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英道:“你个笨蛋,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姐夫,你可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
琉璃帘子一响,两个人被推进来。
李约静静地坐着仿佛屋子里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两个女子抿起嘴唇上前,冷不防地却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眸。
如同锋利的匕首般让人浑身汗毛竖立。
“去领板子吧!”
李约淡淡地道,两个女子吓了一跳,正不知该不该回答,窗台外面已经有人应了一声。原来被打板子的是李家的下人。
只是因为将她们放进来,所以就被惩罚吗?
这人…还真的可怕。
击打皮肉的声音传来,让她们手脚冰凉,再看椅子上的人,相貌十分的英俊,身上的白衣一丝不苟,虽然闲散地靠在哪里,却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敢冒犯。
两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转头走出了门,能不能成事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既然没有本事拿下来,做什么自取其辱。
片刻功夫,林少英颓败地将脸伸过来:“姐夫,莫负春光,你都不懂吗?年纪轻轻应该纵情声色,你看我爹又接连生了三个。总之你必须给我生。”
林少英带着人走了,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小丫鬟进门奉了一碗药,是方士开来可以延年益寿的方子。
李约端起了白玉碗刚凑到嘴边却又放下,站起身推开窗子,手指轻轻一斜,喝了几年的药就这样尽数都倒在了地上。
“以后都不用再熬了。”
…
季嫣然看着冉六将医工打了个皮开肉绽。
胡愈在一旁默默地念经。
“明日就要去宫中了,”季嫣然忽然道,“要将东西都准备好。”
“准备好了。”胡愈虽然说着却能看出来心事重重。
“放心,”季嫣然道,“我不会有事的,只不过要多费些嘴皮子。”
“怕师姐没有真本事,”胡愈眨动着眼睛,“还不如我小和尚。”
季嫣然不禁觉得好笑。
“大侄女呢?”季子安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屋子,看到季嫣然一脸笑容,季子安也就放下心来,“怎么样?人来了没有?”
季嫣然摇摇头。
“六叔陪着你等,”季子安整理一下身上的官服,“若是刑部带人来,六叔还有几分薄面。”
季嫣然笑道:“那就全都依仗六叔了。”
季子安还是不放心:“若是叔害怕,你就让唐千一拳打晕了叔,这样万一被打板子也不会觉得疼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变坏了
李雍走进福康院时,看到季嫣然、季子安和胡愈三个人一排坐在台阶上。
季子安回京之后更有了御史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脊背都挺得很直,小和尚看着变化不大,只是表情更加灵动了些。
季嫣然还是那般模样,托着下巴,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这几天日夜不休累坏她了。
门忽然打开,程大从里面出来,季嫣然就像被踩了尾巴般跳起来,看着程大。
程大抱着小小的孩子,脸上满是母性,被季嫣然吓了一跳,半晌才道:“没什么事,我就看外面太阳好,将孩子抱出来透透风。”
季嫣然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程大,越来越有老母鸡的特质了,说完转身就又要坐在台阶上。
“起来,”李雍道,“去屋子里歇着。”廊下都是风,吹多了容易生病,皮糙肉厚的也就算了,一个女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她是一步也不想走了,腿软脚麻就想这里吹吹凉风,屁股还没有挨着地却被李雍拉住了手臂。
“去后面屋子,离这边只有几步远,有事就让胡愈去找你。”
她嘴里说的是一套,心里思量的又是一套,说到底就是放心不下这些孩子。折腾了几天人也瘦了,嘴唇苍白,那双本来随时随地都闪动着神采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手指上满是紫色的药汁,随时随地好像都会倒下的模样。
季嫣然看着头顶的太阳,强烈的阳光晃得她眯起了眼睛,她靠近李雍低声嘟囔:“我是不走了,要不然你抱我。”
一句话就能将李雍支得远远走开,她是没有力气了,可还会动嘴皮子,李雍这个规矩人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她这一招的。
果然李雍就愣在那里,眼稍一片冰冷,脸上好像蒙了一层柿霜。
莫名的看起来有点甜。
她满心得意,却在这时觉得膝盖上一麻,整个人没站稳向后倒去,然后就被一双手臂捞起来。
“让人倒些水来,三奶奶晕厥了。”
说谎不嫌脸红,季嫣然挣扎一下想要戳穿这谎话,却看到下人奔走起来,三爷脸上是端正清明的颜色。
思量间已经进了屋,让他给放在了木榻上。
越来越放肆了,还反将她一军,其实他这戏演的一点都不像。
正当李雍要起身,她的手趁机勾住了他的脖颈,撩起盈盈似水的眼睛凑上去:“阿雍,是不是我这两日没有回去你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雍就如同丢烫手的山芋般将季嫣然的手拉下来,人也向后退了一步:“胡说些什么。”
他的脸仿佛有一抹绯红,领口也喉结滑动。
但是等季嫣然正经去看的时候,李雍的脸紧紧地绷着,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大发雷霆。
李雍目光看向屋外,正色道:“一会儿你先在这里,等到太医院和宫中的人到齐了,你再出去不迟。”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正式的像是要上大朝会似的。
季嫣然懒懒散散地躺下来。
李雍道:“没有太医前来,谁也不能为难你,知道吗?”
怪不得让她进门,原来是为了这个。
季嫣然道:“阿雍不是说过,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己说了不算将来如何治家。”
李雍面色冷峻:“我也说过不准你惹祸,京里规矩大,管束好自己免得要受委屈。”
说到受委屈,季嫣然这才发现李雍腰间的短刀换成了柄长剑,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刚想到这里,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嘈杂的哭喊:“就是这里了,开门啊,开门,将我的儿子还回来,你们听到没有,开门…”
“夺走了我的孩子说来治病,却不让我见是什么道理?”
“这福康院是朝廷开的,还有没有王法啊。”
季嫣然坐起身,李雍却吩咐唐千:“看好三奶奶,太医院来人之前不准让她出门。”
唐千应了一声,李雍大步走了出去。
福康院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愤怒的人群乌压压地闯进来。
“人呢,”妇人环看四周,“我的孩子呢,哪里去了。”
看到了不远处的胡愈,立即就有人道:“胡僧,害人的胡僧在这里。”
人群就向小和尚胡愈涌去。
“都站住,”季子安大声呼喝,“有什么话可以仔细说,你们这是要什么。”
见到一身官服的季子安,有人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更高的声音喊起来:“就算是官府也不会保护胡僧,我们揭穿这些人反而会立下功劳。孩子们肯定就在那屋子里,我们进去找,一定要救出那些孩子。”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三五个人推着向屋子走去。
“都不能进去,”胡愈念了句佛号,“屋子里是病患,你们这样会害了他们。”
季嫣然没办法将细菌感染向胡愈说清楚,她只能说没有洗干净的衣服和手上面有人看不到的污垢,这些东西会让伤口肿胀、发热最终无法愈合。
小和尚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却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中,不会放任何没有净手换衣衫的人进去。
胡愈这样死守在门口会不会吃亏,季嫣然不禁担心起来,再也躺不住穿好鞋就走到了门口。
虽然隔着门板外面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晰。
“那些人不对,”程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里面的不全是寻常百姓,而是有人故意在其中鼓动人群,三奶奶放心只要有我们兄弟在,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三爷已经在外面布置了人手,”唐千说着压低声音,“十几个护院配了弓弩。”
李家真的动用弓弩,一定会被朝廷弹劾,这种武器不允许出现在寻常人家,更何况既然用箭伤人的几率就会更大…
唐千道:“三爷怕那些刺客浑水摸鱼,所以弓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要三奶奶不要在混乱的时候出门,就不会用到这些。”
这是要以此限制她,让她不能轻易踏出这扇门。
她怎么觉得阿雍变坏了。
“谁告诉你,你家孩子被治死了。”李雍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夫君威武
突然被问到问题,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去看给她消息的那个人。
妇人果然转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
“怎么?治死人还要耍赖不成?”有人忍不住再一次挑动所有人的情绪,“那个医女呢?哪里去了,让她出来说话,官府怎么能让胡僧的徒弟来这里诊治。”
“这就是草菅人命。”
“对,对,把孩子交出来。”
鼓动人群的混混不禁弯起了嘴唇,只要他们将这差事办好,就会立即发一笔不小的横财,这样想着他就更加卖力地吆喝。
福康院里的人不多,只要那李季氏出现,他们蜂拥而上,他就不信还不能摸到李季氏身边。
听说那女人长得还算不错,哪怕被他伸出手去摸一摸,都别想活在这世上。去年他在街上抱住的那个小寡妇,第二日就吞金自尽了,她的夫家见到他都会低下头,生怕他将那件事揭出来。
想到这里混混就搓了搓手掌心,然后向四周看向他的兄弟们,几个人立即推着人群向前走去。
然而却没有像他们想的那么顺利,本来沸腾的人群一下子受阻,十几个护院拦在他们面前。
站在最前面的混混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冷哼一声就向那些护院扑去,拼着扑倒两个就没有人再能够阻止。
“来呀,我们…”
他张开嘴刚喊了一声,下颌突然猛地合起,他的声音也被封在口内,紧接着他感觉到了钻心的剧痛,嘴里满是鲜血,若是再用些力气会就将舌头咬下来,他还没有将嘴里的血吞下去,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身体就被抛起来,脱离了人群向前面飞去,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噗”他甚至忘记了张嘴,鲜血只能从他鼻子中涌出,模样狰狞的可怕。
这样的动静立即吸引了人群,所有的眼睛都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开始哀嚎、打滚,张嘴吐出一块血肉。
任凭场面再混乱,李家的护卫始终挺立在那里,仿佛方才的事与他们无关。
站在护卫前面的李雍沉着脸,一双眼睛如无坚不摧的利刃,冷冷地看着所有人。
院子渐渐寂静,已经有人萌生了退意,想要从院子里走出去。
“你们要做什么?”紧接着人群中又有人呼喊起来,他们话音刚落就像那混混一样,飞扑出去摔落在地上。
李雍再一次看向那妇人:“是谁告诉你,你家孩子被治死了。”
妇人嘴唇发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些在地上打滚的人:“就…就是…就是…”
“是谁将你的孩子送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雍低沉,那妇人听了之后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摔倒在地:“这是…这是福康院,这里…这里…”
那妇人哭起来,这里就是送死的地方,这里的郎中或是医工都不会治病,病患进来之后都是抬着离开的,这些事他们都知道。
李雍接着道:“你相信这里的郎中吗?”
妇人下意识地摇头:“我…我…我不信。”眼圈开始发红。
所有人都怜悯地看着那妇人。
“既然你事先都已经知道,你的孩子死在这里又有什么不行?本来就是你先放弃的,又要来怪谁?”
清脆的女音传了过来,等那妇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她面前,清亮的眼睛中满是质问、轻视的神情。
妇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眼泪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