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下葬,这些事情通通忙完至少要半个月,她白日里被含芝逼着去屋里休息,因为头三天夜里要守灵,含芝怕她撑不住。
楚颜已经想透彻了,卢氏死了便是死了,她也犯不着豁出命一样当一个迂腐孝女。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需要养精蓄锐,好好对付接下来的敌人。
太子由始至终除了派秦远山来了一日,然后就杳无音讯,想必……呵,想必自有佳人相伴。
宫里按照祖制派了负责丧葬仪式的宫女太监来,而这一切都有人操持,自然不用楚颜担心。
第三日夜里,她最后一次坐在灵堂里守灵。
按理说,应该有卢氏的子女一起守灵,但赵综不过名义上是卢氏的儿子,事实上与卢氏没有半点感情,再加上魏氏被杖毙,哪里还有人敢让他来守灵?
赵武白日里也操心着卢氏的丧礼,看见楚颜冷若冰霜的模样,也只是叹气,没有上前来继续提起她的伤心事。
最终灵堂里只剩下她和含芝、云溪,其余奴仆守在外面,大门也是开着的。
夜色沉沉,偶有风过。
楚颜坐在那里走神,想着沐念秋会不会还住在宫里,和太子是否又已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世上往往就有这么多的巧合,有人生老病死,有人谈婚论嫁,有人悲欢离合,有人情意绵绵。
她忽然失笑。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无头无尾的戏,偏偏她也是戏子之一,沉溺其中。
到了后半夜时,她已然困了,靠在椅子上打着盹,眼睛也慢慢合上。
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人轻轻把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本来睡得就不熟,这下子忽然睁开眼来,待借着摇曳的烛光看清眼前的人后,瞬间怔住。
灵堂里的含芝和云溪不知何时走出了门,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一袭白衫鲜明耀眼,融不进浓黑如墨的夜色之中。
她抬头望他,却不知是因为眼睛还未适应烛火的光线,还是他的衣衫太过耀眼,她竟微微眯了眯眼,仿佛他的面上有灼灼光华渗出来,叫她有些不敢直视。
那个人是这样沉静地望着她,眼中有担忧,有叹息,有无奈,有怜惜。
他轻轻地俯□来拥住她,声音宛若窗外的风声,轻柔又朦胧。
“楚颜,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起恢复早晚七点各一章的更新节奏,撒花!
小言男主光环笼罩下的太子殿下!!!超温柔模式开启+作者亲妈加持!!!
太子V:读者粉 好不容易放我出来遛一遛,求掌声与欢呼,大家越热情,本太子越有表现欲望,下章一定好好表现╭(╯3╰)╮!
楚颜V:……能不好好表现么,殿下您要是继续渣,指不定大家会真的牵着你出去好好遛上一遛……目的地:狗肉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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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妹纸们,破费了╭(╯3╰)╮太子会继续努力滴!
第068章 .皇叔
第六十八章
夜色安静得连风的声音都似乎清晰可闻。
楚颜的眼神模糊了片刻,才渐渐恢复清明,定定地看着那个朝自己俯□来的人良久,似乎在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
她迟疑地喊了句,“殿下?”
微弱的烛光里,她的眼神犹如迷失的小兽,彷徨无措,茫然不已。
顾祁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似是救命稻草一般点燃她的希望。
心下一阵紧缩,他觉得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无力与酸楚。
“是我来晚了。”他的声音苦涩而低沉,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
她的身体清瘦孱弱,仿佛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顾祁甚至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
在他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惶恐。
楚颜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衣衫之上还带着夜色微凉,可这样一个安定有力的怀抱却是他唯一能给的。
整整三日,他苦苦煎熬。
太子妃的母亲去世,按照祖制,他只有在入土为安那一日才能亲临府上。
可是一想到楚颜,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皇宫。
然而朝中那么多双眼睛,一个个都紧紧盯着他,他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出皇宫,走进赵府?
秦远山和萧彻再三劝阻,要他以大局为重,如今选秀在即,他怎么还能做出一副对太子妃情深似海的模样?
平衡赵沐两家的势力,再往后宫注入更多新的势力,这是实行换局必须经过的步骤。
可是今夜他又一次站在永安宫的偏殿前,看着那一树凋零的杏花,忽然想起了他在石桌前下棋等她的场景。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是朱红色的深宫唯一一抹鲜明耀眼的色彩。
顾祁再也难以在这样空无一人的永安宫待下去了。
“来人,备车!”
没有秦远山,没有萧彻,没有朝政更没有选秀,他只知道再也没有谁能阻止他去见她了。
于是他连夜赶出宫,风尘仆仆地赶来见她。
驱散了守在正厅前的奴才,他缓缓地踏入屋内,却只看见灵堂前倚在座上不安稳地睡去的人。
她连睡梦中都眉头紧蹙,仿佛这世上就没什么值得她轻松的事情。
她的容颜有些苍白,原本就瘦削的下巴似乎在短短几日里变得更尖了。
而直到此刻真真切切地抱着她,顾祁才觉得一切都真实了。
他吻着鼻端传来的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轻轻地安慰着她,“一切都过去了,不要怕,有我在。”
可是楚颜并没有在这样的安慰下好过一些,反而掉下了眼泪,一颗接一颗,染湿了他薄薄的衣衫。
滚烫而潮湿。
她哽咽着说,“我以为,我以为殿下不会来了……”
颤抖的声音委屈至极,伴着泪珠滚滚而下。
顾祁一时无言,事实上……若不是今夜冲动驱使着,他也许……
也许真的不会来。
可是此刻拥抱着脆弱的楚颜,一直彷徨不定的心似乎终于安稳下来。
他并不后悔这一时的冲动。
他应该早一点来,从始至终陪着她。
他微微离开她,抬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用手指拭去她的泪珠,一颗一颗极轻极小,却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一颗一痛。
他说,“我该早点来的……早一点来就好了……”
一遍又一遍,伴着心下的隐隐作痛。
楚颜泪珠不断,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终于缓缓地说了句,“我很欣慰殿下来了,可是母亲她……已经回不来了。”
顾祁手一僵,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卢氏死了,他来晚了,如今说什么似乎都已经于事无补。
在他心里,究竟什么更重要?是天下,还是她?
他以为自己没有做出决定,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说明出了一切,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他身负天下,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这江山来得重要。
哪怕今日他终于不顾一切地赶来见她,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不能复生,在她失去母亲后最难熬的时光里,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顾祁心头一片冰凉。
哪怕楚颜此刻就在他面前,他也觉得两人的距离再也不如之前在永安宫时那样亲密无间了。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目光灼灼。
他竟有些不敢直视这样明亮的眼睛。
看着楚颜紧咬下唇的模样,顾祁知道以她的性子,一定是坚强地忍到了现在,没有在人前落泪。
他再一次把她紧紧揽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怀里。
“哭出来,哭过就好了,有我在,什么也不要怕。”
楚颜先是小声地啜泣起来,接着一点一点加大了声音,直到终于把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哭得昏天暗地。
每一声都揪紧了顾祁的心。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说,“有我在,不要怕。”
而事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楚颜哪怕哭得伤心欲绝,眼里却平静得可怕。
他在?
眼下他的确在,可前些日子,他又在哪里?
……和沐念秋在一起。
也许重复着昔日对她说过的话,也许做着昔日和她一同做的事。
楚颜庆幸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做戏,也幸亏是在做戏,才没有动过心。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又何尝不是在做戏呢?表面一往情深,实质上却可以为了朝政为了权势将她蒙在鼓里,在她一人面对挫折之时,和另一个女子谈笑甚欢。
也难怪上辈子的赵楚颜会绝望至死了。
因为帝王之心从来就不可求,若是强求,逼死的只有自己。
楚颜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卢氏说得对,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特别是,眼前这一个。
******
卢氏终于入土为安,楚颜站在陵墓旁边,捧起一鞠黄土,然后朝着卢氏撒去。
纷纷扬扬的沙子随风飘落,一如生命的流逝那样轻易。
太子昭告天下,卢氏一生贤淑温婉,生育太子妃有功,特封为朝华夫人。
而同一时间,应太子妃请求,永安宫里下来一纸诏书,将赵家长子赵青云左迁至蜀地为锦城府尹,任期三年。
赵青云气得跳脚,在府里大发雷霆,可赵武及时出现,一句威严的“跪下”,截断了赵青云的怒气。
“再这样下去,赵家迟早会毁在你们手里!”他眼神锐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对赵家三子说,“今日是青云,明日会一个一个轮到你们!”
可是一顿痛骂之后,他终是闭起了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是我没用,一心以为自己做到最好,就能为子孙创造最好的条件,所以忽视了你们的成长……如今终于造成现在的局面,太晚了……太晚了啊……”
他只希望楚颜的决定能稍微改变如今的现状,把自小不识愁滋味的草包推入最艰苦的境地,摸爬滚打,自力更生。
若能从逆境走出来,也许赵家还有一线生机。
他赵武终是廉颇老矣,也不知明日尚能饭否。
******
初夏伊始,暮春的气息犹在。
京城郊外,莺声渐老,长堤如绣,墨河在日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千里翠波如画。
长亭之外的树林前方有一处开满木槿花的绿茵,道旁杨柳依依,唤起些许离别之意。
而伴着达达的马蹄声,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来,马背上一男一女,女子坐在前面,男子在后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揽住她的腰肢。
很快又有数匹颜色统一的黑色骏马出现在林子尽头,但随着枣红色骏马上的男子回头低低地吩咐了句什么,那些侍卫一齐勒住缰绳,停在了林子边上,没有再跟来。
骏马奔至开满木槿花的绿地上,顾祁终于收了缰绳,稳稳地翻身下马,然后把手递给马上的人,“下来吧。”
楚颜把手放在他手心,刚刚踩着一边的脚踏准备翻身,就被他稳稳地抱起,然后一眨眼便落地了。
顾祁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耳发,温柔地问了句,“累不累?”
她摇摇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