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虽知表哥与他手足情深,不过有了表妹的这事,表哥竟还没与他产生嫌隙?”
左相略一思忖:“看来得从龙天浚那里动手了。挑唆龙天浚发兵夺位,到时候,我们看龙煌灼是站在龙天浚那边,还是为皇上效力。龙煌灼与龙天浚是孪生兄弟不是么?”
皇后摇头:“爹,龙煌灼说到做到。他早言过,龙天浚若与表哥争夺江山,他必将龙天浚除之。”
左相喟叹:“一个比一个冷血无情啊,皇上不将众位兄弟的生死放在眼里,龙煌灼竟连孪生兄弟也不顾惜。皇上与龙煌灼,他们的眼里根本就只有彼此。龙煌灼手握三军,掌控了兵权,身份本又是先皇之子,是身份尊崇的亲王。朝中再无人能与他争锋。”
然后皇后听到左相说:“越是如此,龙煌灼越留不得。”
最后一道粥做好后,连翘来告诉我,说子郁回卧寝没见着我,一直在找我。
子郁回来了么,不知他看到我亲自做的满桌菜肴会高兴成什么样呢。便喜滋滋地盛好粥,亲自端了过去。
“谁让你们放任公主去下厨的?”
“哐啷”我在饭厅门口,刚看到子郁掀了膳桌,斥责跪了一地的下人。
手中的一盆粥便端不住,“铛”的一声掉下地去,滚烫的肘倾倒在地,溅湿了我的鞋子,有几点溅到了我的肌肤上烫着了我也不自知。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子郁他把我做了两个时辰的早膳掀掉了。
听到我手中的粥掉地的声音,子郁方才看到我。并没因见着我而平息了丝毫的怒气,玄色衣袍清冷一晃,已到了我身边,拽住了我身边,就往饭厅外抱去。
一路无话,将我拖进卧室,重重摔上门后,才定定地盯住我:“大早上的你不在床上好好睡觉,瞎折腾什么?”
记忆里子郁从不曾在我面前发怒,甚至一度以为这样温雅的男子是不会动怒的。昨日的怒火,也是因为见着了大厅里的堕胎药,冷斥李鹤扔了堕胎药。可是此刻,分明是因为我而发火啊。
明明知道他是不舍得我去做那些,可是还是觉得这样的他好陌生。委屈的泪水盈盈于睫,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子郁很快便心软了,将我搂在怀里:“你别哭,我只是不舍得,不舍得你去做那些。我以后不生你的气了。”
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落下,却全被他胸前的衣服蹭了去,抱紧他,噙泪道:“早膳是做给你吃的,昨晚你一定很失望,我只是怕你会生我的气,所以做早膳想要你不要生气的。”
子郁道:“我没有生气。”
“那”迟疑了下,还是道,“那你夜半怎么走了,你没生气的话,为什么要离开。”
子郁的手指抚着我脸上没干的泪水:“我怕夜因为我们的事不爱惜他自己,所以进宫去看他了。”
原来是这样。
子郁却略略放开我,俯身看着我,微微眯眼:“昨晚我半夜走了,你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不想我离开?”
我点了点头。
他抿唇一笑:“这样哦。”
我后知后觉他套我的话,对于我的应答羞得无地自容。
他却以手攫住我的下颌,迫我仰脸看他,俯身吻了下来。下一刻已沦陷在他的需索里,主动伸臂勾住他的脖子。感觉脚下一空,已被他抱起。瞬时激情便减了大半,有些惊悸地道:“子郁”
他苦涩笑道:“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你的衣服,鞋子,都被粥溅湿了。”说着话,已将我往温池里抱去。
为我宽去了外面的衣服,手触到里衣时:“要不要我服侍你沐浴?”低沉的声音带几分挑逗。
捉住了他的手,自己就着里衣温池里:“你不想欲火焚身就出去。”嗯,才夫妻一日,往日子郁在我心中的形象已大毁,再不敢说他是什么君子了。果然啊,再矜持的君子,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也是食色动物。
“我是自作自受。”子郁的话似是自嘲,身影蔼然渐远,去了外室候着。
自作自受,子郁为何如此说自己,我怎么觉得听不明白?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71 不避
午膳后去了睿清王府,我本也有今日去睿清王府的之意,齐宕么,总得让他叫子郁姐夫啊。
没料到竟是子郁先提议去睿清王府的,说,当初在齐国时便有日后带我去拜访睿清王这个对埙有研究的男子。倒没料,我之所以会吹埙,便是睿清王指点的。
坐在马车里,我笑道:“才不是他指点的呢,四叔叔没那心情。我是耳濡目染的结果。”
“怪不得。”子郁笑道,“齐宕说,睿清王懒得教他功夫。”
我恍然大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齐宕每日去登山,原来是为了见你。”
话毕,马车已在睿清王府停下。
子郁先下马车,我正要下车时,已闻齐宕的声音,“我今天去你家找你,你的侍卫说你不在,原来你亲自接我来了姐?”
然后齐宕终于看到我了。
齐宕见我和子郁从同一辆马车里下来,子郁又亲自扶我下车,惊异片刻后过来问我,“姐,他是谁啊?你生病的时候,他问我你还好吗?然后就教我功课和功夫。他一定是你的朋友对不对,他是谁?”
“他是”敢情子郁没对齐宕言明身份了,我看了看子郁,子郁负手看我,淡笑不语。
便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半响才硬着头皮道:“齐宕,他是你姐夫。”
“我的姐夫是一只猫!”齐宕立即反驳。
我和子郁俱是怔住,然后子郁的淡定样子就维持不下去了,脸色一僵,看了看我,赶紧屈膝蹲下与齐宕平视:“叫姐夫!”
“不叫!”
“叫!”
“不叫!”
“我是你姐夫!”子郁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身后的侍卫,婢女察觉到他的难堪,可看好戏的还是大有人在,连翘更是早就幸灾乐祸。
“不是!”
我家子郁终于无语了。
齐宕趾高气扬,再无半分先前对子郁这位恩师的敬仰。
我头皮发毛,“你自己搞定他。”撂给子郁了这话,便入了睿清王府。
远远地听到李鹤的哀求:“八王爷,您高抬贵口,就叫一声吧。”
“不叫!”
其他的侍卫也跟着附和,奈何齐宕竟然执意的很,说不叫就不叫。
“是啊。八王爷不叫,我家公主不允姑爷进门呢。”也算把睿清王府当做我的娘家了,连翘回头冲齐宕做了个鬼脸,跟着我进府了。入得睿清王府。连翘点点头道:“往日八王爷没的姐夫叫,如今却是驸马的人央求八王爷叫驸马姐夫,也算出了口气。”
中午哪跟哪啊。
也不知子郁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我和四叔叔才说了三句话,子郁已带着齐宕进来了。
“姐夫,姐夫!”齐宕一声声的叫着,子郁负手在后,与先前的屈膝于齐宕面前的放下姿态判若两人。反倒是,先前还趾高气扬的齐宕,跟乌龟王八一样没品温顺。
惊异的看着子郁问:“怎么收复他的?”
子郁轻咳了一声“男人之间的秘密。”
转而问齐宕,齐宕负手在后,亦是轻咳一声,“男人之间的秘密。”
嘴角抽搐,要是子郁不在这里,我不用顾及形象,真相一脚把他踹飞了。
“来对弈吧,今日本王定不输你。”四叔叔将视线从齐宕身上移开,抬眸看了眼子郁。
子郁颔首,“煌灼奉陪到底。”回应了四叔叔后,子郁问我,“可要一起去观棋?”
高手对决啊,机不可失,失难再来。自然要捧场了。子郁一笑,握了我的手随了四叔叔于后花园的树荫下对弈。
四叔叔掌黑棋,子郁拾白棋。
连翘对这些是一窍不通,伸了个懒腰:“举白旗是头像的标志啊,驸马输定了。”
李制无可救药的看了她一眼,“此棋非彼旗。”
我万分丢脸的看着连翘,子郁落下一字白棋,道:“婢不教,主之过。”
我横了眼李鹤,“你去教连翘下棋。”
“我?”李鹤胆战心惊,“教那个蠢猪?”
原来还对学下棋好毛骨悚然的连翘,一听李鹤的话,顿时剑拔弩张,横眉冷对,“你敢再叫我一声蠢猪试试看!”
李鹤道:“现在是你自己在叫自己蠢猪。”
“你还狡辩,明明是你叫我蠢猪”一说一去,连翘竟然已迫的李鹤无处遁身,两两远去。
那丫头笨死了啊。
这厢四叔叔落了黑棋一子:“白方祸起萧墙,有子危及副帅的地位。副帅一去,主帅的地位岌岌可危。”
子郁道:“黑方意欲以子离间主帅与副帅,夺副帅兵权,志在篡夺主帅之位。如此关头,我白方的主副二帅自然相互扶持,不给黑方离间的机会。”一子白棋落下,吃了四叔叔的一子黑棋。
四叔叔沉吟,“目前主帅与副帅相隔乌江。霸王于乌江别姬,主副二帅间,怕有红颜命格。亲小人,远贤臣。主帅临近之子必不稳妥,若再遇红颜命格,主副二帅之间日久必生嫌隙。
一子黑棋,跨于白方领地。
子郁微微一顿,看四叔叔,“副帅与主帅临近之子各据一方,进退无得宜。副帅早有将其除之之意。“
“不妥。”四叔叔黑子一下,“那小人譬如女子难养也,身后更是由高位扶持着、伴主帅久矣,亲情早生。除之,万万不妥。”
子郁道:“留之,后患无穷。:
“范正谏言,太宗受益无边,若遇时机,则当暗示主帅予以警戒。”又是一字黑棋落下。
子郁观棋,见生死之劫已到,主帅定将身边那棋放走,微微一眯眼:“夜太过心软。”
夜?子郁口中说的夜当然是指龙御夜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子郁与四叔叔竟然一直是在谈论国事。他们下棋的主帅是指龙御夜,副将暗指子郁,那么红颜命格当是我了,不然棋中的主副帅(龙御夜和子郁)还能因什么另外的红颜而由亲密无间到疏离?
白方既指我大周,那么,祸起萧墙,危及副帅的地位,篡夺主帅的皇位,也就是危及子郁的地位,篡夺龙御夜的皇位?
何人敢如此大胆?
我兀自一惊,主帅龙御夜身边的那坏事的很亲密的棋子又是谁?
子郁和四叔叔见我神色有异,已知我听出了端倪。子郁握了握我的手,笑道:“别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中。谁威胁到夜的地位,我便不留谁。”
自知道子郁就是煌灼起,我自然不如往常那样单纯的以为我的“魏国公”子郁是多少菩萨心肠的人,同生于帝王之家,骨子里的血液俱是无情。即使从子郁的一句笑话“不留谁”里听的出于子郁的手段,我也无半分惊惧和犹疑。换做我,一样果决无情。
听了子郁的正面回答,便晓得了不是凭空的观棋后的猜测,问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威胁你的地位么?”
子郁轻描淡写的应道:“不过有人见了昨日情景,趁机参了我几本而已。”
昨日,龙御夜与我纠缠不清,我又与子郁破镜重圆,若有人以此大做文章的话,目的自然是在于挑拨龙御夜与子郁的关系了。显然蓄谋已久,又怎会是仅仅参了子郁几本?
参什么内容呢,无非是子郁拥兵自重,什么手握三军,威胁到帝位什么的。自古名将与红颜多薄命,帝王斩杀功臣的例子还少吗?龙御夜当然不至于如此糊涂才是。
子郁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相信夜。”
还是那话。“你担心他做什么。”四叔叔收了棋,淡淡的看着我:“皓皓的看牢她,把孩子给他生下来,别真让他以后要娶七十二房夫人。手伸出来,我把了脉,给你开安胎药。”
专程请他给我开堕胎药的时候,他理也不理。这下安胎药哦,我没让他开,他倒是积极得很。却在子郁含笑看我的目光下,不得不把手伸给了四叔叔。
忽然蹦出一句话,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四叔叔,你什么时候娶妻生孩子?”死定了,依四叔叔的性子,我问出这话
没料正开着药房的四叔叔只是诧异的抬眸看了我一眼。
子郁道:“王爷说过,他没有喜欢的女人。他要娶王妃的话,自然等到有了喜欢的女人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子郁笑道:“上次王宫晚宴时,夜问的。”
上次王宫晚宴,我便是那一天
脸色苍白的我,没有注意到子郁说出那话后,面色亦是凝滞的。更没注意到四叔叔淡淡瞟了我和子郁一眼,什么都了然于心头。便是为了消却我和子郁此刻的恍惚,四叔叔开口道:“我不喜欢太幸福的女人。”
果然,此话一出口,立即吸引了我和子郁的注意力,转移了我们的心思。我是因为惊奇想知道四叔叔喜欢的是哪类的女子,子郁却慢慢眯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叔叔。
四叔叔淡淡的看我一眼,“若是哪一天我突然死了,我的女人一定接受不了那事实。所以,我要娶妻的话,一定会娶命途多舛的女子,只有遭遇了太多的命运中的坎坷,才可以轻易接受我不幸的噩耗。”
虽然知道四叔叔故意开玩笑,却还是直觉不喜欢听那样那个的话。
这时候恰巧连翘回来了,听了四叔叔的那话,马上有好主意的接口:“王爷,你不如娶克夫的寡妇算了,死丈夫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此话一出,众人皆滞。
连翘自己也被自己一语出口懵住了。
四叔叔抬眸,一直看着连翘,久久,我几乎都以为四叔叔僵住了时,四叔叔风轻云淡的反问一句:“你觉得,这世上有配得上我的寡妇吗?”
不得不转而看子郁,用眼神传递我的意思:四叔叔,高!
是啊,谪仙般高洁出尘的四叔叔,就是倾城倾国的红颜配他,都稍嫌不足啊。
一开始,连翘被自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吓住了,后来打算向四叔叔请罪,四叔叔又说了这话。听了这话,请罪是用不着了,连翘讪讪的立在一旁。
在睿清王府一直到了晚膳后,煌灼预先离席,随了睿清王去取安胎药。
“没告诉她真相?”睿清王在煌灼下午提到‘王宫晚宴’时,从煌灼与她的面色上,便已看出端倪。
煌灼苦涩一笑,“王爷尝过失去心爱的人的感觉吗,我尝过了一次。上个月,我过的生不如死。竟然懦弱的,不敢再轻易尝试。”
睿清王道:“你要知道,解铃还许系铃,只有他知道了毁了她清白的那个人就是你,面对你,她才不会退却。若本王没猜错的话,在你的面前,因为她以为自己的不贞,时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吧。”
何止是战战兢兢,煌灼苦笑,她甚至,除了他的亲吻拥抱外,畏惧与他有其他的肌肤之亲,情怯。才夫妻一日,已小心翼翼到想要大半夜的起来做早膳讨好他。
今早,他看到她做的早膳时,真的没有半分感动。因为心中盛满的,全是怒气。自责,歉疚,内心里告诉她事实与不告诉她事实的矛盾挣扎,对她的怜惜,心疼那许多的情愫全化作了汹涌的怒气。她的子郁啊,她的从不曾对她说半句重话的子郁啊。
睿清王道:“她现在知道了事实,或许会气你。不过那气很快就会消停。你这样拖得越久,越容易让你们之间出现问题。”
又何尝不明白此番道理呢?煌灼道:“我会,试着告诉她的。”
晚膳后于四叔叔辞行时,四叔叔道:“把齐宕带去将军府和你们一起住吧,我实在不习惯我家里凭空多出个人。”
子郁道:“让齐宕住将军府,我教训他是应该的。如此又省去他每日来去的接送,两全其美。”
齐宕非常赞同这个提议,约是因为子郁的缘故。他自然想住进子郁的家里。我却看着四叔叔说道:“他都在你府里住了大半年了,你还没习惯?”
四叔叔未语。
子郁对我笑道:“齐宕叨扰王爷已经够久的了。”
打断了子郁的话,我说道:“子郁很穷,连我都养不起,又怎在养得起一个齐宕?”
子郁微微眯眼看着我,我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辩驳。
谁人不知子郁的俸禄在超重是最高的呢,想我初入将军府,那花天酒地的用度骇人听闻,子郁都能付得出,何况现在呢。齐宕虽没有谋生的能力,却自有自己亲王的俸禄,我是长公主,也是有朝廷的俸禄的。
说子郁养不起我们自然是虚言,四叔叔又怎会不明白。便也不拆穿,只道了一句,“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齐宕虽然骄纵,却一向不敢忤逆我的意思。恋恋不舍的看着子郁,人却退回了四叔叔的身边,低低的道一声:“我愿意留下。”
这才乖。人虽留下了,齐宕却看着子郁说道:“这两天我去你家你都不在,功课都落下了,明天你在不在家?”
“在家,以后都在。”子郁笑道:“你这个月去过的我的家那是我另外的府邸,我的家,是将军府知道么。要找我,便来将军府。有你姐姐的地方,那才是我的家啊。”携握我的,子郁笑着看我。
回将军府没有乘轿,也没有让侍卫跟着。与子郁携手,迎着夏日的晚风,慢慢回家去。
子郁没有说话,我也一路没怎么说话。只以为这样温馨的气氛,此时无声胜有声。突然间便想起了龙御夜,难怪他喜欢与我独处啊。原来每个人都是喜欢一自己心上人独处的。就像此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