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意意这么没有信心?”澹台凤鸣也冷笑,眼神比他更不屑。

“什么意思?”唐笑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难道,意意不是他杀的?

她的死,另有隐情?

赵医女明明说,他亲口确定了她谋害皇子的罪行,并下旨将意意活活烧死在惩戒院里!

对了,火!

千百年来,后宫中有不成文的规矩,赐死妃子几乎都是用白绫或是鸠酒。

且不论他对意意究竟有几分情意,至少他比谁都清楚,淑妃的肚子里根本没有皇子!

那么他为什么偏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意意的性命?

“没什么,”澹台凤鸣眸光骤然变冷,淡淡地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朕看到你。否则,格杀勿论!”

“你进惩戒院时,意意已经死了?”唐笑的心骤然剧痛,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澹台凤鸣闭上眼睛,低低地笑了:“这重要吗?终归是朕亲口下令将她挫骨扬灰,灰飞烟灭……”

她本来就是带着怨恨离开,倘若泉下有知,怎么可能原谅他?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为什么这盏灯,会一直亮在他的心里,烧得他胸口发烫?

“昨天晚上,惩戒院究竟发生了什么?”唐笑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敢厚着脸皮称孤道寡?”

“放手!”上官雅风大骇,再也顾不得禁令,从藏身处一跃而出,疾掠而至,寒光一闪,长剑直指唐笑后心要穴。

唐笑头也不回,双手依旧揪着他的衣服不放,脚跟轻旋,瞬间与澹台凤鸣换了方向。

望着澹台凤鸣的眼里满是嘲讽:“怎么沉不住气了,不装了?”

发现剑指非人,上官雅风急忙撤剑:“皇上小心!”

“退下。”澹台凤鸣低叱。

“皇上~”

“呵呵,”唐笑笑得越发欢畅:“看来你这皇帝做得也窝囊,这***才似乎不怎么甩你。”

“雅风~”澹台凤鸣目光扫去,炯炯迫然,利若刀剑。

“唉!”上官雅风无奈,跺一跺脚,只得提剑撤走。

正文 血债血尝

“朕不管你进皇宫究竟想盗什么,”澹台凤鸣重又望向唐笑:“如果你希望,朕甚至可以将那样东西送给你。”

“哼!”唐笑冷笑:“条件是要我替你卖命?”

他想得倒美!舍一样东西,网一个走狗!

“不,”澹台凤鸣笑了,带着种俯瞰众生的骄傲,淡淡地道:“替朕卖命的人已然足够多,并不独缺你一个。”

喀“那你要什么?”唐笑是真的困惑了。

澹台凤鸣看了他半晌,忽地倏然一笑,低低地道:“血债血尝!”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锐利,神色也很平静,语气很轻,然而,相比暴烈狂怒,这样冷静的他反而更让人胆颤心惊。

爹唐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忽地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最好,永远不是!

“怎样,成交了?”澹台凤鸣望着他,唇边还残留着笑意,神态却是十足的笃定。

“你有什么线索?”问出这句话,唐笑立刻闭紧嘴巴,恨不能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算什么,变相与他结盟么?

“如果朕有头绪,又何必找你?”澹台凤鸣轻轻一句,把自己撇清得一干二净。

唐笑点头,冷冷一笑:“意思就是,说出我知道的就滚蛋,至于你掌握的线索,与我无关,是吧?”

澹台凤鸣不语,索性默认。

这是他的事,没打算借别人之手——尤其那个男人还对意意怀有别样情绪!

“可惜~”唐笑冷冷地道:“我要的东西,你只怕给不起!”

如果不打算分享,那就别指望合作!

同样的,他也不打算借皇帝的手,来消自己心头之恨!

假如意意真是为人所害,那么他绝不会让澹台凤鸣捷足先登!

“朕如果用别的东西交换呢。”澹台凤鸣挑眉,显然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别的?”唐笑狐疑。

瞧他的神色,象是有十足的把握,这样东西必然会令自己屈服?

“你来承乾宫,难道不是想见意意最后一面?”澹台凤鸣望着他,眼里满是揶揄。

唐笑怔了一下,忽地脸色大变:“你!”

太卑鄙了!唐意都死了,他竟然还拿她来做筹码!

可,该死的,他还真的说对了,他确然在乎,该死的在乎得要命!

澹台凤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啪”两掌后,从树从之后,慢慢地走出一个人,白面无须,年近五旬,手里郑重地捧着一只瓷坛。

那是一只顶极的白玉瓷,通体洁白,半点纹饰都没有,正因如此,越发显得瓷坛胎质细腻,瓷色均匀,线条极为流畅。

捧在武德贵的手中,被朦胧的月光一照,简直象是一颗璀璨的明珠,通体晶莹如玉,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意意!”唐笑一见,双目立刻变得血一样的红,发了疯一样的扑过去。

从赵医女处听到唐意的死讯;再到连夜赶去浣衣局面见闲云;到明知此行风险极大,很可能是个诱饵,仍然决定夜闯承乾宫!

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因为他不信唐意真的就这么死了?

他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哪个男人在得到了唐意的感情之后,还能狠下心去杀死她?

他总觉得,这一切是澹台凤鸣布下的一个局!

唐意,还活着!被他藏在宫中某处最隐秘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美丽的瓷坛,将他最后的一线希望都碾得粉碎!让他彻底掉进绝望的深渊。

意意,她竟然真的走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再见!

武德贵立刻飘身退走,上官雅风仗剑挡在了身前,十数名影卫将他团团包围。

“唐笑,”澹台凤鸣清寂冷漠的声音穿过人墙,残酷地传了过来:“朕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做最后的选择。”

“澹台凤鸣,你不是人!”唐笑咬牙,伸手去摸腰间剑,手剧烈地颤抖着,抽了几次都没把剑抽出来。

大丈夫做事,确实要不择手段,但拿心爱的女人的骨灰来谈条件,这实在让人齿冷!

澹台凤鸣立在人墙外,周身犹如罩着一层寒霜,漆黑的眸子仿佛冰雕出来般,冷得慑人。

他依旧淡然,声音没有起伏:“我们都知道,意意一直想出宫,她并不喜欢呆在宫里。你确定,真的不要把她带走?”

“带走?”唐笑再次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可以把她带走?”

“朕数到三,你再不回答,这个提议就做废。”澹台凤鸣背脊挺得笔直,薄唇微启,慢慢地道:“一,二……”

唐笑闭上眼,一颗泪水缓缓地浸出来:“澹台凤鸣,算你狠!”

他提出这样的条件,算定了他没有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妥协~

偌大的庭院,没有人吭声,只余他粗重的喘息,似困在笼中的兽……

“仙阳教。”唐笑说着,向武德贵伸出了手。

“给他吧~”澹台凤鸣转身,一直挺直的背,忽地弯了下来,似乎在瞬间苍老了十年。

“皇上!”武德贵和上官雅风异口同声惊叫。

他们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计谋,诱使唐笑合作的一个饵,万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放手?

“意意,你别怕,我这就带你走!离开这冷血无情的男人!”唐笑的声音似哭似笑,宛如金石划空,刺人耳膜。

他小心翼翼地从武德贵手里接过瓷坛,抱在怀里,生恐他反悔,双足轻点,纵身没入了黑暗。

“皇上~”上官雅风目眦欲裂。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查仙阳教?”澹台凤鸣面沉似水,一掌撑着石柱,厉声喝道。

正文 强词,有理!

夜色很安静,流云亭中那抹银色的身影越发显得清冷孤寂,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举步,穿过庭院,慢慢地回到寝宫。

一室萤然,立在窗边的那只白玉瓷坛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意意~”他低低一笑,食指抚触着瓷坛,温柔得如同抚着情人的脸:“这一回,朕又没让你出宫,你一定很失望,很生气吧?”

“朕今天见到唐笑了,朕承认,他确实是世外之人,但高人嘛,还差得远呢。你的眼光,有待修正……”

喀“四哥,你出来,给我说清楚!”远远的,澹台文清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王爷,皇上已睡下了……”内侍惶急的低声劝导,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杂沓地响起。

澹台凤鸣微一蹙眉,寝宫门已被人一脚踢开:“四哥……”声音在看到窗边那只莹白的瓷坛嘎然而止。

韦“奴才该死~”武德贵额上淌汗,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

“下去吧。”澹台凤鸣平静地挥手斥退了他。

“四哥,这是怎么回事?”澹台文清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他。

武德贵不是说他把四嫂的……送人了吗?

“看了还不知道?”澹台凤鸣神色冷淡,显然很不高兴被打扰。

“你,你骗了他!”澹台文清顿时瀑布汗。

“朕什么时候骗他了?”澹台凤鸣怫然不悦。

“你明明说让唐笑带走四嫂,可四嫂不是还好端端在这里嘛~”澹台文清心里一松,笑眯眯地道。

“朕只说意意想出宫,然后说他可以把她带走,并没说她就是意意。”澹台凤鸣冷笑:“他自己蠢,怪得谁来?”

他也不想想,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

“切,强词夺理!”澹台文清心情愉悦,非常亲昵地鄙视他。

不过,谁让他是皇帝?他手里有权,他说是啥就是啥,强词,有理!哈哈!

“这么晚了,还不回王府,打算在这混到什么时候?”澹台凤鸣冷着脸赶人。

“呀,四哥!”澹台文清腻上去,用肩膀顶他:“咱哥俩好久没一起聊过了,今晚,你就收留我吧,啊?”

“去去去!”澹台凤鸣嫌恶地拨开他胡乱缠上来的手:“少来烦朕!”

“四嫂,”澹台文清冲着瓷坛挤眉弄眼:“不介意我打扰一晚吧?”

澹台凤鸣没有吭声,捧了瓷坛小心地搁到百宝架上。

“咦?”澹台文清眼尖,见那瓷坛旁立着一对粗胎的白陶鑵,立刻跟过去:“这不是当初你跟四嫂一块做了送给西蒙的嘛?怎么还有一对?”

“别碰它!”澹台凤鸣厉声喝叱。

澹台文清吓了一跳,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悻悻地道:“小气,碰一下又不会坏。”

澹台凤鸣默不吭声地拿了一只陶鑵下来,在手里默默地抚触。

“你干嘛?”澹台文清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见他一径盯着那只装骨灰的白瓷坛,胡乱诌了一句:“想让四嫂搬家啊?”

澹台凤鸣神色一僵,并未答话。

意意若泉下有知,应该更喜欢住在这里吧?

奇怪的是,每次想要付诸行动,就会产生一种很微妙的错觉——似乎,内心隐隐产生一种抗拒之情?

澹台文清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四嫂亲手报了仇,四哥又待她如此情深,她若泉下有知……”

澹台凤鸣脑中灵光一闪,霍地转身,用力钳住了他的臂,目光鸷猛:“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澹台文清骇了一跳:“你干什么,要吃人啊?”

“朕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澹台凤鸣眼露凶光,盯着他象老鹰盯着兔子。

“四嫂泉下有知?”澹台文清眨眨眼,茫然不知所措。

这话,应该不算冒犯吧?四哥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上一句!”澹台凤鸣厉吼。

“四哥待她如此深情?”

“再上一句!”

“四嫂亲手报了仇?”

“亲手报了仇?亲手报仇?亲手……”澹台凤鸣松开他,如中了魔障般反复低喃。

他们进门的时候,张永已然死了。

惩戒院位于禁宫之中,且入夜后重门深锁,重犯室又在地牢之内,乃重中之重,外人绝对无法进入。

所以,他们都想当然认为张永是意意所杀。

这样,就出现了第一个疑点。

现场的情况极为惨烈,她的下半身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且当时双足和一只手被缚。

试问,在那种情况之下,她怎么可能杀死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所以,假设她受虐身死是实,那么张永必为第三人所杀。

第二种情况:如果张永真是意意所杀,就说明她完全有能力抵抗。

张永既然死在她手里,当然不可能再对她施以暴虐之刑,给他们看到一个如此震憾的现场!

那么,女尸身上遍布的伤痕,血肉模糊的下体又如何解释呢?

以上两种情况,不论哪种都说明:当晚,牢里来过第三人!他们看到的现场,是伪造的!

“四哥~”澹台文清心生骇意,强笑道:“别开玩笑了,夜半三更的,怪碜人的~”

“文清,你还记得咱们进入地牢的情形吗?”澹台凤鸣思维越来越清晰,神情兴奋之极。

那种场面,怎么可能遗忘?

“废话,谁忘得了?”澹台文清横他一眼。

“你不觉得现场除了很血腥,还很怪异吗?”澹台凤鸣停下来,如果说他刚才还只是兴奋,现在简直就是神清气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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