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润松了口气,急忙推开车门刚要下去,左手被他拉住了。等她有些不解地回头,他已经整个人靠了过来,温热的唇顺势轻轻地印在了她的眉眼之上。
吴润脑子轰一声爆炸了开来。
“你的眼睛很美,像……,”他顿了下,继续说,“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他蜻蜓点水般地亲过了她眉眼,很快放开,然后对她笑了起来。
吴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是迎头碰到毛爱爱的时候,这才从晕乎乎中惊醒了过来。
“你这死丫头,莫非跟你男人跑出去了?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竟然都给我掐掉。我生气了。你男人呢?”
毛爱爱咋唬了几句,眼睛就往外面探照了起来。
吴润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暂时先隐瞒下来。
她现在真的还没有承认“她男人”的勇气。
谢无声看起来很认真,她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何况她没有什么值得让男人撒谎的地方。并且她也承认,他今晚对她的那番“表白”确实打动了她,如果那也算“表白”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对她隐瞒了什么。
这是她用之前二十九年的人生经历磨出来的对于男人的直觉,通常应该不会错的。
吴润坚决抵抗住了毛爱爱的各种威逼利诱,最后送走了她,打烊收摊洗了澡上床睡觉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翻身起来,扭亮了台灯,从抽屉里抽出那面镜子,仔细地照着自己的眼睛看。
就在几个小时前,那里被两片男性厚实性感又温热的唇轻轻亲过。
他说她的眼睛美,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像……
像什么?
吴润在睡着的前一秒,脑子里还不停琢磨着他的话。
像天上的星星?像地上的宝石?还是……像什么人?
第二天,第三天,谢无声都没再来。
吴爸和美花婶开始犯起了嘀咕,追着吴润打听,吴润表示不知道,兴许是人家又吃到了别家的螺蛳,觉着更对口味。
吴润说话的时候,正切着晚上要用到的肉条。大概是切得太快了,居然连自己中指都刮到了,刮掉了一层皮,血一下涌了出来。
吴爸看见了,急忙夺了她手上的刀,拿个创口贴把她指头裹了起来。
“你个死丫头,切个肉都不叫我省心……”
吴润举起了受伤的中指,笑眯眯应了一句:“就是不叫你省心,谁叫你是我爸!”
吴爸叹了口气,嘴里嘀咕了句:“小谢这是怎么了,都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吴润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两下,收到了条信息。
“出来。我来街西口等你。”
吴润迅速瞟了□边的人,吴爸他们几个都各自在忙,没人注意到她。
她悄悄放下了手上的盘子,然后朝后面自己的房间过去。
关上门的时候,她迅速去冲了个澡,从头到脚,直到自己身上闻不到半点的油烟味。然后手忙脚乱地吹干了头发,换了条她以前没穿过的新裙子。那是有次和毛爱爱逛街的时候被她逼着买过来的。她说她穿起来胸大腰细,好看。
站在镜子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时候,吴润又觉得有些不习惯。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脱下了裙子,换了套自己平时穿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她没从前面走,而是从院子的后门里偷偷溜了出去。
10
10、第十章 …
吴润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但老街两边的灯很亮。怕被熟人看见,她在身侧川流不息的人堆中躲躲闪闪地到了街口,一眼就看见谢无声的那辆老普桑正停在路边。吴润靠近的时候,车窗下来了,她看到了里面坐着的谢无声。
谢无声在对着她笑,路灯昏黄的光投射在他脸上,显得异常柔和。
吴润觉得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又朝自己涌了过来。她迟疑了下,停在了他面前一人多的距离之外。
“上来。”
谢无声侧身过来推开了她一侧的车门。
吴润钻了进去,他一踩油门,车子就朝前滑了出去。
开了一段路,他一直没说要去哪里,当然吴润也没问。她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又瞟向了身边的他。
他今天穿了件棉质的白色短袖衫,下面是条蓝色牛仔裤,非常的普通,但是衬在了他的身上,就是那么好看。
吴润想不出别的形容词,只是觉得好看。
他突然转过了头,朝她笑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让吴润觉得有点熟悉,一下子想起了前次他对自己说“我很好看吗”时的情景,像被针刺了一下,飞快收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看向窗外。
她听见身边他低声呵呵笑了起来:“你喜欢看我?那就看好了。我不介意。”
吴润尴尬,咳嗽了一下,眼睛盯着前面马路问道:“你要带我去哪?我家里很忙……”
“上次你不是说要考虑吗?考虑是种好习惯,你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告诉我。我不急。现在我在和你约会。”
吴润这回真的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了好几下,这才抬起憋得有些泛红的脸看向了一边的谢无声。
他看起来很认真。
约会?
吴润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但是最后她只是张了下嘴,说不出一个字。
还能说什么?说这几天他没来自己若有所失连切肉都切破了手指头收到他信息立刻就去沐浴更衣做贼一样地瞒了亲爹跑出来,现在见到他了,就是为了告诉他她对他没感觉不想和他约会?吴润还有没有比你更矫情的人?
吴润叹了口气。矫情这东西真的不适合她。
湖水碧波荡漾,岸堤桃红柳绿,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景观,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游人慕名而来挤在这里拍照留念。现在这个时候的晚上,人流丝毫未减,反而多出了一些纳凉的本地人,到处可以看见手摇蒲扇溜达在湖边的大伯大妈们。
湖区禁止机动车通行。谢无声把车子停在了外面,朝公用自行车亭过去。看见那里只剩一辆车了。
他把车子推了出来,拍了下座椅,朝吴润抬了下眉:“怎么样,你带我,还是我带你?”
吴润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过去坐在了后面。
谢无声踩着车子,不急不慢地沿着湖边的车道向前。来自湖面的夜风徐徐吹过,凉爽中带了一丝淡淡的水腥气,但是闻着并不叫人难受,就像……她有时候会在谢无声身上闻到的那种机油味一样。
吴润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近在咫尺的后背,鬼使神差般地悄悄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他的身上不再是机油味,而是淡淡的香皂味,像她家后院里从长了绿苔的石头缝里钻出来自己疯长的野菊的味道。
林荫道上的人流渐渐稀落了下来,再绕过去,就是碧石山了,山上有青年旅社,还错落着不少大小餐馆,都很有特色。
湖边的山势都很缓,碧石山也不高。但是山顶有座传说在吴越时期就建了起来的宝塔,边上有个初阳台,每天清早都会有游人到此观看日出。
吴润跟着谢无声开始上山。一开始还能跟上,但是只爬了百来级石阶,她就有些气喘起来,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甩开了一大截距离,心里有些懊恼起来。
真的是老了,想当年她在学校里运动会上跑1500米,年年都拿第一的。
吴润咬了下牙,憋了口气正要冲上去,看见他已经停了下来,几个台阶并作一步地下来到了自己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吴润还在犹豫,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上前行。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把她的手完全地包裹住了。
来自于他手心的热量一下随着吴润的手导延了上去,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舒展了开来。
石阶的尽头,站在了宝塔一侧的观阳台上望去,南面湖水倒映了长堤上的点点灯光,北向楼宇鳞次栉比,东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西面则是被晴朗夜幕勾勒出起伏曲线的千叠青嶂。
吴润从前总觉得这个关于这个城市的各种传说太过旖旎,以至于让她觉得有些过度渲染。但是现在她觉得那些传说并不为过,这里从来确实就是这么美好的一个地方。
“我肚子饿了,我没吃晚饭就过来等你了。”
吴润正觉得自己有些陶醉,准备酝酿下感情什么的,身边谢无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两人四目相接,她清楚地听到一声可疑的轻微咕噜声,好像从他肚子那里发出来的。
谢无声果然不是一个有情调的人。
“那就去填饱你肚子吧。”
吴润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伸手摸了下自己鼻子。
两人下了山,重新骑上了车,沿着平整的缓坡车道下来,停在了看见的第一家餐馆门前。门口挂着“家人居屋”的红色纸灯笼。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里面只剩几桌食客,看起来有浓浓的市井味道。
笑容可掬的老板娘看起来四五十岁,头包一块花巾,招呼他们落座,热情地介绍起了自己这里的东西。吴润最后给他点了个饭,但谢无声又要了个一锅端海鲜烧烤,叫了瓶老板娘推荐的梅子酒。
“你要开车。”
吴润阻拦他。
“我看你喝。”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说。
很快,还“嗤啦”“嗤啦”作响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海鲜烧烤就端了上来,看着有蟹,扇贝,生蚝、大鱼子,听刚才老板娘介绍,说只加了盐就没别的调料,吃的就是个新鲜原味。
吴润吃了一口,再喝一口甜甜又微呛的梅子酒,果然觉得味道不错。半瓶酒下去,双颊就开始酡红,人也开始活泼起来。等注意到谢无声正面带微笑地听着自己滔滔不绝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话实在是太多了,居然在他面前提自己相亲时碰到过的糗事,一下有些窘,自嘲地笑了下,闭口不语了。
“我相亲的经历也很糟糕,你想听吗?”
谢无声吃完了面前的饭,把筷子一搁,靠在椅背上说道。
吴润一怔。
“我相亲的时候,刚一照面就被女方扫了一脚的烂菜叶,那女的不但不道歉,反而像赶苍蝇一样地把我赶到了外面街口,警告我以后不准再来,把我打击得……你说你有我惨吗?”
谢无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两人从小饭馆里出来,吴润再次坐上自行车后座随着他晃晃悠悠向前的时候,想起他刚才说话时的表情,忍不住还是暗自发笑。
梅子酒的后劲很大,一阵酒意涌了上来,她觉得有些晕,急忙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背很厚,隔了一层衣服,她绕在他身前的光裸手臂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腹部的坚实肌肉,忍不住轻轻地摩挲了几下,直到被他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按住了。
反正他后面也没长眼睛,吴润干脆把脸也靠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紧紧抱住他的腰,闭上了眼,任由他载着自己在夜风中前行。
她想反正她喝了不少酒,而且还是他让她喝的。所以酒后的女人有些什么异常举动的话,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谢无声说了一句,车子停了下来。
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他一脚踮地,回头正在看着自己,路灯照着他的脸,他仿佛在笑。
吴润这才觉得了丝不好意思,急忙缩回了仍搂住他腰身的手,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再次坐进老普桑的时候,吴润觉得有些口渴,舔了下嘴唇。
谢无声看了她一眼,伸手从后座下扯出一箱水,拿了一瓶拧开盖子递给她。
吴润急忙喝了几口下去,清凉的水让她慢慢有些清醒过来,想起自己之前的小动作,一下有些郁闷。
“你车子里都放了水预备的呀,是个好习惯……”
她胡乱说了一句。
总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要不然她会无地自容。
谢无声微微笑了起来:“本来没这习惯,自从吃了你的几盘螺蛳后才预备的。润润,你做的菜都是这么咸吗?还是太喜欢我了,所以忍不住要照顾我?”
吴润哧一下笑了出来,刚才的郁闷一下消失殆尽。
“谢无声……”
她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