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张先生已五十多年纪,两须发白,虽是性格虚荣,眼界高,但为人处事都很严谨,各方面都做得令人信服,家中有妻有子,婚姻尚属于美满,也从不贪恋美色。
所以,她一时想不通,没了顾又廷那条线,他又是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熊缠着她拼完图,才肯放她走,谨言赶来的时候已是八点过五分。
张先生一改白天的性情,扬起了笑脸,“不晚不晚,这个点算早了。”
谨言抿了抿唇,坐到座位上。
“白小姐,我听说你2o多岁就去美国发展了?”
“对。”
“白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比起许多人要更有志气啊。”
听着张先生的吹捧,谨言不知他究竟是作何它想,正思忖着,他身体微微往前倾,双眼闪着微光,低声地问她:“白小姐,今天上午你和路柏琛碰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
路柏琛?
谨言凝眸,怔了一会,很快恍然大悟。
他这回约她出来,是为了路柏琛?
“路氏这几年虽比不上顾林,但实力和名望都是很好的,在业界亦是有口啤的,但这工程审核实在太严,一般人可真的吃不消啊…”张先生仍盯着她,着急地追问,“白小姐,我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和路柏琛是什么关系?”
谨言飞快地反应过来,她终于明白,今晚这位张总反常的原因了。
只是,路柏琛?
他好像误会了她和路柏琛的关系…
蹙眉,她正想要开口,包厢的门骤然被推开。
侧眸望向门口的方向,来人正是路柏琛…
他是独自一人,仍是白天所见的西装革领,一丝不苟。
谨言神经紧绷。
“路总!”张先生立刻起身,迎上前。
路柏琛深邃的眼眸,此时正望向谨言这边…
坐下后,张先生一个劲朝着她使眼色,似乎要她开口说什么。
谨言心乱如麻,只当作没有看见。
张先生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白小姐!今晚可是来签约的,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步骤?正好路总在这,让路总见证咱们合作的第一步!”
路柏琛没有说话,无声地望着她。
从坐下来后,他不管是举手投足间,还是谈吐间,都透露着良好的教养。
对于此时的情况,估计也心明如镜,却不戳穿。<
/p>
目前似乎只要趁着这个台阶下,把文件拿出来,就能顺利完成任务。
等待了许久,这一刻终于到来,谨言却觉得头昏脑涨,一时说不出话。
谨言屏气凝神半晌,忽然推椅子,站起身,笑说去一趟洗手间。
不管愣住的张先生,她一路奔出包房,直奔洗手间。
喘息了一会儿,才捧起冷水,往脸上洒了下。
谨言看着镜子怔了半天,想到等会回去,只要虚与委蛇,便能拿下项目了。
尽管如此,她却仍是心潮起伏。
那晚利用顾又廷,他怒目的脸孔在她的印象里愈加深刻。
忽地又想起今日在那位张先生的办公室里,当时羞愧的心情。
她猛地清醒过来。
好半晌,她才重新回到包厢。
谨言神色冷凝,张先生见状,凑到她身边低声问:
“白小姐,怎么了?快把合约拿出来啊?”
谨言有些不耐烦:“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张先生惊住,忙问:“怎么突然就头痛了呢?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见她神色决然,想了想,又放低了姿态,低声说:“再坚持一会,白小姐把合约拿出来,和路总喝几杯酒,再回去也不迟,你帮着我跟路总说说上个月那个没通过的…”
话没说完,谨言已经站起来,轻声告辞。
路柏琛看向她,眸色似有讶异。
似是没有想到这个突发情况,张先生一下急了,看了看路柏琛,“这个,路总,在你来之前,白小姐陪我喝了几口酒,她酒量不佳,这会已经不太清醒了,想要先回去休息…你看,要不让白小姐先回去?”
路柏琛说:“嗯,我也有事,先走了。”说着就起身。
张先生急的不得了:“路总,路总…我们还没聊完呢…”
路柏琛却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冬夜里十分寒冷,谨言纤瘦的身子包在大衣里,出来的急,没有顾及穿上羊毛衫,此时觉得有些冷,她双手环抱着身体,站在路边等车,一辆眼熟的卡宴缓缓开到她身旁,然后停下,车窗落下,露出路柏琛在黑暗夜显得愈加深沉的脸,“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我在这等等就行。”
他看了她两眼,不动声色开口,“上车吧。今晚大家都累了。”
谨言想到他今晚,也许是和她一样,被那位张先生以借口叫来的,抿了抿唇,心里犹有些不自在,却不再拿乔,很快上了车。
上车后,俩人都默不作声,谨言靠在靠垫上,靠着靠着,忽然就睡着了。
不算宽敞的空间静谧无声。
眸光透过后视镜落在谨言颈部。
她此时垂着头的睡姿,衣领敞开,隐隐露出了一块淡淡的青痕。
路柏琛眸色渐沉,半晌,收回视线。
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谨言感觉到动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路柏琛手从方向盘收回来,转过头看着她说:“你醒了?”
谨言“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清楚:“今天晚上…”
路柏琛望着她,“今晚怎么了?”
她话锋一转,决定从另个角度来:“您今晚怎么会过来?”
“张荣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在隔壁,就顺路过来。”
知道那位张先生没有在路柏琛的事上拿自己做功课,谨言这才松了口气。
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了几步后,忽然想到了没跟他道谢,一下有些羞愧,连忙走回去,弯下身向他致谢:“6先生,今晚麻烦你了。”
路柏琛扯了扯唇,道:“不麻
烦。”
谨言这才告别他,转身回去酒店。
酒店门前一旁的停车场通宵,那方没什么光亮,显得一排车子黑不见底。
车子里,男人点了根烟,左手手肘支于车窗外。
他双眸深邃如潭,神情里颇有几分阴晴不定,淡漠地看着从车里走下来的女人。
走到一半,又见她转过身,眉眼羞涩地弯下身,正埋首跟车内的人说着什么。
男人抬腕看表,接近十二点。
眸子瞬时,染上几分冷洌。
——————————————
六千字,今天更新毕!亲爱的们,我们继续明天上午见啦!
下周她和小熊就回美国
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半晌,他气势凝重,心里不知作何想。
他吸完了手里的烟,继而又掏出一只烟点燃接着吸,吞云吐雾。
回过神,才发现那人已经从车窗离开,重新转身往前走刀。
女人的人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地映入眸中恍。
待人走得更近些,才发现她面颊微红,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媚态。
描了眉,也点亮了唇色,在低迷的灯光下,眼神显得异常的柔和。
顾又廷斜眼睨着她,黑沉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一直到那纤弱的身影走进门口,顾又廷方才收回视线,神色却依旧凛然。
谨言走进酒店大门,看到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已经是十二点,进到电梯后只想赶紧升到自己的楼层,然后回房洗个澡,抱着小熊睡个觉,暂且忘记那些扰乱她心扉的事情。
电梯门打开后,她走了出来,几步路,就到了自己的套房门口。
谨言用卡刷开门,正寻思着把高跟鞋脱掉,避免走路声吵到小熊。
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黑暗里走了出来。
谨言愣了一下,问:“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小姨呢?”
边说连伸手按开吊灯的开关,然后朝她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晚上小姨和我玩抓迷藏,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藏在被子里已经睡着了,”小熊指了指房间的方向,然后双手搂住她的脖颈,忽然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言言,你喝酒了?”
谨言知道自己骗不了她,点头:“喝了一点。”
看见她黑葡萄大的眼睛溜溜地转着,脸上的神情单纯无邪,像是无瑕的白纸,没有被玷过了任何黑渍,谨言想起这些日子为了单子的所作所为,还有今夜被人利用一事,再看着小熊干净无瑕的小脸,心里被羞耻感填满,十分苦涩。
她开始有些想哭。
孩子很敏感,看着她此时的模样,伸手贴在她脸颊上,似要给她安慰。
谨言握住了小熊的手,搂紧了她,脸贴在小熊的额上,
“小熊,妈妈在一件事情上,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小熊好奇地问她:“言言做错什么了,像我一样挑食,不肯乖乖吃饭吗?”
谨言摇摇头。
小熊说:“只要不像我一样不吃饭,就不算很严重的错误。”
谨言有些吃惊了,揉着她软软的头发:
“如果言言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算严重吗?”
小熊还小,听不懂她话里的深义,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前面的路不能走,言言可以转弯走另一条路,有很多路都能走。”
谨言在心里苦笑一万遍,她这些天做的事情远远不是小熊所能想到的:“言言说的不是…真正的路,而是形容一件事情,我做得很不好。”
“言言教过我,今天做不好的事情,明天再继续努力,就可以了。”
谨言有些愕然,是啊,明天再继续努力,这不正是她教小熊的吗?
良久,她轻声问:“小熊,可是我说了谎骗人,你会讨厌这样的言言吗?”
这话说得真傻!言言不过是说了下谎,她就要讨厌了?
小熊说:“就算言言说很多的谎,我也会陪在言言的身边,一直喜欢言言。”
谨言很长时间地看着她,突然抱紧了她,牵了牵嘴角,微笑起来。
对她来说,沉积了一天的压力,终于消退了下去!
她想,未来的日子里,只要小熊陪在身边,所有的难题她都能咬牙面对。
她放松些,带着一种欣慰的口气说:“小熊饿不饿?”
小熊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言言,我不饿,酒店的饭不好吃。”
她犹豫了一下,看到小熊的小嘴正撅着,很快猜了几分,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她不放心让小熊出去外面,都
tang是让家瑞陪着她,三餐也是在酒店点的餐,想必小姑娘早就已经吃腻了…
谨言想了想,便点了点她的鼻子:“那我们不吃酒店的饭??小熊去换身衣服,我们到楼下附近的店,吃pizza?”
小熊抿了抿唇,面上装得很淡定,很矜持的应了一声。
声音听着,却是比平常时候的音量要大了些。
谨言心一动,只觉这个神态似曾相识,半晌,才想起原来是那人。
也难怪,小熊外形虽然像她,却多少也遗传了他一些。
所以有时候神情一致时,便会觉得有几分熟悉。
初冬的凌晨很寒冷,为了谨慎起见,谨言给小熊再穿了件毛衣衫在棉衣里面,随即从行李箱里拿出美国带来的小猫图案的羊毛帽套在她头上,最后是迷你版的ugg。
看着包得圆溜溜的小熊,她这才放心,“好了,我们出门了。”
小熊肉呼呼的小手去牵她的手。
谨言先牵住她,一手去开门,很快就出了门。
夜很深。
s市酒店门口旁停着辆银灰色路虎。
距离谨言回到酒店已经四十分钟,顾又廷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坐在车子里,悠然地吸着烟,目光沉暗地看着酒店门口的方向。
他以前是很少吸烟的,这两年集团发展愈加神速,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忙起来没日没夜,他觉得心里闷得厉害,才开始抽烟,刚开始瘾不大,偶尔才抽一支,现在则是到了戒不掉的程度。
此时,他边吸着烟,这才开始想起与谨言之间的点滴。
曾经一度,谨言对他言听计从,他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把这个年轻的女人操纵于股掌之上,从而并不把她的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也是这个小他十岁,看着柔弱的女人有一天会用冷冷的眼光看向他,推开他,警告他的靠近。
…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起来,是林时启:“顾总,你在哪儿?”
“停车场。”
那边一愣,他接着说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