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站起身,便听拱门处一道清朗的声道:“要找我打听什么?”

“四哥。”

慕容御微颔首,“我正有话要对你俩交代,十六既在这里也省得多跑一趟了。”他顿了下道,“你们赶紧收拾行李,晌午后就出发前往飞龙堡。我和三哥会护送你们过去。”

十六道:“爹不去吗?”慕容御摇头,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晌午过后,一列人马在慕容山庄前整齐列队等待出发。慕容云轩最后交代了几句,骑在马上的老三慕容飞一扬手,队伍慢慢开始向前移动。十三坐在马车中,待行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看,看见老爹,诸位娘亲,一干兄弟姐妹,都杵在风中目送着她们。她眼见慕容山庄与一众亲人渐渐远去,纵是一向乐观开朗,性情洒脱,此时也不由心中一阵难受。

上一次慕容十三伙同十七逃婚,为防追捕专挑些偏远的路线走,再加上一路波折不断,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足用了两个月才到达飞龙堡。这次送嫁不同,目的明确,快马加鞭,未到半月就到达了目的地。

顾远山亲自带人在堡外相迎,显示出了十足的重视。十三看见少初并不在迎接的人群中,心下添了几分担心。

两位新娘被安排到厢房休息,而其余一干送嫁人等则被邀往主厅接风洗尘。

十三与十六相邻而居,晚膳都是送至各自的房间单独食用,期间,十三试图向送膳来的丫鬟打听少初的情况,却惹得旁边随行的喜娘咯咯咯咯笑起来,直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起了褶子,暧昧嗔怪道,“小姐,你猴急什么呀?等到了后日洞房,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十三被她笑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好低头默默扒饭。

用过晚膳百无聊赖,十三索性早早爬上床睡觉。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中记挂少初的伤势,虽然婚礼就在后日,但若是他伤得不重,为何今日不一起迎接她们?

她越想越担心,到最后索性坐起,蹑手蹑脚从窗户翻了出去。不管了,今夜一定要见到少初,明访不行,她就暗探!

========================================

如果当时慕容十七在场,一定会阻止她家老姐在成亲前一晚进行如此高危险度的举动。因为根据《行走江湖必备指南》中所记载:如果你的武功还未高到一定境界,那么绝不要随便进行“暗探”活动。因为“暗探”的结果,有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你会无意间发现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属于别人的,这就将直接导致你被追杀灭口的下场。剩下那个百分之十属于你的秘密,肯定也是一个你做梦都不想面对的真相。

慕容十三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规则,她现下头疼的是,顾家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这一座院子连着一座院子的,顾少初到底住在哪一处院落?

鉴于这段时日江湖上总体都不得安生,声名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首当其冲,与数月内已受到了数起不明袭击。因此值此大婚之际,飞龙堡内外更是戒备森严,丝毫不敢倦怠。值班的人数增加了双倍,每处角落都有守卫来回巡视。十三武功虽高,到底没啥做贼的经验,一个人要瞒过这么多双眼睛,躲躲藏藏的也甚为吃力。

一个时辰后,很不专业地随便拿条桌布蒙面的某人搜索无果,仍蹲在屋顶掷铜钱:正面朝上就左拐,背面朝上就直走——

铜钱在空中翻了个圈,稳稳地落地,直直夹在两片瓦片之间……竖着。

不是吧……

十三一拍额头,算了,再掷一次!她伸手想拿那枚铜钱,无奈它夹得实在很牢,怎么拔都拔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先连同旁边的瓦片一起掀了起来。

就在把那倒霉的瓦片再安装回原处的时候,无巧不巧,她的视线就那么随便一瞥,便透过屋顶的洞看见了屋中一人面容——

十三动作的手不由停下。

烛火跳跃。昏黄的光映着床上男子苍白的脸。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是眉头紧缩,似乎正被摆不脱的梦魇困扰。

女子的手,执着一方丝帕,慢慢地为他擦拭过汗湿的额。刚拭尽,又有水珠流下,一滴一滴,炽热滚烫。

男子在睡梦中呓语,迷迷糊糊睁开眼,眼中恍惚映入倚床而坐的身影,一时竟不知是醒是梦:“十……十三……?”

屋顶偷看的那人闻声一震,惊喜之下便想答应,床畔的女子却快她一步,亦惊喜道:“少初……少初!少初!你可醒了!”

顾少初细微喘息着,右臂撑住床铺,女子忙起身相扶,搀扶着他倚在床头坐起。

他一手抚着胸口,慢慢调试着呼吸,视线中也渐次清晰可以看到面前人欣喜带泪的瞳眸。虽然与梦中那张爽朗含笑的面容似曾相识,但更为明艳动人些。

潜意识中,隐隐有些失望。他面上仍是儒雅带笑,亦有些困惑:“萱妹……你为何会在此?”

若他记忆无碍,上次在飞龙堡分别之时,她分明说虽感歉意,但恐怕无空参加他婚礼。他亦知不便,也未勉强。

“我……”顾思萱面上神色闪烁,含糊一阵勉强笑道:“我听爹说你受了伤……所以,所以不放心……少初,少初……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如何……”

“萱妹?思萱……”她说着说着忽然泪流满面,让他实在措手不及,只好轻拍她后背温声劝慰,“你放心,我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无碍的。”

“少初……”她有口难言,该如何让他明白她的担心与愧疚?或许只有她远远地离开,才能保证他的安全?如果那是那个人的心愿,为了他,她愿意永远不再相见。

“少初,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今……江湖不太平,你心地太善,又没有防人之心,一定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你要小心三哥,我总觉得他其实一直对爹偏心你怀恨在心,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你还是要提防他!”

以往这些话她不方便说,但是如果今日再不说,恐怕以后就都没机会再说。她实在……不能再承受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思萱,好好儿的怎么会说到三哥?”他微微皱眉,有些不喜她这样子说三哥,而且,今日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思萱拿手帕抹泪,适时掩去脸上慌乱神色,勉力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是不放心你罢了。少……四哥,你要好好保重,我今日就得回去,不能参加明日你的婚礼了,你……”

心口忽然一阵抽痛。明日,他就是别人的新郎了。而她,也或许再不能见他。

她不再说话,只专注地看着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难过感伤,只想要,把他的样子牢牢看见眼底,记进心里。

空气凝滞了一般。她的眼神太过哀恸,让他就算想忽略也不能。“思萱!”看穿她要起身,他下意识一把握住她手,“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顾思萱别过脸,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

顾少初急了,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顾思萱连忙伸手阻拦:“少初!你伤势未愈不要乱动!”

他推开她手,大口喘气:“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爹!”

“不要!真的没事……你何必说了让爹担心?”她着急劝阻,趁他一个不备站起身来,踉跄退开一步:“少初,我……我先走了。你保重!”

“思萱!”他着急伸手去拉,只抓住她半只衣袖,她正迈步向前,这一拉扯之下,右手衣袖生生被拽下半截。

丝帛撕裂的声响,屋内一阵寂静。顾思萱慢慢跌坐到地上,顾少初沉默着,墨色的眼眸渐渐泛红,房顶上的十三也沉默了,却是目瞪口呆惊诧莫名。

因这场面,实在怵目惊心。

那半截衣袖下面的手臂,实在太过怵目惊心。

一道又一道红色的伤痕,在那原本白皙光滑凝脂一般的手臂上恣意蔓延缠绕。浅红色的,是过去的,痕迹已经淡去,血红色的,是新近的,刺目狰狞。

所有的,她极力想隐藏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在他面前彻底曝光,再无藏身之处。

顾思萱跌坐于地上,无意识抿紧了唇,双目空洞无神。

直到,身后一个温暖的身体静静地抱过来,揽她蜷首依偎在胸口,温和的声梦呓一般低喃:“没事了……有四哥在,一切都没事的……”她的眼泪,才终于慢慢地安静地流下来。

房顶上,慕容十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头顶,她翻身从上头跃了下来,正打算破门而入,忽然——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来人身手颇好,尤其是轻功更是出众。十三被他扛在肩头,耳边只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风景一窝蜂地全往后涌。

须臾,终于到了一处密林,那人放下她。十三眨眨眼,这处她认识,是少初那个古怪的二哥最爱待的小树林。

那人扯下她蒙面的桌布,自己却还是全副武装,只漏了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在外。十三听到他开口问道:“你在别人房外做什么?”

“我……我找人。”她怎么这么倒霉,到哪儿都会被人挟持啊。

“你没有听过非礼勿视吗?人家情侣亲热,你躲在门外偷看什么?”

十三感觉快呕死了,要不是那人声音始终冷得跟块万年寒冰一样,她肯定以为他在开玩笑!情侣?亲热?还偷看!

“……少初跟思萱……是兄妹。”

那人冷冷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们不是呢?”

十三一怔,面上渐渐现出惊讶的表情:“你说……他们不是兄妹?”她的心里……有些惊讶,但是又好像不是很惊讶。

“是与不是,有个人比我更清楚。”黑衣人声音冷冷一转,目光看向远处跑来的一人。那人就着月光越跑越近,跑得气喘吁吁,肩上的小包袱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十三睁大眼,——今晚究竟还有多少奇怪的事情要发生?

这个人,赫然就是此时应该正随送亲大队在正厅大快朵颐的慕容十七,可是他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这处密林里,还是以一副随时准备落跑的装扮出现。

更奇怪的是,十七看到十三却一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而且……他抹一把额头的汗,径自跟黑衣人说道:“我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等等等等!”眼看黑衣人一把架起自己,十三连忙叫道:“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十七连忙掩住她嘴:“十三姐,别叫!这事说来话长,等出了飞龙堡我再详细跟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的理论

“啪——”

慕容十七一记惊堂木,震得十三神情为之一凛,整个人也抖擞了些。掌柜的在她身旁跟着一抖,用哭腔道:“客倌,您轻点啊,这可是正宗的前朝瓷碗……”

慕容十七一甩头,眉飞色舞道:“上回书说道,官小姐寺庙巧遇情郎,两相悦月夜私下偷会,这回说——订盟誓二人互许白头,贪富贵老妇棒打鸳鸯……”

“好!”“精彩!”他刚说了个楔子,周围四座已经叫好声一片。十七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当然是假的),环视四周作了一揖,朗声道:“各位大爷,我们祖孙二人初到贵地,仅此一技谋生,还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赏我们一条活路走。”

坐在靠窗一桌的大胡子吼道:“老头子!只要你说得好,赏钱大爷有的是!”

“是是是。”十七笑意满面,拱手朝他一拜。

十三捧个铜盆子,站在十七后首。她身穿一件大红褂子,头顶扎两个花髻,雀斑密布的脸上,眉是歪的鼻子是斜的两只眼睛是不对称的,脸颊处涂着两块古里古怪的红胭脂,醒目的地方还点上了三颗大黑痣。用十七的话说,易容的精髓就在于——丑得让别人连再看你一眼确定是否真面目的勇气都没有!

的确,她现在这样子,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出。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她要害怕被人认出?再关键一些——为什么她要逃婚?!

自从婚礼前夜被那个黑衣人和十七一道打包带出飞龙堡,她就踏上了这莫名其妙的第二次逃婚之旅。逃婚她可以接受,但是最起码也得让她知道是为啥逃啊!

逃出来十余天,无论她直言相问还是旁敲侧击,十七都只有那句“时机未到”,她若逼急了他便说:“十三姐,难道你不信我?”

她当然信他,要不然也不会乖乖配合跑了这么远的路,但是,她心头实在有太多谜团和担忧。为何要逃?帮助他们出堡的黑衣人是谁?少初的伤,顾思萱的伤,丢下的烂摊子,慕容老爹怎么跟顾家交代,又会不会担心她们?

“……欲知后事如何,一盏茶后继续。谢谢各位大爷!——春花?春花!”十七拔高音调唤了几声没人应答,只好走到走神的某人身边捅捅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道:“十三姐收钱了!”

十三回过神,端着那个铜盆上前,依例绕场一周,茶楼里的客人们自发丢铜板进去,一般都是一两枚,也有的阔气的会丢一两锭碎银子。

十三垂首走到右边靠门的位置,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在铜盆中央慢慢放上一锭金元宝。

她惊讶抬起头。

白衣俊雅的男子对她温文一笑。

“呃……”这人是第一次听说书么?十三好意提醒道,“公子,不需要这么多的。你看他们给的——几文钱就够了!”

白衣男子未料到她会这样说,微微怔忡,随即了然莞尔,抬手一指十七,笑道:“你爷爷说得很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棒的说书!”

十三与荣有焉,扬眉笑道:“那是自然!”

她朝年轻男子微微一揖,慢慢又走回十七身边。十七很快开始说下一场,十三站在一边,目光很自然地便落在先前那位白衣男子身上。他本身在这蛇龙混杂的茶楼里,也实在是一个很醒目的存在。

她眼中看着他:无视四周各人探询的眼神,静静立在入门的地方凝神倾听,白衣淡雅,温和含笑。脑子里不知不觉却想到另一个人,同样地,让人如沐春风;不管身在何处,都可以轻易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各位大爷,走好走好……十三姐?你干嘛呢?”十七拿右手在十三眼前舞动,“别发呆了,收摊回家了!”

十三回过神,下意识看向走道进口:“人呢?!”

“什么人啊?”十七跟着看去,“你说客人们吗?都散场了啊。——哇!好大一锭元宝!耶,是纯金的哎!”他这时才看到十三身后铜盆里的金元宝,兴奋得眉开眼也笑。

十三也看过去,好像也只有这锭金元宝,才能证明眼下那处空荡荡的地方,确实是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的。他的离开就和他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

“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真该好好谢谢他的!”

十三哈哈笑道:“是位和气的白衣公子,他还夸你的书说得很好呢!”

“嘻嘻,算他有眼光。对啦,十三姐,我们今晚吃什么?今日收获颇丰,可以狠狠吃一顿了!”十七手握着那锭金元宝,光用想的口水就直下三千尺了。

于是,她二人便如脱缰的饿死鬼一样杀向了这小县城最大的一处酒楼。十七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小二哥!给我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店小二惊诧地看着这祖孙俩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得是饿上了多少天啊!

“舒服啊——咯!”十七惬意地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十三点头附和,四肢舒展瘫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十七剔着牙抱怨:“哎——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跑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从顾家顺手牵点值钱的东西出来,再不济,跟颜……”他猛的打住,转头看向十三。十三眯着眼在晒太阳,一副舒服享受的模样,估计是什么都没听到。

十七摸摸鼻子,靠近一点,“十三姐,你这几日听我说书,有啥心得没?”

十三吃饱喝足,阳光暖和得昏昏欲睡,随口敷衍道:“没有啊。”

“没有?”十七一听却急了,再凑近一些,“怎么会没有呢?我昨日说的《佟玉奴怒打薄情郎》,大前日说的《李十娘怒沉百宝箱》,再再前日说的……你半点体会都没有?”

“呃……”十三勉力撑开快要粘成一体的上下眼皮,“是有一点了……”十七立即一脸期待地凑到她嘴边,听见她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我原本以为,只有那些小姐们喜欢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可原来大老爷们也爱听……”

“啪——”

十七用力一捶桌子,十三吓一大跳,瞌睡虫也跑个精光。

十七一脸正色道:“十三姐,你知不知道顾思萱真正的身世?”

十三拍胸口的动作打住,“什么?”

“其实……她和你我一样,都是爹的孩子。”

“啊?!”她……她压惊的动作是不是应该继续?!

“原来是这样。”十七把先前所知一五一十道尽,十三到此才算恍然大悟,为何顾三夫人与她娘失去联系多时,又为何她与顾思萱相貌如此相像。

“十七!”十三突兀站起,握着十七的手一脸焦急道,“既然顾思萱是我们的亲妹妹,我更不能坐视不管了!你知不知道,她被人虐待过?”

“虐待?”

“对!就是那晚,我们出堡那晚,我看见她在少初房里,她的手臂上都是伤痕!”原本她当时看得激动,是想要出面问清楚的,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看见她在顾少初房里?呃……”十七摸了摸鼻子,这算不算天助他也?

那晚,发生了很多事。慕容十七所经历的,大概比慕容十三还要再离奇一些。

原本,他是和三哥四哥他们在前厅喝酒的,喝了一半,他有些不胜酒力,就告醉先回房休息了。

谁知道刚进房间,就被人从后制住了穴道。

“带十三离开飞龙堡。”

月光下,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容惨白瘆人。

十七有些茫然:“为什么?”

“因为,她在这里,不安全。”

他心下吃惊不已,嘴上却佯装强硬道:“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衣人闻言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七心头的好奇慢慢淡去,开始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

黑衣人开口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一定会信他。”

十七瞪大眼,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从耳根撕下……一张人皮。

这种人皮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自己本就是易容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