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前人的异样,烈不动声色道:“去鬼府,白惜容已不用你管。”

“啊?”司宝灵惊诧地看着烈。

“教主命你去鬼府拿龙渊酒。”

“试剑庄的事情怎么办?”酒的事情不一向是李流芳办的吗?

难道教主提前知道了李流芳会来试剑山庄,并且提前知道了他会犯错受罚,所以让烈来通知自己去领了李流芳的差事?司宝灵觉得背脊有些发凉,自从穿越到勾魂笑的身体来后,她还从未见过教主。

“自有他人接手。”

“可…”

他人,是谁?司宝灵刚欲过问,只听烈道:“难道你要再弄砸了鬼府的任务?”

“你什么意思?”烈知道些什么?

“去拿酒吧,试剑山庄已不需你过问了。这里人的生死自有天定。或者说,你想违抗教主之命?”

“属下不敢!”司宝灵立刻敛声屏气。

至于烈什么时候走的,她已不在关心,除了遵命她还能怎么办?

“呵,一会儿美人一会儿酒的,魔教教主似乎是个酒肉之徒啊。”司宝灵皱着眉,那个要接手试剑山庄任务的人到底会是谁?“白惜容…”司宝灵轻声念着,那个白痴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鬼府的任务似乎很急,第二日司宝灵便在烈的催促下上路了。

走了半日有余。

“司姑娘,司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司宝灵狐疑地回过头,当下愣住——一个人在一只猪的带领下,奋力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力挥手。能以这么囧还不自知的姿势跑步的天下恐怕只有一人。

待他终于跑到司宝灵身边已是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司、司姑娘啊…你、你、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在下…在下可算把你给找到了。”

这人不是瞎子么?

相司晨撑着膝盖,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多亏了小乖啊,不然在下真是寸步难行。”

导盲猪…你还真敬业。司宝灵有些纳闷:“你追我作甚?”突然想起来了,连忙说:“不用跟我转运了,我若是要一辈子的霉我也认了,你别跟着我。”这次是去鬼府,她才不要带着一个麻烦包袱。

相司晨终于喘好了,直起了身子:“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倒霉,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司姑娘切不可因一时的不顺而导致一辈子的悲观…”

“别废话!”

司宝灵一剂怒吼,让相司晨终于闭上嘴。安静了好半天,司宝灵缓声道:“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这样…”相司晨精神一振:“在下与司姑娘相识一场…”

又来了…

“所以,在下觉得还是送给司姑娘一件见面礼比较好,思来想去觉得民以食为天,这礼自然是筷子为佳。”

“哦,筷子。”司宝灵早被相司晨那碎碎念弄得有些昏昏欲睡,当下无意识地复述了一遍,蓦地瞪大双眼,“筷子?!”

“对啊!”相司晨满脸欢喜地从背着的布口袋中掏出一双银色筷子:“这筷子可不是凡品。”

可不是么,它上辈子是玄灵剑。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锻造,拿这么一双筷子吃饭,怎么着也得吃个七八碗吧…”

看着对面之人不断开合的嘴,司宝灵觉得自己有些眼晕,一把握住他的手:“得,我收下。你…”话未说完,却发现相司晨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司、司姑娘…男女授受…”耳根有些泛红,那张滔滔不绝的口也开始结巴。司宝灵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干笑两声。

“司姑娘这般鲁莽总归不好。在下与姑娘相识自是知道姑娘刚才属于无心之举,但换做他人可能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了。”被松开手的相司晨又恢复到滔滔不绝中:“虽然司姑娘行走江湖,但总归是女孩子家,动刀动枪的总归不好。万事好商量嘛,何必总是用武力解决问题呢?尤其是那种恶霸,连妇孺孩子都打…”

“别以为你是男的我就不打你!”一直安静的某人突然幽幽飘来一句。

“是是是…”相司晨有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半天后才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咦,是说反了?”

“恩?”司宝灵语调一扬。虽然隔着帷帽但相司晨依明显感到某人的怒气正在上涌,于是他灵机一动很聪明的换了个话题:

“司姑娘,其实这双筷子挺好的。你看,民以食为天。你可以天天拿着筷子吃饭但你能天天抱着剑杀人吗?俗话说得好,放下屠刀回头是饭!你这运势不妙其实也是和自身戾气过重有关,在下一介书生,虽读书不多,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们走江湖,就是要反对暴力,万事不如讲讲道理…”

司宝灵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手,突然挥拳而出,谁知道这书呆子居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做什么?”司宝灵很是诧异。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司晨也不甘示弱地快速答着。

“…”

“哄哄…哄哄…”

什么声音?

“哄哄,哄哄…”

司宝灵愣了几秒后,终于意识到脚旁还有一只猪,猛地回了神抽回手。想了想又一把夺过相司晨手中的筷子:“别再跟着我了!”

说罢,大步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相司晨还是跟在她身后,司宝灵叹口气恶狠狠地吼道:“不许跟!”想了想又补充道:“跟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相司晨很是为难地低着头:“司姑娘,这…这里只有这一条路,不走这一条在下只能跳崖了。按照我朝律法无故自杀者是要被鞭尸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麻烦的书生吗?!

【半路上,负责】

显然,司宝灵没有料到这世上可能没有比相司晨更麻烦的书生,但相司晨本身却是可以不断超越自己的存在。

去鬼府的这条道是小道,走了两天不见一处人烟。司宝灵没什么感觉,她是个不修边幅的,虽说爱美可眼下也没什么条件让她爱去。但呆书生不一样,相司晨是谨遵的孔孟之道,对沐浴一事十分看重。

不出意外,他是一天洗一次澡,如今两日过去,他连水的没摸到的。此刻潺潺的水声传入耳中,不远处应该有一个水潭!相司晨喜的嘴巴快要咧上耳朵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相司晨涨红的脸,喉咙处不断嘀咕,那张能说天道地的嘴突然结巴起来,司宝灵怎么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的耳力也是很好的!

“我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吧。”说着,司宝灵翻身上了树,找了个粗壮的树干靠着小憩起来。相司晨如获大赦般得牵着小乖往水潭而去,司宝灵撩起帏帽帘子,如果可以她蛮想就这样扔下那个呆子一走了之…哎,还是将他带到城镇再告辞吧。

“唔,我果然太正直太善良了!”司宝灵为自己负责之举感动的着,但她似乎忘记了站的高看得远一说。

此时她靠在这高高的大树上,虽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偷袭,但只要她稍稍偏偏头环顾四周,就可以看清楚到周围之景,而且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哎,习武之人目力好就是感觉不一样啊,比起前辈子八百度的近视眼,简直是太爽了!

当然了,这感觉很爽的一眼也就包括了不远处的水潭,以及,水潭里的那个男人。

这种情况下,作为良家妇女就应该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流——鼻血。但司宝灵是谁,她是魔教妖女,大名鼎鼎地江湖头号通缉犯,辣手摧花媚眼折草的魔教色使勾魂笑!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掀起帏帽内的面具,拿出手绢塞住鼻孔以防万一,第二反应便是隐藏气息挑了个朝向更好的树干。

啧啧啧,没想到啊,那呆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材。瘦而不弱,一身结实的精肉,可看可摸可红烧…味道应该不错,手感也应该不差,所谓色香味俱全…

糟糕,口水流出来了。

没关系,她还有一条手绢,擦擦嘴角,这叫有备无患。

咦,那个呆子刚才好像朝着她这边看了看,司宝灵立刻缩到一旁。又有些脸红,心道:她怕什么怕,对方是个瞎子耶,看又看不见。况且她还带着帏帽,谁能知道她眼睛往哪里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司宝灵立刻警惕起来——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有人!这年头流行偷窥别人沐浴?这个念头令司宝灵心中很是别扭,当即拧起眉毛朝着那颗大树上的人狠狠瞪了一眼——无耻!卑鄙!下流!

但显然,对方没有司宝灵这般闲情逸致,待那人站出来时,司宝灵也没了之前的闲情逸致,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快速地离开树干。

岳家堡的人!

大家应该还记得司宝灵的前任杀了一个人吧,岳家宝的少爷——岳萧。至于那个因为和勾魂笑初恋情人林萧同名的变态杀人理由,司宝灵至今觉得大脑有点小抽。

岳萧死后,穿越而来的司宝灵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特地找了岳家堡的资料,刚才那人正是岳家堡十大暗卫中的老三!

司宝灵的动作虽快,但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收到风声说那女魔头往鬼府方向走,此路是必经之路在此已等候多日。

暗卫追着司宝灵的身影,二人于这参天古树的树林中前后追逐,司宝灵又如一个猴子似地上蹿下跳,奈何无论她怎么逃都甩不开身后那个男的。

只有暂时离开这里了。

如是想着,脚下动作更快。谁料一阵暗器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司宝灵一惊堪堪闪过——对方是暗卫,她怎么把他当做只走寻常路的名门正派对待了!猛地拍了怕脑子,随手摸出腰间的药粉朝那人撒去。

那人脚步一崴,只是这一瞬,却跟丢了司宝灵的踪迹。暗卫心中生疑,自己明明躲过了那包毒粉,怎么还会?见裤脚上有一丝水迹,就在刚才他感到一股钻心的寒意,此时居然感觉双腿麻痹,任凭他浑身运动竟然丝毫没有作用,只能跪倒在地,看来只有等这段疼痛过了才能行动,那勾魂笑到底使的什么暗器!

司宝灵回头,发现那个暗卫已没了踪迹。刚想歇会儿,却听得一个声音:“司、司姑娘,在下要起身更衣,你是不是…还请行个…方便…”

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眼前的场景司宝灵猛地意识到,水潭里的那人是个真真切切的裸男,突然扬起了头,不好,刚才跑的时候手绢掉了,边摆手边往一旁的大石头后走去——怎么会跑到水潭来了?

相司晨穿好衣物,又甩了甩手。刚才凝水成冰的时候怕力道不好连同司宝灵一起伤了,手抬的有点久,现在有点酸,好想找人揉一下…贤惠的娘子大人,你何时才能出现哟。

“刚才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司宝灵估摸了时间从石头后走出。

相司晨理了理布带:“有,树叶晃动的厉害。”

司宝灵笑道:“是江湖中人比武切磋无需在意,我们上路吧。”相司晨点点头,便牵着小乖与她一同上路。

看着一旁的相司晨,司宝灵心底舒口气。如果刚才他若说“没有”,那么她绝对不会再与这人同路。树枝晃动的动静那么大,又是个耳朵灵敏的瞎子,没有理由听不到的。

走了几步,司宝灵觉得不太安心。这样的速度太慢了,岳家堡的暗卫很有可能随时追来。无奈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呆子,我用轻功带你好不好?”

其实是个肯定句。因为不等相司晨答应,司宝灵已经紧握着他的手,而小乖也很有眼力劲的一个猛子扎进相司晨的怀中。司宝灵额头黑线,这猪八成要成精了。

随后,就能听到一阵杀猪似地惨叫,无疑是一个心脏病患者坐上了飙车党的跑车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横冲直撞!

“哇哇哇啊啊啊啊…嗯?”

司宝灵停下来了。

“嗯?”

“哄哄?”

“嘿嘿。”

手法极快,哑穴点上!

“…”

自从点了相司晨的哑穴后,司宝灵对自己这一举动爽爆了!她早怎么没想到点他哑穴呢?!哦哈哈,耳朵总算是清净了。

可司宝灵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本来嘛练武之人就饿得快,加之她还一托二,别看呆书生瘦瘦的,可拉着跑的时候居然那么沉,难不成他是藏肉?之前看的时候不觉得啊…呃,怎么又想到那上面去了,手绢有点不够用。

今夜又得露宿野外了。

司宝灵起了火,又猎到了野鸡,用绑腿上的小匕首将其处理干净后,架上火,惯性的往腰间一摸。

“糟了!”

“嗯嗯嗯,唔唔唔嗯?”

司宝灵瘪瘪嘴,解了他的哑穴。

相司晨大呼一口气,连忙问道:“司姑娘,你怎么了?”

司宝灵欲哭无泪:“我将配好的调味料撒了出去。”她忘记了自己在穿越而来时,将勾魂笑身上的装备换了一下。首当其冲的便是腰带里的毒药换成了野外求生必备品——辣椒胡椒盐!

别人行走江湖总是得带几包迷药或者毒药吧,但司宝灵头一偏——姐带那玩意作甚,带点胡椒粉盐巴不必他们强多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尤其是遇到那种躲雨的破庙里,一群人就着白水啃着馒头时,而她一人烤着烧鸡,还摸着调味料均匀的撒上去,那滋味,啧啧啧…

迷药毒药不可能天天用得上,但作为经济不发达人烟分布疏散的古代,胡椒盐绝对是天天都能用上。

“没有调味料,这鸡该怎么吃?”司宝灵无奈的包头蹲下。她不敢想象啊,没有盐的东西,她该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盐之炊。

此时相司晨神色从容的拿起他的布袋,从里翻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司宝灵。作为能将玄灵剑重生成玄灵筷子的人,就充分体现出他的食为天精神,路上带盒子调味料也是情理之中。

待司宝灵打开那盒子调味料,比起她的居然还要弃齐全,顿时有股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慨啊。尼玛,她终于也遇到了不带毒粉带胡椒的主,真不容易啊!

司宝灵非常顺手的烤着鸡,顺带又瞅了瞅趴在一旁的小乖…

“哄哄!”

咳,改天在吃你,等你在大一点,肥一点。可红烧可清真可看可摸…咳,又扯远了。

“司姑娘。”

“嗯?”司宝灵正烤着鸡,漫不经心的应着。

许是火旺了点,照着相司晨脸上熠熠生辉。

“我会对你负责的!”

“噗——咳咳咳咳咳!”

一阵火堆里的飞灰乍起,呛得司宝灵一喉咙管,只等她咳得昏天暗地,书生特体贴的帮她拍背顺气,司宝灵只觉得自己就差没有死过去了。改明儿到了阎罗殿,阎罗王问你:怎么死的?呛死的!!!这都是哪跟哪啊?!

等等,他说要负责莫不是因为…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司姑娘之前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在此之前又是…”书生脸通红也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怎么地:“看过在下的身子…传出去对姑娘名节不好…”

“噗——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昏天暗地。

司宝灵咳得满天通红,抽空道:“又不是看得我的,你负哪门子的责?”

“那——”相司晨一脸羞涩:“姑娘要对在下负责?”

“…”

这下,司宝灵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怎么突然就觉得前面有人故意挖了个坑?然后她还很白痴的跳了!

【茶楼内,离开】

“打住!”司宝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可是…”相司晨欲言又止,刚欲开口却听得一彪悍的声音——“你再提信不信我打你!”

圣贤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改日再议好了。相司晨很从善如流的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相安无事的度过,只是司宝灵的点穴之功越来越熟练了。走了两日终于到一城镇。找到一茶楼小做歇息,司宝灵也打算就此告辞,从此山高水长,他日有缘再见。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却见相司晨朝她一拜:“这些日来对司姑娘多有打扰,只是在下还有些事宜要办,不如就此别过。”说罢,又递上一道平安符:“日夜长佩此物,定能保得姑娘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