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见着房间里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叶静怡就站在门口,身上就穿了件凉快的睡裙,手上还拿着一杯牛奶,灯光下的她显得单薄不已。
“我睡不着。”她过来时,顺便把手上的牛奶也拿了过来。
陆可非也是有些诧异,见状早已起来。
叶静怡顾自把牛奶放到床前柜那里,陆可非起来的时候,她却已经在床头那端坐了下来。
“刚才做噩梦了,有点怕。”叶静怡说时,双手环在手臂上,身体轻微发抖起来。
陆可非见着她的脸色有点惨白,倒像是噩梦后心悸的样子。
“没事吧?”他坐到她旁边,轻声问道。
“没事,想睡又睡不着。有点难受。一个人莫名其妙有点怕。”她刚说完,外面顿时有个响雷响起,一道闪电也瞬时在窗前闪过,陆可非见着她明显的抖索了下,便轻轻问道:“怕的话,要不然今晚睡我这?”他也只是试探的问道。
“也行。”叶静怡说完便朝床上躺去。
陆可非虽然这般提议道,她真的一口应答下来,却又突然的发窘不自然起来。
他本来一个人睡,觉得天气有点热,把被子都拿掉了,见着叶静怡躺在床上了,依旧微蜷着身子,那睡裙也只到膝盖处而已,下面整整裸*露着小腿,似乎有点受冷的样子,陆可非便又起来抱了床薄被子过来,盖在她的身上,说道:“到了下半夜,有点凉的。”
她也顺和的扯了点被子上来,陆可非正准备去关灯,叶静怡这才低声说道:“我泡了牛奶,又不想喝了,你要不喝掉吧?”
“也行。”陆可非说完,又起身拿过杯子,直到喝的见底了,这才把杯子放回去,又侧身起来关了灯说道:“睡觉吧。”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陆可非这才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黑夜寂影中,惟有窗外偶有的几道闪电击过,时不时的将室内的摆设都照亮起来。
“可非——”他听到她低低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本来是特意给她留了充足的空间,以便她好翻身,闻言后便稍微挪近了点,问道:“有事吗?”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她忽然转过来,一脸认真的问道,说时微侧了□子,纤瘦的手臂早已环过来,轻轻的放到他的胸前,仿佛这样,便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怎么问这样傻的问题。”陆可非接收到她的温柔,也宠溺的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并没有直接回答。
“有没有?”她还是孜孜不倦的问道,说时转过来的脸侧刚好对着他的肩窝处,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难得这般顺和的靠近,额头贴着他的肩处,他低头看去时,并未看得分明她的神情,如此这般贴近,她还有点浅浅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肩处,他瞬时觉得连着自己的肩处都发痒起来,不过那感觉,却是极为美妙的。
“自然是喜欢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么无聊没有悬念的问题。”陆可非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起这样的问题来,不过也是饶有兴致的回道,说完大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放在她的腹部,隔着睡裙轻薄的面料,离得这样近,他觉得有说不出的安妥,随口问道:“这几天,宝宝有没有大一点了?”
见着叶静怡没有回答,他又稍微移了下来,将脑袋轻轻的贴在她的腹部,轻声说道:“宝宝,有听到爸爸说话吗?”
隔个一会,他又继续轻轻说道,可是也不觉得腻,只觉得时光的奢侈与不易。
“我有点困了,睡吧。”好一会后,叶静怡提醒道,他这才觉得困意有些上来,恋恋不舍的平躺了回去。
可是一想到叶静怡就这样安生的躺在自己的枕边,入睡前,陆可非的心头被从没有过的充实感给填满了。
许是幸福来得太快,总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入睡前的陆可非心头想着。
第二天陆可非一觉醒来,他探了下额头,眉梢轻皱,他很少会睡得这般死沉。才想着,他一转头,见着床上早已不见了叶静怡的身影。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他坐起来的时候,心头忽的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很少会有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候,还有隐隐的不安感传遍全身。
直到看到叶静怡就端坐在书桌前面。
下面最后一个抽屉放在地上,一地的资料都被她翻得凌乱起来。
昨夜是狂风暴雨,今天起来却又烈日高悬。
她就坐在地上,晨曦的光影还有点碎碎的晃到她的脸上。
直到觉着陆可非朝自己走过来,她这才讷讷的朝他望了一眼。
前天下午从刘忻忻的车上交谈回来后,她刚回去就先打开了他的房间,床前的桌上还放着一副大相框,是多年前她拍学士照时和他的合影。
她拿出手上的钥匙,将他的柜子逐个打开,都是一些重要的股权证书什么的。一把钥匙对一个抽屉,脑海里闪过刘忻忻的揣测,她这才惊觉果然书桌的最后一个抽屉,她是没有备份钥匙的。
难道那里真的如刘忻忻所说的,是他前任的一些遗物。她忽然觉得浑身瘫软,失去了打开抽屉的勇气。
她不相信刘忻忻所说的,这么多年来,他将她抓的这般紧,只不过是旧人的一个影子而已。
也不愿意去相信。
真相总是过于苍白,苍白的在她的大脑里迎面劈了下来。而她,完全没有做好迎接事实的准备。
她想了一个下午。
万念俱灰大约便是如此吧。
再怎么艰难,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求证清楚的。
她看着手上的钥匙,脑海里闪过先前手机里听到的声音,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去他的办公室里也看下。
即便是个影子,她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因此,第二天这才顺便提议去了下他的办公室。
只不过,越接近真相,她才发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不知道坠到多深的深渊去了,只是没有尽头。
下午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怎么说话,想起今晚自己要做的事情,原来竟然有这么害怕。可是还是恍如木偶般的继续着这一切。她有阵子失眠比较严重,在医生那边开了点少剂量的安眠药,不过那时想着会有副作用,她并没有服用。
心头已经打好主意,到了深夜,她便冲了杯牛奶,把那几颗安眠药放了进去,这才朝陆可非的房间走去。
果然,他服用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耳间是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借着点窗外雷电的光亮,她伸手缓缓的抚上他的额头。原来她有这么害怕,害怕知道那个赤*裸*裸的真相。
所以明知道只有这么点时光了,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从他的脸上挪移开来。
原来是心里的某处,早已有了他的位置。
再怎么的不甘再怎么的愤怒,都没有那刻突然划过的心痛如绞来得凌厉。仿佛还带着尖锐的撕裂声,随即血淋漓的撕开来。
原来有这般清晰,这般痛!
可是,她早已做不了自己心头的主了。
她查过这剂量安眠药的药效,直到凌晨了,这才起身。他的右手还微揽在她的肩侧,她艰难的将他的手给挪开,这才下床,走到放着他外套的凳子前,动手去翻他的口袋,果然翻出来一串钥匙出来,那钥匙上面果然是有个额外的小钥匙的。
她拿着那串钥匙,这才颤抖着去开最后那个抽屉。
没几秒,抽屉就打开了。
她背靠着床脚,瘫坐在地上许久,一时间心乱如麻,木木的呆坐着,加之凌晨的缘故,夜间的寒气还是在的,地板本就是冰的,不一会凉气便渐渐的侵了上来,一直寒到心里,她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噤。可还是一动不动的瘫坐在原地。
抽屉里面果然有个方正的大盒子,是多年檀木的料,氤氲出岁月独特的气息。她屏了呼吸,心头明明是越绞越痛,甚至连呼吸都愈发艰难起来,手上却是还是毫不停留的打开了盒子。
里面第一张竟然真的是那个女生的照片,也是戴着一顶学士帽,对着镜头甜甜的笑着。约莫是时间久远的缘故,即便这样封存的保管着,照片也还是有些泛黄。
这张略微熟悉的面孔,她在叶志远的钱包里也看到过。
那是叶志远来这边后第一次找她出来吃晚饭时,她从外面取款回来时,见着他一边吃着东西,手上却是拿着一张照片,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玩味也有几分惋惜。她不过是站在远处随意望了一眼,大约觉着是家庭合照而已。
对于叶志远在另一个家庭那边的事情,她毫无兴趣,也完全视若无睹。
只不过此刻,如此真切的看到同张面孔,自己和照片上的女孩眉目间分明有几分相近,她这才觉着,原来早在无形之中,生活的大牢笼就已经给她编好这个大套了,而她竟然还义无反顾的跳坑下去。
再下面,她又拿出一叠照片,却全都是她的照片。
有和同学拿着学士帽比划着的照片,有刹那间踩进草坪的照片。
她想起来了,应该是那时他在一边拿手机抓拍下来的。
怪不得那日他频频出神,原来不过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追忆他昔日恋人的替代品罢了吧。原来是勾起了他的回忆,怪不得自那天过后不久他便毫无征兆的步步逼近。
怪不得自己不经意问他退伍的事情,他也是立马回掉不愿多讲一句,原来很早前都是有预兆的了。而她,竟然还天真的打算将孩子给生下来。
除此之外,檀木盒里却是再无它物了。
她抱着檀木盒,照片凌乱的洒在她的周围。那些照片,仿佛是她的,却仿佛又不是她的。
一时间,叶静怡觉得满世界都是嗡嗡的耳鸣声,整个房间里也有些翻转起来,她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想要去把窗子全部打开了来,这样闷,可是连起身的力气都丧失了。就这样,半靠着床沿,眼睛空洞的落向前方的大床。
陆可非刚起身,就见着一地凌乱洒落的照片,什么文件之类的一叠叠的都乱放在旁边,而她,就在光影重重中,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
“照片怎么放抽屉里?”她说时,木然的举起手头的照片问他。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了多少,不知道的又是多少,又怕她多想,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许久出口的却只有一句,“静怡,你不要误会——”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这么多年我在你的心里,不过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而已。”叶静怡也不知道这当会哪来的力气,竟然摇摇晃晃撑着站立起来,似笑非笑的指着手上的照片问道:“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静怡——”眼前的局面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妥当解释欣蓝的过去。
“说不出来了是吧?”她说时,将手上的照片朝他迎面扇过去,终究照片太轻,随即就飘落在地了,右手摸到桌上他和她合照的相框,眼前却无疑觉得更是可笑,“陆可非,我真是可怜你,对着影子的照片都能一摆就摆上个三年。我也真是可怜我自己,竟然还天真的想要给你生个孩子。我怎么会这么傻?我就是一从头到尾的傻子!”她说时,左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终于怆然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下面要开虐了,俺其实也很舍不得虐啊,不过文文才写了一半多点,后面还有大把的时间相爱,亲们也尽量淡定哦。。。。。
第三十九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他的心事,陆可非像是被电击中似的,好一会后才艰难的说道:“静怡,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又见着她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起来,脸上还有点细细的汗珠渗了出来,陆可非想起方才她起来时脚步都有些虚浮踉跄,眼下仿佛连站着也都是很勉强,他心头大慌起来,上前想要扶着她点,“静怡,都是我的错,你千万要小心身子。”
“我已经改主意了。这个孩子,我怎么会傻到要留下她呢?现在去人流还来得及。”她说完就大踏步要往外走。
陆可非哪里肯依,伸手便想拦腰揽住她,稍一碰到她柔软的腹部,这才惊觉她腹部确实有些隆了起来,下意识的怕伤到孩子,又改成拉住她的胳膊。
她咬牙切齿的喊道:“陆可非!你给我放手!”他不放,她便匐下来朝他的手臂拼命的咬去。
见他纹丝未动,她又微侧了□子伸手朝他扇了一巴掌过去。
而他依旧未曾松了分毫,反倒更是抓紧了些。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实实的撞击声,随即是落地的清脆声。陆可非只觉得额前有什么液体在汩汩的流动着,伸手一摸,才惊觉是血,拉扯间,却丝毫不觉着痛。叶静怡这一力道着实用的足,镜框从陆可非的额际掉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立即散开一地的玻璃碎片来。
陆可非这一停顿间,叶静怡早已跑到楼梯上去了。
咯噔咯噔的声音,他真怕她一脚踩空了或是打滑了,他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她却更是加快了速度。
他眼见着她跑到门口处,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根本未看伤口起来便继续朝外面奔去。
她跑到院子里,想打开车门,气急败坏着竟然连车门也打不开。
他随即就追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环在车门前。
俩人边撕拉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看着她,瞪着通红的双眼,那样愤怒,简直要滴出血来。
觉得他面目可憎到这一地步,原来也不过如此吧。
“叶静怡,你再怎么怪我也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去。”陆可非终于艰难的将她按住,边喘气边劝道。
“你别做梦了,这个孩子我不会将她生下来的。”叶静怡说时,伸手要从他的牢笼中挣脱开来,却哪里掰得动他,便发狂的朝他劈头盖脑的乱打乱捶了过去。
“孩子是无辜的,你再怎样生气也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去。”他还是艰难的求道。
“孩子是无辜的。那么我呢?”她继续沧然笑道,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来,豆大的泪水却早已滚滚而下。她怎么会承认,也不知道从哪刻起,许是发觉自己要当妈妈的那阵子,或是更早一点,缓缓钝钝的发现自己终于爱上他了,她都准备要直面自己真实的心意了,未料到生活还是和她开了个这样大的笑话。
而她,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笑话。
那些他带给她的,她所珍惜的感动的细节,原来不过是她一个人出来的幻觉,在此时,都有了答案。
她这样外弱内强的性格,陡然知道欣蓝的事情,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定然是觉得难以接受的,只是她这样刚烈的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终于是说不来其他的话语,怕自己稍一松手,她便会继续朝外面跑去,任由她的拳头砸了下来毫不还手,只是丝毫不松开而已。
她终归精力有限的很,不一会便顾自气喘吁吁,手上的力道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小了下去,脸色也更加吓人的惨白起来,也不知道是方才挣扎出来的汗还是怎么的,额际早已是渗满了汗水,偶有几滴碰到一起,便汇聚成更大的汗珠,不一会全身都汗涔涔起来。
他还正待劝说,却见着她半靠着他的身子,手上的力道早已轻了下去,身体终于是渐渐的、渐渐的弯了下去。
“静怡,你怎么了?”他心头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痛、好痛….”她终于止不住的□出声,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外渗。陆可非这才看到她穿着睡裙的小腿上早已蔓延出几道血红。回望她一路小跑过来的地上,也依稀有着几滴突兀的血迹。
“医生说我低血压太严重,建议我这一胎先不要,可是我偏不信,看来还是保不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小腿上蜿蜒的鲜血凄凉的说道。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的下半身继续一阵接一阵的滩出血来。
陆可非来不及多想,就将车朝最近的那家医院里开去。
“陆可非,痛——好痛——”在车上时,她已经不会再说其他的了,痛的连神智都不是很清醒了,惟有还知道痛,一个劲的喊痛。
“静怡,你忍着点,就到了。”陆可非说时加快了油门,他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几乎快要从心眼里跳了出来。
这么多年下来,唯有这一次是真的觉着绝望了。
不一会刚到医院就将她推上了手术车,叶静怡全身早已冷汗涟涟,此时神智才有些清醒了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喊着:“陆可非,痛…我怕........不要让我一个人........”陆可非知道她要说什么,紧紧拽着她的手说道:“别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情绪这样激动不定,医生破例让陆可非也进了手术室。
直到给她打了镇静剂后这才让陆可非出来。
陆可非因为抱过叶静怡的缘故,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身上的浅色衬衫前面是一大滩的血迹,就连下面的西装裤上面也是深凝成异样的深色。加之先前额上的伤口也在汩汩出血,仓促间根本未曾去擦拭过,这会虽然有些凝住了,可是依旧大半个脸也是抹上了血迹,脸上凝重的很,咋一看,吓人的厉害。
医院走廊里过往的行人看了他一眼,便纷纷避了开去,有些还在不住的讨论着什么。
陆可非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瘫坐在外面的长凳上,摸了下衣服上的血迹,这本来是他和她的孩子,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前阵子在听到自己要做爸爸的刹那,他还卑微的奢想着,这辈子,也许他和她,她和他,还是有着渺茫的希望的,可是就这样被他的粗心大意给扼杀了。
怪不得自从几个月前她便开始乖顺的喝起各式各样滋补的汤,现在想来,是她自己预感低血压怕出意外,这么早就开始悉心调理呵护的了。
而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
陆可非伸手按住凸凸起跳的太阳穴,带过还未包扎的伤口,一碰,觉得又有什么液体开始往外流了,他迟钝的看着鲜红的液体一滴滴的滑落下来,滴在裤腿上,却仿佛与他是无关的。
陈卓然也是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刚到也被眼前一脸狼狈的陆可非给吓着了,还有些喘气的问道:“老六,怎么弄的?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先去包扎下?”
“我没事。”陆可非简短的回道。
陈卓然心头其实明白其间定然出了什么意外,不过眼前也不是问来由去脉的时候,只是问道:“那边私人医院已经安排好了,等手术结束后再转过去吧。”
“是的,现在转还不方便。”陆可非说时朝急救室里望去。
不一会急救室的大门却打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出来,朝外面例行公事的喊道:“病人家属?”
他起身回道:“我就是,有事吗?”
“病人大出血,血压又低,情况比较危险,你先签个字吧。”医生说时指着手头的一份文件说道。
陆可非眼角带过文件上写着的“手术过后导致妇女不孕等后遗症,医院不负相关责任”,早已青筋突起。
“去你大爷的!”陆可非说时将文件猛地砸在地上,“叶静怡若有一点闪失,信不信我拆了你们这个医院!”他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这样一发怒,额上的伤口便又开始出血了。
医生也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可能是见惯这种场面了,稍后依旧絮絮叨叨道:“你不签字就不实行手术,况且这个病人是外面送过来的,本身就低血压加流产迹象的了,
又不是我们这边人工流产导致的医疗事故,出了事也不是我们这边的责任.........”
“你说什么?”陆可非拳头紧握,猛地一下砸在旁边的墙壁上,那墙许是刚翻新不久的,还是雪白雪白的,被他这么猛力一砸,竟然连着墙壁上的白灰都有点松动脱落下来。
医生见他这样,倒是真的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本来就是医院的规定,向来都要这样的手续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幸好陈卓然赶过来的时候就打了个电话给这边的主任,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的赶过来,一边责怪这位医生的不是,好一会解释。
陈卓然生平第一次见着他这样在人前失去理智,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时间一滴一秒就在沉默中度过。
“要不转院?”他抬起通红的双眼问陈卓然。
“老六,时间都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拖的话只怕会更麻烦,可以等手术结束后再转的。”陈卓然自然还是无比冷静的,提醒道。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他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其中的那条可能将导致不孕是大大的刺激到他了,终于有些恢复了理智,陈卓然捡起被他仍掉的纸张,将笔递给他。
他还是签了自己的大名。
顺着刚劲的字迹,不知道有什么液体,竟然也从他脸上滑落下来了。
陈卓然转过去装作要打电话,避了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流泪了。
男儿流血不流泪,这是他从小就笃信的,后来去了部队呆过几年后,更是觉得如此。好似他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原来也有落泪的时候。
是他的粗心大意,她这样体虚的人怀上孩子了,他竟然也没有做任何的预备工作,况且要不是他给她这样大的打击,兴许这个孩子就不会这样没掉了。
是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一无是处,她受这样的苦难,而他,竟然不能帮她分担一点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彻头彻尾的害怕过,害怕等待,害怕任何有关叶静怡不好的消息,他更怕这一别就成永别,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象那样的场景。
时间只过去半天而已,他却似在地狱中轮回了很多层。
医生出来的时候,那一刻,他才知晓什么叫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了出来。
幸好没有大碍。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因之没有出现其他意外,之后就将叶静怡转院了。
直到将叶静怡安顿好,陈卓然这才安排了外科医生过来,说道:“老六,你额头的伤口还是先包扎下吧。”知道他不愿意挪地,陈卓然倒也考虑的详全,将外科大夫请到了这边,
陆可非便坐到椅子上,只是医生在用双氧水给他清洗伤处的时候,他这才有些皱了皱眉。包扎后又简单清洗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