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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一脚踹过去,踹得朋友们酒纷纷醒了,从地上爬起。而周三少一脚踩在茶几上,气势磅礴,脸皮极厚:“这怎么是跟踪?谈恋爱的事能叫跟踪么!”

朋友们惊了:“谈恋爱?!”

周明:“单方面恋爱就不是恋爱么!凭什么歧视?”

司机们开车,载着这些公子哥。一共好几辆车,不是宝马就是奔驰,呼啸上了路,拉风无比。周明镇定地坐在最前面一辆车上,临危不乱地指挥司机跟着前面那趟车,眼看徐白杨的车拐进了一个小区。不算高档小区,一个公子哥打了通电话,小区保安就放他们进去了。

车远远地躲在黑暗树荫下,熄火后,周明坐在车上,目不转睛,看前面那车停下,徐白杨和聂清婴下了车。

青年美女站在车前说了两句话,徐白杨便跟着聂清婴进楼道了。

静谧的跟踪车中,朋友们大气不敢出,唯恐刺激到周明。周明却很冷静:“掐表。”

他们也不下车,就坐在车中等。一个男人跟着一个女人上了楼,还能是什么原因车里黑漆漆的,朋友们从后面的车上挤过来,这时都不忍心和周明说话。但是才过了一会儿,他们意外地看到徐白杨居然出来了。

坐上车,扬长而去。

周明问:“多长时间?”

掐表的司机:“呃,半小时。”

车外路灯照进来,映在青年脸上。众人见周明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周三少一下子放松,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他脸上的笑却越来越诡异。周三少嘿嘿嘿笑不停,笑得车里的朋友们默默远离他。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周明狂笑不已:“一个男人晚上到一个女人的家,没过半小时就下来,不是不行,就是打算出轨。”

周明:“不管是哪样,都值得庆祝!”

哗然一片,男人们跟着周明下车,陪周明庆祝。周明打开手机公放音乐,他声音嘹亮,唱了一首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歌。同时周三少财大气粗,再不记得自己时差没有调的事。他精神奕奕地打电话,让人送烟火过来。

朋友们非常捧场:“好,三少唱得好!再来一个!”

临时租的这个小区,都是老房子,楼层不高。聂清婴在家里发呆时,听到下面越来越不在调上的男人发疯唱歌声。魔音穿脑,永无止境。聂小姐痛苦地捂住耳朵,心想:唱的好个屁。

她等了一会儿,楼下的吵闹还不停。聂清婴只好拨电话,报警有人扰民。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少坚强爬起来:孽缘也是缘!

第3章

聂清婴刚来A市,不久又要和徐白杨结婚,所以为了方便,租房子时她拒绝徐白杨的帮助,而是找自己以前读书时的老师帮忙,租了一老破小房子。小区挨着一所小学,晚上既清静,又安全。真没想到,聂清婴住在自己的小房子第一天晚上,就被“扰民”了。

是时她刚送走男友,开了音调低缓的音乐,铺着瑜伽毯巩固舞蹈基础。屋子太小,没法像在练功房那样自由,聂清婴便也只做一些基本的软功训练。练舞时,她接了一通身在京城的闺蜜发来的视频聊天。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女生漂亮的脸蛋就冒了出来。手机屏幕上的女生正是聂清婴的闺蜜,路溪。路溪和聂清婴一起学舞,聂清婴辞职一年事业中断,路溪现在就职于首舞青年舞团。

手机那头的路溪乍一看好友开了视频都不忘练舞,不禁生起一丝紧张:“舞蹈天分这么高,还这么努力你还让我活么?”

外面吵闹声太大了,聂清婴关上门窗,拉上窗帘。回到客厅,聂清婴两肘撑在瑜伽垫上,以小腹为重心,身体慢慢凌空而起,双腿向上曲起再环向头部。动作难度大,聂清婴始终面容清冷,神情专注。并没有回答路溪的无聊问题。

腰身如藤,葳蕤自生。隔着手机屏幕,路溪看得怔忡。聂清婴练舞时,力道像火苗一样在她周身游走,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暴起,满心惊艳。如果聂清婴还在国家剧院,首席舞者肯定是她的,轮不到路溪可惜了。

路溪不禁提醒:“你小心些!追求高难度的时候,别忘了你腿才刚好。”

聂清婴缓缓平息呼吸,她的双腿已经环住了头部,随着时间滴答,她额头上渗出了汗。聂清婴还有余力平静说话:“我知道。”

好友练舞时实在太拼了。路溪无奈摇摇头,转移话题:“怎么徐白杨没陪你啊?留你一个人?”

聂清婴:“他刚走。”

路溪:“他去哪儿了?”

聂清婴:“不知道。”

“你没问?!”

“我从不问他的。”

路溪:“不愧是宝藏女孩儿你给我详细说说。”

聂清婴一边换动作,一边将自己和徐白杨的事说了。酒宴后徐白杨送她回来人就走了,聂清婴也轻微地怔了下。她说:“这次见到白杨,我觉得”

对面焦急等待。

聂清婴又闭了嘴:“没什么。”

她轻轻蹙了下眉,因为觉得这次见到徐白杨,自己和徐白杨之间好似隔了距离。徐白杨高中时追她,大学时两人一起到京城读书,她才接受了他的表白。风风雨雨,从大学到工作到订婚,她和徐白杨也好了七八年了。

所以她应该只是多心。

路溪在对面追问,聂清婴自我分析道:“可能就是七年之痒吧。到了一定时期,就没以前那么热情了。”

路溪:聂小姐的表情好像觉得她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知道聂清婴在某些方面很迟钝,路溪语重心长:“清婴,你不要太相信男人了。你腿受伤他都没多陪你我就不高兴了,你现在去A市,放弃国家剧院这前程大好的工作跑去省歌舞剧院,就因为他爸妈说不希望儿媳离家太远。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多关心关心你不对么?”

聂清婴不以为然:“我回A市工作是我觉得以前太拼了,需要休养,不关他的事。”

路溪:“还有哇,我也得说你!男人都喜欢女孩子撒娇,依赖他。你总是这么冷冷淡淡的,不依赖他不讨好他,徐白杨也会怀疑你爱不爱他啊?”

聂清婴这一次是真的呆了呆,她停下了练舞动作,笔直站在瑜伽毯上。聂清婴垂下头,认真思考路溪的话。她迟疑地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关心徐白杨?自己一直这个样子,会不会让徐白杨压力很大?

可她从小就漂亮,又把所有精力放在了舞蹈上,向来只有男生讨好她追求她的时候,她从没主动过。

瑜伽垫摆在客厅,手机那头的路溪叫了几声,见聂清婴光着脚跑去了黑乎乎的卧室。一会儿出来,聂清婴态度端正地取回了纸笔,坐在餐桌前。聂清婴抿了下嘴:“我该怎么做?”

路溪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聂清婴很认真很理所当然:“讨好男人。”

路溪:“聂小姐,你一个快要结婚的女人为什么要向我一个单身狗讨教恋爱经验?我经验会比你丰富么?”

聂小姐愣住了。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叮铃铃半天,一声比一声催得急。聂清婴跟路溪说了一声,把视频模式关了,握着手机,疑惑又警惕地问是谁——她才搬来,谁会半夜三更敲门?

走廊声控灯亮着,防盗门外,站着一个社区民警:“女士你好,是你报的警么?”

聂清婴明白了,打开防盗门:“你好,怎么了?”

她话说得磕绊,因为民警后面呼啦啦,冒出了三四个年轻男人。一身酒气,俊脸兴奋。聂清婴谨慎后退,一个英俊的男人推开那几个,站在民警身后,特别惊喜地和她招手打招呼:“原来是你啊!”

聂清婴:“”

她心想:你是谁?

对脸盲症重度患者来说,周明在她眼中帅得太泯然众人。哪怕刚参加完酒宴,聂清婴觉得有点熟悉,可是又不敢肯定。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女孩眼里满满的疏离,刺了周明心一下。周明愣住了:她怎么了?就这么不待见他?刚见过面就装陌生?

民警嘿一声:“就这几个人,在你家楼下蹦蹦跳跳发酒疯,我们去教育了一下。我们帮你们双方调节一下,对方这认错态度良好,我们才一说,这几个小伙子就认错,还非要上来亲自跟你道歉。你看看。”

周明大步一跨,握住聂清婴的手晃了晃,他满脸严肃诚恳:“对对对,警察叔叔说的没错,我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我的错误,来跟聂小姐道歉。对聂小姐精神造成损失,我大错特错,聂小姐,你让我赔偿你吧!”

聂清婴抿着嘴,努力将自己的手拽出。

民警在旁边看得不对劲:“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道歉就道歉,拽着人家姑娘的手干什么?”

周明厚着脸皮放开了聂清婴的手,回头嘿嘿一笑,对民警解释:“警察叔叔你不知道,我们两个是熟人,刚还一起喝过酒呢。我是见到聂小姐太高兴,不然我哪能那么没礼貌呢?”

聂清婴:“啊?”

她睁大眼睛,盯着青年。她迷离的大眼睛是那么无辜,民警都不由回头,看周明这几个人是不是在演戏骗人家姑娘。

周明一愣,心沉下,如坠冰窟。他翻出自己手机里两人合拍的照:“我们一起喝过酒,拍过照,还和同一个男人说过话!你不记得我了么?是我啊,周明!周三少!周末的周,明天的明”

聂清婴想起来了。

但她反应慢,周明忍无可忍:“老同学!”

聂清婴睫毛上掀微颤,轻声:“你不要这么激动,我知道你是谁了。”

周明面色铁青,喉结滚动。女孩还是这么漂亮,他心里却涌入一种荒唐的感觉,刷地别开了眼。民警左右看看,察觉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他嘿嘿一笑:“还真认识啊。这就好办了,来,给这位女士道个歉。女士你看这事儿就这么结束行吗?”

周明原本在楼下和兄弟们庆贺,还想放烟火。被民警告知有人投诉,听民警描述一下,他福至心灵,猜到是谁投诉自己。和聂清婴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周明当然不会错过。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催着民警来道歉,想这也是段缘分。万万没想到,结局如此残酷——聂清婴不记得他。

不过一个小时,她就不记得他。

而看她的反应,他追她的那些年,她显然也不记得。

聂清婴真是一个无情的人。

回去的车上,摇下车窗,周明眼神微迷离。同车的兄弟闹腾一夜,坐在车里打起了瞌睡,而周明看着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格外的沉默。

夜色在青年眼中流动,窗外火红石榴花光影呼啸而过,周明的面容在阴影中忧郁而深沉:“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放弃聂清婴。”

一车的兄弟们一下子醒了:“你说什么?!”

周明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脸上写满岁月的沧桑和无情:“放弃聂清婴,重新开始。老子为她蹉跎了这么多年,就是傻子;老子再在她身上耽误时间,就是白痴。”

兄弟们早希望他走出聂清婴的阴影,闻言个个激动得啪啪啪鼓掌:“说得好!”

兄弟们这么配合,周三少意气风发,想再发表两句不屑聂清婴的话。他转头时,眼睛轻飘飘从车窗掠过。正是这随意一眼,让他立刻改了话头:“停车停车!”

司机手忙脚乱地停了车,同车的兄弟好奇凑过来。几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灯光闪烁,街对面的大屏广告牌下,停着一辆卡宴。车门打开,门口站着一对男女。女的他们不认识,男的他们却认出是徐白杨。

徐白杨和那个女孩似在争吵,那女孩大哭,拿手捶打徐白杨的肩。徐白杨转身就走,女孩边哭,又边追上去。隔着一条街,女孩哭声断续:“白杨,你别走。白杨,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手肘撑窗,夜风徐徐。周明专注地对着对街拍小视频,他眸子黑沉,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奇怪的笑——缘,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周少:打脸啪啪啪。

第4章

徐白杨和不知名女孩在路边争执,很快徐白杨开了车走了,将女孩独自扔下。隔着一条街,周明这边的狐朋狗友们震撼于徐白杨的心狠,看那被抛下的女孩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了半天。一会儿女孩落寞地坐上出租车,走了。

闹剧就此结束。

几个哥们儿扭头,看周明眸色幽黑,盯着自己手机里拍下的小视频研究。几个人一惊,连忙从后座扑前,夹攻周明,抢走周三少的手机。几人嘻嘻哈哈:“这有什么好看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呢,说不定那女的疯了。”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三少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吧?好兔子不吃回头草啊。”

周明脖子被后面的哥们紧张一勒,他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放开!”

狐朋狗友们坚决不放。大家努力劝他,把周三少拉回正常轨道:“其实你喜欢聂小姐什么呢?你看你高中就没见过她几面吧,后来你又出国读书,回国后忙着你们家那摊子烂事。你总共也没多少和她的交集啊。”

“三少啊,你对聂小姐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你当年被拒,你从没有得到过她。这不是真爱,你爱的是你的青春啊!”

周明一声呵:“我爱我的青春有错么?谁不爱自己的青春站出来!”

但是他的朋友们都在劝他放下聂清婴。

周明高中追求聂清婴未果,之后卷入他自己家那桩子烂摊子里。他复读,出国,打工,和他爸对着干周三少看着风光,日子过得却也不怎样。聂清婴就像是他少年时虚无缥缈的一个梦。梦已经醒来很久了,周明却忘不掉。

这种忘不掉,已经影响到周明的正常生活。

周明被他们七嘴八舌劝得愣住,回过神暗自一揣摩,原来哥们儿都不看好这段暗恋啊。看看朋友们一张张关切的脸,再看看自己刚才拍下的小视频,周明被他们感染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说:“都希望我挥剑断情?”

众人齐点头。

周明愕然,半天后说:“那就这样算了?”

“三少好魄力!”好友们为他点赞,一个个勾肩搭背,与他嘻哈眨眼,“来,咱们给三少庆祝一下,哥们儿点个歌吧。”

周明掏出烟点上,烦躁无比。

车载音响打开,一众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开着窗,歇斯底里地唱着没有一句在调上的歌——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并没有话要对你讲,我不敢抬头看着你,噢脸庞。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的惊奇像是给我,噢赞扬。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我不知不觉忘记了,噢方向”

周明靠着车窗,一边抽烟,一边听车中好友们的狂欢。那不在调上的歌,渐渐让他目光迷离,心头酸楚。他恍恍惚惚的,想到高中时,自己也曾给聂清婴编过一首歌周明猛地扔了烟头,跟着兄弟们吼起来: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这时我才知我已离不开你!噢姑娘!”

高架桥上,夜深后车辆已极少。车中人嘹亮的跑调歌声,从夜空中游过。车里青年有的还醉着,有的已经清醒。开车司机回头无语地看着一帮群魔乱舞的公子哥,一个晃神,看到周三少漆黑眼中的水光。司机一愣,再看时,周明已经恢复冷漠面孔。

一路高歌。

谁也不记得,十年前的这时候,周明是一个高中生,他们的高中宿舍还没有安装空调。

烈日炎炎,蝉鸣嘒嘒。那是自行车在大街小巷间流行的年代,十几岁的少年把自己关在宿舍中,汗流浃背,一边翻字典,一边写情诗。他床上扔着一张姑娘的照片,他写几个字,就要看一眼。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窗外篮球砸到墙上,伙伴们在楼下喊:“周明,你的情书还没写完么?”

宿舍里奋笔疾书的少年大吼:“没有!”

“我马上来!”周明趴在床上,两只手都抓着笔在狂写,他自信膨胀,“等我这封情书送出去,聂清婴会爱死我的!”

窗外伙伴们集体嘘他:“你先祈祷聂校花没看过你抄的原诗吧。”

周明:“滚!”

少年手上满是汗,汗渍湿了稿纸一页又一页。他初初读“徐志摩”,如同文盲第一次看到字,惊为天人。少年带着虚荣心抄情诗,希望自己的诗能感动心爱姑娘。一周后,当他的情诗被退回来后,他和伙伴们一起坐在操场的大树阴影下研究。

树影婆娑,小风徐徐,树下的少年周明摸着下巴,严肃质疑:“问题是,她是不喜欢徐志摩,还是不喜欢我抄诗,还是不喜欢我字写得丑?”

小伙伴们服气:“你想问题真全面啊。”

那个夏天的事,被丢入时光长河,一点儿浪花也没溅起。现在的周明在回家车中和朋友们高歌,有的朋友是当年那批人中之一,有的朋友是这几年新结交的。而他那矫情的少年心事,逐渐忘却,被封印在过去。

黑暗中,想起旧事,周明下巴微抬,表情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