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个主意拿去和首领夫人一说,首领夫人马上就答应了,并且对棋归连连道谢。

棋归哪里肯接受她的道谢,只说自己希望为部落尽绵薄之力。

首领夫人告诉了首领,很快首领就挑了好些人家半大不小的小子和姑娘,让他们跟着棋归学字。这样棋归每天也不闲着了,也以最快的速度和部落里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有一天李宛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她蹲在地上,带着一群小萝卜头,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一群小孩都伸长脖子看着,有些手里还跟着比划。

因为部落条件有限,纸笔都不多,所以他们都是以这种方法教学的。

“这个就是‘田’字。田就是汉人种粮食的东西…”

顿时小萝卜头们哄堂大笑,阿古娜也笑得脸红红的,道:“这个我们知道。”

棋归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一声,道:“喏,你们看这个字,中原的田就是长这样的,被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

突然一个带笑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对方笑道:“自己都只有半桶水呢,就在这儿教别人了,你就不怕误人子弟啊。”

第106章 治不了你

棋归抬起手遮着眼睛,笑道:“哟,您今儿怎么有空回来啊?”

李宛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平时几乎不着家。棋归也从来不问。只是今日好像他回来得特别早,所以棋归有些奇怪。

李宛道:“我刚上集去买了些东西,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棋归拍拍手,道:“你说我误人子弟,不如你来教吧。我也好跟着学学。”

李宛也不矫情,上前蹲在她身边,大大方方地接过她手中的树枝,一边道:“说起来,我倒是买了一些笔墨纸砚,可以分你们一些。老是在地上乱画,也不是个事儿。”

棋归顿时欢呼了一声,带头往他的马车冲去。接过果然发现不少笔墨纸砚。她估摸着拿了一些,又回头道:“孩子们快跟我来!”

一群孩子又跟着她呼啦啦地进了她的帐篷。

棋归教他们什么是砚台什么是墨,又被一通取笑。能先被送来的孩子,必定是部落里有一点身份地位的,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这些东西,谁不认得啊!

直到棋归拿了墨来磨给他们看,一边讲注意事项:“力道不能轻也不能重,墨汁的浓稠程度,可以看个人的喜好…”

桌上的纸不多,棋归有些遗憾地道:“就一人写几个吧,都写在一张纸上。赶明儿让他们多带些纸笔回来。我们一人一支笔,一人一沓纸!”

看着豪气万千的棋归,一群小萝卜头纷纷叫好。

然后小孩子们自觉地排好了队,一个接着一个地往纸上写自己刚认的的几个字。棋归一边夸这个写的好,那个写的又不好,一边又握着人家的手腕教人家用笔的方法。倒是架势颇足。

李宛和李石在外头瞧见了,纷纷摇头嗤笑。

李石笑道:“公主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到了哪儿,都能自个儿找着乐子。”

也能很快忘记烦恼。

或许也不是忘了,只是知道多想无益,便将它深深地埋在心底的地方。

李宛淡淡地道:“在军机府除外。”

除了一开始进入军机府的时候,众人的排外。另外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她自己较真了,在乎了。

李宛在心里道,果然该是有心的人,总要倒霉。

李石道:“骑主…我不想去燕国出仕。”

李宛斜睨了他一眼,道:“不是你难道该我去?”

李石又不做声了。

这时候,李宛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去好好考个武状元回来,先在燕国站稳脚再说。”

燕国的传统,武试不像文式,要经过层层选拔。武试基本上一场定胜负的。

李石的实力吧,可能考武状元还是勉强了一些,不过要考个武进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排名中了进士的便可以直接点官,或者被军机府看中,进入军机府。

相对来说,后者的吸引力比前者要大一些。人们常说燕国军机府,走出去一个扫地的说不定都是身负军衔的,而能够加入军机府,等于就是进入燕国武装的核心部位。若是进入朝廷,则很有可能被指派成一个整理文书的小官。

这次李宛挑出来的年轻人足有十余,以李石的能力,尚且排不到第一去。若无意外,每个人考上的几率都很高。

李石沮丧地离开了。

草原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棋归除了每天教孩子们写写字,有时候还会跟着他们一起外出去放牧,或者别的什么。棋归也会把从前听来的一些有趣的中原民谣陆唱给那群孩子听。

一来二去的,棋归和部落的孩子的关系,反而比和八部骑兵的关系还要好一些。

棋归是个活泼的孕妇,很快就学会了挤羊奶,做奶豆腐,也学会放牧时的吆喝声。

眨眼进入寒冷的冬天。草原人的冬季非常严峻,因此,草原人大多有猫冬的习惯。棋归早就听阿古娜说过,草原一到冬天,就会飘起白毛雪,有时候饥饿的狼群还会在雪的掩护下出来猎食,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猎手,也不敢出去。

棋归带着八部骑兵的女人们和牧民们一块儿做腌肉,做奶冻,准备好了以后,就开始猫冬。李宛则带着不少精锐,在冬天开始以前,就离开了毕国。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听说战火已经燎到了毕国的边境。几个女人在帐子里闲来无事,就着火炉一边烤手,就一边议论起这些事情来。

“带兵的是军机府的小侯爷燕君铭。这是他第一次挂帅,没能在秋高气爽的时候长驱直入,现在冬天来了,倒是僵持了下来。”说话的是一个叫王慧的姑娘,是八部骑兵里下三骑的军师。

棋归道:“还是因为燕国内乱误事,若是燕王不是听信谗言,可以按照原计划出兵,恐怕这会儿,大半个毕国都已经打下来了。”

她呆在燕君行身边日子不短,也算是明白燕君行的心意。

燕君行攻毕的目的,倒不是想灭毕,主要还是一个威慑的作用。

毕国王朝名存实亡,各大部落都是自治,一盘散沙。只要能够打下半个毕国,威慑四方,大多数部落的人,都会来投诚的。

这样一来,就是事半功倍了。燕君行不喜欢浪费精力。

可是如今,因为攻毕的时间生生拖后了许多,初出茅庐的燕君铭没能够在短期内拿下毕国,导致大多数兵力牵制在此,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王慧突然笑了一笑。

棋归纳闷,道:“怎么个好法?”

百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公主,您听我说。若是骑主没有推算错,来年开春,燕王一死,燕国必有一乱。这个时候,小侯爷避开了京城的是非,被牵制在这里,当然是好事。到时候若是京城有变,小侯爷还可以撇下毕国,直接率军回朝支援啊。”

“支援…驸马?”

王慧笑了笑,眼中却有些发冷,道:“骑主观燕国太子之相,此人是才华长期被埋没,心胸又极度狭隘之相。骑主断言,燕王一死,他必要对咱们驸马下手。若是小侯爷一并在京中,被一锅端了,确实不妙。”

棋归头疼地揉揉眉毛,道:“先倒是…也没瞧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王慧道:“好歹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一般人也确实看不出来。”

棋归想了想,道:“那李宛就是二般人了,我倒是要看看,他都断得准不准。他怎么没给我断一断,我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兰儿道:“骑主早就说过了,您的面相就是一举得男之相。只是没好说,怕您又骂他是江湖骗子。”

要说李宛这人吧,从前是天不怕地不怕,最近这阵子却是在棋归手里频频吃亏。偏偏对方又是赵国王室的唯一血脉,还是个大肚婆。

搞得李宛是有气没地方撒。现在他见到棋归就恨不得绕道走,绕不开也想丢两个障眼法让她瞧不见自己。不然准没好事儿。

棋归的肚子已经有些形状了,听了兰儿的话,她摸了摸肚子,道:“哪有看男女是看脸的?我看他就是江湖骗子。”

众女低头闷笑。

这时候,外面突然骚乱了起来。呼啸的风声之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什么声音。棋归仔细听了听,道:“难道是李宛回来了?”

帐子一掀,阿古娜跑了起来,道:“各位姐姐,狼群来袭击啦!”

众人大惊失色,这种白毛雪的天气遇上狼群来袭击,绝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百合第一个站起来,道:“怎么就闯了起来?”

不是有李宛的阵法护着吗?

阿古娜急道:“不知道!”

她进屋来主要是来找东西的,因棋归的帐篷离得最近,左右看了看,看见了一个小铜盆,连忙去抓了来在手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百合她们几个提了佩剑也跟了出去。

王慧嘱咐道:“公主千万别出来!”

棋归点点头,脚却自动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想要看热闹。

刮面的冷风吹来,带进来不少雪花。棋归躲在门后面,半眯着眼睛看。白茫茫的雪花下是涌动的白浪,那是部落的羊群都慌了神,从圈子里跑了出来,身上落满了雪花,看起来就像是一大片会移动的雪海。

聪明的男人们很快能发现躲在羊群里的狼,大胆地去揪狼的尾巴想把它们都揪出来。女人们拿着铜盆在一边吆喝呐喊。奇怪的是羊群似乎对这些呐喊声听而不闻,倒是有几条白色的,瘦小的身影被惊住了似的,矫健地在羊群里窜来窜去。

这次来袭击的狼群数量似乎不大,部落的勇士们很快就把它们给赶了出去。

小规模的战争过后就是清点。疏散了羊群之后,地上躺着几头被狼咬死的羊尸,没有狼尸。

努赤无奈地道:“既然如此,把一头羊送给我们尊贵的客人,另外两头,分了送给今天的勇士们吧。”

众人欢呼。因为冬天,是动物掉膘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宰杀动物的。所以几乎没有新鲜肉吃,都是吃在秋季腌制好的腌肉。

棋归也挺高兴的,这些日子老是吃腊肉,吃得嘴里都怪怪的。

第107章 和李宛的关系

似乎是李宛的阵法出了什么问题,后来部落又遭受了几次狼群的袭击。好在在一个放晴的日子里,李宛回来了。就他一个人回来,他带去的人都留在了京城,准备开春赴考。赶在燕王暴毙以前。

在努赤的要求下,李宛很快就检查出了阵法的问题出在其中一个阵眼被破坏了,修复之后,他便拒绝了和努赤一起喝酒的邀请,而是去了棋归的帐篷。

“燕国现在形势不明朗,太子已经开始策反了,我给驸马爷提了个醒,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棋归道:“你若是说你是推算出来的,他可能听不进去。”

李宛眉毛一立,道:“妇人之见,你懂的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博大精深,你以为都同街头摆摊算命的骗子一般吗?就是驸马爷,从小也是学了一些的,不然调兵布阵都不会,他还打什么仗!只是大约他没学推算看人的本事罢了!”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在这个时候,将门之家的子弟都是要学这些东西的。

棋归看他动了真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最终又若无其事那般,道:“对了,驸马在京城怎么样?还有果果怎么样啊?”

李宛收敛了脾气,道:“倒是都挺好的。驸马也没有再派人来找你,约莫,是对你死心了。”

棋归:“…”

李宛眯着眼睛一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记得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那个苹果吧?那就是驸马给你的。他早知道你是假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算是很不错了。就算要另娶,也不是这几年的事情。”

棋归突然道:“听说你会看人相。我想问问你,我家驸马,以后会有几房小妾?”

李宛黑着脸道:“拈酸吃醋的事情,别找我!”

棋归的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是算不出来吧。”

李宛道:“你激我,激我也没用。”

棋归摸摸肚子,道:“我不高兴了。”

“…”

她不高兴,就意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不怎么高兴。这是旧赵王室的最后两条血脉,李宛也不敢造次。因此,他明知道她是矫情,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他把牙咬了又咬,只好道:“驸马命中只有一妻一妾。”

棋归道:“不会另娶?”

“不会。”李宛烦躁地喝酒。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被你一打岔,我倒忘了我来找你的正经事儿。春过后正是你分娩的时候,我看这草原女人生孩子的习惯很是不好,打算从中原给你抓两个产婆过来照顾着,顺便把你要用的东西都给你带过来。你看看是不是还缺什么人?”

女人生孩子,应该只要产婆就够了吧?

棋归竟然被他问得红脸,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该去问问其他生过孩子的女人。”

李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脸红什么…你说得也对。”

棋归炸毛,道:“我才没脸红!”

李宛求饶地摆摆手,道:“得得,当我瞎了眼看错了,行了吧。”

棋归哼了一声,背过身不搭理他。

李宛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笑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棋归起初是不理,后来忍不住用眼角斜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竟然个泥人,该是他一直放在自己衣服里面,所以也没有被冻硬。她伸手接过来,笑道:“谢谢啊。”

李宛倒有些不自在,道:“不用你谢,我是买给我大外甥的。”

棋归哼哼道:“那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宛觉得跟她是彻底没有共同语言,起身道:“我走了。”

棋归捏扁了泥人的头,道:“哦。”

李宛的眼角抽了抽,只好假装没看见,免得跟她较真,最后倒把自己气死!

转眼三个月过去,新的一年很快就到了。

棋归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行动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李宛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个中原肥产婆,每天她走到哪儿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很简单,因为她们都是被抓来的,虽然事后李宛都承诺了会给她们丰厚的报酬,可是若是提前知道了真相,这草原的深处只怕也没有人愿意来。所以她们也根本不敢在这里乱走,只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走丢了,被狼叼了去。

不过棋归不是很喜欢这两个产婆,因为她们非常非常的,唠叨,并且倚老卖老。

这一天,棋归想出去瞧瞧新草芽长出来的情景,正好阿古娜也来了,便是阿古娜搀着她,两人无视了产婆不赞成的目光,硬是出了门去。

阿古娜道:“姐姐,您还教我们识字吗?”

棋归道:“教啊,只要你们想学,我又有空,什么时候我都能教。”

阿古娜笑道:“那好,以后我再教您肚子里的宝宝学。”

本来枯黄一片的土地上,已经冒出了好多嫩绿嫩绿的小草芽。棋归蹲不下来,只好由阿古娜指了她看。

看着春意正在复苏,棋归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进门就道:“燕王果然倒下了。燕军已经退兵了!”

棋归一怔,倒是没想到那个江湖骗子还有几分本事,她立刻道:“还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消息自然是有的,只是年轻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对棋归说。

棋归急了,道:“你快说啊!”

李宛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进来说话吧。”

棋归只好跟着一起钻进了帐子。在她杀人的眼光下,那小年轻连水都不敢多喝两口,慢慢地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给说了。

如李宛断出来的,燕王确实是栽在了女人手里。被一宫妃刺成了重伤,目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消息传出的时候,已经由太子监国,燕君行等人辅政。

但太子年轻气盛,似乎操之过急了一些,老王毕竟还没去,就已经开始趁此机会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在朝中公然排挤燕君行等辅政大臣,甚至要论述燕君行判断失误,让燕国军队白白耽搁在毕国边境,想要问他的罪。起码扣扣俸禄,当是下马威。

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小年轻臣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正是要一展抱负的时候,便成日写写洋洋洒洒的奏折上奏,几乎每天都有人弹劾燕君行。说他贪恋女色就算了,竟然还把他早几十年的事情都拿出来说,说他勾搭良家妇女啊什么的。

归根结底,就是在说燕君行的人品有问题。

“现在整个军机府已经被围,驸马等于被变相软禁了。得势的朝臣正在帮着太子策划取缔军机府。”

军机府。军权高度集中,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军机府是战乱之中的产物,就算迟早有取缔的一天,也该是在天下一统之后,太平盛世之中。绝不应该是现在。

但是太子认年轻的燕君行是对他的王位最大的威胁,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棋归的眉头紧颦,道:“被软禁了?小复侯爷呢?”

“还牵制在边境。不过此时回城,也没有好处。”

“李宛呢!”

小年轻道:“骑主他…”

正在这时候,有个人掀了帘子进来,正是沉着脸的李宛。他道:“公主这么大声的呼唤属下,是干什么?”

棋归咬牙切齿,眼睛发红,道:“我要救我的驸马。”

李宛的眼角抽了抽,道:“怎么救?让我带着八部骑兵冲杀进去把驸马抢回来?再跟你浪迹天涯?”

棋归大吼道:“我要救我的驸马!”

李宛捂住了耳朵,颇头疼无奈似的,道:“你要救,便去救,好似谁拦着你似的。”

棋归道:“好,你说的,你不拦我。”

说完,她挺着大肚子,傲然地看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经过,出了帐篷去。

李宛怒得脸色发青,胸口起伏不定,却没有去追。

百合不安地道:“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