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站在大殿门后看到林清瑶对待谢蕴的那个冷淡反应,魏城心里确实是很高兴的。
要是林清瑶心里还有谢蕴,那听到当初退婚的隐情,她肯定会表现的很难过,但是那时候林清瑶虽然也觉得很惊讶,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而且随后也是立刻就抽身就走,要离谢蕴远远的。
反倒是谢蕴......
想到谢蕴当时的反应,还有谢蕴忽然跟林清瑶说起这件事,魏城的目光渐渐的暗沉了下来。
显然谢蕴对这件事是很不甘心的。
“你愿意这样相信我就最好了。”
林清瑶在他的怀里抬起头,额头轻轻的蹭了蹭他的下巴,话语里面都是掩不住的高兴,“我也是。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的。”
魏城闻言,心中猛的一抽。
他垂头看着林清瑶。
不但面上,连眼中都带着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如同珍珠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全身心的都信赖他的,但是他却......
魏城心里面满是愧疚,一时都不晓得该跟林清瑶说什么了。就收紧双臂,牢牢的抱着她。
不管如何,只要她这辈子能够好好的,自己能够一直这样抱着她,其他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林清瑶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道:“皇上今日叫你进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今儿是休沐的日子,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想必仁宣帝也不会叫魏城进宫的。
魏城沉默了下,然后才慢慢的回答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皇上说起太子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听说我有一位适龄的妹妹,叫我过去问一问是否许配了人家。”
林清瑶惊讶的抬起头看他。
确实是这样的没有错。历来皇帝的儿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太子,娶的正妻都会是朝中权臣家适龄未婚的女眷。
这样一来可以表示皇帝对这位大臣的恩宠,二来也不乏拉拢的意思。
自然,这位臣子家往后的权势就会越发的大起来。因为已经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特别要是有幸能嫁给太子做正妻,一旦日后太子登基为帝,那......
这样的事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什么样的事才算得上是要紧的事?
林清瑶一时都不知道该跟魏城说什么了。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现在魏城未出嫁的妹妹就只有魏秀蓉和魏秀荷了。魏秀荷的年纪还小,算下来也只有魏秀蓉适龄未嫁。
但是让魏秀蓉嫁给太子......
林清瑶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问魏城:“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不是她在背后说魏秀蓉不好,实在是觉得她性子浮躁的很,不聪明不说,也容不下人,目光短浅的很,让她做太子妃,只怕对于淮安侯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林清瑶心里面也隐隐的担心着,仁宣帝不止一个儿子。虽然现在是立了太子,但说个不好听的,仁宣帝现在春秋正盛,日子长着呢,每一天都可能出现变故,谁晓得往后到底会是他的哪一个儿子登基为帝?
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很多的。而只要将魏秀蓉嫁给太子为妃,在旁人眼中也就相当于魏城跟太子是一体的。若往后太子顺利登基为帝还好,魏家会跟着一块儿繁荣,权势富贵享之不尽,但若最后登基为帝的并不是太子,而是仁宣帝其他的儿子......
林清瑶不敢再想下去。
她往后会有孩子。她不求她的孩子们权势富贵享之不尽,只求一辈子能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不过这样的话她不晓得要不要跟魏城说。毕竟不管对于任何人家来说,能出一个太子妃都是祖坟冒青烟,值得普天同庆的事,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说反对的话呢?
魏城好像猜透她心中所想,不由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抬手轻轻的在林清瑶白皙的脖颈上摩挲着,说道:“蓉姐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将她嫁给太子,只怕整个东宫都会鸡飞狗跳。长久而言,这对我们并不是好事。而且,我只是个武将,蒙皇上深恩,封了我这个淮安侯的爵位,又让我做了枢密使,往后我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和你安稳度日便罢,朝中其他的勾心斗角,我并不想参与其中,只想远离。”
“所以我对皇上的回答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已经在苏州老家给舍妹定了一门亲事,过些日子我便会送舍妹回老家完婚。”
第96章 娘家表哥
林清瑶没有想到魏城会这样回答仁宣帝, 还是很震惊的。
不过等到震惊之后,她心里对魏城满满的都是钦佩。
她便罢了, 只是个胆小的女人。而且前几年的事让她太明白忽然从繁华顶端掉落的个中滋味, 往后是肯定不想再经历一次的。所以倒宁愿不要那些繁华,往后平安度日的好。
但是魏城,面对这样触手可得的滔天权势, 他竟然也能不要, 心性就很坚定了。
不过林清瑶另外还有一层担忧。
“你这样说,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自来天子之怒便是伏尸百万, 流血千里,若仁宣帝因着这事真的恼了魏城, 那往后......
“不会。”
魏城微笑,“皇上并没有直接跟我说这件事, 也只是提了一提。我也是装作没有听懂, 顺水推舟罢了。他不会见怪。”
而且,想必仁宣帝心中对这件事其实也有犹豫,并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不然, 直接一纸圣旨颁下来即可,何必要特地叫他进宫探他的口风?
自来皇帝最忌惮的就是权戚和权臣,若此时他真的让魏秀蓉嫁给太子,那往后他极有可能就是仁宣帝的心中刺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魏秀蓉实在是太蠢笨了, 性子也很浮躁,很容易受人唆使挑拨,难成大器。她若入东宫,往后不晓得会做出些什么祸事来,反倒会连累他。是以,此事只能作罢。
林清瑶还是很信任依赖他的。听他这样说了,就放下心来。
想了想,又问着:“你父亲生前并没有在苏州府给蓉姐儿定下亲事的吧?”
两家那会儿同在苏州府,若真的有这回事,她多少还是会知道一些的。但是以前并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魏城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林清瑶一颗心就又提了起来。
这也算是欺君之罪了吧?要是被仁宣帝知道......
不过看魏城依然是一脸从容淡定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绕了一缕她的秀发在指间把玩着。
她昨儿才刚洗过头,用的是蔷薇香露,这会儿鼻尖依然能闻到一阵阵淡淡的蔷薇花香,很好闻。
林清瑶就晓得魏城对这件事肯定是很有把握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表现的这样的从容淡定。心里就也跟着从容淡定下来。
抬手覆在魏城的手背上,林清瑶抬眼问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都已经在仁宣帝跟前说了这样的话,往后是肯定不能给魏秀蓉寻个京城里的夫婿的。
“我已经叫人回去修葺苏州的老宅了。等老宅修好,就遣人将他们母子女三个都送回去。至于择夫婿的事,料想让她在苏州府嫁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打上次俞婉云过来说了梦魂香的这件事,魏城心里就已经萌生了将俞氏,魏秀蓉和魏壇送走的念头。
万没有料想到俞氏竟然会在背后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继续留她在府中,谁都不知道后面她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样见不得人的事。
魏壇也是个不上进的。纵然年前才刚发生了在赌坊赌钱被抓的事,但是很显然魏壇并没有在这件事中吸取到一丁点的教训,依然在外面仗着他的名头胡作非为。
再有魏秀蓉,原就一直讨人厌,专跟林清瑶过不去。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自然也是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索性将他们全都送回苏州老家去。再遣几个人守着老宅,勒令魏壇日日在家念书上进,俞氏轻易不能出门。
至于魏秀蓉,挑个稳重老成的人嫁了。
自然,他们几个这一应开销费用魏城都是会出的,也算是履行了当年父亲临终的交代。至于旁的,他并不想再去管了。
林清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就当是她不贤良吧。原本对俞氏她就只是表面上的客套,经过上次梦魂香的那件事之后,这种表面上的客套他都懒得维持了。
俞氏想必也知道了俞婉云过来跟她说了梦魂香的事,这几个月倒是安分的很,再没有生一件事。不过林清瑶始终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一根刺的。
让她回苏州老家也好。说起来也算是荣归故里,而且往后吃喝不愁,一双儿女也都在身边,人生已经算 得上很圆满了。
就依靠在魏城的胸前,轻轻的嗯了一声。
*
春意渐浓,转瞬间已经到了会试的时候。
等到杏花初初开放的时候,榜单也张贴出来了。是为杏榜。
林清瑶知道赵修明上京就是为了参加今科会试,因为在苏州府的时候彼此都是相识的,所以等到杏榜张贴出来之后,特地的问了魏城,赵修明可有考中。
就被告知赵修明名落孙山了。
赵修明较魏城还要大几岁,而且他这也不是头一次参加会试了,可是依然没有考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会试原就很难考中的。甚至还有好些头发都已经花白的人连个童生试都没有考中,像谢蕴那样年纪轻轻就能考中进士,进入仕途的人才是另类,赵修明已经算得上很厉害了。至少他早几年就考过了乡试,是个举人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考中会试,赵修明心里肯定会不大高兴的。林清瑶想了想,就问魏城,要不要下个帖子请赵修明过来吃顿饭?
自打上次在崇鹤山庄见过赵修明,虽然也邀请了他来淮安侯府,但这些时候总是不见他来。现在会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赵修明是有家室的人,只怕过些时候就会回苏州,等到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确实该请他过来聚一聚的。
魏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林清瑶原本正坐在临窗木榻上做针线。前几日见魏城的寝衣旧了,因又见天气日渐的和暖起来,就想着要给他做一套轻薄些的寝衣。
刚刚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手中的针线也没有停歇。忽然听到魏城的这一声回答,觉得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不由的抬起头看他。
就见魏城眉眼低垂,右手食指在缓缓的摩挲着炕桌上面放着的白底缠枝牡丹纹盖碗的边沿,面上神情一看就知道在出神。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林清瑶就问他:“你怎么了?”
问了两次,才见魏城一副骤然回过神的样子,抬眼望着她。
对上林清瑶询问的目光,魏城犹豫了下,随后方才说道:“今科会试的会元,是个名叫晏星河的人。”
林清瑶震惊的一双眼都睁大了。
哪能不震惊呢?因为她的大表哥就叫做晏星河......
不过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有很多,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大表哥。
就问魏城:“他是哪里人?”
魏城顿了顿,才回答:“无锡县人。”
林清瑶的外祖家就在无锡县,祖上原也是个诗书仕宦之族。可惜到了外祖父这一辈,祖宗基业也已经渐渐的消散了。
外祖父一生也就生养了大舅父和母亲这一双儿女。后来母亲因缘际会嫁给了父亲,跟着父亲辗转任上,跟外祖父外祖母见面极少。后来还是父亲在苏州出任知府,因着离无锡县很近,两家才得以常来常往。
林清瑶的这位大表哥比她要大个几岁,因着后来经常相见,又是亲戚,彼此都是熟悉的。后来林清瑶跟着父母上京,父母相继去世后,舅母也曾让人捎了信过来,叫林清瑶和林承平回无锡县跟他们一起生活。
但林清瑶想着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都已经相继离世了,家境只会较以前越发的艰难,她再带着弟弟过去也不好。
二则,京城中总归还是有房子的,还有那么多本家的族人,日子总还是能够过下去的。
但谁能料想得到本家的族人后来竟然会那样的对待他们。若非她还有个弟弟在,更加不晓得那些本家的族人会如何对待她了。
只怕她父母留下来的那些个微薄的家产都会被族人给侵占掉。
人总是这般,对于困境中曾经对自己表达过善意,哪怕只是一丁点善意的人都会牢牢的记着的,更何况林清瑶原就是个极知恩的人。所以现在听魏城说起今科会元名叫晏星河,又是无锡县的人,立刻就想要放下手里在做的活计,出去见一见这个人,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大表哥。
魏城看着她这样一副激动的模样,心里不由的立刻添上了几分酸意。
因为他记得,在苏州府的时候,林清瑶的母亲和晏星河的母亲曾经想过亲上加亲,要给他们两个将亲事定下来。
这也就是刚刚为什么他不大愿意告诉林清瑶今科会元是晏星河的原因。
哪怕林清瑶现在已经嫁给他,是他的妻子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当年她差点儿和晏星河定了亲事,他心里就很不想让林清瑶再见到晏星河。
第97章 彼此相见
林清瑶自然是想要立刻见到晏星河的, 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大表哥。但下了榻,想起来她好像压根就不晓得这个人现在住在哪里。
求助的目光立刻看向魏城。
魏城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心里面再醋,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他不能阻拦的。
毕竟是林清瑶的亲戚。总不能因着以前两家母亲动过亲上加亲的念头, 往后就再不让林清瑶见晏星河了吧?
转念又一想,林清瑶现在已经嫁给他为妻了,晏星河应该也有了家室, 还怕得什么?
心里面的酸意稍微的消散了一些。魏城就说道:“你不用这样着急。我现在就叫人出去查探下这个人在哪里落脚。等查探到他住的地方, 我再陪着你去见他。”
不管如何,他是肯定不会让林清瑶单独去见晏星河的。他势必要陪在她身边才行。
林清瑶点了点头,对他的这一番安排表示赞同。
正要说话, 就见桃叶掀开碧纱橱上挂着的粉色撒花软帘走进来。
屈膝对着魏城和林清瑶行了礼之后,桃叶禀道:“刚刚前院看门的侍卫叫了个婆子进来通报, 说是门口来了个年轻的男人,要见夫人。侍卫问他是什么人, 他说自己名叫晏星河, 是夫人的亲戚。侍卫将他拦在门外,叫人进来问一声,这个人夫人您是否要见?”
林家的那些个族人, 这些时候没少上门说是林清瑶的亲戚,要见林清瑶,林清瑶烦不胜烦。后来惹的魏城动起怒来,特地下令,往后但凡说是夫人的亲戚上门,说要见夫人, 立刻撵走。
但是今儿这个要见夫人的年轻人自称姓宴,并不姓林,看门的侍卫拿不定主意,所以就叫人进来问一声。
魏城没想到刚刚他才跟林清瑶说起晏星河,晏星河立刻就上门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而且,现在他可以肯定,今科的会元,确实就是林清瑶的那位大表哥了。
林清瑶也很惊讶。
不过随即她就如同魏城那样想,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她的大表哥了。
刚刚才在炕沿上坐下去,这会儿激动的立刻站起来往外就走。
竟是这般急着就要去见晏星河了。
魏城心中酸意再起。但还是立刻也起身站起来,吩咐桃叶:“叫人将来人请到前院花厅。”
桃叶应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快步的出去了。
魏城也抬脚追赶上林清瑶,叫她:“你走慢些。我跟你一起过去。”
但是这会儿林清瑶正激动着,哪里能慢得下来?魏城担心她跌倒,伸手过去就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一块儿往前走。
花厅在前院,从裕园这里走过去还是有些路的。大门那里离花厅倒是要近一些。
于是等魏城和林清瑶走到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厅中左手边的第一张太师椅中已经坐了一个人。
穿一件青色的袍子,腰间系着墨蓝色的丝绦。生的相貌十分的俊雅,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和的人。
即便现在坐在椅中,腰背也挺的笔直,山中的一竿青竹般。
这个人原还在看厅中墙壁上挂着的一幅青碧山水画,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就转过头看过来。
目光立刻落在林清瑶的身上,压根就没有看魏城一眼。
魏城一见,心中就有几分不舒服起来。
侧过身,想要将林清瑶挡在自己身后。但是林清瑶竟然伸手将他推到一边。
显然是嫌他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魏城:......
感觉瞬间喝下了一大缸醋,一双长眉都酸的微微的拧了起来。
但是可惜林清瑶现在压根就没有心思要注意他,目光全都落在了前面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算起来她和晏星河也有好几年未见了。上次见面还是父亲要上京赴任之前,大舅父和大舅母带着晏星河特地过来苏州府,彼此见了一面。后来这几年中虽然也有书信往来,但总是不曾见过的。
没有想到现在忽然就见到了。
晏星河是个温和的人,很让着她。林清瑶上无兄长,少时跟晏星河还是很亲近的。但到底几年没见,所以现在看到晏星河就站在自己面前,竟然不晓得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而且他看起来比前些年越发的高了,瞧着也更加的沉稳了。
还是晏星河先对她点了点头,开口叫道:“林表妹。”
声音轻缓通透,如同玉石相撞一般。
林清瑶怔了怔,就也对着他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