小哥你们在吗。”

棋归懒得看他这变态,转了个身去找燕君行。燕君行正在和人说话,燕君铭和陈昭在指挥搭帐篷,生火准备过夜。

棋归也不扰他,就站在他身后等着。

“嗯?”燕君行注意到她站在自己身后,倒是笑了笑,道,“怎么?”

棋归递了个水壶给他,笑道:“没事儿。”

燕君行看她脸色发白,知道这种快速行军她可能不是很适应,拿着水壶喝了一口便递给她,道:“你先到旁边去坐一会儿。”

棋归点点头,带着百合果然找了棵树底下蹲着了。

过了一会儿,燕君行过来给了她一个小纸包,然后坐在她身边,道:“这是刚在城里我顺手买的梅子,你吃一些,待会儿好吃饭。”

棋归拿了一颗放在嘴里,酸的很,不过很是爽口,便笑道:“是有些饿了。”

这几天她都吃不大下饭,倒是因祸得福,怀孕的时候长的肉掉了不少。本来圆圆的脸颊现在也变尖了。燕君行觉得心疼,她自己倒是觉得挺好。

野外行军,自然是顿顿吃干粮。棋归倒也不娇气,毕竟是做过乞丐的人,有时候连个干净的大馒头都没有呢。

唯一苦闷的是夜里不能和燕君行一起睡。马车地方小,燕君行让她自己睡,自己则睡在外头的帐篷里。

一开始棋归还担心小王上会派人来行刺,但是平安走了大半个月,棋归终于放心了。要知道,那小破孩子也不傻,燕君行是去给他打仗的,若是把他给放倒了,那不是就等着做亡国之君了吗。

因此一路上走得倒是太平。约莫急行军一个月后,燕军就开到了燕齐边关。

这里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关的望蜀国。名字的来源,是当年有一个小国,叫蜀国。是燕国最大的死敌。为了侮辱敌人,燕国人便将本国最边境地区的一个关口起了这个名字。蜀国早在几十年前就灭了,这个名字却保留了下来。

望蜀关地处西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这里和齐国直接接壤,现在齐国的军队都在西南方,也就是旧陈国的方向,所以这个地方相对薄弱。

燕君行打得倒是好算盘!

军队入驻望蜀关以后,当地总兵交接了兵权,燕君行果然在城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把棋归安置在里头。

他并没有公开自己带着棋归来边关的消息。一则不合规矩,再则也是怕棋归的身份特殊,到时候被当成人质劫持。带出来的时候,只说是受人之托,顺便带这女子一程送她回家乡。

而就是燕国的军众,除了原那些军机府见过棋归的将领,心照不宣以外,别人甚至也没想过这个可能。毕竟,无论是那朝哪代,带着妻子上边关都是不合理的。何况燕君行治理军中极严,更不可能会这样明知故犯。

可燕君行还就是这样明知故犯了。

对于这一点,棋归也理解燕君行的想法。毕竟非常之期便用非常之法。而说他心里没有挣扎没有犹豫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没有时间去犹豫,去挣扎。

这个小院子,倒是真小,不但比新的武侯爵府小,连比尚武居都不如。是个两进的小院子。棋归随身带着的也就十几个人,其他的八部骑兵旧部走地是另一条路,会自己散乱在城内定居,随时照应棋归。

搬进去的那天下午,燕君行抽了时间过来。

看棋归穿着松松垮垮的,很显然这些衣服又不合身了,难免有些心疼内疚,便道:“累坏了吧?衣服都不能穿了,叫人给你做新的去。”

棋归倒是笑道:“也不用。这不是正好是西北吗,我再穿得花里胡哨得像什么话啊。到时候去寻几件当地女子的衣裳穿着,倒是正好。”

燕君行四处看了看,道:“院子倒是小了点。”

棋归道:“不小不小,够住就行了。我在新府,还经常找不到路呢。”

燕君行取笑的哈哈大笑。

但是他也没多做停留,就回了兵营去。是打算择日攻齐了。

晚上就已经恢复了男装的李宛和棋归两个人吃饭。菜色很普通,有一个是本地特有的菜梗子腌制了,很下饭。

李宛看她发愣,便问道:“想儿子了?”

棋归道:“儿子女儿都想。三个都想。”

李宛道:“放心吧,你们有团聚的时候。”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李宛嘿嘿笑了一声,道:“这可是大好话,你倒不爱听了。”

棋归扒了两口饭,心想现在想孩子也没用,不如想想男人,便道:“我看将军这次布局缜密,倒不像是…打不赢的。”

李宛毫不客气地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还是以为齐国是泥捏的?燕君行倒是聪明,挑了个好时候。可齐国兵强马壮,一次偷袭也不至于亡国。等萧天跋带军开到,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功夫。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棋归扁了扁嘴,道:“旗开得胜,总是好的。”

李宛道:“我没说不好。可是我也得告诉你,从前,萧天跋和燕君行齐名。这两个人,若说能力,该是燕君行略高一筹。可是萧天跋却是个狠心残暴的主。相比之下,燕君行就有些妇人之仁,所以有时候会没有萧天跋那么果断。”

棋归满脸幸福地道:“我就喜欢他的妇人之仁。”

“…”李宛被恶心了一下,然后才道,“姑娘,这可是打仗,不论短兵相接眨眼便是生死,主帅的决策更决定了数万人的性命。这萧天跋,据说欧诺个小就是狼养大的,是齐王从丛林里捡来的弃婴,养大成人,果然成才。和狼一样,咬住了不松口,你觉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妇人之仁顶什么用,难道你要去感化一匹狼吗?”

棋归冷笑,道:“你怎么把我发驸马说得倒像是个绣花枕头,他这么多年的仗白打的?”

李宛心想我说一句怎么了,说一句又不会掉块肉!果然生了女儿都是赔钱货。

他也没兴趣再和气归讨论这个了,直接道:“萧天跋行军,就是活活把士兵累死在路上,也不会停留片刻。你等着看吧。”

棋归道:“那我就等着!”

私心里…还是抱着一些希望,总不想燕君行真的就会吃亏。

吃过晚饭,棋归伸了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在车上颠得,整个人都有些打飘。今天又刚到了一个新环境,没什么归属感,因此倒不大想去睡觉。

李宛道:“快睡,把你那双眼睛养养,免得派不上什么用场!”

棋归道:“哦…”

也懒得和他计较了,自己跑去弄了两片黄瓜贴在脸上,就去睡觉了。

隔日,燕君行就发兵猛攻齐国。

这一切来得太快,甚至连还在想着要怎么送美人讨好武侯爵的望蜀关总兵都有些错愕。但是一场浩浩荡荡的燕齐之战,就已经正式打响了。

第140章 一会狼将

棋归自己守着一个小院子,每天除了接受李宛的荼毒和骚扰,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干了最蠢的一件事。

此地佛教盛行,她便也叫人去搬了个佛像过来,供在家里每天早晚念经,以期保佑夫君平安。

为此,向来信奉求神不如求己的李宛冷嘲热讽许久,效果不大,也就随她去了。

燕君行出奇制胜,攻齐的第一战,很快就迎来了大捷。

但是当燕君行来到别院看望棋归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不是高兴,而是有些阴沉。

棋归也没敢多问,叫人去准备了饭菜。

燕君行看她一身当地女子的青色罗裙,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倒是笑了一笑,叫她过来坐。

棋归笑嘻嘻地道:“明明是大捷,将军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呢。”

在她面前,燕君行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接道:“这战难打,我一早就知道。此时正是开春的时候,青黄不接,朝廷的粮草又供应不上,这是我早前没想周全的。”

刚出兵就遇到了粮草问题?

棋归也愕然。

燕君行苦笑道:“我还当是王兄还在的时候呢,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先紧着边关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