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想来一场雨啊,凉快些!”她边嚼着果子边嘟哝,“春天的时候讨厌雨,进了夏天以后反而期待了起来……这么久没下雨,我都快忘记雨水的味道了。”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脸上,冰冰凉凉。
“最好是倾盆大雨,能直接浇的人落汤鸡的那种……”
他的衣服有逐渐从淡青色转为沉青的趋势。
“然后再来几下雷电……”
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忽的就暗了下来,隐隐约约有亮光闪现。
“然后……”
“长闵。”
“诶?”
“我休息会。”他故作淡定地走向她,脚步略显急促。
长闵惊讶地看着瞬间就落下的大雨,感叹地道:“幸好这树够密,不过打雷了我们躲在树下,会不会……”
“长闵。”
“诶?”
“不要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第八章。
根据“倘若自由”这位MM的意见修改了下文~多谢MM~
☆、第九章
六月下旬,正值酷暑,不少人在这种热度下会产生食欲下降、心情烦躁、耐性欠佳等不适反应,更甚者,还会出现类似“夏日忧郁”的病状。
为了排解这种郁闷,让自己能维持身心健康,怨念三人组找到了一种纾解情绪的方法。
那就是,比平常更为积极的,聊,八,卦!
“喂,听说没,最近那个辜离跟辜长闵走的相当近啊。”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使劲地摇了几下扇子。
“听说了,被瞧见两个人在一起练功,有说有笑的。”赶紧喝口冰镇的绿豆汤……啊,娥姨的厨艺真棒!
“那个辜离会笑?你在逗我吗?”蹭蹭左边的风再蹭右边的绿豆汤,中间的少年一脸狐疑,“这样说起来,两个人都姓辜,该不会是亲戚吧?”
“并没有关系,我已经探过娥姨的口风了。”赶紧把剩下的绿豆汤喝光光,顺便用袖子擦擦嘴,“应该是凑巧。”
怨念地看着空碗,没的喝了……“这样啊,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有些奇怪吗?”
“你这一说还真有点。”扇子摇得更加起劲,语气也激动了起来,“辜长闵这名字我老早就觉得不对劲,‘闵’,谐音‘悯’,是可怜的意思,然后她前面还有个‘长’字,凑一起不是‘长期可怜’吗?”
“对对对。”没绿豆汤了拿碗冰下手也是极好的,“那个辜离的名字也是,‘辜’,辜负,‘离’,离开,也忒不吉利了!”
“这样说起来这两人还蛮有缘分,名字都取得这么相似,一样的……”
“晦气!”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然后放声大笑。
“啪啪啪。”
“是吧是吧,我们分析的有道理吧?还有人鼓掌……”
“这么热的天里绿豆汤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们安静些?”
这声音是、是、是……
三人自觉的排排站好,哆嗦着叫人:“应、应瑜师弟。”
裴应瑜今天一身天青色玉锦圆领袍,袖口以鎏带束紧,额上系着同色抹额。许是抹额系得有些紧,勾得他那双斜飞入鬓的桃花眼愈发幽深上扬,配上唇边的那抹笑,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师父那么正气的一个人,怎会生出如此不像好人的儿子?怨念三人组在心里默默吐槽。
裴应瑜缓缓扫了他们一圈,“想来你们三人已经完成师父交代的课业了。”
“呃,这个……!”三人心虚地看向远方,“我们正打算上山呢。”
“哦?我也要上山,不如一起?”
三人勉强一笑,“呵呵,师弟也要上山?真是巧……不过我们还有点事,师弟你先去吧,我们待会就跟上。”
“我不急,等你们也无妨。”
“不不不,我们真的有事!”怕他不信,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答应了娥姨帮她搬食材,会弄脏衣服的,师弟你今日穿的这身衣裳眼生的很,想必是师娘新给你缝制的练功服,你赶紧上山练功去,别辜负师娘的一片心意!”
说完不敢再听裴应瑜的回答,跐溜一下跑出老远。
裴应瑜对这三人的路数早已清楚,见他们似风般刮过后并无计较的心思,只是回想起方才三人谈论的话题,嘴角的笑容略淡了下去。
辜长闵的名字自然不是他们三人理解的那样。
“辜”是姓,“长闵”则是因为她正巧生在观音菩萨生辰那日,她爹娘希望她跟菩萨一样,拥有一颗怜悯他人的心,故此取名“长闵”。
只不过这两个字凑到一起,从字面上来看,难免会有人误解成歧义。
想到这里他又不置可否一笑:可哪怕理解正确又怎样,她辜长闵难道真是菩萨,能普救众生?还不如好好练功,先有保住自己的能力再说。
同样是面对名字的理解,长闵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取名字是件十分有学问的事情。”长闵最近在练臂力,简单来说就是找根高些的树枝抓牢,靠着手臂的力量向上拉身子,实在无力了,便像猴子似的安安静静“挂”着,等恢复力气后重复以上动作即可。
她这次待在半空中已接近半个时辰了,需要找个人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才行。
辜离打出最后一拳,等呼吸稍微平稳后回道:“哦?”
“世人总是将期望寄于文字,在起名上更是尽量往寓意好的靠近,但我觉得那样,实在过于直白。”长闵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有些字,看上去不好,仔细一想,却大有学问。”
他走到树下站着,弯身拿起水袋,“比如?”
“比如你的名字。”长闵笑着举例:“阿离阿离,虽然是离,却也寓意相聚。”
他喝水的动作瞬间僵住,“你说什么?”
长闵重复道:“有分离才有相聚啊。”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许久后才道:“如果只有分离,没有相聚呢?”
她此时已有些支撑不住,涨红了脸却仍吃力的回:“怎么可能,世上有邪必有正,有坏必有好,有离必有聚。”
他却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是吗。”
“是。”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将水袋拧好后用力握紧,手掌仍在不住颤抖,“那你的名字呢?”
她将自己名字的由来说了遍,无奈地道:“我从小逢人便要解释自己的名字由来,真是头疼。”
他背靠着树坐下小憩,细密的睫毛遮去眸思,“你今日坚持的还算……”
“啊!”长闵只觉得掌心一松,身体不由控制地从半空直坠了下来,眼看疾风驰耳就要摔落在地,她连忙拧腰缓了身形,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踏斜飞出去,虽然力道不足姿势也不美,但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地面上。
辜离面不改色地说完下半句话,“……一般。”
长闵站在原地缓了片刻,精疲力尽的在大石头上坐下,“明日,明日!我一定要多坚持会。”
辜离将她的水袋扔了过去,“喝口水歇会。”
长闵只慢吞吞地看了一眼,“等我手有力气些。”
“待会继续。”
长闵只觉得眼前一黑,“阿离,虽然我们说好彼此监督练功,但我毕竟比你早入门那么多年,武功底子也是有的,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既然如此,我一人练功即可。”
“我又想了想,勤奋练功,怎么都不嫌多。”瀑布那块地方已经被其他人占领,若是再失去这里,她肯定更加痛苦。
他再次闭眼,面上浮现微不可见的笑意,“那便休息两刻钟。”
裴应瑜到时入眼便是这样的场景:辜离背倚着树干闭目养神,不远处,辜长闵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捧着水袋在小口喝水。
长闵见到来人后微微一笑,“师弟,你也来了?”
裴应瑜用眼角瞟她一眼,冷冷地道:“谁许你喊我师弟了。”
辜离此刻也已睁开眼,见到来人后起身喊道:“裴师兄。”
“嗯。”裴应瑜应了声,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辜离见状又坐了下去,长闵此时也是累到极点,没有平日里与他斗嘴的力气。
裴应瑜对两人视若无睹,拔出长剑开始练了起来。
辜离与长闵原本都在休息,但自裴应瑜开始练剑,两人的视线便牢牢的黏了过去。
明明只是把普通的长剑,在他手里却似银蛇吐信,嘶嘶破风,又似蛟龙you行,气势如虹。再看他呼吸平稳,挥臂出剑轻松自如,似乎已与长剑合为一体。
他本就生得极为俊美,此刻专心练剑,更是满目傲然,配合飒爽剑姿,犹如一副画卷,忒的赏心悦目。
一剑练毕,他仍是面如冠玉,没有半分狼狈。
长闵盯着他的抹额直看:既能吸汗又能挡散发,明日她也让娘亲替她做一个。
辜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练成他这样要多久?五年?十年?或者……更久?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裴应瑜却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这几个月父亲安排了一堆杂事给他,直到今日他才有空上山练剑。想到此他心里就来气,用眼角恶余光狠狠地瞪向长闵。
长闵无辜地眨了下眼:就那么一小会,难道她又惹到他了?
裴应瑜不过休息片刻便又练起剑,长闵揉揉手臂,感觉无碍后起了身,却见阿离正一声不语的准备离开。
他情绪显然有些不对,剑眉皱起,唇瓣紧抿,如墨乌眸一片绝望。
正如初见之时。
长闵却没有喊他,待他走远后,方才收回视线,拍拍双手攀爬上树,再次抓住了那一根树枝。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她从未开口提过那日的事情。
没有问他为何会身受重伤从湍急河流中冲下,没有问他为何不等伤势好转便匆匆离开,没有问他为何会出现在白云山庄,成为裴管事的新收徒弟。
她知道他身上有秘密,她不好奇,也不想探究。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她尊重每个人的秘密。
待裴应瑜练好剑,太阳已近落山。他看了眼一直在树干上来回“挂”的长闵,招呼都未打,收好长剑顾自下了山。
回到庄里时娘亲正在准备晚膳,他沐浴换好衣后见她正在摆放碗筷,一、二、三……“父亲今晚要回来用膳?”
林云妗温柔一笑,“嗯,你瞧,我做了他爱吃的菜。”
他看了几眼,娘亲今晚做的大多都是父亲爱吃的东西,“需要我去通知父亲吗?”
“不用,这个时辰,他该回来了。”
“嗯。”他端正坐好,等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又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林云妗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今晚要巡夜吗?”
裴应瑜接过茶水喝了口,眼睛继续盯着书册,“不巡了。”自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每个月都要巡上不下于二十天的夜,然而昨天父亲说不需他再巡夜,想来这事已经过去了。
林云妗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掉的领口,轻声道:“我虽不知你父亲为何处罚你,但他说的,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裴应瑜的表情略显无奈,娘亲这样无条件的相信父亲,真的好吗?
“你别不服气。”林云妗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他往日惩罚你,哪回不是因为你真犯了错?”
裴应瑜却不以为意,“又不是什么大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小的事也不能低瞧。”她抽走他手里的书,笑意盈盈,“你父亲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裴慕麟出现在门口,对她笑道:“我回来了。”笑容虽淡,却融去他平日里的严肃。
裴应瑜起身,恭敬地喊道:“父亲。”
“嗯。”裴慕麟跟妻子一起坐下,“你也坐下吧。”
裴家用膳,谨守“食不言”的规矩,一餐下来,三人并未开过口。
裴应瑜放下碗筷,“父亲,母亲,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裴慕麟头也不抬,“半个时辰后你来书房一趟。”
裴应瑜眼皮一跳,只觉得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父亲。”他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快,低声说道:“不能换个人吗?”
裴慕麟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地道:“为何要换人?”
为何?自然是因为他跟那辜长闵八字不合!“您明知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何为不是一路人?”裴慕麟拿起毛笔蘸好墨汁,提笔开始写信。
“她……我……”裴应瑜岂能不知那些话出口便是中了他的计,只能不甘愿地道:“总之,我不愿意和她一起去。”
裴慕麟手腕微动,瞬时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那就继续巡夜。”
“父亲!”
“巡夜和送信,你选哪一个。”
“这!”裴应瑜咬了咬牙,一番斟酌后终道:“送信。”
裴慕麟专注挥笔,淡道:“明日我会派人去通知长闵,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裴应瑜哪里真会去休息。
他如今胸口堵着一股气没处发,恨不得找块空地狠狠练上一夜的剑。只是练剑之前,他得先去找那个害他倒霉的罪魁祸首。
“辜长闵!”他不知已是第几次这样咬牙切齿地喊着她,满脸不耐地冲进了院子,“你给我出来!”
长闵正“挂”在梧桐树枝上继续练功,被他那么突然一吼,竟是吓得手掌打滑,失去平衡的从半空中仰摔了下来。
裴应瑜只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掉落,反射性地伸手一接……
少女柔软的身躯跌进怀里,带着馨香的发丝略过脸颊,下一刻,两只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裴应瑜,”她眸中带惊,惊魂未定地道:“你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