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此时的神色倒也好看了许多,因此这会听得这话,也只是笑笑。

他手中握着茶盏,与人一碰,而后是朗声笑道:“以后你总归要喊我一声二哥,我自然是不会与你客气的。”

……

而此时的三房正院,气氛却颇为紧张。

自打冯家太太来了之后,冯婉便只留了个徐嬷嬷在身边伺候,其余一干人等却是都被打发了出去。

这会冯婉眼瞧着坐在一侧,一直抹着眼泪哭哭啼啼不停的妇人,只觉得脑仁都疼得厉害。她一手按着太阳穴慢慢揉着,一手是抚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得问道:“前些日子,二弟不是写信说赢了几万两,怎么又输了!”

早些时候,二弟说是输了几万,她还担心,没想到过了几日便来了信说是欠下的都还清了,不仅如此,还赢了几万。

那个时候,她心里还十分高兴。

偏偏也就几日的光景,她这好弟弟竟然又输了,还输了十几万!

冯婉越想,心头的气便越多,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个混的,没钱了就来找她拿,合着她身后真有金山银山不成?

那冯家太太姓李,单名一个萱字。

她生性便是个胆小怯懦的,在家管不住自己的夫君,在外头也不敢大声同自己的小姑子说话,这会听人沉声问起,心肝便又是一颤,就连头也埋得更低了些,怯生生得与人说道:“夫君,夫君说这东西看运气,他近来运气不好,这才输了多点。”

耳听着这一番话,冯婉这心中的气却是多了。

偏偏眼前的妇人一副怯懦胆小的模样,声音高些便只会哭,她就是有气也没处使。

好不容易接过徐嬷嬷递来的茶盏,勉强用了两口茶,稍稍缓过心里的那口气,才咬着牙说道:“合着按他的意思,还完了这笔钱,他还想去赌不成?”

李萱闻言倒是忙答道:“不会的,不会的,这回夫君是真得下了保证,他说只要还清了以后便再也不赌了……”想着欠下的那笔债,还有那些人说的话,心中又骇又怕,眼泪就跟止不住得往下掉:“大姐,您这回可一定要救救夫君。”

“您不救他,就再没人救他了。”

妇人带着哭音的祈求声在耳边响起,冯婉按着眉心,咬着唇没说话。

她就这么个弟弟,自然知道自己不救他就再没人救他了,可是她手上能动用的银钱不多,何况那个混账欠下的是十几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她如今去卖了那些铺子和宅子,一时也凑不齐这些钱啊。

再说她手上的那些铺子和宅子是她要留给自己那三个儿女的,那些可都是最好的地段了,哪里能卖出去?

李萱见冯婉一直没说话,想起来前老爷说得那番话,虽然心中畏惧冯婉却还是同人说了:“大姐,那些人是下了死令的,若是不还清,那么就闹得全长安城都知道。到那时,别说老爷的官位保不住,就连咱们冯家在长安的名声也都败光了。”

冯婉起初正在心中计算着,骤然听到这么一句,却是勃然大怒,她的手重重拍在一侧的茶案上,口中是厉声骂道:“混账!”

茶案上的茶盏被拍得翻了个身子,这会茶水正顺着桌腿流下,而那些盘子里的糕点果子也都四散开来,好不凌乱……只是此时谁还有心去计较这些事?只能听到冯婉沉着一张脸,骂道:“我就不信那群下九流的东西胆子这么大,竟敢同我们作对!”

李萱惯来害怕自己这个小姑子。

若是以往,她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的,如今也是没了法子,这才硬着头皮,低声回道:“大姐,您不知道那些地方背后都是有门路的,老爷先前早就说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却是管也不管,只说要么还钱,要么就闹出去,看谁更没脸。”

这话说完,便发觉冯婉本就阴着的面容更是沉了许多。

她心里害怕也不敢再看,只能埋着头低声说:“何况这事本就是我们的错,若真闹出去,我们冯家可就真没脸了。若只是没脸,也就罢了,偏偏咱们府中的几个小子姑娘还没婚配……”

越往后,她的声音也就越轻。

而冯婉听到这番话后,本来阴沉着的脸却僵了一瞬。

且不说冯家的几个侄子侄女,就连她的三个儿女也都还没婚配,如果这事真闹出去,以三爷的性子,肯定是要把她打发回家的,还有她的三个儿女,以后哪里还能觅得什么好亲事?

想到这些,她的身子几个轻晃,好在及时扶住了一侧的茶几才不至于摔倒。

屋子里静悄悄得,许久都没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冯婉才沉声问道:“什么时候要钱?”

“啊?”

李萱见人松口,一怔之后忙回道:“后,后日便要。”

后日……

冯婉脸色难看,却也知道此时再去计较已经没用,只能咬牙道:“我这会想办法凑些现银出来,回去后你去同他说,把能转手的铺子、宅子都给我转手出来,还清了这一次,若是再有下回,便让他直接跟我断了关系,省得拖累我们一大家子!”

这话自然是气话。

可李萱哪里敢在这个要紧关头说什么?她只能唯唯诺诺得应了,而后是回道:“大姐放心,我已经想法子托人去转手铺子了……”这话说完,她是看了看人的脸色,忙又补了一句:“您放心,只要熬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

冯婉哪里耐烦再听她说这些话?她重新靠回到身后的软塌,合着眼,抬了手,一副不想再与人多说的模样:“徐嬷嬷,送她出去。”

原先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嬷嬷闻言,自是忙应了。她引着李萱往外头走去,等送走了人才又回到里屋,眼看着靠在引枕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婉,她是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番,而后才低声问人:“夫人,您打算怎么做?”

耳听着这话,冯婉也没睁眼。

她能怎么做?手上的现银不够,自然只能从公中拿。

徐嬷嬷看出她的想法,心下也是怕得厉害,只能低声劝道:“夫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您后头卖了铺子、宅子,只怕一时也周转不了,若让人发现……”说到这,她的声音是更轻了些,就连眉头也皱得更厉害:“那,那可就真得完了。”

这些后果,冯婉又岂能想不到?

只是后日不还清这笔钱,传得出去,她还是得完。

倒不如先从账房里周转下。

何况如今她管着中馈,家中一应事务都是由她做主,只要她做得小心些,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想到这,她便睁眼说道:“你回头拿着我的对牌让账房的施管事过来一趟。”

“夫人……”

徐嬷嬷还想再劝,可看着人扫过来的目光,也只能低了头,口中却还是说了一句:“就算要取钱,也得有两块对牌,二房那位怎么可能会给?”

闻言,冯婉倒是笑了,她重新坐直了身子,口中是讥嘲道:“我手中的是对牌,她手中的不过是块没人理会的物件罢了。咱们府里认得可是人,再说那施管事是我的人,你怕什么?”

这话说完,她是又睨了人一眼,跟着一句:“还不快去?”

徐嬷嬷见此,也没了法子,便只能轻轻应了一声,拿了对牌往外退去。

……

几日后。

王珺正站在西边的窗下逗着鸟,耳听着连枝来回的话,她的脸上漾开一抹明艳至极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手中逗弄鸟儿的羽毛,取过一侧放着的帕子,才慢慢说道:“走吧,该去见祖母了。”

第103章

正院。

容归打了帘子笑迎着她进门,又见她手里提着的食盒,一面替她解着外头的披风,一面同她笑说道:“老夫人先前还同奴念着,说是今儿个您那儿的汤水怎么还没送过来,原来不是小丫头躲懒,而是您亲自来了。”

这话说完,她把手上的披风挂在一侧的架子上,想起一事,便又压低了声同人说了一句:“打先前回事处的蔡管事来寻过老夫人。”

回事处的蔡管事是家中的老人了,品行端正,很受家中上下敬戴。

当年祖母管家的时候,这位蔡管事便跟着祖母了,后来母亲管着中馈,他也出了不少力。

想起前些日子,这位蔡管事苦口婆心与她说得那些话,想来这次他特地来这一遭,也是想把近来家中的事同祖母说上一回。

想到这——

王珺脸上的笑意仍是先前那一派温和的模样,并无半点异色,口中也仍是很柔和的一句:“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提着食盒继续朝里屋走去。

天高气爽,前些日子一直下着雨,便越发衬托出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晴日,王珺这厢刚打了那块绣着莲年有鱼的布帘,迎面便吹来一阵暖风。

她半是眯了眯眼,等到习惯了这股子风才抬眼看去,便见屋中轩窗大开,隐约可见外间草木葱葱,微嗅之下还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

那是院中几十株桂花树凝聚一团由风袭来的味道。

罗汉床上的老妇人一袭紫檀色绣仙鹤如意的竖领长袍,底下是一条暗色绣祥云的裙子,隐约有些华发的头发被高高梳起以银钗而傍,又系了一条与衣服同色的抹额,那是前段日子崔柔让王珺带来的。

上头的仙鹤如意栩栩如生,衬得老妇人也面露雍容,气质沉稳。

许是听到声响,庾老夫人便停下了捻着佛珠的动作,瞧见屋中俏生生得立着的少女时,她也没觉惊怔,只是笑道:“今儿个怎么得空过来了?”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手中的念珠缠在手腕,待又瞧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食盒,问道:“今儿个又是什么?”

“今儿个是茯苓扁豆薏米汤……”

王珺一面笑说着话,一面是继续朝人走去,等走到人前,便把手中的食盒放于那茶几上,等到端出那绘着喜鹊登梅的白瓷炖蛊,才又同人柔声说道:“厨房的婆子说这个祛湿。”

庾老夫人近来一直喝着王珺送来的汤水,气色也的确好了不少。

这会听人说起这番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得说道:“别家的小姐不是去参加茶会就是去参加诗会,或是邀三两好友去外头踏青,你倒好,成日待在家中,还总管起这些事。”

说是这样说,可她的脸上却一直挂着笑。

前头她几个老姐妹来家中看她的时候,瞧见她如今的气色,又知道娇娇做得这些事,都夸她是个孝顺的。

孙女孝顺自己,她自然是高兴的。

接过王珺递来的汤水用了几口,想起先前蔡管事来回的话,庾老夫人便又不动声色得说了一句:“打先前蔡管事来了一趟,她说如今家中事务都由你三婶管着,就连当初我允诺你的那几桩差事也都被她抢了去?”

她说话时,嗓音平淡,也瞧不出喜怒。

不过不管她是喜是怒,于王珺而言,却是不必畏惧的,因此听得这话,她也未及时作答,只是坐在人边上,从那果盘上取了个橘子,低头剥着,口中是笑着说道:“蔡管事是好心,其实不论是谁管,只要家里是太平就好。”

这话说完,她把手中剥完皮的橘子分了一半,放到庾老夫人的跟前。

而后是又抬头,同人笑道:“何况,我总归是要嫁人的,若是三婶能管得好家,您日后也能轻松些。”

听得这话——

庾老夫人却是叹了口气,她自然知晓娇娇是要嫁人的,也知晓家中这些事务总归是要交给别人的,只是冯氏往日的为人,总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不管怎么说,近些日子她是没出个差错,家里一干事务也处理得很是妥当。

若是能管好,也就随她去吧。

手中的这一蛊汤水已经喝完,她把炖蛊置于一侧,而后是握着帕子拭了下唇角,刚想同人说一句,便瞧见身侧的少女面露犹豫,似是想说些什么,握着帕子的手一顿,庾老夫人低声问道:“娇娇,你在想什么?”

王珺闻言,脸上却仍旧掺着些犹豫之色。

她把手中的那几瓣橘子重新放进果盘中,侧头朝庾老夫人看去,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低声说道:“先前孙女听了一桩事。”

能让娇娇露出这幅模样,可见不是什么小事,庾老夫人便又问了一句:“什么事?”

王珺的脸上却有些犹豫和为难,踌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祖母可记得我身边那个名唤连枝的丫头?”见人点头,便又继续说道:“她那个哥哥是个机灵的,早些年与别人一道做起了赌石生意。”

后头的话却又轻了许多:“前些日子连枝那位兄长同她说,瞧见城西那位冯大人赌石输了十来万两。”

城西的冯大人,说得自然便是冯婉的弟弟,冯荣。

庾老夫人眉头微蹙,她也知道近来城中的老少爷们时兴一个名叫“赌石”的玩意,这东西偶尔去玩,那叫做风雅,可输得这么多,却不是一个风雅了事。

不过虽说她们王、冯两家有姻亲的关系,可这说到底也是人家家里的事。

她们纵然看不惯也不好多言。

只是想着娇娇素日的为人,若只是冯家的事,她必然不会多言的,想到这,她那本就蹙着的眉头不仅没消,连着声也沉了些:“可是还有其他事?”

耳听着这话——

王珺脸上的为难之色是越发明显了。

待又过了一会,她才轻声说道:“的确还有一些事,今儿个我屋中的人出去采买的时候,听说三婶正在找人转卖东郊的一间庄子,还有城东的几间铺子,冯家那处也是,近些日子私下已转手了好几间铺子和宅子了。”

庾老夫人越往下听,眉头拢得便越发厉害。

城东是闹市,那里的铺子虽然不至于说是日入斗金,可生意却是不错的,还有东郊的那个庄子,因着那个庄子里头还有个温泉的缘故,当初冯家给冯氏用来做陪嫁的时候,不知给她涨了多少脸面。

好端端得又是卖铺子又是卖庄子,必然是手里的资金不灵。

还有冯家……

王珺见人沉吟不语,便低声说道:“原本这些事,我也是不好管的,可我听连枝回禀,那日冯大人是一口气把十万两都还清了,偏偏近些日子三婶和冯家又这般周转,我私心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去账房取账册打算瞧上一遭。”

“可是——”

庾老夫人见人停了声,便沉声问道:“可是什么?”

王珺听她发问,却是又低了头,轻声回道:“账房的那位施管事同我说近些日子的账目还没对好,得过些日子才能给我。”说完,也不等庾老夫人开口,她便又轻叹了一口气,跟着一句:“先前我不肯同祖母说,只怕是自己小人之心。”

“只是这些事实在太过蹊跷,孙女实在是不能不多想啊。”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却一直不曾出声。

就如娇娇所言,这些事实在太过蹊跷,容不得人不去多想……何况她浸淫内宅多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娇娇都能瞧出不对劲,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她沉着脸,端坐在罗汉床上,好一会才同她说道:“你做得对,若猜错了,倒也无碍。”

“可若真是我们家中出了内贼……”说到这,庾老夫人却没再往下说,只是脸色越发阴沉了些许,而后,她是往外头扬声喊了一句,让容归进来。

容归就侯在外间,听到声响自是忙打了帘子进来。

眼瞧着祖孙两人的面色都不算好,她心下一个咯噔,却也不敢多想,只是低头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去,让施管事带着账册过来……”这话说完,庾老夫人是又语气淡淡得补了一句:“过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瞧见。”

这便是私下让人过来了。

容归心中不解是出了什么事。

可她在府中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闻言也未说什么,只是恭声应了。

等到容归走后,王珺才又朝身侧的庾老夫人看去,见她神色阴沉,便又把桌上的茶盏递予人,柔声宽慰道:“您也别太生气,许是我们多虑了也不一定。”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话,也朝身侧的少女看了一眼,见她眉目弯弯、一派纯真的模样,却是又叹了口气。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茶盏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才同人说道:“祖母省得的。”

她私下请人过来,一来是为了避免旁人通风报信,二来又何尝不是为了给冯氏留个脸面?

……

约莫两刻钟后。

容归便带了那个施管事过来了。

那施管事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看起来面白无须,长得倒也很沉稳持重,只是这会他一直低着头,抱着账册的手也有些打颤……庾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下一沉,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照旧让容归去外头守着。

帘起帘落——

庾老夫人仍旧端坐在罗汉床上,她的手里已经重新捻起了佛珠,微微垂下的眼睛无情无绪得看着跪在屋中的那个中年男人,好一会才淡淡说道:“你先起来吧。”

“谢老夫人。”

施管事颤声谢过人,而后便小心翼翼得起了身。只是他心里害怕,就连起身也是颤颤巍巍得,那从进屋便一直低着的头更是从未抬起过。

“今儿个让你过来,是我想看看家中近来的账目进出。”

庾老夫人这话说完,王珺便顺势起身,她一步步走到施管事的跟前,而后是看着他温声说道:“施管事,你把账本给我吧。”

少女的声音甜美而又天真,可落入施管事的耳中却恍如夺命的勾魂令,他不由自主得又打了个冷颤,眼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只手,抱着账本的手又收紧了些。

他这般动作自是惹得庾老夫人不喜,她面上不显,声音却又沉了许多:“怎么?可是账目有什么不对劲?”

“没,没……”

施管事颤声答道。

他纵然再是胆大,也不敢在庾老夫人面前使手段,咬了咬牙,把手中的账本递给王珺,口中还跟着恭声一句:“老夫人,近些日子的账目都在上头了。”

三夫人要得那笔账,他没有记在上头,只要不去细查,根本不会有人得知。何况今日老夫人私下请他过来,保不准只是想看一看近来家中的银钱进出罢了,想到这,他原先那颗高悬的心也松落了几分,就连一直紧绷着的面容也松懈了些。

他这番变化,庾老夫人离得远自然瞧不见。

可王珺却是瞧了个分明。

她冷眼瞧着他面上神色转变,唇角微勾,话却不曾多说一句,只是回身朝庾老夫人走去,等重新坐回到罗汉床上,她才同人说道:“祖母,都在这了。”

庾老夫人闻言便点了点头。

她也没说话,取过一侧的账本翻阅看来。

她是从冯氏开始管家后的账目开始看起,一笔笔的进出账目记得很是清楚,若是这般看下去倒是真瞧不出个什么异样,只是想起先前那位施管事进来时的那副模样,她敛眸合了手中的账册。

而后是重新朝底下站着的男人看去,语气很淡:“近些日子的账目都在上头了?”

施管事耳听着这话,心下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低声回了:“回您的话,都在上头了。”

这话刚落——

庾老夫人手中的账本从高处直直砸落在施管事的脚边,不轻不重得一声,却吓得他径直跪了下去。

眼看着他这幅模样,庾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堪起来,就连声音也沉得厉害:“你是当初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家里这么多人,我把家中最重要的账房交给你,你如今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说!”

“这账本上的内容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