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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跟着远去――清波追了出去,她打算去找他算帐吗?

她感觉到了,清波身上有一股勃发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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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愤怒着,为他如此漠不关心小姐!

老爷说姑爷是小姐可以交托一辈子的男人,可她总觉得这个一脸无害的男子是小姐命里的煞星.

她跟了小姐八年,八年来她熟识了小姐每一个表情,一颦一笑间,便能摸透她心中的心思.

平素里,小姐是平静而闲适的,浅颜欢笑总淡若芙蓉,只有在表公子面前,她才会呈现出少女的娇羞,才会鲜活的像盛开的花蕾,充满勃勃生机.他们,在她眼里,是最完美的一对,容颜如玉,才华横溢,每番花前月下,抚琴弄舞,吟诗诵词,谈古论今,相契的几乎叫人嫉妒.她认定着他们终将成双成对,白发相守直到天荒地老,怎能料想会落得一个凰凤相离,各成婚嫁.对于这个新姑爷,她实在生不出多少好感,尽管他长的不错,脾气也极好,可是她总觉得小姐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来的.

她心疼小姐,一心想守护却无力去呵护!

第六章 石头村 7

她本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是小姐改写了她的人生轨迹,叫她尝到了家的滋味――

自小,她命途坷坎,刚出世时,父母在逃荒途中无心的将她遗落,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捡到了她,怜她可怜,便带着她四海为家的流浪,稍稍长大时她便唤他做了师父.她与师父做了九年师徒,九年间,他们有时寄居荒山洞穴,有时落脚残破的道观,过得很辛苦。师父读过几年书,识得几字,她也因此在流亡中读了众多诗书道经.这样颠簸转辗的长到九岁,忽有一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寻上门来,师父二话没说便将她送还于人.从此,师父便从她的生命彻底消失了,而父亲这样一个陌生的角色就此占据了她的世界,飘泊不定的生活结束了,她不用再穿素色的道袍,而可以着鲜美的花衣裳,呈现一个女孩子娇美的、招人喜爱的容颜,受父亲的宠爱。

然而,老天终究没有太眷顾她。也便是那年,父亲带她回乡祭祖,却病倒在平阳城,散尽银两,还是没能挽回他一条不幸的性命。

便是那么一个薄霜初凝的深秋里,身无分文的她被店家赶出了店门,面对父亲没了呼吸冰冷的身体,她从美好的云端一下子跌到渊底,她无处求助,痛哭流泣,奢望着能筹得银两可教父亲入土为安。

那一日,她向当街的算字先生借得纸墨,万般无奈之下写下“卖身葬父”四字,跪乞街头,期盼有人可救她于水深火热。

九岁的她,是一个面孔姣好的少女,眉清目秀,长得极为的水灵标致,若再长上几年,就会越发的美艳妩媚。长年的江湖流转叫她尝透人间百味,看尽世态冷暖与炎凉,在写下这四个字时,她深知一旦有人买了她,这辈子也便完了,因为前来窥望的人不是满脸的淫猥,就是待价而沽的可怕神色,不管是哪一种人买了她,她的结局是注定了承受一种逃脱不得的悲惨。

不知是哪个长舌的大夫放的风,说父亲得的是传染之症,一下子使得原本想买她的人都望风而逃。

父亲是不是得了传染之症,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倒真希望是自己也被传染了,可以一死了之。可惜她的命长得很,即便是不吃不喝跪求了两天两夜,人始终没有倒下,自然,也无人再来问津。

便在她快绝望之时,一顶精致的女轿自她跟前晃过,有个绝好听的声音自那轿里传来:“咦,有人在卖身葬父,停轿,停轿,我要下去,太祖姥姥让我下去…”

那好看的轿子在她面前停下,她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银发老妇牵着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向她走来,那少女极美,美的像出尘的白莲,像空谷的幽兰,一双眸清盈若水…

“好漂亮的字,你写的么?”

那俊美绝伦的少女毫不避讳的蹲在她面前,问。

她无力点头,伸出满是污垢的手去她的衣裳,像是溺水者好不容易摸到了可以救身的浮木般,虚弱的往地上嗑头,急切的求道:“帮帮我…”

那少女不许她嗑头,一把扶住她,微笑着的说一句:“好,我帮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暖透绝望中冰凉的心,她泪涌若注,多少委屈与辛酸翻滚而来,一下子栽到在她身上。等到醒来时,他们已帮她将父亲入殓只待下葬。因为不知道父亲祖居在何处,短短的三个月的缘份让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认识父亲,于是,便由着恩公家寻着一块地皮将父亲客葬于异乡。

十岁那年,她满怀卑微的怯怯之心走进了叶府,然后,小姐以她细腻的女儿心一寸寸温暖饱经苍桑的心魂.在这片祥和的四角天空下,老爷怜惜她,将她看作亲生女儿般疼爱,老太君宠着她,教她厨艺,嘱咐她照顾小姐的日常起居,小姐亲近她,与她一起读书、弹琴、画画、作文章.八年了,她将叶家当作自己的家,恩重如山的情谊教她肯为叶家肝脑涂地.

而小姐与她,不仅是主,更是她心中不可亵渎的信仰,她忠贞着这样一个信仰,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丝毫的怠慢,即使那人是小姐的丈夫也不行!

第六章 石头村 8

她冲了出去,追到廊道,大声喝住他:“方重仁,你给我站住!”

“有事?”

小院里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方重仁止住了外出的步子,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芬芳,挑着眉转身。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非常的生气。

“我怎么了?”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健康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好无辜。

“你怎能对小姐不闻不问――姑爷,你与小姐是夫妻,可小姐进你们方家这么些日子,你有好好待她吗?自打回到这,你就将小姐搁在一旁不搭理,眼里心里就只有那几亩薄田,也不想想,小姐初来乍道,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吃没吃好,住没住好的,只知道起早摸黑的栽在田里乱忙,终日里避而不见,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不是答应过老爷要好好照照小姐的么,怎么如今老爷尸骨未寒你就这么的冷落小姐…哦,不对不对,即便老爷还在时,你也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对着老爷时,你是对小姐故作温柔,可背地里,淡着一张足可气死人的脸孔避得老远…你你你…气死我了,老爷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一个不懂女儿心思的木头做姑爷,就算你长的很养眼又怎样,整天整日的跑个无影无踪,空有一付好皮囊,却是没心没肝,不顾别人的死活…”

“喂,我说,清波,叽叽喳喳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没听明白吗,你家小姐说了:她――吃――不――下,既然吃不下,为什么要逼着她吃!”

正当搜肠刮肚的正指责着他,他却突然的截断话,眨着看起来好生无辜的眼,不温不火的插了一句。

“你…你…”

被一抢白,她不由一呆,气得咬牙切齿,直跳道:“每天粗茶淡饭,淡不知味的,小姐自小娇生惯养的,你叫她如何习惯这里的饮食,吃得下才怪呢!”

话音落下,就见姑爷摇头轻笑出声:“怎么,你认为你家小姐是嫌饭菜粗劣才食不下咽?真是傻丫头!”

傻丫头?

他叫她傻丫头?

清波气瞪无语。

“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心境不好,纵是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你还是做一些清淡的农家小粥小菜备着,她饿了自然会吃!再说了,她现在还可以打着精神弹琴,便足以证明她心里头还有惦念,所以是不会有事的,她只不过还没有喘过气来,现在她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要我绕在她身边扰了她的清静!嗯,丫头,时间会冲淡一切,她会好起来的,思想沉定了,心就会活过来,相信我,她不会有事,要不然她就枉做先生的女儿了…”

说完他不以为然的飘然而去。

她张着小嘴,怒不成语――

待人走远了,气消了,细细思量,却发现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心中有情,才诉之与琴,姑爷这块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木头,居然懂这个,似乎有点心眼!

而室内,她将他的话听得分明,不由得缓缓的垂下眼睑,心头一颤――

他居然懂她的心思,懂得不勉强,懂得尊重,懂得给她时间、空间来喘息!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呐!

第六章 石头村 9

他是一个奇怪的男子,从洞房花烛夜开始,她便知道了。

可他究竟是怎么一个男子?却是她不知道的。来这里已有些时日,他极少来烦她,极少干涉她,倒是村里的邻居三天两头过来与她说话,送来新鲜的果蔬,妙龄的农家女三五不时过来帮忙,然后会用惊艳好奇的眼偷偷瞧她――

她知道自己长的极美,发若墨滑如丝,眉弯似新月,眸清似薄云,朦朦淡淡不可捉摸,一袭淡罗裹着弱不禁风的玲珑身段,映着日渐纤瘦的瓜子脸,透出一股子我见犹怜的姿色,最易招来怜惜了,何况山野之地,本少见豪门富贵家的小姐,想不惹这里的人侧目也不行。

不管怎么样,她总还是静默无语,总在人们好奇的眼光中不自觉的走神,又或是自顾自的弹琴,以冷淡拒人千里。

后来,才知道这些人不光好奇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何便嫁得了他,更好奇着“他”怎会破天荒的愿娶她…那个“他”在那些人的眼里竟是高不要攀的一个人物,并且与她绝配着――这话的前半句是她的猜想,而后半句是听她们说的…

她与他绝配不绝配?没曾想过,这些日子来的脑子浮现的全是父亲的音容笑貌,空荡荡的心总烙着父亲临终前提及炎时痛楚的目光,然后被深深的刺痛,一世的姻缘就在太祖姥姥的遗嘱中变了形,在含糊不清的背叛里糟踏么?

她不明白着,无数无数的疑问在叮咬着她。

比如太祖姥姥何以要如此精心策划?

比如炎怎会匆忙变卦另娶了娇娃?

比如他,为何娶的她?叶家的恩怨过往他了解多少?她心有所属,他又晓得多少?

她听清波说过这么一回事,说是父亲出殡那天,府里曾发生过大事,便在他们前脚去叶家陵园之时,后脚竟有人又送来了两口上好的棺材,送棺人说是受人指派来收尸――收叶家小姐与姑爷的尸!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在人家丧礼之上,来诅咒两个大活人呢?没人知道,那几个人也只是受托,并且当场被打哄了出去,两口棺材也立马被砸得稀巴烂;之后,家丁跑来陵园把这件事禀告了姑爷,姑爷不动声色的道了一声:“知道了”,没有惊惶,也没有追根盘底,顿了一下后,又补了一句:“此事,不必让小姐知道!”

这件事就轻易瞒过了她,后来,清波无意间听人提及了这件叫人毛骨悚然的事,便捡了一个机会说与她听,她听了之后,茫然中暗自惊骇,历史又一次上演的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隐情,她琢磨不透,而对那个处变不惊的“他”更是难嚼透――

他是淡若清茶的,悠远而又亲切,他又是深不可测的,看不透其心中喜怒哀乐!

他极少主动来与她说说话,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极少碰面,总是避着她,早起摸黑,忙着她们不懂的事。那个莲婶时常在清早过来,总爱拿着梳子为她梳理满头的乌丝,总对着她笑,也会和她谈起他,然后满是歉意的解释道:“地里太忙,等过几天忙了农活,他就会有时间来陪你了…唉,阿仁那孩子就是那样,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最近越发的不得了,成天得空就老往山上跑,都不知道他整什么…”

待续中…

小声的提醒一下,呃,那个,重仁成天往山上跑是有苦衷的,他那种人做事绝不会漫无目的,后文会交代…

第六章 石头村 10

直过了半个月,那个天色朦胧的黎明时分,他突然跑进房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他往床沿上坐了下,那只大手极小心的抚过她细致的面孔,捉住了她的柔荑拢在掌心,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心莫名的发慌,正想斥他的轻薄,却听得他突然低低一笑,说:“不用害怕,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要出去一趟,四五天光景会不在家…嗯,也许你根本不会在意我在不在家,但我还是要跟你支会一声的…还有,记得,肚子饿就吃点东西,不亏了自己…”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门吱扭被掩上后,她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头百味杂陈。

待再见到他时,是七天以后的子夜时分,弹琴累了,她倚在琴台上打嗑睡,朦胧中听得有人推开了门,以为是清波,没睁眼细瞧,便闻得一股淡淡的茶香,才知他回来了,在张眼看他时,他先一步推了推她说:“要是乏了就早些上床歇息…”

他布衣素袍依旧,只是淋了一身水。外头下着绵绵的春雨,无声的润着天地万物,他是赶着雨摸黑回的家,是什么促使他心急火燎的即使下雨也不顾的往家赶?她不知道!

“好,我睡!”

她点头应着,又瞅了瞅满身是水的他,极难得的说了一句:“去把衣裳换了吧,湿淋淋的,别搭出病来…”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心中也惑着,可不想深思,起身想从他身边闪开;他大掌一捞,挽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说:“等一下,给你一个东西!”

她僵着身子,想躲却躲不得。当他想要捉住她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虽然不习惯他的碰触,却也无奈的由着他那么做――或许是因为相信他,无端的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他绕到了她身后,晕黄烛火的倒影里,她看到他往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只觉脖子上发凉,低头看时,一个赤霞似的坠子在一刹那间被套上了脖子,那个坠饰似玉非玉,似琉璃又非琉璃,光滑的坠壁上雕着花纹,还散着一股子淡淡幽幽的异香。

“记住,不管喜不喜欢,都把它戴上,时时刻刻不要离了它。不要问为什么?现在我不想说为什么?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如果,我与你有以后的话…”

他带着叹息的话说得极玄奥――

此后好多天,她一直嚼着这句话,越嚼越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神秘劲,这是她的结论!

那么,他是不是便是太祖姥姥为她找的那个男子么?

曾有过好几回,她没弹琴,手执那份遗涵读了又读,想了又想,思量着太祖姥姥凭什么就能认定若干年后父亲会遇到那个当时连她也不认识的人呢?太祖姥姥应该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否则也就不会留下那份信来以防万一了。

姥姥说过唯有她所指的男子才能开启那个木椟――那木椟,自父亲过世后,便到了他手上,之前回村时她无意中看到他将木椟收拾进了行李里,于是那天晚上,她抚着那奇特的吊坠,不着边了问了一句:“你…能打开那个木匣么…那个爹爹交给你的小木盒!”

“不能!”

他干净利落的答了两个字,口气一如平常的淡然,她背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就算看他的神情,她也读不出他眼底的心思。

“不要胡思乱想,总会有办法的,早点睡吧!”

他轻轻的抚了一下她丝滑的秀发,淡淡的离去。

她没有回头,只在心中酸酸的痛--

父亲弄错了,他,不是那个男子,不是――

既然错了,那就不能一错再错!

她是一个福薄之人,十三年前的那个相士是这么说的,太祖姥姥的遗涵里也讲得明白,若是错配会累及他人。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牵累,但他是一个好人,她不想牵累他,纵是薄命也就由她一个人来薄命,不想去害了别人,她应该离开对么?

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

他,又能容得她离开么?

无尘涧!

也许她应该去那里去找那个叫忧忧子的世外高人吧…

第七章 再相逢 1

最近,清波极快乐,总能听到她轻快的哼着小曲声,眼里的笑也渐渐浓了,因为小姐开始吃一些食物。

是的,她不再虐待自己,也不能说是虐待,大概是想得多了所以就觉得肚子饿,肚子饿了就想吃,民以食为天,古人说的话自然不会错。

一直在想要不要离开村子,也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再见他一回,这样不明不白各奔了前程,她心有不甘,怨着又疑云层层着,却从未想过要在怎样的情况下与他再相逢。他已娶了美娇娘,芷竹姐姐一直是他口中啧啧称赞的奇女子,与他倒班配着,至于她与重仁,应该早点结束,从此以后,她的世界没有炎,也不会有其他男子…

她这么想着,这么弹着,琴音冷落而飘着缕缕悲凉…

一阵风自敞开的窗子里吹过,檐门的水晶风铃叮叮咚咚的发出清丽的脆响,像在应和着她心头怅惘!

晚霞万丈,火焰般的光芒此刻正折射在剔透的水晶风铃上,映得朴素无华的陋室满室晶莹高彩。

她停下手指,轻移莲步到檐台下,伸出葱指轻轻一拨,细细的玩赏。这风铃极精致,不应是陋室之物,它太高雅了,和他的主人一样透着神秘,然而她没有兴趣去探索它的神秘,她怅然若失的微叹,因为她的心里装满了他,便是瞧着这光芒四射的莹莹晶体,脑子里忆得的都是“他”的笑语盈盈,恍惚中,就见梨花般雅洁的男子怀抱七弦琴缓缓而来,情谊款款的唤着:

“灵妹,我来了…灵妹,你瞧,我在京城觅得一把好琴,虽不及当年先皇赐给沉玉公主的九玄凤琴来的精巧,却也堪称琴中极品…来来来,灵妹快快抚琴一试,与我琴箫合吟一曲如何…”

琴箫合吟,那曾是多么快乐逍遥的美事,可对于如今的局面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种嘲弄…

她吃痛的猛得一拍风铃。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风铃骤得急响,心痛如麻,不愿念想,偏生一幕幕记得刻骨,这是何等的苦!

风铃渐渐凝止,晚霞暗淡了,方宅的四周一片静然。

一曲伤音抚罢,人定心凝,伫足后窗又远望,朦朦的眼脉一片空荡荡,看不见窗外绿树红花春正浓,看不见炊烟袅袅倦鸟归巢,似真似幻中,好像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灵妹…”

风铃叮叮咚咚,她痴痛的一笑,终究怎么忘也忘不了,才定下了心,又幻想起他深情的呼唤!

他叫她“灵妹”,一声灵妹尽诉他的柔情似水,曾经在无穷碧的莲花畔,他声声唤着她的名字,与她订下海誓与山盟,可惜淡淡的莲香还在鼻息萦漾,往昔的心照不宣,曾有的痴情不悔却成了昨日黄花…

“灵妹…”

风儿轻轻,带着晚霞的残暖又怎能焐热她的心寒,锥人心骨的呢唤只能捎来切肤的冰凉,不要再唤她灵妹了,她承不起这么一个催人泪下的呼唤…

“灵妹…”

又是一声无奈的心痛的幻音。

她的身形不自控的颤起来,为什么这声呼唤中平添了更多的真实呢――

她缓缓的抬头,优雅的转身,迷迷朦朦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了一张淡雅如梨花的书卷味脸――

秀美的眼角慢慢的凝聚起水盈盈的晶泪――

是他吗?

消瘦的身形,疲惫的容颜,热切的眼神,素衣淡袍,却是翩翩依旧――

泪,在眼眶里连连打转,终于还是滚滚滑下!

是他,这正是梦中圆润丰神的他…

不是梦…

不是幻…

真的是他!

终于看清了眼里的那抹身影,封冻的心湖顿时崩裂了,刹那间激起千层浪,怨着,恨着,惊着,更喜着…

曾千百次想过再见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场景下相见,在她与他各自婚嫁后再来重逢…

娇弱的身子颤栗了,冰凉的血液像是被燃烧般沸腾了,太多太多的话要倾诉,种种委屈,千般怨怒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而来,可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等到开口竟是出奇冷静的淡笑,淡淡涩涩道了一声:“你到底来了,可惜却是来晚了!”

第七章 再相逢 2

隔着檐窗,他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如玉般好看的脸孔上闪过许许多多的表情,痛苦的、悔恨的、悲伤、绝望的,全凝在他瘦削中见疲惫的面膀上,凝在他一瞬间呆楞的眼瞳里。

她的笑带着太多的嘲弄,话语藏着无数的针芒,不仅刺痛着自己,更狠狠的刺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