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刀叉落地伴随几声惊呼陡然刺入耳中,傅染抬头时明成佑飞快越过餐桌来到明云峰旁边,“爸!”

李韵苓神色慌张的朝外喊,“老公,老公。”

“没…事。”明云峰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呈现出灰色,向来有神的双眼这会更是黯淡无光,他握住李韵苓的手一个劲抖,“我的药…”

“好,你别说话,我…我这就去拿。”李韵苓快速冲向书柜,从抽屉内手忙脚乱地翻出药箱,傅染从未见她这样慌神,她走过去帮李韵苓打开药箱,拿出里头唯一的一种药,“是这个吗?”

“对!”

明云峰就水服下药丸,李韵苓在他胸口不住轻揉,约莫一刻钟后情况才见好转,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

“爸,没事吧?”

“爸,我送你去医院。”

明云峰摆手,身体虚弱靠向椅背,三个儿子焦急守在身前,他手掌按住胸口,“老毛病了,我迟早有天死在这个上。”

“不准你胡说,”李韵苓在旁红了眼圈,“等找到合适的心脏,军区医院会第一时间来通知的。”

“好了好了我没事,都回去坐吧。”

傅染跟着明成佑坐回餐桌前,明家人对这事瞒的极好,若不是她今天亲眼看到明云峰发病,她还不知道他的心脏出了问题。明成佑面色深沉,隐约透出的担虑隔了层朦胧的弧光落到傅染眼中,她心情随之沉重,在座的每个人尽管强颜欢笑,但餐厅内始终笼罩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用过早餐,明嵘率先离开,明铮坐了会后也带着罗闻樱回去。

李韵苓将明云峰扶上楼休息,明家方才还欢快的气氛这会被彻底驱逐干净,李韵苓眼圈一直红着,明成佑则紧握傅染的手坐在沙发上。

“妈,您别担心,汪医生正在赶过来。”

李韵苓精疲力尽,“你爸吃了药后应该没有大事,每次体检报告都是报喜不报忧,真不知道他还能撑几年。成佑,你在公司多留个心,要时刻提防明铮,我对他总是放不了心。”

明成佑点头正欲说话,家里管家带了两个人走进厅内,“太太,有客人到。”

傅染抬首,一张似曾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细想片刻,可不就是在生日宴甩了她一巴掌的王絮婷吗?

“夫人,三少,明老将军在家吗?”王谢带着女儿走到几人跟前。

李韵苓简单收拾后,神色已恢复往昔。

明成佑冷笑道,“我爸虚长你几岁,有那么老吗?”

李韵苓端起手边果汁清润喉咙,目光落到王絮婷手上,“这姑娘长得好,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王絮婷闻言,喜滋滋走过去,本来还担心明家会对傅染的事耿耿于怀,看来她在明家摆明就是空气了。

“夫人您好,您喊我絮婷就好。”

李韵苓拉过王絮婷的手,也不抬头看她的脸,直盯着王絮婷腕部的玉镯看,“成色极好,一看便是老玉,价格不菲吧?”

“夫人的眼光真好,这是我爸前两日在拍卖会上得来的。”

李韵苓不无叹息指了指她的玉镯,“只不过比起我家里那对还是差了很多。”

“那是。”王絮婷连忙附和,不等她说话,李韵苓抬头望向傅染,“对了小染,我送你的镯子怎么总不见你戴,是不喜欢吗?那成色可比这要好上一倍不止。”

傅染闻言,心头大惊,不由把手背到身后,“我…”

明成佑慢条斯理喝口茶,左腿悠闲搭起,趁身体侧过去的间隙在傅染耳边说道,“你以为我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事早就在圈内传开了。”

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这件事是瞒不住了。

“妈,对不起,”傅染神色愧疚,嗓音硬是逼出颤抖,明成佑斜睨向她,可真能装。“我生日那天和王小姐发生争执,后来她出手推了我一下,镯子当时就坏了,我一直瞒着不敢跟您说。”

“不是…不是这样…”王絮婷大急。

李韵苓蓦地丢开王絮婷的手,起身时眼睛直睇住对方苍白的脸,俯视的角度竟是凌厉至极,“你可知道那手镯可是我明家传家宝,王小姐,你当真好魄力!”

说完,李韵苓不顾尴尬的王谢自管离去。

傅染心有余悸,十分愧疚,“妈肯定生气了。”

“她不说镯子是一对吗?你改天再把她另一只骗过来。”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起身。

“三少,我想见明老将军确实有急事请他帮忙,昨儿都约好了,这时间也是他定下的。”

“哼,”明成佑言语少不了冷嘲热讽,“甩了我老婆巴掌还敢说有事求上门?帮忙?给我有多远闪多远去,这不摆明让我把另一边脸送给你们抽吗?”

这性子…

傅染愕然,当真不给旁人一点点脸啊。

45被换掉的幸福

明铮送罗闻樱回到家后径自去了公司。

待下班后去罗家,才知她因过敏进了医院。好在罗闻樱只说自己不小心吃坏东西,并没说起在明家的事。

明铮这才知道,她对鸡蛋过敏。

这天是圣诞,明成佑临出办公室前给傅染打个电话让她在家等着,他定好餐厅准备回家去接她。

应时应景,他驱车经过万达广场时天空飘起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找好停车位到下车不过五分钟时间,落在肩头的雪却已变成鹅毛一般大小。

明成佑对这周围甚是熟悉,他和沈宁好的时候他经常过来,他抬起腕表看下时间,这会还早,尚有时间去给傅染准备份礼物。

尤应蕊做完美甲从店里出来,明天是一小姐妹生日,她特意做了款夸张的指甲贴钻,出门时犹在自顾欣赏,却不想差点撞上经过的一名男子。

“呦,这不是傅家大小姐吗?”

尤应蕊抬头一看,是在同弄堂住着的几名青年,平时对她就有过纠缠,她都是能躲即躲。

尤应蕊捏紧手里的包大步穿过几人,却不想他们不依不饶,盯得很紧。

明成佑没带伞,却也不像旁边路人那般行色匆匆,举目,满眼白皑的世界中偏有那么一抹高贵而纯粹的黑色攫住人的视线。他步子稳健有力,来到成排店铺门前的走廊时,肩头已见一层白絮。

“你们想做什么?”尤应蕊被另两人阻截,只得戒备地搂紧怀里挎包。

“呵,真当自己还是大小姐呢,就你这破包里头能有多少钱?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千金小姐的手呢,你好歹也在傅家生活了20年,据说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洗澡都用牛奶泡着,是不是啊?”男子流里流气的话语惹得旁边几人哄笑不已,明成佑站在不远处,那傅家二字显得极为刺耳。

尤应蕊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好歹还算镇定,“给我让开,要不然我报警。”她说完从包内掏出IPHONE4手机。

“还有苹果呢,不会是山寨的吧,来给我看看。”

尤应蕊避开伸过来的手,“你们这些流氓,给我滚!”

“跟那尤染倒是一样的性子,那妞以前也是手都不让我碰下,但人家现在好歹是真千金,你算啥?”

明成佑打小家境优渥,自然不会知道傅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想起那个瘦削而坚强的身影,每天除去勤奋读书外还要面对这些无赖地骚扰。

尤应蕊趁跟前人不备,撞开个缺口后大步向前飞奔,她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渐逼近,眼帘内陡然撞入明成佑身影,她想也不想伸手揪住他的衣摆,由于跑得急,这会只能弯腰剧烈喘息。

几人紧随而至,为首的男子见明成佑有些眼熟,就没有立即上前。

尤应蕊缓过气,脸色却依旧苍白,她直起身用手指指明成佑,“你们方才所说的尤染,便是三少的未婚妻。”

明成佑犀利眼芒扫去,也不说话,对方本来也就想玩玩无心将事情弄大,男子朝旁边几人使个眼色,快步离去。

尤应蕊紧张地握住明成佑袋口,他手掌不着痕迹把她的手拨开,“我未婚妻叫傅染,这世上没有尤染这个人。”

她眼见他的身影越过她肩头向前,尤应蕊望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她追上前一步,冷声开口道,“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将那件事怪在我身上?有意抱错的不是我,是,我在傅家养尊处优20年,但那不是我刻意偷来的,倘若我早知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我情愿从来没有在傅家生活过。你们只当傅染是受害者,也只当我偷了她的幸福,可自始至终也没人问过我一句。”

明成佑顿足在首饰店门口,特有的白色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他神色讳莫如深,只慵懒开口道,“今天不是圣诞节么,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在我们那,有谁会去过这样的节日?”

不像以前的傅家,她可以张罗朋友们大肆庆祝,她早已没了挥霍的资本。

“走,进店帮我挑个礼物。”

尤应蕊跟着明成佑来到珠宝店,经理亲自接待,他把尤应蕊带到柜台前,“你自己选一条,再帮傅染选一条。”

“为什么送我东西?”

明成佑让经理不用顾着他们,他散漫入座,“见者有份没听过吗?再说我相信你对这些东西的眼光。”

尤应蕊嘴角勾起抹浅显嘲讽,“三少可真大方。”

她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帮傅染挑好一款手链,又给自己挑了款,两样价格相差不到2000,傅染的尽管贵些,但款式稍显大众,尤应蕊不是不懂,她自己挑的式样虽然简单,但却是经典款,不易过时。

“好了。”她把珠宝盒推到明成佑跟前。

他分别拿在手里端详,“不错。”

刷完卡后,明成佑却从尤应蕊手里拿过她的首饰盒,“我看这款比较适合傅染,你拿另一款吧。”

尤应蕊从他手里接过首饰盒,朝明成佑扬了扬,“总之,谢谢你的礼物。”

直到明成佑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尤应蕊这才噙起抹冷笑,这算什么?替傅染出气么?

是不是她看上的东西,以后都会变成傅染的?

尤应蕊将首饰盒放到柜台上,“帮我换刚才那款,要一模一样的。”她抬起手,这才发现左手的美甲掉了一块,店堂内和走廊上找了圈都没有找到,应该是方才扯住明成佑时掉的。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傅染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正等他,电视内播放着最近流行的肥皂剧,她百无聊赖地伸个懒腰,看到明成佑提步走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挨近傅染身侧坐定,从口袋内掏出个绒布盒子,打开后取出手链给她戴上,冰凉触感瞬间刺激的全身毛孔都在收缩,傅染抬腕在灯光底下细看。

“喜欢吗?”

“你买的?”

“不是我买的还能是我抢来的?”

她抬首望向身边男人,“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傅染把明成佑递给她的首饰盒放到旁边,扬了扬腕部的手链,“你不会给别的女人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吧?”

她随口一问,其实并未当真。

明成佑冷嗤,“把我当成采花贼了,真当我名花和狗尾巴草都要呢吧?”

46第一份礼物

意大利餐厅位于迎安市有名的后街,格调优雅且异域风情浓重,生意说不上爆满,但来过这的人绝对会来第二次。

环境就好比人,总有它的独到之处。

明成佑一早订了位子,餐厅内全部被打通,一根根罗马柱是仅有的装饰,傅染喜欢靠窗的位子,透过巨大落地窗能看到外头无垠的白雪皑皑。

她手掌支起下颔,百无聊赖之际听到一阵钢琴声似百步穿杨之势传来,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二楼挑空隔断上摆了架黑色钢琴,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相偎而坐。至纯的白色和至阴的黑色竟能如此相得益彰,傅染渐渐挺直脊梁,看到女子的左手和男子的右手配合得当,曲调正优美的从二人指尖流淌出来。

当前奏缓慢滑出时,傅染听出这是一首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曲调有种说不明的哀怨,逆风弥漫整个餐厅,很多人放下手里动作,静心欣赏。

曲毕,意犹未尽。

男子携着女子起身,二人顺了圆形楼梯而下,傅染这才得已看清楚两人的脸。

男人脸部轮廓性感有型,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眉角锋利地掩入发梢内,女子一头长发披于身后,皮肤白净,长得甚是好看,这样一看,可真是完美的组合。

赶巧,他们的位子就在旁边。

入座时,男子注意到傅染的目光,他视线趋近平静,在看见明成佑后,举起手边酒杯朝他轻示意。

明成佑回礼,并轻啜口酒。

傅染压低声音,“你认识他们?”

“不算认识。”

傅染望向旁边,看见男子将切好的牛排送到女子跟前,她由衷羡慕,“看,多好的男人。”

女子抬手间隙,右手腕的铂金手镯往下掠,由于隔得近,傅染清晰看到一条丑陋狰狞的伤口纵贯她腕部,眼里难掩吃惊,生怕撞见了尴尬,她执起旁边酒杯喝了口酒。

“尊,你认识他们吗?”邻座,女子问出相同的话。

“你忘了,有一回在路上差点撞到你,你不还说他长得好看么?”聿尊薄唇轻抿,“在迎安市哪个不知明三少?以后,总有机会打交道的。”

陌笙箫似懂非懂点头,他的事她向来很少管。

“总算看够了,你还真明目张胆。”

傅染回他一句,“俊男靓女哪个不爱看?”

“吃你的吧。”

色女!

聿尊和陌笙箫是先离开的餐厅,傅染不经意提起,“你会弹琴吗?”

明成佑慵懒地背部倚靠向后,“那有什么难的?你不会么?”

傅染老实作答,“我不会。”

在尤家那二十年,别说学钢琴,就连想走近摸一下都是奢侈。

“我看方才二人弹得真好,肯定是从小就开始学习,我没见你弹过,你几级了?”傅染权当找个话题闲聊,明成佑却无意于此,“我大哥知道你会跳舞是吗?”

他陡然把话题扯到明铮身上,这跳跃性思维一般人还真难跟上,傅染不悦地放下手里刀叉,“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那晚跳舞时他说的话,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让人捉摸不透。”

傅染嗓子感觉到痒意,许是这里温度太高的缘故,“你不喜欢他是吗?”

“你喜欢尤应蕊么?”明成佑神色淡冷而认真地望向她,傅染心口一窒,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是个私生子,却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面前,还要我叫他一声大哥?真是笑话!”

他平日里藏得极好,傅染也从未见他在明铮面前有何过激的话,她伸手握住明成佑手背,“好了,我们不谈这个。”

明成佑情绪很快掩回去,他回握傅染的手,这个话题始终太敏感。

用过餐,傅染在门口等明成佑结账,才不过两小时,放眼望去,地面已结起层稀薄的白色,明成佑走到她身边,帮她将围巾拢紧后搂住傅染肩膀往前走。

这系列动作,已是无比自然。

他们去步行街给双方家长选了礼物,回到车上一看时间,都10点了。

车子经过街口,傅染忙喊了停车。

打开车窗,外面有卖烤红薯的小摊。

傅染推开明成佑递钱过来的手,她选了个最大的红薯,用黄褐色蜡纸包裹住后塞给明成佑,“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什么?你也送得出手?”

“不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吗?”

“你要做生意,不是个奸商那肯定浪费人才。”

傅染毫不计较,反正这男人的毒舌本事秉承的一贯作风便是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车内暖气正好,宽敞的空间内原本清淡香水味被烤红薯的味道完全遮掩,明成佑把红薯分一半给傅染,“快吃,吃完回家。”

他第一次尝试,吃了一口,发现也不讨厌。

至少不像它外表那样难以入口。

而且明成佑一直都会记得,傅染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半个烤红薯,还是卖剩下的。

回到依云首府,萧管家按例在客厅等候,傅染和明成佑将礼物分别拿进来,萧管家自然也有份。

客厅一隅摆着架钢琴,只是从来不见人弹。

傅染兴起,拉着明成佑来到钢琴前,“方才那首曲子真好听,是萧亚轩的类似爱情,没有琴谱你会弹吗?”

“三少要弹琴吗?”萧管家揣着自己的礼物走到二人身后。

明成佑面上有些挂不住,回过身不悦道,“萧管家,这儿没你的事,睡觉去吧。”

“好好,我这就去。”萧管家抿笑离开,奇了怪了,这爷居然要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