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黑衣刺客犹豫不决。

萧淙身边没有护卫,如果要偷袭,现在便该出手。可萧淙功力深不可测,杀人于无形……

立功固然重要,但若明知是送死,谁还敢往前冲……

机会稍纵即逝,不多时马蹄声响,林中涌出十几名铁甲骑兵,四散在萧淙周围。

黑衣刺客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离后知后觉的取出口罩戴上,“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替我送信到怀县县衙。之后,咱们便两清了。”

陆离怀疑侍卫甲侍卫乙等人得了瘟疫,格外小心,在鼻梁处仔细捏了捏。

这口罩是简易版的,没有鼻夹,虽然有红叶草这味神药,陆离还是担心中招。

戴上口罩,陆离巴掌大的雪白小脸被遮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清亮如水的杏眼。

“说定了。”萧淙并无异议。

陆离很高兴,取出一个备用口罩递给萧淙,“你先戴上这个,帮我把这些病人送回小寒庄。”

萧淙:……

他头回遇着这么不见外的姑娘。

铁甲卫惊骇莫名。

这小姑娘何许人也,竟敢命令萧侯?

“好。”萧淙居然答应了。

铁甲卫更是舌桥不下。

眼看着萧淙慢悠悠伸出手,接过了陆离递过去的口罩,一个名叫周旋的铁甲卫及时站出来,“姑娘要把病人带回去是么?在下愿意效劳。”

“你不行。”陆离拒绝了,“我只有一个备用口罩,已经给他了。你没有口罩做防护,接近这些病人太危险了。”

陆离怕他们听不懂,连说带比划,“这个病是会过人的,懂吧?通过鼻子嘴巴,会传染,会过人。口罩可以防护,可是我只有两个,一个我自己戴着,备用的那个给他了。所以其余的人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周旋明白了,朗声大笑,“这个好办。”从马背行囊中取出黑色面巾戴上,“姑娘你看,不光口鼻,整张脸都遮住了。”

不等陆离答话,周旋一声令下,其余的铁甲卫应声而动,七手八脚把侍卫甲侍卫乙等人扶上马背。

乐芹靠在树旁发抖,陆离弯腰拉起她,“不怕不怕,白狼是宠物,不咬人的。”

乐芹声音小小的,“姐姐,我不是怕白狼,我是怕那位白衣公子。”

“他很可怕么?”陆离奇怪。

陆离好奇看了萧淙一眼,笑弯了眉眼。

他戴上口罩,好像一位风度翩翩的大夫啊。哪里可怕了?

不仅不可怕,还是位养眼的美男子。

回去的路上,陆离又摘了不少红叶草。

小背篓里装不下,周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行囊。

陆离专心摘着红叶草,又有一拨铁甲卫过来了,小声向萧淙回禀了几句话。

萧淙冷静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铁甲卫得令离开。

萧淙叫过周旋吩咐数句,周旋和另一名铁甲卫康海欢快的吹起笛子。

笛声悠扬悦耳,遮盖了远处的利刃入肉声、闷哼声、垂死挣扎声。

周旋和康海一边吹笛子,一边挤眉弄眼。

萧侯这是担心厮杀声惊着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才吩咐他们吹笛子的吧?原来萧侯也有这般体贴这般细心的时候?

回到小寒庄,陆离让周旋等人把侍卫甲侍卫乙等抬到外院厢房,让乐芹去煮红叶草汤,她自己则要来纸墨,开始写信。

陆离是独生女,父母给了她良好的教育,她不光学习成绩优异,也有很多课外的爱好。比如说书法。她的毛笔字是练过的,拿得出手,不过繁体字到底不大纯熟,这封信写得极其困难,额头冒汗。

“一定要写信么?”萧淙淡声问道。

有这筐红叶草,表达情意足够了吧。

“必须的。”陆离握拳。

做好事不留姓名,她可没有那么高尚。她要帮这位李县令,要把功劳送给这位李县令,就必须让李县令承她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存在李县令那里,将来有一天连本带利都要还的。

陆离写好书信,连同一筐红叶草,郑而重之交给萧淙,“拜托,一定当面交给李县令。”

萧淙眉头微皱。

这个所谓的李县令,有这么重要?

他嫌口罩麻烦,伸手摘了下来,陆离忙阻止,“不能摘。据说怀县也有不少病人,不戴口罩会被传染的。”

萧淙个子高,陆离蹦了两下没够着他,索性搬了把椅子过来,踩到椅子上替萧淙把口罩重新戴好,“安全起见,不许摘下来。”

周旋等人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屋里张望。

看到方才的一幕,这些铁甲卫集体惊呆。

小寒庄藏龙卧虎之地啊,这里的小姑娘胆大包天,敢捋虎须……

陆离虽然一天医学院也没上过,但她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医生了。

给萧淙戴好口罩,陆离笑咪咪。

对这些不听话的、特殊时期不肯戴口罩的人,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简单粗暴的做法最有效。

萧淙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这小丫头摸了他的脸,特地搬把椅子过来摸了他的脸……

萧淙呆了片刻,蓦然转过身,飘然出门。

他像一片白云似的飘出门,很快又飘回来,拿了书信和红叶草,又飘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凌波微步?”陆离大开眼界。

萧淙带了五六名铁甲卫,疾驰出庄。

雪白的丝绸披风随风飘扬,在日光下闪着柔光。

“像看大片一样。”陆离有些兴奋。

这些古代骑士很帅,很好看!

“陆夫人,女学士有请。”丽桂奉命前来,语气酸溜溜的。

陆离今天出人意料的上了山,还从山上带过来这么多兵,甄庄主和女学士都被唬住了,任凭这些兵在小寒庄随意出入,竟然不敢露面。

不过,为首的那位气宇轩昂的侯爷离开了,女学士的胆量就回来了。

女学士要把陆离叫过去,逼问真相。当然了,陆离如此胆大妄为,挨罚是免不了的。

“告诉朱慧菲,我没空。”陆离不是招之即来的人,一口回绝。

“女学士奉了潭王爷的命令……”丽桂见陆离胆敢拒绝女学士,又惊讶又兴奋。

“别说朱慧菲了,就算高祯来了,我也没空搭理他。”陆离没空听丽桂啰嗦,打断了她。

丽桂气哼哼的走了,找女学士告状去了。

“陆姐姐,女学士罚人很厉害的。”乐芹见陆离撵走丽桂,觉得解气,又有点担心害怕。

“不怕,她该倒下了。”陆离笑道。

按书里的情节,小寒庄没几个幸运儿,中招的人很多,包括甄庄主和女学士。

女学士倒下之后,女主不计前嫌任劳任怨衣不解带的服侍,一片赤诚,终于感动了女学士。

陆离不像女主那么圣母,也不像女主那么需要别人的认同。女学士会不会感动、会不会改变态度,陆离一点也不在乎。出于人道主义,女学士倒下的时候,陆离可以给予必要的、合理的帮助,但女学士如果耍横不讲理,对陆离呼来喝去,陆离可不会惯着她。

“万一她命硬,能多撑两天呢?”乐芹还是担心。

“你看看眼前的形势。”陆离指指外院厢房,“那些听女学士话的狗腿子,现在都躺下了。她没法狗仗人势,还能怎么欺负咱们?从前吧,她要罚咱们,咱们不听话,狗腿子会帮她,咱们寡不敌众;现在呢,她要罚我,我不搭理她,她能奈我何?”

“姐姐说的对。”乐芹小鸡啄米般点头。

奶娘焦急的出来了,“不能硬碰硬啊,夫人,等咱们回了潭王府,女学士在六王爷面前告您的状,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咱们不回潭王府了。”陆离笑道。

那种虐心又虐身的地方,简直是龙潭虎穴,谁要回去。

“一直住在小寒庄?”奶娘忙问。

陆离笑而不答。

“陆夫人,你大胆!”女学士一声大喝,振聋发聩。

丽桂、冬荣搀扶着女学士,女学士步子比平时快,气急败坏的。

女学士指指丽桂、冬荣,“成何体统。陆夫人竟然动手打人,成何体统。”

陆离抬手阻止,“停停停,你不要再过来了。你身上有病毒,不要靠近我。”

“你胡扯些什么?”女学士气得脸色发青,“我偏要靠近你,瞧你能怎地?”

“你身上有病毒,离得过近,可能会传染给我。”陆离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了,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又灵动,“不要靠近我,你很脏,懂么?”

“你很脏,懂么?”奶娘和乐芹异口同声。

“你很脏,懂么?”周旋、康海等人不知时候也出来了,站在陆离身边,嘲讥挑衅女学士。

女学士喘粗气,“想我朱慧菲自入宫以来,一直受人尊敬,何时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猪会飞?你叫猪会飞?”陆离拍手笑,“这名字叫得可真好玩!”

“猪怎么飞得起来?”周旋等人大笑。

“有一种情况是可以的。”陆离忙笑道:“台风来的时候,连猪也会飞啊。”

周旋等人顿足狂笑。

乐芹也笑得直不起腰。

“你敢侮辱女学士?”丽桂尖声叫道。

“我就侮辱她了,你待如何?”陆离讥笑。

“你,你怎么忍心……”冬荣痛心疾首。

乐芹脸蛋通红,“呸!你不知侮辱过我多少回了,你怎么忍心?”

朱慧菲好容易才喘匀了气,“陆夫人,我从前罚过你,也罚过你的婢女。虽说罚得狠了些,却是为了你们好……”

“我骂你,寒碜你,也是为了你好啊。”陆离笑,“我若不骂你,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骂得好。”周旋等人齐声喝彩。

女学士怒目瞪着陆离,眼睛一翻,趴在了丽桂肩头。

“你总算也有些廉耻之心,你也知道你办的那些事不地道啊。”陆离叹息。

丽桂和冬荣扶着女学士,哭天抢地,“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奴婢担当不起啊……”

“你们这剧本太古老了,一哭二闹的,没新意。”陆离一脸可惜的摇头,“其实你们颜值还过得去,演技不行。想要感动人,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还需要再磨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见。

☆、005

怀县县衙,萧淙见县令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不由的皱眉。

小丫头这是什么眼神,送红叶草给这么老的男人?

李县令虽不知道萧淙的身份,但见萧淙衣饰华贵,气势逼人,不敢怠慢,殷勤见礼。

萧淙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李县令便不敢追问身份。

“在下此来,是受人所托,充任信使。”萧淙把陆离的亲笔信,和一筐红叶草放在李县令面前。

李县令摸不着头脑,但不敢多问什么,忙拆开了信。

“瘟疫?”李县令大惊。

萧淙皱眉。

小丫头不是让他带了红叶草么,为什么会提到瘟疫?

萧淙伸出手,“信。”

李县令为他气势所慑,躬躬身,将手中的书信奉上。

萧淙看过信,唇角轻勾。

原来这李县令并非小丫头的情郎,小丫头又是写亲笔信又是带红叶草的,是因为瘟疫。

“敢问贵客,这瘟疫之事是否属实?下官是不是真要封城?”李县令惴惴不安。

“是否封城,县令作主。”萧淙并不越俎代庖,“不过,县令若要封城,百姓生计一定会受影响。好在怀县不大,在下有些积蓄,愿捐给贵县,共度难关。”

萧淙把几张银票放在李县令面前。

李县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李县令还要道谢,萧淙懒怠听,飘然离去。

萧淙走后,李县令和他的妻子云氏商议许久,决定封城。

封城命令一下,县丞赵大损就找来了,和县令李晓枫激烈争执。

“李大人,封城这么大的事,您不和属下商议,独断专行,恐怕不妥当吧?您直接把城封,怀县百姓的生计如何保证?”

“本官是怀县父母官,怀县百姓之生死,本官最为关心。怀县百姓若活不过这场瘟疫,谈何生计?”

“李大人口口声声说这是场瘟疫,可城中生病的不过数千人而已!”

“数千人而已,赵县丞好大的口气。几千条人命,在你眼中算什么?”

赵县丞恼羞成怒,“封城的后果,李大人担得起么?”

李县令昂首挺立,“本官自然一力承担!”

赵县丞拂袖而去。

李县令愤怒拍案,“可恶,可恶极了!这个赵大损仗着他姑父的势力,何尝把本官放在眼里?”

“用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桌子本来就不结实。”帘后传出不悦的声音。

李县令转怒为喜,“惭愧,为夫真是被这个赵大损气坏了。对了娘子,你没看错人吧?外面来送信的,真是武定侯萧淙?”

“我自然没看错。”李县令之妻云氏自帘后走出,“我在姨母府中赴宴之时,见过萧国舅一面。彼时萧国舅和几位皇子同行,四皇子五皇子都叫他舅父,那还有错?”

四皇子是杨德妃之子,五皇子是纪贤妃之子,杨德妃和纪贤妃娘家都没有兄弟,能让他俩一起叫舅父的,只有萧皇后的娘家兄弟。而萧皇后的娘家兄弟之中,年纪不到二十的只有武定侯萧淙。

“还有,我听到侍女们议论纷纷,都说萧国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云氏补充,“夫君你就放心吧,我是你发妻,一心为你着想,绝不会害你。萧国舅亲自送信来,可见疫情确实严重,咱们照着信中吩咐行事,一定不会有错。即便有什么差错,也有萧国舅担着。萧国舅这个人你知道的,虽有些特异独行,但从不推卸责任。”

“娘子所言极是。”李县令深深一揖。

“你听我的话,好处多着呢。往后你便知道了。”云氏掩口娇笑。

李县令得意,“赵大损这厮,口口声声说什么百姓的生计,我猜他一定会以此为借口闹事。萧侯爷捐了一大笔银钱,足够怀县百姓度过这次难关。我偏偏不告诉他,等他闹起事,我再公之于众,看他那张脸往哪搁!”

“对极了。像赵大损这样的人,就该迎头痛击!”云氏柳眉倒竖。

赵大损一直和李县令不对付,云氏提起赵大损,恨得牙庠庠。

“娘子,等着看好戏吧。”李县令踌躇满志。

“好啊。”云氏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