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烧着纸钱,“七天七夜,我为称心和如意守灵。两个七天七夜,送他们上路。今晚是最后一晚上。明天我会回宫的。”

一直不知道龙天羽的放荡之下有着这样一颗挚子的心,我脱口道:“事因我而起,我陪你这最后一晚。”

他本执意让我离开,毕竟夜长,天冷。不过一想这事确实是因我而起的,遂说道:“你愿意留下就留下。”

听他同意我陪他,我心中一喜,继续烧起了纸钱。

好在纸钱很多,虽是下雨天的夜晚,有着这样一盆火取暖,倒也不多冷。龙天羽熬了这么多个晚上,也是精疲力尽了。一晚上,我们疲惫地相依在火盆边,睡过去了。

天明的时候我醒来,还没睁开眼,便觉察出身周不对劲,这冷宫里的气息似乎多了好些。惊疑地睁开眼,却见贵妃带着大拨的宫人置身这冷宫里。

“哼!”贵妃的眼神在相依着的我和龙天羽的身上瞟了瞟,得逞似的与德妃扭腰出了这冷宫。

我知道,她马上又要去父皇那里说我的不是了。

唉。

我和龙天羽相视一笑。

起身后,四皇兄浚亲王从贵妃离去的方向过了来,他看了看我和龙天羽,一笑,算作颔首。看着贵妃远去的身影,他的眼中微微融着因为他母亲而有的歉意。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14 病重

称心和如意的事件之后,龙天羽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宫中。

他没再召男宠侍侯,每日的作息局限于下下棋、养养鸟,或者与四叔叔喝酒闲谈,赏风弄月,吟诗作画。他的脾性变得非常温和,年轻人的张狂与放浪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影踪,与以前放荡不羁的那个羽亲王判若两人。

以前他是喜欢捉弄我的,现今看我,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宠溺。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发,我淘气时,他勾一下我的鼻子。这样的他,我是喜欢和他相处的,每日都去英华宫找他。

贤妃知道龙天羽好男风后,凡是见到龙天羽与男人待在一起,她总是忍不住的紧张。见到他与女子相处,贤妃才能松心。也因为此,贤妃待我,不再像往日那般地排斥和厌弃。

她甚至不惜屈尊下贵,有几次主动显露出与我示好的心态。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人本就不记仇,何况我还因为称心和如意的事歉疚于龙天羽。是而,见贤妃有意与我融洽相处,我自然也是乐得摈弃前嫌的。因此而与贤妃的关系好了起来。

贤妃的性子在这事后也有了大的转换。慈母作用啊。有几次,她都流露出要我劝勉龙天羽,让他的性向扭转过来,如正常男子那样对女子有着渴望。

说真的,这种事确实难以劝勉,我每次试着劝勉龙天羽时,才一要开口,他就似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每每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我于是也很无奈,我怎会不想龙天羽做回正常男人呢。可是人家硬是喜欢男人,对女子毫无兴趣,我一筹莫展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虽然龙天羽过起了怡情养性的生活,虽然每日的他,温润而笑。我总是觉得,他那儒雅的笑容之下,掩映着无尽的忧伤。

更教我愧疚的是,他不仅一如既往地对女人无兴趣,称心和如意被赐死之后,对其他的男人,他也没有兴趣一样。他似乎真正地‘清心寡欲’了。

于是,我十五岁的这个白雪皑皑的寒冬,我和龙天羽一起,还有四叔叔,以及常来英华宫走动的其他皇兄们,围在炭火旁,在把酒言欢中很平静而温馨地度过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令人沉闷,表面平和,实质很阴霾的冬季。一切的阴暗,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似乎都在这阴霾下蠢蠢欲动了。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像是蛹破茧而出的蜕变。明明知道熬过了这白雪皑皑的天,就能呼出积压在胸腔里的沉闷,可是还是终日慵懒低落,伴和着心惊胆战——

一日一日地咳嗽,一日一日地昏睡又苏醒

这样地循环往复。父皇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教人忧心。

御医说,父皇即使熬过了这个冬天,也难以支撑到来年的春天。

母亲时刻不离地侍侯在父皇的身边,儿女们,每日定时来给父皇请安,若不是父皇喜清净的话,大家怕是要一刻不离地陪伴左右。在这暗无天日的日月,连平时里贵妃嚣张的气焰都湮灭了一些。

然而我留意贵妃那闪烁的眼神,亦是测想的到:她之所以恪守本分似的安宁,怕是不想在此际成为公敌。更重要的,怕是在谋略或者筹划夺嫡的戏码吧。

我不止一次见到贵妃的父亲,那位当朝的右相借着来给父皇请安的时机,去贵妃的寝宫小坐。这一小坐,通常都是一整日。

作为贵妃的子嗣,作为贵妃意欲夺嫡的砝码——四皇兄龙天浚。这位在朝中威信颇高的浚亲王,在此特殊时刻,虽然没有排斥右相的频繁进宫,却也丝毫未露夺嫡的张狂心态。

浚亲王应该是想要称帝的,我这样认为。只不过,他处事讲究稳妥,言行慎重思量,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地发动政变。

除却浚亲王之外,我能断定弟弟龙齐宕和羽亲王龙天羽无心帝位,其他的几位皇兄,即使是与我关系很好的二皇兄龙天秦,以及五皇兄龙天诔,我亦是不敢断定,他们是如何思量的。

父皇是有心让弟弟继承皇位的,但是,此刻的太子殿下还是那位游历未归的大皇子龙御夜,在此际,贸然废太子,不仅会引起朝中的党羽之争。即使弟弟被立位新帝,母亲这方没有任何的权势,弟弟想要坐稳龙椅,那也是天方夜谭。无论是右相支持的浚亲王,还是那位迟迟未归的太子殿下,弟弟都斗不过。

我和母亲以及弟弟本人,都不愿弟弟做皇帝。然而单独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时候,父皇的神情是那样地期盼弟弟日后坐那龙椅。我和母亲,不得不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一切都在于龙爱卿啊。”父皇伴随着咳嗽,幽幽一叹。

父皇此语,正中了我和母亲的心思。是的,若是得到龙煌灼的拥戴,那么,弟弟坐那皇位,朝中人士即使有异议,也绝不敢有人不服。即使有人要推翻弟弟,又有谁斗的过手握三军的龙煌灼呢?

龙煌灼即使有心辅佐其他的皇子们做皇帝,他是那般地忠君爱国,弟弟是父皇属意的,他必定会遵照父皇的旨意,好生辅佐弟弟的。

更何况,他还是我的夫婿。

可是,让我、母亲和父皇忧心的是,龙煌灼此刻还身在边境。听闻边境战战告捷,他意欲趁胜追击,将敌寇赶出我大周国境。

父皇已经拟好密旨,遣亲信亲自去边境将密旨交于龙煌灼,让他立刻起程回京,拥戴新君称帝。可是龙煌灼回禀说父皇正值盛年,如今偶感微恙,届时必定药到病除,父皇尚可安坐皇位,何来新君之说?且愿以扫荡敌寇,以慰父皇的身心,让父皇无外顾之忧,早日康复。

他表面上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实质上,却是在推脱回京拥戴弟弟。

呵,呵,他哪里是为了干净地将敌寇扫荡出大周,哪里是为了什么建功立业。此刻大周京城里正是紧张时刻,他怎会不知道。他懒得卷入皇室夺嫡的是非中罢了。

他这样的明哲保身,是很好的立场。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我是他的未婚妻,弟弟齐宕是他未婚妻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呀!他竟然丝毫没有要站在未婚妻的身边,与她一道夫妻连心携手的意愿。

罢了罢了,果真如贵妃她们嘲笑的那般,龙煌灼是不愿意娶我的。

人是矛盾的,特别是在万念俱灰的时刻里,总是格外地忍辱负重一些。一方面,我将龙煌灼这个毫无责任心的男人看了个透彻,也对他彻底地失望和唾弃。可是另一方面,我却在希冀,他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班师回朝,挥师入京,助我们一臂之力。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15 赌注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知道,父皇为我择龙煌灼为驸马,不仅因为龙煌灼是他的爱将,是大周最英武的男人。更重要的,是让龙煌灼做我母亲的女婿,万一他遇上了不测,有龙煌灼代他,来照顾我们母子三人。

我感谢父皇,他为我们母子思虑的很周到。

母亲独宠后宫十五年,这样的一个宠妃,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是多么的容易啊。放眼褒姒、妲己、杨贵妃,历代的哪一个宠妃会少的了大臣阿谀奉承,巴结和谄媚呢?母亲要是想玩弄权术的话,如今早就掌控大权,父皇病危时,早有大臣们拥戴弟弟为新君,凭借母亲一手之力,也能翻云覆雨。辅佐幼帝,她自己垂帘听政,做手揽大权的皇太后。

可是母亲不是这样的女人。

一朝伴在君王侧,如此十数年,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妃子的名位。父皇不是没给过她权利,可是每一次,都是她婉言拒绝了。

父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深知母亲的性子,所以预定龙煌灼为我的驸马时,就已经未雨绸缪,想到让龙煌灼做母亲的后台了。

如今父皇病入膏肓,不得不说,如二皇兄当日所言,父皇此举是远知卓见。可是,父皇还是看错人了。

龙煌灼,父皇把他看错了。

或许父皇当日为我选定任意一个驸马,即使没有龙煌灼的英明和权势,如今,都能帮的上我们的一些忙。也断然不会如龙煌灼一般,冷情的他,对置身水深火热中的未婚妻一家,袖手旁观。

“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齐宕抱着‘龙煌灼’,期盼地问道。

齐宕期待龙煌灼班师回朝的原因,不是觊觎那帝位,只是想多一个亲人,来分解父皇此时的忧患。姐夫。齐宕早就把拥有这个称谓的那个男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龙煌灼,他会回来么?

会的,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即使心里早把龙煌灼厌弃了个透彻,我依然轻松地笑道:“就快回来了,很快。”

“姐夫一回来,父皇是不是就不再忧心了?”

“嗯。”我笑意盈盈地点头,不忘称赞我那夫婿,“煌灼是我大周最英武最神竣的男子,他掌控了大周的兵权,既能攘外,亦能安内。只等煌灼回来,父皇就会省心了。”

父皇病危,母亲日夜照护父皇,已经绞尽身心了。弟弟还小,我不能让他忧心,更不能让母亲再分身来照护弟弟。在这个时候,一个笑容,一句坚定有力的话,对母亲、对父皇,对弟弟而言,都是一种精神支柱。

龙煌灼啊,你手握三军隔岸观火,你可看到了,在京城的这一端,你的,日夜操劳的未婚妻一家?

虽与淑妃一向交好,然而,淑妃之子,五皇兄龙天诔对待皇位的立场,我分不清。因而,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自然不能对龙天诔推心置腹地说话。龙天秦、龙天浚他们,更是一样。相反的,好男风的龙天羽,在此时却成了我最好的哥哥。

父皇属意我的弟弟,右相支持的浚亲王,其他亲王那些各自支持的党派,以及那位迟迟未归的太子殿下这些,龙天羽和贤妃旁观者清,看的很清楚。

贤妃给我砌上热茶,坐下,语重心长地道:“龙将军远在边境,齐宕现下无人拥戴,君上若贸然行事的话,只怕朝中的那些都坐不住了。如此一来,朝堂大乱,自伤元气。这些君上想必也早已想到,是而只能孤注一掷,等龙将军回朝了。”

我看着贤妃,何曾想到,这位十数年来怨恨母亲,厌弃我的女人,此时不仅不落井下石,还设身处地地为我们思量。

龙天羽若有所思地道:“母妃说的很对。父皇按兵不动,虽然相较于那些正在策谋的有心人弱势了一些,却不失为护卫大周江山社稷之根本的一种策略。所谓的天子谋略,也正是如此。”

我点头,“齐宕年龄幼小,如今在朝的皇子们,都各有千秋,浚哥哥更是有右相拥戴,风头正健。不论是哪一个皇兄,都不是年幼的齐宕所能比拟的。齐宕无心帝位,我和母亲也作此想。哥哥们都很疼爱我,对弟弟和母亲也都很怜惜。无论哪个哥哥称帝,想来都不会太难为我们。只怕齐宕是父皇属意的新君,那些哥哥们继承大统后,会介意这事。亦惟恐龙煌灼他日对我上心,转而将齐宕推上帝位。毕竟,我与龙煌灼是未婚夫妻,夫妻之间的事,谁人说的准?今朝厌弃,明朝亦可能回心转意。就算龙煌灼这一世都无意于我,哥哥们也会防患于未然,因此先下手为强,为难齐宕。君王一无情起来,令人心惊呐。即使哥哥们对此事不介意,也怕他们手下的臣子对齐宕不利。”

贤妃看着我,柔和的目光中尽是怜惜,“茼茼小小年纪,能将皇权之事看的这么明白,实属不易。真难为了你,本该是好好的帝姬,代嫁之年,却还操心这么多。”

我苦涩地一笑,若是龙煌灼与我情投意合的话,他此刻只怕会披星戴月地赶回京城,他会张罗好一切事物,哪会让我忧心丝毫?

女人一辈子绝不能依附男人而生存,可是要完全地脱离男人,女人生活起来,原来这么累,这么难啊。

龙天羽看着我,安慰道:“如今四弟胜算较大,四弟此人,即使贵妃泼辣跋扈,他也生性稳重。可见四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若是四弟做了皇帝,想必依你们的交情,他也不会太难为你。”

“我知道。”我急着说道:“这我知道,无论哪个哥哥做了皇帝,我都依然会是幸福的帝姬,可是齐宕他”

帝姬又威胁不了他们的地位,又不可能和他们争着做皇帝。可是齐宕不同。

龙天羽讳莫如深地一笑,“难为你的家人,不也是难为你么?茼茼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说了,他不会难为你的。”

见我不解,龙天羽说道:“四弟处事果决老辣,成熟稳重,他有能力做皇帝,亦有能力将那位置坐稳。不是他自负倨傲,而是自信齐宕日后也难以与他交锋。四弟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能力远在我和二哥之上。”

我微微松了心,却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浚哥哥做了皇帝那还好,可是新帝若换作了别人呢?”

“不可能。”贤妃笃定地道:“在这朝中,放眼众位亲王,浚亲王是那个佼佼者。”

我点头称是,却见龙天羽若有所思。

半响,才听龙天羽幽幽一叹,“我们算漏了一个人。”

“谁?”我和贤妃几乎是异口同声。

龙天羽看着我们,一字一句地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位去了周边国家游历了七年的大皇子。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仍是说道:“太子殿下的生母早已去世,母族如齐宕一般,毫无背景。即使他这时候归来,又怎敌的过母族势力雄厚,且在朝中根基稳固的浚亲王呢?太子是为储君,身份高贵,一则父皇属意齐宕,意欲废太子,浚亲王等人可以此为借口,不屑他这东宫的名位。二则,无权无势的太子身份,在根基稳固的浚亲王面前,那身份也不过是虚挂而已。”

龙天羽摇头,看着我道:“你又忘了一个人。”

我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那表妹,你的表姐祁英秀。”龙天羽说道:“表妹与大哥有婚约,大哥的这位岳父大人又不是旁人,他是与右相比肩的左相大人。左相大人的妻子,还是睿敏长公主。”

“左相的权势与右相不相上下,门生与关系网在朝中多年,可谓盘根错节。右相与贵妃相似,为人跋扈张扬,远不如左相收敛锋芒。表妹对大哥一往情深,又有婚约在身。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左相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婿做那‘寇’。即使是在这夺嫡期间,即使在大哥还没归来之际,左相也依然不慌不忙,可见他胸有成竹,老谋深算啊。”

我越来越觉得局势不可捉摸,听了龙天羽的叙说后,冥思道:“这可真有点像汉武帝刘彻登基之时的局势啊。因为陈阿娇的襄助,刘彻得以平安的回了京城即位。”

贤妃轻笑一声,“茼茼不说,我不觉得,现在一想,倒真有几分略同了。”

“不错。”龙天羽说道:“听说近日右相在通往京城的路上安置了大量的死士,力图在大哥回京的路上,将大哥铲除。城门那边的查访,更是严密。”

贤妃打趣道:“祁家小姐可有出城为祁家先祖上香呢?”

“那倒没有。”龙天羽道:“看来大哥要想平安地归京,怕是难事了。”

贤妃道:“太子一走便是七年,上个月,君上才派人去别国找寻太子的下落,意欲见他最后一面。太子流落到哪国,派去的使者也不知道。总不能将周边的国家:齐国、赵国、燕国一一地走遍吧?说不定,现在派去的人连太子的行踪都没有摸着。更何况,他七年来都没有回大周的打算,君上病危,他也不一定会回大周。”

听说太子当年去别国游历,是因为与父皇脾性不合,多有顶撞,父子关系日益矛盾,年少气盛的他,才一气之下出走的。是而贤妃会说,即使他知道父皇病危,也不一定会回大周。

龙天羽道:“七年过去了,大哥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若是大哥知道父皇病危,不论如何是会回来的。只怕他目前还不知道此事。如若他在父皇垂危之际还赶不回来的话,四弟登基,简直一帆风顺了。”

话毕,龙天羽眨眼看我,“茼茼,看来大哥是赶不回来了。即使他赶了回来,也难以平安地回京。既然四弟即位在望,不如我们识时务者为俊杰,投效四弟,日后,我做我的闲散宗室,你做你的将军夫人,如此岂不快哉?”

他的眼底尽是调笑的意味。

他虽然是说的玩笑话,我听着却也不是滋味。一想到投效之后,日后都得看贵妃的脸色,我就窝火。当即脱口道:“你怎么笃定龙御夜赶不回来,还说他即使赶回来后,也难以平安地入主京城?万一他早早地就隐秘地到达了京城。此刻正在一旁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呢?他在暗里,龙天浚在明里,他又有老谋深算的岳父大人左相扶持,胜算不比浚哥哥低呢。”

出宫买猫的那日,龙天诔说过一句他好像看到大哥了。

龙天羽似乎听明白了我话里隐含的意思,又似没有听明白,只一句带过:“问题是,你那只是假设。大哥他毕竟没有早早地隐身京城啊。”

他说的此话我不以为意,只顺着他先前调笑的话说道:“龙煌灼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京城了,我必须得收回寄托在他身上的那一丁点希冀。如此,齐宕自然不可能继承大统。既然这样了,不如我们这方早早地向几位意欲夺嫡的皇兄表明立场。让他们对齐宕松了心,在他们即位之后,也能宽容些对待齐宕。齐宕也牵涉到皇位的继承人选,我们想要中立已经不行了。既如此确实该思量一下把赌注押到谁的身上了。”

贤妃唏嘘道:“你打算选择胜算最大的一方去投效?”

我点头,“要让未来的新君安心,必须要让他觉得我们与他是一丘之貉,要让他觉得他控制住了我们。想要保护住齐宕,只能出此下策了。”

龙天羽的目光深深地落到我的身上,半响,才开口问道:“你想要投效谁?”

“太子殿下。”我应道。

“不行!”龙天羽道:“要投效的话,你也只能选择龙天浚!京城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几乎完全被龙天浚的人马和右相掌控了。左相行事依然低调,他此举多半是在等太子回朝,因而此时心焦如焚的他故意按兵不动,想要让右相摸不准他的底,让右相不敢轻举妄动。以此来拖延时间。可是,就算他拖延了时间,等到了太子回朝,在右相严守京城的情况下,太子想要平安地入主京城,也绝没可能!”

“这起夺嫡之争,赢家注定是龙天浚,怪只怪太子还流落在外。”龙天羽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若是太子早已置身京城了呢?”我笑着问道。

龙天羽深吸了一口气,神思有些凝重,“右相是月前加大盘查来往京城人士的相貌的,如若太子在京城中,想必到达京城已有月余了。他既到京城月余,却迟迟不现身,明知父皇病卧床塌,他为了保身与夺嫡,不来看望父皇。可见七年之后的太子,不仅老奸巨滑,更是心狠手辣。他又有名正言顺的东宫身份,还有老谋深算的左相扶持,再加上他七年在外,说不定培植了自己一帮势力。龙天浚再是根基稳重,也断然不是太子的对手。不说太子的势力,龙天浚不能撄其锋,就是太子这番的不露面于京城,这般的城府与决绝,还没宣战,龙天浚已露败相。”

龙天羽的一番剖析,更稳固了我心中的底气,我浅浅一笑,“我就赌太子他人在京城!”

长长的抽气声传进了我的耳中,龙天羽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深浅不一,却没再多说什么。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16 投靠

父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每每那短暂的清醒时间里,贵妃等人也不错过机会,硬是跑来参合参合,霸占了那时光,等到父皇要好好地与母亲、我、弟弟单独相处时,他的身体又耗过了支撑他清醒的时光。昏昏然地,又睡了过去。

如此一次又一次。

终于有一日,父皇清醒后,连开口说话都困难了。御医摇了摇头,说即使华佗再世,父皇也回天乏术。

父皇说不了话,贵妃也不再来母亲的寝宫看望父皇了。

身体早已失去知觉的父皇写不了手谕,拟不了圣旨。史官虽能代笔,奈何父皇又说不了话,不能传达自己的旨意。

贵妃她再也不用担心父皇能当着众人的面,传位于齐宕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在父皇清醒时来搅和,不过是以防父皇临时传了齐宕皇位罢了。

父皇没能传了齐宕皇位没什么,即使传了,依我们目前的势力也难以守住齐宕的皇位。或者,这也是父皇并没在他身体不是多糟的情况下,预先拟下传位于齐宕的圣旨的原因吧。

倒是贵妃不再来昭阳宫搅和,我差点没上香拜菩萨拜佛祖了。

不得不说,我选择投靠太子,而非浚亲王。有些微的原因,是不想看贵妃的脸色。恨极了贵妃时,我甚至期待太子早一日登上皇位,期待早一日看到贵妃煞白的面容。

只是连累了龙天浚了,可是谁叫贵妃那么可恨呢?

在太子置身京城的假设下,他能不为人知地隐身京城,显然是有后台护着他。不用想也知道,护卫他的那后台是左相一家。

意欲投效太子,我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表露心意,右相是何等奸诈的人物,稍有差池,他就能窥到端倪。如此泄露了太子的行踪,只会事败垂成。现今只能依靠与表姐亲密的闺中关系了。

一向与表姐情同姐妹,我们私下里见面,不会引人注目。

那日表姐随睿敏长公主入宫来看望父皇,我几番遣宫人邀她来我的寝宫小坐。她几番地推托。

我心中已有计量,看来猜测的多半不会错。表姐行事谨慎,近日与太子见面后,更是得了太子和左相的嘱咐,尽量避免与人交谈,以免让人起疑。她是太子党的人,为太子的皇位而谋略。齐宕也是继承皇位的候选人,表姐更是不愿与我在这期间有什么交集。

好不容易将这大周王朝最尊贵的千金小姐请到我的寝宫,相谈的,却不过是一些闺中之事。女人爱美啊,战国时候的郑袖为了争宠唆使王的宠妃捂鼻啊什么的。说大周建国之初,有名的戌王妃是何等的美人胚子,她出嫁时,连皇帝都出口‘美人比江山更娇’的话。既扯到了戌王妃,我又顺理成章地笑谑了戌王几句。说戌王是闲云野鹤,逸情沐志,当初自愿放弃皇位的事

没提一句太子、没提一句齐宕。甚至连与皇权有关,与政局相连的任何话,我都未提。然而我知道,此次我邀表姐来此。右相的人或者会以为我们一如既往的嬉闹,而左相谨小慎微,却不会如此以为。表姐这一回左相相府,左相、睿敏长公主,甚至太子殿下,都会让她把我们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告知他们。

表姐或许不知我扯那戌王的用意,太子和左相,还能不知么?

以戌王来比拟齐宕,借此向太子表明齐宕无意于皇位,既让太子放了心,今日我再三邀表姐闲谈的行止,又包含投效阿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