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蹙眉,望着全部踏进客厅的人群,她勉强挤出抹笑,“对不起,尤柚需要安静目前不接受采访,也谢谢你们的关心,她恢复得很好。”
有摄影师冲过去,婶婶穿着围裙直接走过去护在尤柚面前,“别拍,我们都很好,你们别拍。”
尤柚慌忙背过身,拿起旁边的围巾手忙脚乱裹到脸上,“走开,不要看,都走开!”
“请你们离开。”傅染来到婶婶一边,“尤柚要休息了。”
“既然恢复的很好为什么不敢面对镜头,要知道很多人都在关心尤柚的伤势…”
一名女记者把话筒递到婶婶跟前,“两年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公安机关也查出真相,既然致使尤柚毁容的是一名醉汉,你们当初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是李琛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婶婶被问的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年前舆论显然站在尤柚这边,而两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懒得去追溯,矛头直接对准尤家,且丝毫不给这个才受过重创的家庭一点缓和的时间。
“李家当初给过你们两百万,既然毁容事件和李琛无关,你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笔钱?”
越说越离谱。
傅染走过去抱住尤柚,示意婶婶把她带进房间,“李琛既然没做过,何必给我们钱?难道不觉得矛盾吗?”
“这应该是作为一笔封口费,李家得知尤柚的口供后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想花两百万买个清净。”
“请你们出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接受过李家一分钱!”傅染推搡着站在前面的记者,“你们再这样我会报警。”
“既然钱不是李家的,尤柚这两年的治疗费从哪里来?”
“是不是你们早知道一个醉汉拿不出钱,正好趁机敲李家一笔?”
“当时应该还有好心人的捐款,你们一共拿到多少?”
“…”
傅染用尽力气把屋内的记者全部往外赶,最后不惜动用厨房间的扫帚。
她走到尤柚的门口,门是反锁着的,婶婶听到外面安静后才过来打开。
尤柚和衣缩在被窝内,婶婶急得直哭,“怎么会这样,我们才回来的消息他们又从哪里知道的?”
傅染走到床边,见尤柚闷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哭声沉闷而压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还能有什么未来?”
“尤柚,别说傻话。”傅染喉间哽咽,双手按住中间拢起的地方,“这点挫折跟两年前的事简直不能比,你都走到今天了,那些痛是在你自己身上真正能感受到的,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傅染说了半天,尤柚这才松开攥紧被角的手,她爬起身抱住傅染,“姐,你要陪在我身边,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走下去了。他们都想逼死我…”
婶婶哭着去客厅给叔叔打电话。
没过多久,叔叔匆匆忙忙回到家里。
“为什么会这样?”叔叔神色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十指紧扯着自己的头发。
傅染安慰完尤柚走出房间,“叔叔,要是连你们都慌了神让尤柚怎么办?有名记者说李家当初给过我们两百万,这件事不用想肯定是他们放出来的风,李琛两年前无罪释放后你们带着尤柚出了国,他们这口气至今还憋在肚子里。”
“难道仅仅为出口气就要把我们逼成这样?”
尤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平静生活,别人只需要一根手指头便能搅乱。
李韵苓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沙发内,萧管家站在旁边,56寸LED电视播放最新新闻。
茶几上有几盘小吃,一杯清香的茉莉花摆在桌沿。
“萧管家,等周末你跟王叔去福利院一趟,多准备些这种小吃。”
“是,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
萧管家抬起头,“是少奶奶!”
李韵苓眼里一道厉色闪过,面容不悦。
“不,是傅染。”萧管家急忙改口。
新闻播放的是记者去尤家采访的报道,画面上傅染把大堆记者赶出家门,李韵苓端起茶杯,笑容带有不屑,“瞧瞧这半路千金到底不一样,幸亏没进我明家的门。”
“是,是。”萧管家在旁附和。
尤家人的惊恐失措看在李韵苓眼里,别样觉得舒心。
尤家的噩梦,才是个开始。
大篇幅报道如潮水汹涌而来,记者甚至围堵到叔叔上班的地方,婶婶都不敢出去买菜,网络更有神秘人发帖,称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尤柚成天躲在房间,连客厅都不敢踏进一步。
甚至有网友人肉搜索到尤柚家里的地址后跑上门闹,说尤家人欺骗了善良网友们的心,他们当年居然助纣为虐…
等等的,不堪入耳的话每天都会重复上演。
不把尤家逼崩溃便誓不罢休。
谁都忘了尤柚受到的伤害不是假的,他们都忽略掉了,他们曾经那样维护的少女正在被他们以同样的方式一步步摧毁。
傅染站在MR大厅内,美丽的前台挂断电话,“对不起,没有预约你不能见总裁。”
“我真的有急事,麻烦你了。”
“对不起。”机械化冰冷的回答。
傅染挑了个显眼的位子坐下来,倪秘书和韩隽经过大厅,双双按了电梯准备上33层。
傅染抬头看见倪秘书的身影,她顾不得那么多,忙起身跟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倪秘书皱眉。
“我想见明成佑。”
“有预约吗?”
傅染紧咬下牙,“没有。”
“那对不起了,请回吧。”倪秘书抬头望着递减的数字。
“我真的有急事想见他。”
韩隽站在旁边一句话没有说。
倪秘书透过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望向傅染,她转身指了指楼梯间,“要不你再爬上去?33层难不倒你吧?”
“你不用这样,”傅染缓缓吐字,“我记得我没有地方得罪过你。”
“我的职责所在,你上次擅自进入33层办公区,害得我被Lvan大骂,要再有下次他不会再留我,我劝你省省力气吧,他不想见你。”
“你的意思是他上次在办公室内?”
“对啊,”倪秘书笑道,“那又怎样。”
“走吧。”韩隽见电梯门打开,示意倪秘书进去。
傅染走回大厅,一直等到时钟走向17点,这才看到明成佑从顶层下来。
他步子稳健有力,银灰色西服质感精细,傅染匆忙跟去,走出旋转门,看到明成佑颀长的身影被笼罩在落日余晖的涤涤萧瑟内,黑色短发染了妖娆的红,一道被拉长的身影直投到傅染脚边。
她晃了眼,但顾不得欣赏,趁明成佑走向停车场的间隙她大步追上,“明成佑。”
男人未驻足,傅染冲到他跟前,身体挡住车门,“三少,我想跟你谈谈。”
他眉宇间的不耐很是明显,“又想谈什么事?”
“尤柚的事。”傅染开门见山,也看得出明成佑不会给她多余时间。
明成佑料到是为尤柚,电视和网络已大肆宣扬过,“与我有什么关系?”
傅染听着男人话里的冷漠,嗓音不由拔高,“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明成佑手指虚空点了点傅染,示意她让开,他一字一顿,话语自性感薄唇间逸出,“我还有个应酬。”
“那件事谁都有责任…”
明成佑大掌咻地握住傅染的肩胛,他五指用力,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一寸寸加重,傅染惊愕抬头,只觉他的手指似要穿过她肩膀,捏住骨头的地方依稀能听到声音。她来不及喊疼,明成佑已先一把把她推开。
傅染脚步趔趄,手里的挎包丢出去摔到地上。
他开车快速离开。车尾刷得甩过她身侧,傅染徒步上前,但男人的车转眼出了公司。
傅染忙走回去捡起包,掏出车钥匙开了车追出去。
起先由于下班高峰期,速度不能太快,而明成佑显然想甩掉她,傅染跟明成佑上了高速,布加迪威龙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傅染提速,两道车影一前一后,紧追不舍。经过一辆客车的身侧,傅染明显感觉到车身在飘,这已经是奥迪车的极速,尽管这样,明成佑还是轻轻松松把她给甩得没影。
傅染开车去依云首府,发现昔日的别墅仍旧空置着,她又去了南车路,她把车停在较远的路口,步行过去看到李韵苓和萧管家在园内忙碌,她在外足足占了个把小时,并未见到明成佑的身影。
傅染失望地离开,接到叔叔的电话,说尤柚晚上又不肯吃东西。
傅染挂断电话,脑袋沉重地压在方向盘上。
明成佑显然还有别的住处,但她不知道也找不到。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找了一圈,她也知道这样是徒劳无用的,她开车经过迷性,想抱着试试看的运气,把车开入停车场,果然看到明成佑的车停着。
傅染忐忑地走进去,里头是个能令人堕落的世界,站在天字VIP包厢门口,她想来明成佑出手肯定是要最好的,傅染悄悄推开门,果然看到一个身影躺倒在沙发上。
她放轻脚步进去,包厢内除去明成佑再无旁人。鞋跟踩着地毯有种陷进去的错觉,仿佛置身于云端,飘渺而不实际。
一首安静的《猜不透》在包厢反复播放,明成佑右手臂压住眼帘,双腿交叠,呼吸趋近沉稳好像是睡着了。
猜不透
相处会比分开还寂寞
两个人都只是得过且过
无法感受每次触摸
是真的,是热的
如果忽远忽近的洒脱是你要的自由
那我宁愿回到一个人生活
如果忽冷忽热的温柔是你的借口
那我宁愿对你从没认真过
…
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傅染走过去坐到明成佑对面的沙发上,他的西服随手丢在一旁,车钥匙和手机也凌乱地散在茶几上。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能再次以这样的角度看到他的样子。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服务员带着明成佑点的酒走进来,“三少。”
一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傅染。
明成佑挪开手臂,眉头紧锁撑起身,他松开轻按眉宇的手,视线内猛地闯入傅染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定神后细看,才发现可不就是她坐在那么?
“三少,还需要些什么?”服务员把兑好的酒依次码开。
明成佑挥手示意他离开,唇抿紧只字未说
偌大的包厢自门被带上的那刻,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明成佑修长手指拿起半指高的酒杯,他并未一饮而尽,而是两根手指捏着酒杯将浅褐色液体顺杯沿轻晃,待酒香散开后,他才把酒杯凑到棱角有致的唇边。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男人的动作。
明成佑自顾饮酒,他翘起左腿,手臂打开压住椅背,纯白色亚麻衬衣因此番动作而紧绷,男人完美的身材比例尽显。
他没有开口和她说话的意思,照例把她当空气。
“三少,你可以不说话,但我希望我说的话你能听进去,事情再闹开其实对双方都不利。”
明成佑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眼睛自始至终未看过傅染一眼,“喂,叫几个人过来玩玩,包厢我一早订好了,老地方。”
傅染知道不趁现在她待会压根说不上话,“我知道这件事是李家再度挑起的,李琛尽管没有参与毁容,但他强jian尤柚却是事实,要不是他的冲动,尤柚也不可能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相信了?”明成佑陡然打断她的话,眼睛直直盯去。
傅染接触到男人突然投过来的视线,她犹豫之下避开,明成佑从烟盒内掏出根烟夹在指间,“你过来。”
傅染的脚步声吸附在绵软毛毯内,明成佑拿起铂金打火机递给她,动作一气呵成,“帮我点支烟。”
她接过手时,手指免不了同他碰触。
明成佑指尖微凉,他俊逸侧脸靠向傅染,她点上打火机,冰蓝色火星衬出男人镌刻犀利的五官,他眼帘垂下,傅染俯视的角度将他接近完美的脸看的一清二楚,谜魅而沉静。明成佑抿个烟圈,恰到好处同傅染拉开距离,不近一分,又疏远的理所当然。嘴里逸出的缕缕烟雾淬了令人沉醉的寥落,傅染呛了口,微微皱眉。
包厢内除去清灵的歌声外,唯有明成佑抽烟发出的微乎其微的声音,似轻叹又飘渺的握不住边。
傅染拿着明成佑的打火机,开开合合,眼见冰蓝色火焰流窜在指尖。
似乎她不说话,他就一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这个男人已懂得怎样沉稳内敛,他可以冷眼旁观傅染的犹豫及焦虑,他站在最高的峰顶俯视,却分寸拿捏得当。
071对她的羞辱,一报还一报
“尤柚和李琛…”
包厢门被用力推开,为首的况子带了女伴和几人一拥而入,傅染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咽回去。
“呦!”况子像发现大新闻似的松开搂住女伴的手,他大步走到二人跟前,语气夸张而激烈,“嫂子!”
两字足以震破傅染的耳膜。
她把明成佑的打火机放到茶几上,起身离他几步外,傅染刚想说她不是他嫂子。
“哎呦,”况子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你早就和三少撇清关系,哪里用得着我们喊你声嫂子。”
况子走过去挨明成佑入座,“三少。”
傅染瞅着两人拿起酒杯互碰,明成佑失势时况子给过他不少奚落和难堪,傅染退到旁边,况子饮尽杯酒,把杯子放回茶几时抬起头望向傅染,“当初你若想到三少会有今天,你会离开他吗?”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只能说,她和况子相互没丁点好感。
明成佑倾起身,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冷毅侧脸撇向傅染,说出的话令她猝不及防,“我和你还不够到我们的程度。”
围在旁边的诸人哄笑。
为她的自作多情。
傅染形单影只穿过身后的几人,她弯腰的瞬间连接心脏的地方猝然被猛击,她拿起挎包和外套。
明成佑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
“等等。”他声音穿过嘈杂,原先讲话的人也都噤声。明成佑慵懒的视线攫住傅染,“你不是想谈吗?在这等我,散了再跟你谈。”
傅染走出去的脚步又收回,她尽量将自己藏在不够引人注意的角落。
况子和明成佑没再搭理她,玩着玩着,一伙人玩开了色胆逐渐膨胀,男人搂着女人直接滚到沙发上开始又摸又亲,一双男女相拥着倒在傅染身边,女人毫无顾忌地哼哼啊啊,头甚至枕到傅染膝盖上。
她忙用手推开,并把位子让出来。
他们好歹还顾及有人在,过过手瘾和嘴瘾整理完衣服又开始喝酒去。
“前嫂子,”况子生怕傅染太无聊,“听说你最近跟顾烨丞在相亲?我碰到过那小子几趟,他说你矜持的要命,不给他碰不给他抱,亲亲都不行,是不是这样啊?”
傅染抿紧唇角想不理睬,她怎么会看不出况子有意刁难,傅染目光落向明成佑,“这是我的私事,我总能说,与你无关了吧?”
况子不以为然,“其实人往高处走,前嫂子怎么倒水往低处流了?”
明成佑看上去对他们的话并不感兴趣,“况子,喝你的酒。”
傅染拿出手机看下时间,不早了,她为找明成佑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肚,再加上包厢内烟味很浓,令人直想吐。
“跳舞吧——”有人提议。
一名男子走过去换了舞曲。
明成佑坐在原来的位子,包厢内除了他和傅染,都在相拥着跳舞,有些索性上下其手,傅染把手贴住胃,忽明忽暗五彩的灯光打到脸上,每个人都仿佛戴了层面具。
她看着明成佑,发现他比较像披着人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