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孩子,胆子这么小,怎么在宫里混大的?
“啊?”寻雁的嘴再次张大成O形。
皇上限期破案,案情茫无头绪,她不着急找线索想办法,竟还有闲情睡大头觉?
唐意脚下不停,曲指轻轻敲了她一记:“啊什么啊?还不快前头引路?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
寻雁尽管疑窦满腹,终究不敢违拗,乖乖地应道:“是~”
陈风慢慢地自花田间直起腰来,目送着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地渐行渐行,终至消失不见。
且不论云清歌最终是否有能力在期限内破案,至少这份胸襟和遇事的淡定从容,已足够教大多数男儿汗颜。
皇上这次给自己找了个棘手的对手,这局棋似乎已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变得扑朔迷离……
揪人小辫文 / 一溪明月
瑞仙宫与秋阑宫比邻,从御花园中抄小路穿过去,只需几分钟就能看到凝霜殿红色宫墙上爬满的迎春花。
远远有几个太监在岔路口推搡打闹,不时夹着隐约的求饶声传来。
宫中妃嫔们勾心斗角,宫女和太监又岂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原本就是大自然的法则。
唐意本欲不理,纠缠间一名身材瘦弱的太监被推得跌了一跤,看着竟有几分眼熟,她不禁皱眉:“小石头,是你吗?”
听到她的声音,另两名太监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并不惧怕,冷冷一笑,扔下小石头扬长而去。
小石头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急忙跑过来行了个礼:“奴才见过小主~”
唐意皱眉:“那几人干嘛的?”
岂有此理,竟敢找到家门口来欺侮她的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没什么,路过。”小石头吱唔其词。
“路过?”唐意冷笑:“你且抬起头来说话~”
“小主~”小石头怯怯地抬头,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眉骨处裂开,有丝丝血迹渗出,竟似开了染铺。
“呀~”寻雁吸一口冷气,低呼出声。
“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唐意嘲讽地弯起唇。
“回小主~”小石头强忍着痛,嗫嚅着低声道:“确实是奴才,自己不小心碰的~”
“没出息的家伙!”唐意看了他好一会,扔下他转身进了门。
寻雁狠狠瞪他一眼:要惹事也不会躲远点,在这里碍眼,惹恼了主子,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小石头惭愧低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去躺一会,没事不得打扰。”唐意头也不回,径自进了寝殿。
刚一踏进房间,已然感觉不对,她微一蹙眉,走到桌前,拿了只杯子,慢慢斟了杯茶:“天气炎热,出来喝杯茶吧~”
“哈哈~”澹台文清迸出长笑,自隐身处慢慢踱了出来:“云宝林好敏锐的触觉~”
“燕王?”唐意颇为意外,手一抖,茶水溢出杯沿。
“小心!”澹台文清快步近前,从她手中抢过茶壶,茶水已顺着桌面流向地面,他不禁跌足叹息:“可惜这上佳的波罗国地毡!”
“怎么会是你?”唐意疑惑地盯着他。
“云宝林以为是谁?”澹台文清把茶壶放回原位,眼睛仍盯着脚下那块污渍,漫不经心地反诘。
唐意反应敏捷,对答如流:“臣妾以为,这里是后宫重地?”
澹台文清转过眼来看她,眉尖轻挑:“然则呢?”
“身为亲王,是否更应遵守宫廷礼仪?”唐意话锋一转,语气森冷。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澹台文清不以为然,弯唇而笑:“本王不远千里,把你送到皇兄身边,你不但不知感激,竟还想揪本王小辫?”
一只野猫文 / 一溪明月
“臣妾是不是要三叩九拜,跪谢大恩?”唐意冷冷觑着他。
真正想揪人小辫的那个人恐怕是他吧?
“怎么说你也是皇兄的女人,算起来也是本王的皇嫂,”澹台文清顺着杆子往上爬,笑嘻嘻地道:“三叩九拜就不必了,不过,机缘巧合的时候,还本王一个人情就够了。”
若不是他横加阻拦,此刻她早已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后宫之中,整天与人斗心机耍嘴皮呢?
没将他碎尸万段已是好运,居然还指望她还他人情?
唐意曲指轻轻敲着桌面:“燕王不请自来,想必不是来跟臣妾讨论人情问题吧?”
“咳~”澹台文清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听说御花园里惊现女尸,皇兄限期命你破案?”
唐意蹙眉,不满他话中明显的不信任:“燕王以为臣妾做不到?”
“不不不~”澹台文清连连摇手:“盛名之下无虚士,本王当然相信以皇嫂的智慧,侦破区区一桩命案,自是不在话下。”
“然则?”唐意学他的语气,偏头望他。
“然则,”澹台文清摇头晃脑,清俊的脸庞上浮起狡黠的笑容:“本王以为,皇嫂这样娇滴滴的美人经历这般血腥冷酷之事,实在太过残忍。”
他弹指之间数十万人入侵别国土地,挥手之际已令人国破家亡,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现在竟然在她面前大谈残忍?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燕王若只是来表达你的同情和对皇上的不满,现在可以离开了~”唐意不想跟他**,直接下逐客令。
“啊呀~”澹台文清立刻装腔做势大声喊冤:“本王只是怜惜皇嫂柔弱,几时对皇兄不满?”
“没有最好~”唐意打了个呵欠,挥手象赶苍蝇般赶他离去:“臣妾房中燕王也翻得七七八八了,若没别的事,臣妾可要歇一会了。”
冷不防被她戳穿来意,饶是澹台文清面皮比城墙还厚,这时也挂不住地红了一红。
“男女有别,”唐意不等他开口,抢先说话:“若是被人瞧见燕王进入臣妾的寝殿,恐怕又要生出许多是非……”
“嘘~”澹台文清忽地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迅速闪到窗帘后面。
“怎么又一只野猫?”如霜抱怨。
“把它赶跑,省得扰了小主清梦。”寻雁吩咐。
“哦~”如霜拾了块石头扔了出去,“喵”地一声,一只野猫飞快地跃下房顶,蹿了出去。
澹台文清笑了笑:“是只猫~”
野猫?
唐意定定地看着他,视线穿过他在半空中游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猫捉老鼠文 / 一溪明月
“啧~”澹台文清见她一副呆像,忍不住揶揄道:“刚才也不知是谁,把自己夸得象个擒虎的英雄,结果只是一只野猫就吓得掉了魂?”
唐意皱眉,苦苦思索:她漏掉了什么?
“喂~”澹台文清讶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话啊……呀,你去哪里?”
唐意忽地转身就走,一迭声地唤:“寻雁,寻雁~”
“奴婢在~”寻雁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小主……”
忽地瞧见一名白衫男子站在窗前冲她咧唇而笑,蓦地刹住脚,一只踏在门外,一只踏在门内,视线惊疑不定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小主……他……”
燕王怎么会在小主的寝宫里?宫门一直有人守着,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你叫寻雁?”澹台文清眸中含笑,不慌不忙地道:“以前在哪里当差,本王瞧着眼生得很~”
“别管燕王,他不重要!”唐意不耐地拨开她的手指:“我问你,宫里野猫平时就很多吗?”
澹台文清的脸顿时绿了,笑容僵在脸上——堂堂燕王竟还比不上一只野猫?
“呃~”寻雁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主子们养着解闷,偶尔走失几只也是有的。皇宫这么大,多几只猫狗也并不打眼……”
这种小事连淑妃都不管,小主干嘛计较这么多?
她答得委婉,唐意却没时间跟她罗嗦:“就是说,平时没这么多,这两天突然多起来?”
“晚上偶尔可见,且多在冷宫附近徘徊,象今天这样大白天乱蹿的现象,的确不多。”寻雁照实回答。
“你说,野猫为何突然多起来?”唐意苦恼地咬手指。
她进宫才两天,昨晚碰上,今天又遇到,她可不认为这是偶然。
“或许,”澹台文清语气认真,只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莫名诡异:“皇嫂天生招猫喜欢?”
“猫喜欢?”唐意喃喃低语。
澹台文清努力憋住笑,一脸天真:“恕本王无礼,皇嫂可是属鼠?”
“对了,老鼠!”唐意眼睛一亮,蓦地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往门外冲。
“呀~”澹台文清骇了一跳:“你去哪?”
“去查案!”唐意头也不回,胡乱地挥了挥手,转眼冲出了凝霜殿。
“等等~”澹台文清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与她并肩:“本王与你同往~”想了想,又假惺惺地加了一句:“当然,如果皇嫂若不介意的话~”
“你喜欢就跟吧,我无所谓~”唐意翻个白眼。
都已跟到这里来了,若她说不同意,难道他就会打道回府?
陈风听到足音,回头认出二人,放下手里的工具,迎了上来:“下官陈风,见过燕王,小主~”
奇怪,这二人是怎么走到一起来的?
老鼠啃尸文 / 一溪明月
澹台文清略略好笑地睨着他,并不答话。
这家伙几时在他面前这么客气了?想不到,只是去了一趟西秦,他倒学会玩虚的了呢!
“陈大人~”唐意冲到前面:“尸检可有新的进展?”
陈风略感抱歉地摇头:“暂时没有。”
“琉樱殿左近突然多了许多野猫,”唐意迸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陈大人以为是何原因?”
陈风一愣,低头沉思一会,再抬头时,眼里浮起赞许之色:“小主心思缜密,下官佩服~”
“什么意思?”澹台文清皱眉,很不喜欢这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那显得他很蠢!
“燕王说得不错,猫捉老鼠是天性。”唐意微微一笑:“琉樱殿附近野猫突然增多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在这里投放了大量的老鼠。”
陈风接着往下说:“老鼠喜食腐肉,投鼠之人希望借老鼠噬咬,掩盖尸首身上的某处伤痕,或者,是希望某处伤痕被人忽略。”
“陈大人目光如炬,必然能排除干扰,找到凶手留下的破绽。”唐意十分笃定地望着他。
“燕王,小主,请到这边来。”陈风引着两人朝停放尸体的亭子走去。
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尸体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却有一股浓烈的食醋和尸体的腐臭之气混和起来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唐意第一次面对尸体,却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古代杵作用原始的工具检验尸体。
在现代,一切检验都借助精密的仪器,而她,只需听取签证科提供的分析结果。
她蹙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只专注于陈风的检查。
然而当陈风搬动尸体,花花绿绿的肠子从未被缝合的尸身里滑出来,他却徒手将它塞回去时,她再也忍不住,奔到亭外,剧烈地呕吐起来。
“小主~”寻雁急忙上前,在她背上轻拍。
澹台文清一直暗中观察唐意的反映:一开始见她神色坦然,并无任何不适或扭捏之态,不禁暗暗吃惊。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长年征战,见惯了生死,再残烈的景象也不能影响他分毫的情绪;她却是养在深闺,长在宫廷的温室花朵,何来这份从容?
当唐意开始呕吐,他却变得释然——原来,她并不是不害怕,只是比寻常的女人更能忍!
看着她血色尽失的绝美脸庞,澹台文清不禁生出些敬佩之情,继而又生出些怜惜:“这里交给陈风,你暂时到亭外休息。”
“嗯~”唐意也不硬撑,接过寻雁递来的丝帕擦了擦嘴,走到上风处喘口气。
半个时辰后,陈风忽地轻咦一声:“有了~”
“发现什么了?”唐意精神一振,凑过去看。
断指文 / 一溪明月
“你们注意看死者的左手无名指,”陈风指着女尸垂在门板边的左手:“上面有鼠噬痕迹,看上去似是死后被老鼠啃掉,实际却是陈年旧伤。”
“换言之,”唐意眯起眼睛笑了,瞳孔中有一点亮光,映着金色的夕阳,熠熠生辉:“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断了左手无名指的宫女?”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直接锁定死者,侦察的范围也一下子缩小了N倍!
陈风点头,表情凝重。
“芸儿~”澹台文清微讶,脱口轻唤。
“燕王认识?”唐意闻声转过头去看他。
澹台文清轻轻摇头,一直挂在脸上的轻佻的笑容隐去,眼神变得迷惘而困惑:如果死的真是芸儿,璃月为何隐而不报?
“芸儿是谁?”为何澹台文清的表情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唐意转而望向陈风。
陈风默然不语。
澹台文清猛然转身,如来时一般突然,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大人~”唐意双手环胸,冷冷地睇着他,道:“你应该明白,这不是沉默就可以掩盖的事情。”
陈风低叹:“芸儿是璃月公主的贴身宫女。”
“有多贴身?”唐意敏感的追问。
“芸儿自五岁进宫起就一直陪在璃月公主身边,两人的情份比亲姐妹还要亲。璃月公主对她颇为倚赖,一应生活起居都由她打点,可以说片刻离不开她。”寻雁看了陈风一眼,见他并无意阻拦,遂一五一十地答了。
现在芸儿死去五天,景瑶宫却半点动静也无,不得不令人颇费思量。
“嗯~”唐意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
这并不稀奇:背叛,往往来自于身边最亲近的人。
“不!”陈风斩钉截铁地答:“任何人都可能杀芸儿,绝不可能是璃月!”
寻雁点头,显然与他持相同观点。
“哦?”唐意诧异地扬起眉毛。
自见到陈风开始,他始终是一副冷静淡漠的模样,谈吐亦是圆滑融通,不给人半点可乘之机,措词如此激烈还真是少见。
“等小主见过璃月公主,就知道微臣何出此言了。”陈风也知自己失态,低眉掩去情绪。
“陈大人不说,我也是一定要去拜访璃月公主的。”唐意点头。
“死者身份既已查明,下官的任务也算完成,似乎没有必要再留在宫中了?”陈风弯腰,开始捡拾自己的工具。
“陈大人此言差矣~”唐意微微一笑,不肯放人:“查明死者身份,案子还只能说是迈出了第一步。距离找到真凶,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仰仗大人了。所以,请大人暂且忍耐三天吧。”
芸儿文 / 一溪明月
寻雁转头,远远瞧见小安子带着八个小太监,挑着四只大樟木箱分花拂柳往亭子这边而来,不禁呆住:“小,小主~”
小安子指挥人把箱子挑过来,在唐意的面前一字排开,略带得意地躬了一躬道:“小主,这是你要的资料。”
不多不少,整整七千份!你不是喜欢查?那就让你查个够!
“这么多?”什么时候才看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