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轻轻地“哦”了一声,将压在辰年脖颈处的刀收了回去,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怎地生得这么娇滴滴的模样,不是说是个野丫头么?”
辰年暗暗冒汗,偷偷转回头去身后的人,夜色中也瞧不清这男子面容,只看到他身形甚是高大,比她高了一头还有余。手中的那柄刀也甚至奇怪,比寻常刀短了许多,刀身弯曲成半月形,有几分像是北漠的弯刀,却又不似弯刀那般光亮精致,乌漆漆的,隐隐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男子瞧到辰年在看他的兵器,不在意地扫她一眼,将手中怪刀插入腰侧刀鞘,转身就要往坡下去。
辰年心里一惊,生怕他引起下面官兵的警觉,到时再想救人就难了。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胆量,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了他衣袖,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什么?”
男子很自然地答道:“救人。”
“就这样下去救人?”辰年惊愕异常,急得几欲跺脚,“你就算武功再高,又怎么能独自救出这么多人。你先等一下,等我想个法子!”
“放开。”男子却是看向她仍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救个人,还用想什么法子!”
辰年一愣,“一个?只救谢辰年一个?那其余的人呢?”
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其他人与我何干?”
辰年万万想不到他会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一时差点没被气了个仰倒。她自觉不是这人对手,只得强压下脾气,忍气吞声地问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谢辰年?”
男子却是奇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辰年算是瞧出此人思维独特,和他也辩不清什么道理,因此心里虽是十分诧异他为何会来救她,却也不再废话,脑子里只飞快地捉摸如何能打动他,叫他能为自己所用。就听他刚才的话,她现在是万万不能承认自己就是谢辰年,否则怕是他会直接拎了自己走,连下去救人都省了。
这男子显然不是好奇之人,见辰年没有说话,便也不再问,只又转身又走。辰年见此忙低声道:“你若肯帮我,我也帮你去救人。”
男子拒绝道:“谢了,不用。”
辰年突然诈他道:“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定然救不了人,起码救不出活人来。”
她这样一说,那男子果然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她。辰年咬了咬牙,欺他可能来自北地对青冀两地的事情不熟,连诈带吓地说道:“你可知道底下这些官兵来自哪里?为何要抓谢辰年她们?抓了她们这又是要带到哪里?”
那男子果然上当,问道:“为什么?”
辰年暗道这“为什么”可就得等她现编了。她心思转得极快,眨眼间拖延之计已是到了嘴边,“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我二人且先寻个隐蔽些的地方,我细细讲给你听可好,否则你就这样冒失地下去救人,就算你武功盖世,怕是非但不能救出谢辰年来,还要害她伤了性命。”
她一面说着,一面退向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向那男子招手道:“这边来吧,千万莫要叫下面的人看到了。”
那男子似是迟疑了一下,果真就跟着她慢慢走到了山石后面。辰年暗暗松一口气,心道人都说北地人重诺好骗,果不其然。只是不知这人为何要来救自己,她定然是不认识此人的,那剩下的就只可能他是受人之托了。
封君扬说他的人要等到明日才能赶到,那应该不是云西那边的人,更别说若是封君扬的手下,应该像郑纶那样老实呆板的才是,绝不会像这人一样不着调。
难不成是义父托他过来的?辰年脑中灵光一现,忽地记起叶小七曾说见过义父与个络腮胡子的异族男人在一起,莫不是就是此人?如此说来,这人身形倒是像北地异族人,只是此刻天黑,也瞧不清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怎么看着也没有胡子啊。
就这么一会儿的空当,那男子已有些不耐烦了,用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话问道:“你想要说什么?快说!”
辰年突然问道:“可是穆展越穆爷请阁下过来救人的?”
第五十一章 救人之法
那人微微一怔,想了想,才说道:“算是吧。”
辰年本没抱什么希望,听他这样答不由得心中大喜,差点脱口问出“义父现在何处”。话到嘴边她又强行忍下了,按捺住心中欢喜,瞎话张口就来:“这就更不是外人了!我叫文若柳,和辰年是无话不言的好友,就是和穆爷也是极为相熟的。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有阁下帮忙,今天这事好办了。”
那男子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抱怀看她,很直接地说道:“我要救的只有谢辰年一个,不会帮你救人,你就是和我攀交情也没用。”
辰年却是正色答道:“咱们要商量的就是如何救谢辰年!你可知道这些官兵实际上专是为她一个而来的?其余的人不过是个搭头!你就这样冲下去救人,不等到跟前就会他们发觉了。我可是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说是上官有交代,一旦有变故,先行击杀了谢辰年,绝不能叫她活着落到他人手中!”
那男子听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辰年等得就是他问,只有他好奇,才可能引得他上钩。她腹中已有一套说辞,半真半假的低声说道:“这事说来曲折,我简单说几句给你听吧。瞧你这模样不像我们本地人,可是听说最近冀州生变?”
那男子点头道:“薛家两兄弟闹翻了。”
辰年忙奉承道:“想不到兄台竟也知道,佩服,佩服。”
那男子暗道这事天下人都快知道了,这有什么好佩服的,不过被人佩服总是件感觉不错的事情,便也没有说什么,只等着辰年下面的话。
辰年就又接着说道:“兄台既然是穆爷的朋友,那就应该是到冀州薛直是穆爷亲手杀的了,冀州薛家兄弟找不到穆爷,你说冀州军抓穆爷的义女是做什么?”
男子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启发想下去,很快就自己走进了她的套中,问道:“你是说他们想要抓的是丘穆陵越?”
他后面几个字语速很快,发音又有些古怪,辰年一时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没什么。”男子很快地说道,停了一停,又说道:“你别说绕圈子讲话,直接说你都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辰年顾不上再去细捉摸他刚才说得那几个字,忙答道:“我听说他们要拿辰年做饵,用来引穆爷上当,还说一旦引得穆爷前来,就要立刻杀了辰年以绝后患。所以,你就这样冲下去,他们又不认得穆爷是何模样,只会把你当作穆爷,然后立刻杀了辰年。”
那人听了沉默不语,辰年又再接再厉地说道:“不如我想个法子帮你救出辰年。”
“什么法子?”男子问道。
辰年却先不答是什么法子,只说道:“法子我有,但是不能白白送你。我帮了你的帮,你得需也帮我一个才算公平。”
男子多少猜到辰年的要求,说道:“下面人太多,我一下子杀不光,顶多能再帮你多拎出一个人来。”
辰年心想这人果然不愧和义父相熟,连性子都这样相似,遇事都是那种人当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从不肯转个弯行事。她忙说道:“我不用你救人,我只要你抓人。我看阁下武功高强,不如趁其不备擒其贼首,逼得他们放人。”
那人汉话虽说不利索,人却不算太傻,说道:“我这样一出去,还不是要被人当成你那位穆爷?谢辰年一样保不住。你想哄我,我不上你当。”
辰年早有准备,闻言说道:“我刚已经说了,有法子先将辰年救出来。作为交换,你帮我把下面这些官兵的贼首给我抓来,怎么样?”
那人不语,只偏着头打量辰年,像是在盘算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眼看着下面那些官兵已经吃过晚饭,已有不少人将目光投降清风寨诸女,更有人开始大声调笑,辰年心中不由得十分焦急,追问道:“可行?”
那人想了一想,总算点头,“你既然非要如此,我答应便是,不过到时候我只带着谢辰年一人走,你和你那些同伴能不能逃脱我可不管。”
辰年忙道:“好。不过,你得先叫我看看你武艺高低,我好决定用什么法子去抓那贼首,到时是智取还是强攻——”
她话声未落,也不知道那人何时又将那柄怪刀从腰侧悄无声息地抽了出来,辰年只觉得面前一寒,尚不及躲闪,那刀锋已是紧擦着她的面皮划过,就听那人问她:“如何?”
辰年额前的刘海被刀削落不少,细碎的发丝落了满面都是,若是往日她怕是早已气得骂娘,可此刻心中却只觉高兴,赞道:“好刀法!”
那人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先把谢辰年救出来?快说吧。”
辰年已有计划,并不急着讲出计划反而是先问他的姓名。
“步六孤……”那人说了一个奇怪的音节就停住了,想了想又改口道:“陆……骁,我叫陆骁。”
辰年猜他报得应是假名,此刻却也不揭穿,只逼他立了誓不可不守信义,这才又不急不忙地说道:“我有法联系上小……辰年,你先等着,到时听我指挥就是!”
陆骁将信将疑地应下了,辰年便带着他偷偷往坡下潜行了一段,指着不远处一块多半人高的大山石说道:“你去哪里猫着,等一会儿……”她仔细地将后面的安排交代给那人听,又叮嘱道:“动作一动要快!不能叫人察觉。”
陆骁显然有些不情愿听辰年的指挥,不过刚才既然答应了,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往一旁的山石后藏去。他身形伏得极低,行路悄然无声,如同融入夜色之中的黑豹,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山石树丛之中。
辰年的心又放下几分,暗道天不亡她,此人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她救人的,刀法好,身手灵活,最最关键的是还好骗听使唤。
她凝一凝心神,将身上所有容易反光的饰品皆都摘了下来,又用柔软的枝条杂草编了顶草帽扣在头上,悄悄地往坡下潜去。直到离坡下那些篝火不及二三十丈远的地方,她才无声地停下身来,藏于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扯了一片树叶含入唇间,一面从缝隙之中偷偷打量下面的情形,一面轻轻地吹响了口中的树叶。
第五十二章 移花接木
那声音很是寻常,就同这大山里满坡飞的野雉叫声一般无二,就像是树丛中的野雉忽地被什么惊扰了,发出了几声既是惊惧又是示警的叫声。过不一会儿,别处的夜雉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情形很快引起了底下那些冀州兵的警觉,就有十几个人举着火把拎着刀往崖坡上寻来,可找了半天也不过是惊飞了几窝不知名的野鸟野雉,搞得崖坡上的鸟叫声却更多了,一时之间很是热闹。那些人寻了一会儿,见确无什么异处便都松了心,说笑着回去了。
崖坡上的鸟叫声却没有立时停息下来,就夹杂在这一片杂乱的鸟叫声中,也不知是哪一种野鸟发出的叫声,既清脆又婉转,比旁的声音好听了许多。坡地的那些官兵刚才已是亲自去查看了那叫声传来的地方,并未发觉什么可疑之处,闻音便也没怎么上心,可缩在清风寨众女之中的小柳神色却是倏地一震。
她侧耳听了片刻,面上忽地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很快又反应过来,生怕被不远处看守的士兵瞧出破绽来,吓得忙低下了头,只凝神听那清丽悦耳的鸟叫声。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崖坡上各式的鸟叫声才渐渐停歇下来,那婉转好听的鸟鸣也随着停了下来,黑夜中的山野再一次沉入静寂之中。小柳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眼看着四周看守的兵士也渐渐漏出疲态,开始倒班休息的时候,这才从人堆里迟疑地站起身来,怯怯地走了出来。
立刻就有看守兵士高声喝问道:“做什么?”
小柳既羞又怕,低着头死死地捏着衣角,走近一个坐在火堆旁的身材高大的士兵,低声央求道:“这位大爷,可否陪奴家去……去坡上方便一下?”
她声音虽低,可还是被旁边的几个士兵听了个清楚,立刻就有人不怀好意哄笑起来,调笑道:“好啊,妹子觉得哪里才方便啊?”
小柳羞愤得脸色通红,眼圈里都窘得含了眼泪,只楚楚可怜地看那身材高大的士兵。她人本就长得貌美娇弱,此刻又故意作态,果然就引得那士兵心软起来,指着崖坡那边说道:“去那边吧,我就在后面看你,你莫要逃。”
小柳满怀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向着他飞快福了一福,低声道:“多谢大爷恩义。”
她说完便低着头往崖坡那边走去,那士兵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从后跟了上去。小柳走了十几丈,寻了一处灌木丛,又回身看了看坡底那些士兵,似是觉得这地方还不够隐蔽,便又继续往上慢慢爬去。
眼瞅着两人离着众人越来越远,那士兵便出声喝道:“停下吧,不要再往上去了。”
小柳回身可怜巴巴地看他,羞涩道:“大爷,这地方荆棘太多,蹲不下身的。”
那士兵也无话,又想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大意起来,点了点头,又随着她往上走了十来丈的距离。就在绕过一处山石时,他脚下似是忽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猛地往下矮了矮,不过也很快就又站起来了,从山石后露出头来。
小柳就在旁边不远处颤声喊道:“大爷,您坐那等我片刻就好。”
她说着也在一丛灌木之后蹲下身去了。坡底瞧热闹的几人什么也瞧不到,就没了兴致,又瞧着有伙伴坐在那里看守,便也都松懈了精神,回过身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去了。
崖坡上,小柳却已是四肢瘫软,泪流满面地伏在辰年怀里,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辰年顾不上和她说太多,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边低声交代她道:“你先在这里藏好,等我们下去了,你就赶紧偷偷溜走。!”
“不!我留下帮你!”小柳啜泣地说道,也飞速地脱着自己的衣裙。
“你能帮个屁!”辰年低声骂道,将身上的刀塞给她,“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你听着,你赶紧回寨子,能有多快就多快!不要走大路,翻山过去!我一会儿若是得手,就会把人引到‘一线天’去,你通知寨子里的人去那后面接应我们!”
小柳连连点头,辰年已是换上了她的衣裙,又把头上的草帽盖到她的头上,仿照小柳的发式简单地挽了挽头发,又放下不少头发遮了大半的脸,这才从树丛后走出来,学着她的声音娇怯怯地说道:“大爷,好了。”
那“士兵”就也跟着站起身来,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等辰年到了他的身旁,这才跟着她一同慢慢往坡下走来。辰年偷偷打量这已是换了装扮的陆骁一眼,就见他身上军服配饰穿得都极整齐,只帽子压得有些低,粗粗一看与刚才那士兵倒无无明显区别。
两人并没有交谈,只跟之前上坡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地从崖坡上下来。辰年个子虽比小柳稍高一些,可若是不站在一起比较,倒也不容易分辨出来。
一些士兵正围着篝火睡觉,辰年走过火光亮处时用袖子半遮了脸,做出怯懦的样子快步向清风寨众女走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的陆骁则就停在了篝火旁,背着光随意地往地上一坐,把帽子往下一拉盖住大半张脸,抱着怀里的刀开始打盹。有人还低声取笑了他两句,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就无趣地停住了嘴。
清风寨众女今日遭逢大难,此刻皆都是又惧又怕心神俱乱,还有不少性子懦弱些一直在低声哭泣,谁也没注意到出去的是小柳,回来的是辰年。直到辰年在人堆里蹲下身来,紧靠着她的那个容长脸的姑娘惊觉到身边换了人。她一声惊呼尚未出口,辰年已经用手点了她的哑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来救你们,不要声张。”
第五十三章 见机行事
那姑娘名字叫灵雀,也是寨子里一个头目的女儿,算是有几分胆量,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忙向着辰年重重地点了点头。辰年这才偷偷解开了她的穴道,又装作害怕的模样与她挤在一起,低声问道:“可知道这些官兵的头是谁?在哪里?”
因着辰年在寨中的身份地位,有她在身边灵雀就镇定许多,回忆了一下小声答道:“好像是一个穿铠甲的,个子不高,络腮胡子,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辰年闻言微微皱眉,这里的官兵越有千人,却并未打出什么旗帜,她在崖坡上瞧了半晌都没有看出官兵大头目在哪里,这到时若万一抓错了,可就无法胁迫这些官兵了。她正苦苦思量办法,却有七八个低级军官结伴从远处笑哈哈走过来,站在清风寨众女边上看货品一般地品头论足。
都是禁欲已久的军中男人,那眼神里冒着**裸地邪光,负责看守众女的小校生怕他们一时按捺再拽了人走,忙走上前劝道:“各位兄弟,大人有令,现在还不许碰他们。咱们都暂且忍上一忍,莫要惹大人不悦,也别叫兄弟难做。”
就有人嘿嘿淫笑道:“放心吧,咱们都懂事,怎么也得等大人先挑过了再动手。咱们这会子也就先看看,过过眼瘾,不会叫你难做的,你且睡你的觉去。”
他身旁的军官就都笑着应和,更有大胆的上前抬起其中一个女子的下巴,笑道:“咱们先替大人挑上一挑。”
那个女子惊叫着躲闪,那人就忽地急了,“唰”地一声抽出腰刀来,恐吓道:“叫甚叫?再叫老子就砍了你,反正都是山匪家眷,死了也白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女子吓得只敢低声哭泣,缩着身体往后躲闪。那军官哈哈大笑一声,抬了她的脸打量,笑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黑了点。”
既有人带头,那些军官便都进了人群来挑漂亮的女子,生怕落后一步就被人把漂亮的挑去了。辰年看出这些人只不过一些低级军官,若是就此出手抓住其中一个怕是根本不够分量威胁这些官兵。可若是不出手,众女现在就已危险。
她额头上冒了汗,正左右为难间,已是有军官查看到了近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着她抬起脸来,另只手胡乱地在她脸上擦了擦灰土,定睛一看不由得怔了一怔,惊喜道:“嘿!这个长得可真他娘的看好!”
他一嗓子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辰年身上,见她虽然头发散乱形容狼狈,可一张面庞却是白若细瓷,其上漆眉亮目甚是鲜明深刻,倒算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不过却也算不上绝美。就有那不服气的,将自己挑中的俊俏女子拎了起来,挑衅道:“你那个长得哪里比得上我这个精致!”
拽着辰年的那个粗壮汉子听了就“呸”了一声,笑骂道:“你毛还没长齐,会挑个*的女人!老子抱着女人睡觉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众人听了齐声哄笑起来,年轻的军官涨红了脸正要反驳,那粗壮汉子已是把辰年的脸转向亮处给众人看,继续说道:“你们别看眼下这丫头显得不够精致,她这是还没长开呢!你们细看看这丫头的脸型眉眼,再看看她这皮肉,老方我敢打包票,不出三年,这丫头准得出落的倾城倾国!”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大多觉得是这汉子夸张,这汉子却又叹了口气,“这样的美人老方享用了会折寿的,可惜可惜!”
说着,他竟松开了辰年,又继续往下挑去。众人跟着哄笑一声,继续去挑自己中意的姑娘,更有色胆包天的甚至开始对手边的女子动起手脚来。
辰年福至心灵,一把抓住了刚才那汉子裤腿,双目含泪地央求道:“这位军爷既有这般眼力,为何不将奴挑出献给长官?君得献美之情,奴也得依傍之人,免受他人作践。他日奴若有富贵之日,必不忘君今日伯乐之恩。”
那汉子一愣,不由得笑了,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色,有意思。”
辰年面带惧色地看一眼不远处惊叫的清风寨诸女,更是抱紧了那汉子的腿,仰头颤声求道:“求大爷救奴,带奴去见长官。”
那边负责看守的军官眼看着形势要失控,忙上前制止道:“诸位兄弟,沾沾便宜也就算了,且耐心等一等。”
可那些人早已是色中恶狼,都想着法不责众,大人总不好为个女人来责罚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便都装作没听到那军官的话,只扯了相中的女子就走。辰年眼看不能再等下去,正打算暗中劫持身边这粗壮汉子,谁知却从远处疾奔过一矮个子军官来,怒喝道:“都要翻天吗?大人的命令尔等都敢违抗?”
这军官显然是那带兵大人心腹,众人皆都惧怕,不管是否甘愿,也都松开了抓住的女子。辰年却仍是抱住那粗壮汉子的腿,低声央求道:“求大爷将奴家献给大人。”
那汉子果然意动,迟疑了一下,便拽起辰年往外走去。看守小校深怕受失责之罚,忙厉声喝道:“老方!你做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老方这里,刚才前来呵斥众人的矮个军官更是黑沉了面孔,冷冷地看向他。老方却是嘿嘿笑了两声,向众人解释道:“大伙这回可是冤枉我老方了,我是觉得这丫头以后定是个美人,想着做一回伯乐,先把她给咱们大人挑出来送过去。”他说着就又陪着笑脸与那矮个军官说道:“向老弟,走,老方这就和你一起去见大人。”
矮个军官狐疑地看着老方,问:“你现在就要送过去?”
老方也不怕别人笑话,赶紧答道:“现在,就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孝敬大人,自然是要趁早才好。”
辰年听得暗喜,心道我定然好好地替你孝敬一下你家大人。她微低着头,偷偷寻找不知躲在何处的陆骁,却一眼瞧见他就怀抱着刀站在不远处的篝火堆旁,脸上竟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瞧热闹瞧得正是起劲。
辰年气得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又怕被人看出破绽来,忙低下了头做胆怯娇弱状。
第五十四章 威逼胁迫
那矮个军官听老方这样说,一时也是迟疑要不要叫他把这女子送入大人帐中。这事做得好了,自然是有他一份体察上意的功劳。可若是惹得大人不悦,那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少不得他也要跟着吃挂落。
他正犹豫着,远处路口却是有几骑从夜色中飞驰而出。众人被那马蹄声所吸引,皆都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那一行三四骑很顺利里过了几处哨卡,竟是向着大人所在的地方去了。又过了片刻,就有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与一个黑衣人往这边而来。
来了!辰年心神顿时提了起来。抓着她的老方见长官突然来了,吓得忙也松了手往外走去。辰年就势跟着他往前踉跄了几步,直到较为靠前的位置这才稳住了身形。她下意识地看了不远处的陆骁一眼,就见他也微微低了头,不露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
来人当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锦袍面罩黑巾的男人,中等身量,微微有些发福。身侧那络腮胡子的武将对其态度甚是恭敬,边行边说道:“按您的吩咐,年轻女子都在这了,一个也没动。”
黑衣男人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然后便站在众人之前默默打量清风寨诸女。
辰年做出害怕的模样,将头脸躲在同伴身后偷偷观察那黑衣男人。就见他虽只漏出了一双眼睛,可显然并不年轻,应是人已过中年。辰年忽地觉得这双眼睛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从哪里见过一般。
那黑衣男人看了看众女,侧头与身旁的人低声道:“叫她们报一下姓名、年岁?”
辰年耳力过人,他声音虽低,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亮,顿时记起了是在哪里听过这个略带阴沉的声音。
黑衣男人身边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上前问清风寨众女道:“你们挨个报一报自己的姓名和年岁?”
辰年偷偷给了陆骁一个暗号,直到那护卫连问了两遍,这才首先低垂着头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往前两步离得那黑衣男人更近了些,怯生生地说道:“奴家叫文若柳,今年十五岁。”
众人便都看向她,那黑衣男人更是上前了两步,面色阴沉地说道:“你抬起头来?”
话音未落,辰年那里却已是骤然发难,以迅疾的速度撞向那男人怀里,口中同时暴喝道:“陆骁,动手!”
声音未落,众人就觉眼前灰影一晃,手中刀剑都尚不及出鞘,自家的大人脖颈前已是多了一把钢刀。辰年此刻也已用一把匕首抵住那黑衣男人胸口,然后身形一矮,灵活地从那人腋下绕到其身后,匕首在两手之间飞快地一转,刀刃就逼到了那人的咽喉处。
事发突然,辰年与陆骁的身形动作又是极快,待众人再有所反应,黑衣男人和那当首的武将已是落入他二人手中。形势顿时逆转,那些官兵急忙拔刀将他们团团围住,急声叫道:“大人!”
“谁也别动!动一下我就把他的喉咙割断!”辰年一声厉喝吓住了众人,她腾出手来飞快地封住黑衣男人穴道,一把扯下他覆面黑巾,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你,杨大总管别来无恙啊!”
这黑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曾在青州见过一面的城守府大总管杨贵!封君扬猜得果然没错,这些来劫杀清风寨家眷的“冀州兵”竟然真的是来自青州,真的是杨成在张奎宿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
为了与杨成成事,张奎宿对清风寨不仁,而为了嫁祸冀州,杨成却对张奎宿不义!这样不仁不义的两个人,却一个是清风寨的大当家,一个是青州之主!辰年心中只觉冰凉一片,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愤恨还是失望。
杨贵也已是认出了辰年,面色不由大变,强自镇定道:“这位女侠,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误伤了人。”
辰年冷笑道:“会不会误伤,就要看大总管听不听话了。”
杨贵倒是很识时务,立刻问道:“女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可是要在下放了这些人?在下叫他们放了就是。”
“叫他们准备好车马!”辰年说道,“不要在车马上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