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兰说,我儿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夫不要客气,替孤好好教训他。
段小情:……这人是很盼着我教训他儿子吗?
这个发展真是叫人想不到啊。
段小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庆王这是吃错了什么药。虽然他这段时间天天有空就对着庆王吹他儿子,没空就对着别人吹河谷粮,那粮价高的,一斗粮半斗钱啊!现在没有比种地更赚钱的买卖了!那收的都不是粮,都是钱啊!
结果今天庆王就一副很想让他儿子倒大霉的架势来了。
段小情:……你掉坑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吧?
不过公主算无遗策,他早就习惯了。
段小情就进行下一步,开始夸河谷粮了。
云青兰的脸色就变得更黑了。
他的使者这一趟来去匆匆,又得了他的指示,重点在看云重和当地世家的交往以及征丁建王宫的事。
还真没去关注一下当地的粮市。
也因为冬天了,粮食已经都收光了。
段小情夸河谷粮,重点在于这是云重到了河谷后才发生的事。所以这里头虽然没有云重的手笔,但别人听起来,难免觉得是“某人”在背后急匆匆收粮,才惹得粮价节节攀升,最终升到了一个让人乍舌的地步。
一斗粮,半斗钱并不是瞎话,这就是目前河谷粮的价格。凤凰台的粮价和河谷粮相比,那是相当便宜了。同样的价钱,在凤凰台能买一车,在河谷只够买三斗。
考虑到凤凰台是帝都,这其实非常不正常。
凤凰台周围没有粮田,本地的粮食都是外面商人贩来的。可以说这里的粮价,就代表着大半个大梁的粮价了。相当稳定。
云青兰当了半辈子将军,对粮价的敏感远胜一般百姓。
河谷粮价的攀升只能是人为作用!
如果说有人要陷害云重,那这个手笔也太大了。何况陷害云重又有什么用?他现在就有五个儿子,没了一个云重,还有四个。何况他刚娶了朝阳公主,朝阳公主所生之子远比这些儿子贵重得多。
如果有人打着陷害云重来重创他的打算,那这人明显算错了。
云青兰很快抛开这个念头,仍是认为这是云重的手笔。他刚到河谷,就四处抢粮——他不认为云重能自己花钱买,肯定是他找河谷世家“抢”来的。
如果云重没有在之后征丁,以高官厚爵收买河谷世家的话,他抢粮这件事,云青兰是要夸他的。
可他后面的动作让云青兰发现这个儿子的野心远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他很快放弃了只是给云重找几个麻烦这样的主意,而是决定要杀了这个儿子。
段小情之后就“空闲”了。庆王再也不找他了,他只好天天跟徐公那伙人混在一起,天天吹嘘河谷粮。吹得那一伙人都骂云贼一家都是贼,刚到河谷就夺人抢粮,弄得民怨沸腾,粮价那么高,百姓哪里买得起?
毛昭依稀仿佛记得……早在“庆王”起事之前,河谷粮的价格就已经往上蹿了一节了。
不过现在大家骂庆王是每天必做的事,天下的恶事肯定都是庆王干的。
他就不去打扰大家发泄了。
徐公见此,只好把他拘在身边,自己又装起了病,不让他再去胡说八道。
段小情对着徐公就老实多了,不吹河谷粮,也不吹庆王大公子。
徐公却对公主的事很好奇,问公主好吗?小公主好吗?白哥听话吗?
段小情一直沉默,问到白哥时,说:“白公子去万应城了。”
徐公笑答:“那他们夫妻可以团聚了。”
段小情:“原来白夫人也在万应城……?”啊?!
万应城里,白哥正在发傻呆。
他在黎青河的家里,见到了青焰,还有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徐家的一众子弟。
徐青焰是以“投亲”的名义来的。
徐公活到现在,他的父母当然早就作古了。徐公之母的同母妹,嫁到了万应城黎氏。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这段关系了。
徐氏子弟就这么在黎青河自己家里住着,在他眼皮底下。
青焰笑着指一指隔壁那条街:“我们住在那边,公子去我家坐坐嘛。”
跟青焰一起出来的徐家女都上来拉扯白哥,娇滴滴地说:“公子去我家坐坐嘛。”
白哥就被一群小姨子拉走了。
难得把白哥放出来透透风的黎家下人看白哥被一群布衣女拉走,也不阻拦,问清这些来投亲的女子住在哪里后,只在巷子口守着,放任白哥进去“逍遥”。
白哥被拉进了屋后,就见屋前挑水的,是徐十七,屋后劈柴的,是徐十九。坐在门槛上做鞋的,是他岳母;坐树下玩猜枚的,是他岳父。
看到白哥这只“肥羊”被众女拉扯进来,一院的人都露出了“宰客”的笑容来。
十七笑眯眯地撸袖子:“我去捉只鸡。”
十九放下斧头笑眯眯地说:“我去烧水,这位小哥,先洗个澡吧?”
白哥被剥光了按进热水里时,进来给他送皂角的是他儿子。
白哥:“……”
儿子很久没看到亲爹了,有点小激动,可是还是规规矩矩的把东西放下,深揖一礼,结结巴巴地说:“客、客人今晚住下吧。”
等青焰进来后,白哥有气无力地问她:“……你们这么教儿子,会把儿子教坏的。”
青焰笑眯眯的脱了衣服进了浴池,他就再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夫妻分别时的那一点争端,就在水里消弥殆尽了。
白哥从水里出来,半是开心,半是发愁:“都是跟公主学的!”
青焰水淋淋的两条玉臂缠在他腰上,把他又拖回水里:“那公子开不开心啊?”
那当然是很开心啊。
开心到他被人用被子裹着光溜溜的送到巷子口还给黎家下人时都没反应过来。
黎家下人火速把这被剥光了的“客人”送上车,拉回黎家,再去禀告黎青河,大意就是白哥在街上逛的时候,进一家喝水,留宿一夜后,被人骗光了。
黎青河:“……是什么人?”
下人:“是来投亲的外地人,亲戚关系很远了,但能说得清就收下了。他们拿了钱,租了房子。一家四五十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黎青河叹了口气,去看望被骗光钱的白哥。
白哥仍很茫然。他是睡到半醒,被徐家兄弟闯进来连被子一卷给抬出去的,他还问:“干嘛?你们干嘛?”
徐家兄弟笑眯眯的对他:“嘘。”
他就乖乖不吭声了。
直到被一路抬出了门,抬到了街上。
那他就更不可能喊了!
再被抬到街口,被放到地上。
夜色寒凉,地上都结了霜。
他眼睁睁看着徐家兄弟嘿嘿笑着跑了!
这要是个玩笑就太过分了!
他刚想爬出被子,被冻了个机灵,在巷子口等了一晚的人也听到动静从车里出来了,看到地上的被子卷和探出的半个人,立刻二话不说上来抬上他就走,一路回了黎家。
然后黎青河进来了。
白哥仍是很茫然。
黎青河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白公子只怕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
唉……
他安慰他:“不用担心,若是丢了什么要紧的财物,我会让人去赎回来的。”
白哥摇头:“没有什么财物……”
黎青河关心地问:“受伤了吗?”
白哥摇头:“没有。就吃了饭。”
黎青河看着他,他看着黎青河。
黎青河叹气,直言道:“那是外地来投亲的,家中女子便用此举来套取财物。若你找上门去,他们反会说你侮辱了家中女眷,还要赔钱。所以只能这么算了。”
白哥神色变了。
白哥羞愤至极!
白哥气炸了!
白哥把气吞回去了。
黎青河看他脸色变来变去的,知道他羞恼,就离开了,离开前嘱咐人好好照顾他,想了想,终是忍不住笑道:“也算是个难得的经历了,叫他别太放在心上,哈哈哈哈!”
第626章 恼人的女人
黎青河在当天下午就得知白哥又去了那条小巷。
“让他去吧。可能是不甘心。”黎青河想起来仍忍不住发笑, “对徐公弟子来说, 这可能是第一次, 他的人还比不上他的衣服。”
白哥坐在干净整洁, 但同时也是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他的长子坐在他的对面, 非常乖巧听话懂事, 只是不敢看他——他是来替“客人”送茶的。
他的次子坐在他的怀里正在把他的腿当鼓蹦。
自从公主这么养三宝之后,他回家就把这一手教给了徐家的孩子,徐家的新生儿都很喜欢蹦鼓这个游戏。
可惜他们匆匆离开凤凰台时没能把鼓带出来。
青焰在绣花。她和她的姐妹、姑嫂都在做针线活。她们的针线活还真的卖出去了。
不是徐家带出来的钱太少,而是徐家有一道家训是:在堂居堂, 居井食井。
意思是坐在华堂上的时候就像个公子小姐,蹲在市井讨生活时,就要过得像个百姓。
所以徐家人出了凤凰台就全体换了衣服, 全按排行称呼。他们自称姓许, 家里原是乡民,薄有家产,但遇到强宦, 不得不举家逃走。
这种事在各地都不鲜见,特别是最近几年。花大将军“遗祸”不小。在花大将军“死”后,各地到现在仍有强征民财的事发生。大鱼吃小鱼, 小鱼吃虾米。在花大将军手里吃了亏的各地著姓大族缓过来后, 当然就需要从别处把损失补回来。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家中没有靠山,却有点小钱的百姓了。
缺人的就抓人, 缺钱的就抢财, 地、房、人, 最后都会落到别人手里。百姓们不得不把地和房子都扔下来,举族而逃,就是为了不让家里的子孙沦为奴隶。
万应城比较大,这两年各地流民有不少都涌进了万应城。黎青河或多或少的放任了点,并没有把所有的流民都挡在外面。
因为一旦真的出现了险情,万应城临时征抓壮丁,这些外来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徐家四五十口人,老少男女都有,兄弟姐妹夫妻皆备,乍一看,实在是很能唬住人。而且这一家也确实是真的亲戚,彼此之间不必做戏。
于是徐家男丁进城后就四处找活干,有天生看起来像个读书人的,生得或是清秀,或是俊美,或是文弱,就腆着脸,托着几篇不入流的文章四处敲门;有生得高大,脸长得又比较朴实厚道的,那就去当力士,背柴推车上街叫卖。
女眷们就在家里做一些活儿。
徐青焰不想在家里待着,就索性对外自称是个寡妇,不打算再嫁,又读过书,养过孩子,愿意到富贵人家当个陪伴的人。白哥听公主说起过,她当年也有过这样一个伴妇,把他吓得不轻:是那个女人把公主教成这样的吗?
公主说这其实就是家庭教师。
其实非常贴切了。
徐青焰就这么做起了“家庭教师”。
间或做几个媒。
或是替一些深闺寂寞的女人开解、陪她们说话。
因为生过孩子,也被请到产妇家中去教产妇如何养孩子,或是请神下降,求神保佑平安生产,生个大胖小子之类 。
白哥:“……”
这就是他的妻子在离开他的几个月里开创的“事业”。
但正因为青焰的这番作为,带动了徐家女眷们的工作热情——也打消了外界的诸多怀疑。
估计是没人想到徐家女眷会当女仆。
白哥来了快半天了,青焰因为有“工作”,只把两个儿子送来陪他,自己一直不出来。
等到黄昏了,“客人”终于走了,青焰才端着晚饭进来:非常熟悉的鼎食。
白哥:“……为什么你们在这里也吃这个?”青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不懂!这个现在吃多便宜啊!”
黄豆制成的云食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传播开来了。不管世家们怎么说,百姓们都非常喜欢便宜的食物。黄豆又能存放,又好种,随便洒在田间地头都能收。
鼎食的方便之处也在于它简单、易做,还容易品尝到美味。普通百姓平时能在饭菜中尝到的味道最多的就是咸味,可鼎食偏偏能融汇许多种味道,是一种不管怎么做都不会难吃的饭食。
它的流行也是顺理成章的。
青焰把陶瓮放下,再把碗分一分,白哥就伸出手来:“我来吧。”他提起陶瓮,一人倒了一满碗。热气和香气飘出来,白哥也咽了一口口水。
不得不说,有时方便、便宜就是好东西。
吃完一碗饭后,青焰就指挥白哥去铺床上,然后又指挥他带两个宝宝去尿尿、便便,再指挥他把两个儿子都哄睡,最后白哥疲惫的爬进被窝时,青焰滚到他的怀里,甜蜜地笑着。
白哥有气无力:“我很累了……”何况昨天他们久别重逢,他已经努力了一下午了。现在真的没力气了。
青焰的手在他的腰下打转:“你就不想我吗?”
想啊。
白哥到底是忍不住。
然后一夜好睡,第二天睁眼时已经回到黎家了。
黎青河就在外面,听到他醒了才拿着书卷进来,一见他在被子里惊慌失措就发笑:“昨夜遇仙?梦入洛河?”
这说的是大梁开国皇帝在洛水遇仙,被留了九年的香艳典故。
白哥当然气得不轻。他这是又被青焰给糊弄了!他昨天去本来是想劝他们赶紧出城,搬到公主城去的。
结果正事一句都没说!
黎青河是来“安慰”他的,他觉得白哥可能是以前太过顺风顺水,才会遇到这种事后无法释怀。他也担心白哥真的被那种女人骗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