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旁人服侍,傅长熹自己一个人在马车上就把那套藩王仪制的大礼服给换了下来,只有腰间那枚与送给甄停云的紫玉佩相似的玉佩留了下来。头上的金冠自也是被拆了下来,一头乌发跟着披垂而下,乌漆漆,黑亮亮,浓黑似鸦羽。

他有些不耐的蹙眉,懒得打理自己的长发,索性便用发带松松的束了起来,看着倒是普通,似乎是能见人了。

待把自己收拾好了,傅长熹又叫了唐贺上马车,问他:“马车备好了?”

唐贺点头,这才恭送傅长熹上了另一架更加轻便的马车前去西山别院,自己则是代替傅长熹坐着另一辆更加招眼的马车往王府去——这样,回王府的那辆马车至少能够引开大部分的目光,哪怕真有老狐狸摸透了傅长熹的行踪,眼见着傅长熹如此掩饰,自也不会到处乱说。

只是,饶是如此,唐贺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还是忍不住顺着早前的腹诽多想了想:别说,就自家王爷眼下这身份,这时候撇下满宫的人,冒着得罪郑太后和宗室的风险,偷摸摸去西山别院见个小姑娘........知情的自然是知道他这是见学生,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会小情人呢........等等!

这怎么听上去这么像坊间那些个三流的话本。

当然,人家话本多是穷酸书生写的,多半也是写千金闺秀丢下家里人,偷偷摸摸的与情郎在别院会面........

想到这里,唐贺眉心一跳,就像是被烫着了,眉头跟着狠蹙了一下。

不由的,他在心里把“情人”这个词又咂摸了一回,倒是有了些旁的想法。

**********

傅长熹的马车驶至西山别院的院门口时,天已傍晚。

暮色四合,斜阳映照在别院一角,薄红的霞光在半空中流转着,一团团的火烧云,如火焰在半空飞腾,火光耀目,瑰丽无比。

守在别院里的侍卫倒是早早得了信,提前来与甄停云禀了一回。

甄停云心急,听说傅长熹要回来,这便敛裙自屋里跑了出来,站在别院门口迎他。虽如此真等着了人,见着了傅长熹这个先生,甄停云不知怎的反倒有些不高兴起来——就像是孩子跌了一跤,没有大人在的时候还能强忍着眼泪,见了大人反倒倍加委屈,忍不住就想哭。

甄停云倒是没有想哭,她是忍不住的想要生气。

傅长熹才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着了她鼓着腮帮,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失笑,问道:“又怎么了?”

甄停云看着他,微微侧过头,哼了一声。

傍晚时的霞光如火,炽烈明亮,她就站在瑰丽的光中,脸容明亮,乌黑的眉睫似也镀上了一层薄光。仰头望来时,侧脸线条柔美,另有几缕乌黑碎发自颊边滑落,雪颊颜色微晕,哪怕她正鼓着雪腮生气,那也是颜色如醉,仿佛是笔墨难描的绝色。

傅长熹瞧着她这模样,忽然觉得自家女学生这模样瞧着倒像是那生气了就爱用爪子吓人,用尾巴甩人的小狐狸。

虽无理取闹却又可爱的紧。

奶凶奶凶的。

这么想着,傅长熹又觉着手痒了。北疆那里虽苦寒了些,倒有许多的毛绒绒。他平日里事多,要练兵,要琢磨兵书,要打理藩地,要应付臣属,闲来无事便养了一院子的毛绒绒,狼、马、狗、猫等都有,堪称是大型争宠现场——在旁的男人去后院找女人放松身心时,傅长熹也爱去摸摸那一院子的毛绒绒,放松心情。

所以说,是毛绒绒的摸起来不舒服,还是毛绒绒撒娇蹭人时不可爱?有了毛绒绒,还要女人做什么?——活到老,单身到老的傅长熹以前都是这样想的。

只可惜,因着要上京,他也只得丢下那一院子的毛绒绒了,就带了匹马。

如今见着甄停云,傅长熹有些手痒,难免想起当初那一院子的“旧爱”,还有些后悔没把那只肖似甄停云的银狐给带来。

说起来,那只小狐狸玲珑小巧,浑身银白,还长了一条极漂亮的尾巴,毛绒绒的,油光水亮,摸上去也是又暖又软。冬日里只把狐狸往脖子上一搭,好似一条银白色的围脖一般,暖和得很.......

要是甄停云瞧了,说不得也会喜欢。

这么想着,傅长熹一向冷淡的面上也不觉带出笑来,看着甄停云的目光难得的含了些微的温和。

甄停云原也等的久了,气着气着,忍不住就抱怨:“我都等你等了大半日!现在都这么晚了,我马上就要走了,偏你这时候才回来!”

傅长熹那些未出口的话全被甄停云的抱怨给堵了回去。于是,他很不客气的把锅甩回给甄停云:“你自己来时没打招呼,我又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在这等你。”他也是一听人报信就往回赶,为着这个还把一宫的人都撇了下来,这还不够?

甄停云闻言也觉自己语气不对,只得将功补过的解释道:“我才刚回家,不能总出门,这回也是摄政王回城,我姐姐她们要去看,我才抽了个空出来的。”

顿了顿,她觉着这锅既不是傅长熹的也不是自己的,所以很干脆的把锅甩给了传说中的摄政王。

“谁知道摄政王专挑了这么一天,偏你又不在这里。也是够倒霉的。”

傅长熹:“......”

这话简直没法接!

傅长熹难得的被人噎了一回,偏又不知该从何处辩起,索性便转口问道:“忽然过来,可是有事?”

这话题转的有些生硬,不过也正合甄停云的心意,因此她并不计较——她又不是怨妇,没得一见面就抱怨个没完没了的,她也正想说回正题呢。故而,她很快便收了要走的心,上前几步,便要伸手去搀扶傅长熹。

傅长熹避了避,抬目看她:“到底什么事?”

甄停云眨巴下眼睛:“瞧先生您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啦?就不能是我想您了?”

傅长熹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听她这甜言蜜语了,此时听着倒觉妥帖,只是一贯端着,面上也只“唔”了一声。

甄停云瞧他脸色,想了想又上来要搀扶傅长熹。

这一次,傅长熹没躲开。

于是,甄停云扶着人,心里稍稍放松,很快便笑着用手指比了比,笑说:“不过我这里确实有点小问题——我这几日在家里闭门读书,读着读着,读出了好些个疑难。都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就赶着过来寻先生您给我解惑啦。”

傅长熹:“......这样啊。”

也对,这种不孝学生也就这种时候会想起自己,会和自己甜言蜜语。

眼见着傅长熹面上不好,甄停云反应过来,忙又补充:“对了,我还给先生您买了一斤的桂花糕和枣糕,等等您一定要尝尝味道啊!”

傅长熹这才缓了缓神色,想着自己才都为了她推了宫宴,人家能想到买些点心做补倒也算是心意了。

于是,甄停云扶着傅长熹入了门,傅长熹就看见了那吃剩下的糕点。

他简直呵呵了:这也算是给我买的?谁吃的?!

甄停云半点也不心虚,扶着傅长熹坐下,口上道:“我知道先生一贯有些挑嘴,所以特意给先生您尝了味道.......”说着,她指了指桂花糕,诚恳建议道,“枣糕味道有些甜腻,说来还是桂花糕更易入口。您尝尝?”

傅长熹:看出来了——桂花糕剩得更少。

眼见着傅长熹坐着不动,甄停云便亲自捏了一块桂花糕递到傅长熹嘴边,眨巴下眼睛:“先生?”

被她这样看着,傅长熹又生不起气了,只得道:“行了,你放下吧,我自己会用。”

顿了顿,他主动道:“有什么问题,你便说吧。”

甄停云原就是要来问问题的,先将自己这两日临帖写的字拿上来给他过目,然后才问:“您看我这字,现下是不是要换本字帖?”

“到不急。”傅长熹自己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了口,看着甄停云的字道,“虽是好些了,可还是差些力道。依我看,你虽是在家里也不好懈怠,可以似之前车厢练字那般,直接将纸贴在墙上练字。”

甄停云也正琢磨这个呢,听到傅长熹提点便老实应了。

倒是傅长熹,见她大题小题如此之多,一时有些好奇:“你不是回家了?家里没给你请先生吗?”

“没请呢,估计是我娘觉着我今年考不中,想让我吃个教训,磨一磨性子,也就没主动说请。”甄停云对裴氏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一语既明,对着傅长熹倒又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而且,我都碰着先生您了,一般的俗人哪里能够入眼?当然不可能再找其他先生啦。”

傅长熹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倒是没说什么。

甄停云心知马屁到位,傅长熹说不定正暗爽,这就将自己这些日子看算学书有些迷糊的题目说与对方听。

傅长熹吃得口干,使唤着甄停云给倒了一杯热茶,这才一边吃糕点,一边喝茶,慢悠悠的与她说起这几道的算术题。

甄停云等人时早就喝饱了茶水,吃够了糕点,这时候也不觉得饿,反到是听得认认真真,时不时的还要问上几句,十分专心。

好容易才将这几道题说完了,甄停云瞧了瞧外头天色,既想回去,又想着再吹一曲叫傅长熹听听她箫曲上的进益,指点一二。

傅长熹看出她的踌躇,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天色已晚,你再不回去,只怕是回不来城了。虽说我这儿也可以留你,但你到底还是姑娘家,在外过夜的名声总是不好。”

虽然傅长熹为着甄停云都推了宫宴,也并不在意这些名声,可他终究还是要为甄停云考虑的。

爱之适之,就是这么个道理。

甄停云想得也是这个:甄倚云如今虽好些了,指不定背地里就琢磨着给她上眼药呢,这会儿可不能主动给人递把柄。

所以,甄停云有些遗憾,但还是跟着起身:“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是真的很遗憾,一向亮亮的眼睛都不亮了。

傅长熹心下一软,便道:“上回我走时就听见你的萧声了,确实是进益良多。我那时就想:我做先生的总得给你些奖励才好。”

话声未落,甄停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睛里仿佛写满了期待。

看着她这欢喜模样,傅长熹的心情又好了些。

当然,这礼确实是早就备好了的。

所以,傅长熹只侧头与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句,很快便有人捧了一个细长的木匣子来。

甄停云甜滋滋的说了一句:“谢谢先生。”接了木匣打开来,她发现里面竟是一支紫玉箫,下头还压着几本薄薄的小册子,想必是曲谱一类的。她心里嘀咕着:先送紫玉佩,再送紫玉箫,元晦他祖上怕不是挖了一座紫玉矿吧?要不怎么有这么多紫玉供他浪费?

虽如此,她心下颇有些受宠若惊,小声道:“这个太贵重了。”

傅长熹却道:“这是我少时用过的,如今已是不大用了,也是听着你的箫声方才想起来,命人从府库里翻出来给你的——女学考乐的时候是可以自带乐器的,到时候你总不好带一支路上买的竹箫吧?”

甄停云心里十分感动,嘴上还要逞强:“路上买的竹箫怎么了,我不还是吹得很好?”

傅长熹断然道:“丢我的脸。”

甄停云哼哼了两声,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小声道:“谢谢先生。我以后一定......”

傅长熹对此也算是有经验,截住她的话,道:“孝顺这种事,不是嘴上说的。”

甄停云心里嘀咕:以前还说不用我孝顺的呢。虽如此,她嘴上还是甜甜的:“嗯嗯,要不下次我再给先生您揉揉肩?”

傅长熹这才略缓了缓神色。

师徒两个略说了几句话,眼见着不好再拖,傅长熹方才起身送了甄停云出去,一直等到甄停云的马车离开了,他才叫人上来道:“跟上去看看,别叫出了事。”

手下连忙应了,点了几个暗卫尾随而去。

********

傅长熹给送的紫玉箫,甄停云确实是喜欢得紧,回去的路上还在马车里悄悄的摸了几下,爱不释手。

毕竟,这紫玉箫的分量显然比玉佩大得多,这么一支,论价值只怕只有裴老夫人给她的帝王绿镯子能够媲美,几乎都能抵上她的全部家当了。

摸完了紫玉箫,甄停云正要将之收起,忽而指腹微动,像是摸到了什么。她好奇的低头看了看,果是在玉箫底部看到了一个浅浅的熹字,不由暗道:虽然在玉佩上刻晦字可能很晦气,虽然熹与晦互为反义,可像是元晦这种每样自用物上都要刻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怪癖?

这么想着,甄停云又把紫玉箫收回怀里,心里喜孜孜的:反正元晦都给她了,就是她的!

收好了紫玉箫,甄停云又开始翻看起傅长熹压在木匣下面的两本小册子,其中一本果然就是她猜到了曲谱,还有一本则是她之前央了对方好几回都没得来的骑射要点。

虽然紫玉箫堪称是罕见珍贵,可这两本小册子对于眼下的甄停云来说也是无比重要。

哪怕天色将晚,甄停云还是拿着那两本册子大致的翻了翻,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努力方向——是时候找机会问一问裴氏那庄子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去了。

甄停云心里存着事,就这么一路回了甄家。待她抬步回去时正巧在院门口撞见了甄倚云。

因着姐妹两人素来不对付,甄停云见着这姐姐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姐姐已经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今儿逛得腿酸,就不在这儿打搅姐姐了,这就先回去歇了。”

甄倚云看她一眼,眸光一转,倒似在想什么,口上道:“既是累了,那便快去歇吧。”

甄停云点点头,转回房里,叫人打了水来净面净手,再换了身湖色的家常衫子,这才懒洋洋的靠坐在躺椅上,拿着那支紫玉箫摆弄着,正思量着要不要来一曲,忽而便听外头来了两个面相凶狠的婆子,上来行礼,口上禀道:“二姑娘,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甄停云闻言一怔,慢慢的从躺椅上起身,凝目看着这两个有些陌生的婆子,问道:“什么事?”

那两个婆子说话倒是客气:“没什么,就是问些事情。”

甄停云眉梢微微的挑了挑,很快便点头,干脆应下:“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随你们过去。”

两个婆子见她这样干脆,也是笑笑。因她们生得高壮,膀大腰粗,脸上又满是横肉,此时虽然是在笑却不仅不显得温和反倒颇是凶狠,哪怕慢条斯理的说着话都像是在和人吵架一般:“按理,姑娘是主子,您让老奴们等一等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不好叫太太久等,还请姑娘尽快。”

甄停云听着这话声,隐隐有些不好,再联想起适才院门口撞见了的甄倚云,暗一咬牙,接着整理衣襟的功夫,悄悄吩咐了凭栏一声:“娘那里怕是有些事,你替我跑一趟,去请祖母去主院里一起说话。”

顿了顿,甄停云压低声音:“一定要快。”

凭栏听到她这声音,不由也紧张起来,忙应了下来。

甄停云给自己请了个外援,这才略宽了宽心,收拾了一下后便往主院去。

待她到了主院门口,便有人拦下了跟在甄停云身后的秋思,只令她一人入内。甄停云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只与秋思吩咐了一句:“你在这等我罢。”抬步便往里去。

待她穿过红木八仙过海图大插屏,便听到一声冷斥:“孽女,还不给我跪下!”

甄停云一怔,抬头去看,却见裴氏正一脸怒色的端坐在正位上。

陪坐裴氏身侧的正是甄倚云。

甄倚云依旧是适才两人撞面时的装扮,头梳云髻,身着鹅黄色织金袄裙。此时,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一侧,双手搁在膝上,螓首却是微垂着,眼睑泛着薄红,眼睫也是湿漉漉的,显是方才哭过。

若要说裴氏此时如此勃然大怒的原由,倒是要把时间稍稍往前推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早鸭,我又来了~这次会给甄倚云吃个大教训哒(毕竟她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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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赶话

因摄政王一行人前拥后簇, 早早便入了宫, 甄倚云一行人不过是站在酒楼窗边远远看了几眼。

如果说华服珠宝能够令女人增色,那么地位权势便令男人神采焕发。以摄政王今日权势,再想一想他在北疆的英雄事迹, 如今再看他策马而过时的英姿, 不知多少女子都要为之神魂颠倒。

便是这些才知事的小姑娘们,站在酒楼窗边, 隔着人群看着,一个个的也都看得心口砰砰乱跳,心驰神往,只恨不能与君生同时。只是摄政王一行来得快,走得快, 她们又都看得神思不属, 多少意犹未尽的略说笑几句, 便坐自家马车回去了。

只有甄倚云,因是将马车让了甄停云, 只得搭了裴明珠的车回去的。

当然, 甄倚云对着裴明珠,少不得要隐晦的解释了几句, 只说自己是与甄停云一同坐车出来, 结果甄停云却一人坐了车出去就没来接她, 这才要搭裴家的马车。

裴明珠听了,忍不住道:“你这妹妹也太......”到底是大家小姐,虽然心里这么想着, 又觉不好背后道人是非,说到一半便又掩唇止住了,倒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甄倚云在外一向都是好姐姐模样,如今给人上完眼药,自是要端着大方模样为妹妹解释一句:“想来我们散的早,她又在路上耽搁了。”

裴明珠看着甄倚云的目光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倚云姐,你的心肠也太好了些。我瞧你那二妹妹就是个有心机的,你这样一再容让的,只怕她更是要得寸进尺.......”

甄倚云只是叹:“二妹妹到底是乡下来的,总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我做姐姐的也该多包容些。”

裴明珠不免又叹气——她是家里娇宠长大的,脾气娇,自然也不是个软弱的,更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所以,甄倚云这一叹二叹,倒叫裴明珠越发恨铁不成钢起来:“就算这样也不能总让着她啊!倚云姐,你这性子.......唉!”

表姐妹间说了一回儿话,甄倚云心情颇好,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院子,心里倒是挺好奇的:甄停云这么个乡下来的,便是到了京里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这人生地不熟的,她究竟是去哪里了?

这么一想,甄倚云倒是额外留了神,吩咐下人注意着。等到甄停云从外面回来,甄倚云还亲自去院门口看了一眼。

两人“正巧”撞上,甄倚云眼尖的发现了甄停云手里那露出半截的紫玉箫。

甄倚云差点就要怀疑自己眼花:这么一支紫玉箫,光看玉色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甄停云这么个乡下来的丫头,究竟是哪里得来的?

心里存了这么个疑问,甄倚云难免要多想些,眼见着甄停云回了房,她转头就叫人去问了那个今日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甄停云的去向。

待问清楚了甄停云今日去的是西山,还是别人的西山别院,甄倚云一张脸已是难看至极,手指紧紧的攥着绢帕,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骨节发青,暗道:难不成,甄停云真攀上了贵人?女主光环真就这么厉害,才来几天就已经勾搭上什么人了?

甄倚云心中又嫉又妒,好一会儿方才稍平了心气,咬着唇问丫头鸣玉:“那,车夫有没有说,他看没看见二妹妹她今日是和什么人说话?”

鸣玉摇摇头:“车夫说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只在对方送二姑娘出来时远远看了一眼,看身形倒不似少年人,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

“男人?”甄倚云眉梢微动,若有所动。

西山别院,极品紫玉箫,二三十岁的男人。

.......

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甄倚云心里不觉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甄停云她.......

念头一生出来,甄倚云便再也压不下去。待得打发了丫头下去后,她一人在房中独坐了一会儿,想了许久,还是觉着心口发烫,心脏更是砰砰乱跳。她自觉是窥破了他人阴私,一时间真是瞒也不是,不瞒也不是。

最后,甄倚云还是当机立断,咬牙跺脚的自语道:“我,我也是为她好,总不能叫她坏了甄家的名声,还是得去告诉娘一声!”

决心一下,甄停云也没耽搁,当机立断的抬步往主院去了。

正巧,因着摄政王今日入城,甄父今日衙中也难免多出一些儿的杂事,下衙后难免与同僚们一处应酬说话,至今还未回来,正房里也只裴氏一人。房中点了灯,裴氏独坐在案前,手里拿着这月的账册看着,心烦如今开支渐多,偏偏赚钱的也就那么几处,真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眼见着长女过来,裴氏面上不觉浮出些许温柔的笑,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坐,我适才还说,你们姐妹早早出了门,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拉了女儿在边上坐下,她拿手摩挲着女儿细嫩的面颊,温声问她,“今儿街上怎么样,热闹吗?可见着摄政王了?”

甄倚云点了点头,在心里琢磨了一回说辞,面上倒是难得的郑重小心,咬牙细声道:“娘,我有事与你说。”

见她神色这样郑重,裴氏反倒一怔,随即便笑:“行了,有话就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甄倚云伸手抓着裴氏的袖子,声音更轻了些:“是,是妹妹的事。娘您先听我说,一定不要气,也不要急。”

裴氏听着这话音已是不好,脸上微沉,道:“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