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看着她那张低眉顺眼的脸,心里也气不起来了,嘴上却仍是逞能。
谨言抿了抿唇,却是不理会她,使着力,帮她一起躺到了床上去。
“你这是要走了?”
见自己躺到床上后,谨言收回手就要离开,江臻白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
谨言微怔,不明白情绪反常的顾老太,刚才不是她让自己走的?
江臻白看她那明摆着要走人的姿态,不觉撇了撇唇:“你别以为我是想留你,你可能不清楚,这外面一到晚上就很乱,莫说你长得还可以,就算是丑八怪大半夜里那些人看不清楚,照样扑上来,你这样出去,是想让我担心你,晚上睡得不踏实?”
这话说得谨言不知如何去接,扯了扯唇,神情有些恍然。
她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睡得不踏实,但今晚,她会整夜无法安心入睡。
从小熊出生,几乎都是她陪在身边,从没有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也没有试过放她一个人睡,一想到小熊可能会回不到她身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颤,后背直迅猛地发着冷汗。
见白谨言不说话,江臻白只当她受教了,掀着眼眸瞥着她:“你昨晚怎么没来家里?”
顾老太太昨晚被气得心脏病发的过程,谨言也算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描淡写地道:“我碰到了点事。”
江臻白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神色看不出不算太好,具体却也看不出什么,撇了下嘴,轻哼一声,心里颇有几分不顺,突然脑子一转,开口说:“你要是觉得没能赶来家宴觉得惭愧,就这周日抽个空出来,去庙里走走。”
“去庙里?您是要祈福?”
谨言狐疑,明显跟不上顾老太的反射弧度。
对这个儿媳妇,顾老太真是没话说了。
看着她实在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了,急急地道:“比起我,你和老二的事情是不是更重要呢?我快六十岁的人了,还需要祈什么福啊?真要祈,也是给你们自己,结婚都七年了,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老二是男人所以不着急,你呢?”
停了停,恨铁不成钢一般地,瞪着白谨言:
“你太傻了,这再拖下去,你一天天没有魅力了,会抓不住男人的心,你知道吗?”
所以在这时刻,有个孩子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谨言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误会得这么深,看着一脸焦灼的顾老太,她头疼地闭了闭眼,才斟酌好言语,正要开口,就听顾老太一脸凝重,紧紧盯着她道:“你,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在床…事方面,不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七年都怀上孩子,这事就说得通了…
谨言心神一晃,不觉想到今天才发生过的纠缠。
脸,不由红了又白。
江臻白见她不做声,脸微红着,几乎是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心一喜。
只见谨言深吸了口气,对着她摇了摇头:“其实,我和顾又廷,早已经没有…”
‘关系’两字还没有发出声,就听房间的门被打开,正刚指名道姓的人忽然出现,只见顾又廷身材高大健硕,气势迫人,尽管面无神情,却仍是不怒自威。这时他没穿西装,只是身着休闲的蔚蓝色毛衣,长裤,却仍是一派王者气概。
江臻白正兴致勃勃地等着谨言接下来令她满意的答案,却在转头间看到了自家儿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怎么有空过来了?你不是一直忙得很嘛?”
下着暴雨又打雷,谁有心情来看热闹?
幽深的眼眸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
她穿着高领的白色毛衣,腰挺得笔直地坐在椅子上。
房间里没有把主灯开起来,只开了盏顾老太头顶上那小吊灯铄。
朦胧泛黄的光线打在她白嫩而泛着微红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更加宁静瑚。
此时,就见她听到声响,也抬眼望了过来,看到他,眼神里泛起丝惊异,还带着几分无措,薄唇微抿,似是想到什么事情,神色很快凛然下去,只是再如何板着一张脸,也掩不住那神情间自带着的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不过把视线停在他身上几秒,很快,她就低下头,安静地盯着别处。
顾又廷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接着走到顾老太身边坐着。
虽是没抬眼,但从声音里能辩出,他坐在了床边的右边,她正对面的位置。
想着那人这会来到了医院,也并不是无空闲,却是对她爽约了。
不想去看那人,谨言没有抬眸,轻声说:“我先走了。”
顾老太却抬头看了时钟,然后说:“才十点,走什么,老二才刚坐下,我还不能和他说几句话了?”说这话时她不满地盯着谨言,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换作平常,个个不见踪影,我这回要不是生病,能见到你们?”
谨言刚动了下的身子顿住,知道顾老太识会了她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刚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会无论如何是不想再坐下去,却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这才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面上一点反应没有,心里更是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已经和他离婚了不是吗?
五年之久,他却从来不告诉顾老太?
头痛间,眼见对方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为她解脱的意思,心里煎熬,想要将刚才被他打断的话给圆了,就见刚离开的那个小护士走了进来,提醒老太记得吃完药再睡,神情一动,想到顾老太的身体,再憋屈,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谨言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
顾又廷则是神情淡然地和着顾老太聊天。
“你刚来之前,我才和她说起,让你们回头去庙里求个签。”
顾老太瞅了眼明显是软柿子的白谨言,也不顾忌老实人了,撒起谎来,眼不眨心不跳,神情坦然地看着顾又廷,“她说这周日有空,随时都可以去,正好你过来了,你这个周日有没有空?这个签要夫妻一起去求才有效哒!”
四周安静,谨言呆住,去求的什么签,她很清楚,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白谨言怎么也想不到顾老太会误解她的意思,她刚才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啊!
她一时窘迫,不由看了眼顾又廷,好在对方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她都决定了,可见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顾又廷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冷着脸,抬眼淡淡看了谨言一眼,嗯了一声。
顾老太还以为这会是场长久战,却想不到如此顺利,喜出望外,忙说,“那你回头记得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实在不行半天也行,我听老刘说那高人十分淡泊,也不管去求的人是穷是富,一律都是一视同仁,所以你们那天得早点过去,不然人太多,有可能排不上…”
顾老太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谨言听得更急,在心里反复琢磨,他是什么意思?
瞅着那小女人眉宇间满是急色,已快按捺不住,却仍是咬着唇不作声。
只笑小女人瞻前顾后,难怪处处被人欺压。
不动神色收回视线,顾又廷淡淡的勾起唇角,“你安排吧,我到时准时去就是了。”
谨言听着那人的声音,咬着唇,心想:他明知有了小熊,还答应顾老太去求签?
这两个人,算起来也结婚七年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新婚夫妻呢?
分别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十分别扭,具体什么个别扭,又说不上…
顾老太虽是心有疑惑,却也不作它想,只沉浸于这俩人的配合,眉间仍有喜色,“诶,我等明天一早就打电话给老刘,问问他看怎么跟高人约时间,回头你们过去了,特别是老二,记得态度要放低些,别拿着平时的姿态去对着高人,要知道高人可是很神的,你们要是态度不诚恳,人肯定知道,回头高人要不搭理你们了。”
谨言看着不作声的男人,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比川剧变脸的速度还要快。
就好比昨天晚上,他还语重心长地教着你有关于商场上的知识,虽是皮毛,却能感到那丝好意。但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就又变成另个穷凶极恶的模样,恨不得把你吃进肚子里的凶残…有时候对小熊还黑着脸,明明看着不喜欢小孩,现在却又答应他妈妈去庙里求子。
她想,顾老太这副热衷的模样,是真的渴望孙子了吧?
若是让她知道小熊的存在,到时候,只怕事情会更复杂了…
至少,目前顾又廷对小熊存在的,不过是想要打击她的想法,而顾老太却不是…
她坐在那里,心里面乱糟糟的。
脑袋一片混乱,她这才抬眼去看男人,
却在抬眼间,对上顾又廷的眸子,他漆黑的双眸正盯着她。
这边,顾老太正瞧着自家儿子,却见他的视线放在另一边,顺着视线看去,不出意外,是那种低眉顺眼的脸,俩人正若无旁人地对视着,她无言地摆摆手,下逐客令:“时候不早,没事的都走了。”
谨言如释重负,立刻就要从椅子上起身,只盼着快他一步离开这里。
却因为太急,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幸好稳住了。
虽没有摔倒,顾老太却还是皱起眉,“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这么冒失?”
却见那道利锐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因心中那点小心思,谨言有些讪讪的。
想到自己迫不及待要离开,不知顾老太如何想,眼里露出惭愧的神色,渐渐低下了头。
本还冷着脸的男人,看着她像犯错的孩子羞愧地低着头,也不再皱眉,神情柔和了几分。
“瞧你们感情好得很,在长辈面前也不顾忌,看着就心烦!走吧走吧!”
谨言也不反驳,只轻着声音向顾老太告辞,很快从病房里出来。
听到身后随即响起的脚步声,她不做声,沉默着往前走。
无论是脑袋还是内心都十分混乱,一点不比刚才在病房里省心。
她加快了步伐,往刚打开电梯走进去,看着缓缓关上的电梯,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但却是明白了:他在耍着她玩,求他没用。
这时,只见电梯门正要关上,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住。
她一时发怔,只见电梯门就像平时的她,一时受惊,连忙往两边分开。
明知是谁,她仍看了眼,门口站着身材健硕的他。
她很犹豫,想着他要是进来了,她立刻就走。
顾又廷站在电梯外,抬眼看着她,半晌,走了进来,直接按了闭合键。
谨言被他的举动气到,却也不想主动搭理,低头打量自己的脚尖。
他站在她身侧,看着空空的前方,一路沉默。
奇异的气氛令人急得耳热面红,她只能咬唇,强忍着。
只见电梯来回进了几个人,好不容易挨到了一楼,她一下就迅速出去。
可是,今天注明是个对她无益的日子,她刚来到医院门口,就见正在下着倾盆大雨。
她一时间更是急的不得了,不由回头望了眼,见那高壮的身躯正在逼近她。
一下子,倔性上来了,她也不管是不是下着暴雨,雷会不会打得更大,就双手作势遮在头顶,往外面就跑出去,刚跑几步,成串的雨点就砸在身上,两只手也遮挡不住的雨继而打在脸上,伴随着这暴雨,头顶上响起一道响雷,令人一惊。
那雷越打越大,一声接着一声,令人心惊,谨言越跑越快,几乎要跑到前面等车的路口,手腕却仍被身后的人一把捏住,她只觉这会比那暴雨惊雷还要令人恨不得回避三尺,她使劲想要甩开,却见那人的手掌间越收越紧。
谨言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身子直发抖,转过脸,狠狠瞪着他。
顾又廷又把人往前拉了一把,瞧着她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脸,冷着脸:“你干什么呢?”
她干什么?
如果不是他抢走了小熊,又刻意把她叫来医院,她会在这里淋雨?!
想到这,谨言心里极其膈应,也不应,想将那可恶的男人使劲推开!
顾又廷没理会,只瞧着一张脸涨得通红的白谨言,老神在在。
白谨言被逼急,也不去管什么,低头就在他大掌上狠咬了口,力度大得几乎以为要见血了,趁他分神,使足了力气一把将他的手掌推开,急急忙忙就往前跑,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人扣住腰身,随即整个人给摔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谨言越挣扎,手上的动作就越紧,男人身上带着独有的气息不断透过喘气传过来,使人更觉混乱。只见她十分倔,不停想着要挣脱,他倒是手掌一松,她一惊,赶紧要开,只等她一转身就又被人重新捞回了怀里,她恼羞成怒,继而继续挣脱,他接着随她,然后又将她抓回,如此反复,男人不停逗弄着她,只当好玩。
这人淋过雨,仅着一件衣服的胸膛紧着她的胸口,又在不停地纠缠间挤压着她,待发觉后,她又是羞又是愤,只恨得将他狠狠推倒在地,气道:“顾又廷,你快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了,你不像我,到处都有人认得你,你快放手…放开我。”
可他却不以为意,低头看着她白皑皑的脸:“下着暴雨又打雷,谁有心情来看热闹?”
谨言被他一番话噎住。
头顶是倾盆大雨,她早就沐得浑身湿透,寒意入骨,不由有几分打颤。
整个人被拉走,他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去开车门。
谨言只当他要将她拉上车,一愣,转身就要跑,身上却多了件男式大衣。
那大衣,是他早上穿着的那件。
那衣服暖烘烘的,带着些许的烟味,却也不难闻,盖在身上,一下遮走了不少寒意。
他为什么要把大衣给她穿?
明明是他拉着她,让她在这淋雨,为什么又要怕她冷呢?
她觉得这人,真是反复无常,心思复杂,令人猜不透。
谨言咬咬唇,只觉再没出息也不能这样,很快另只手,就要去拿下大衣。
“上车!”
手刚碰到大衣,还没有动作,就被另只大掌覆住,耳边是他男性化十足化的嗓音。
她气极,又开始挣脱起来,这会,却挣脱得十足轻松,不过挣了两下,就见他松开了她。
她怔忡,就想跑,却听身后的人冷声问:“你要去哪?不想要孩子了是不是?”
谨言闻言,一惊,猛地停住凌乱的脚步。
想到小熊,心里不是不难过,她停了会儿,返回身,看着他慢慢说:“我想来想去,一直想不出你今晚叫我来的原因,但我现在想通了,你拿准了我的软肋,知道我一定会过来…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从没放在心上,只当那是闲瑕时抓弄人玩打发时间,如果再加上我惊慌抓狂的样子,更能为你的生活添点乐趣,是吗?”
顾又廷神色如常瞥她一眼,墨黑墨黑的眸子闪过丝精光,没答话。
谨言伸手擦了擦湿淋淋的脸,很快,调整好情绪,主动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不愧是个商人,因为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顺从。
车身外面的男人看她一眼,下一瞬,进到车内。
俩人僵持着,一路无声。
由于今天不是司机开的车,他掌握着方向盘,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到了。
车子停下,她看了窗外的景色,十分熟悉,几乎是一懵:“小熊在这?”
他没有答话,开了车门,就往外走。
看着那住了两年的地方,谨言又是一愣,转身去开门,跟上他。
他走得快,很快就开门进去,她咬牙,跑着跟上,进到屋里,四周黑漆漆。
哪里有半点住人的动静?
他这么晚,带自己来这里的企图,几乎不言而喻!
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当,谨言霍然转身,准备离开之际,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来到面前。
又急又慌,混乱之间,也没发现他手上正拿着类似文件的纸张。
顾又廷高大的身子就挡在门口的方向,低眸瞧着她一头湿透了的长发正贴在发白的脸上,神情带着十足的戒备和失望,眼睛里满满是被骗后的受伤,十分的楚楚可怜,却没有令他有半点的动摇,淡淡地看着她:“你去哪里?把东西看完再走也不迟。”
————————
话说,用客户端看书的亲们,能不能送张月票给春春?目前的名次实在是有些羞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