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丁刚要开口否认,叶天已经抢答了,然后又假假地问,“你不是要买眼镜?”

“对,我要买眼镜!”白丁点头。

“你女朋友真可爱?”店员笑了起来,“多少度数的?”然后看了看叶天,忽然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上次来这里买过眼镜。”

叶天皱了皱眉,他肯定店员认错人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他看错成叶幸了。因为他虽然买过眼镜,可是上次并不是在这里,而且那副眼镜在看到白丁戴着叶幸送的眼镜时,已经被他气得丢进垃圾桶了。正在他想否认的时候,白丁却点头了,“对,上次他买过一副,不过刚才被他不小心踩坏了,他说要再赔一副给我。”

叶天看了看她,眼睛转了转,没有否认。

哼,就让她误会到底好了,让叶幸哭去吧。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店员笑道,“还要上次那种式样的吗?”

“不,换黑框的。”没等白丁开口,叶天便抢先道。

“为什么要黑框?”白丁不高兴了,“他们都说我戴无框的好看!”

“好看个屁啦,我出钱我说了算,黑框的!”

“我不要!我要无框的!”

“黑框的!”

“无框的!”

“黑框!”

“无框!”

店员大汗…

叶天瞟了店员一眼,比了个手势,店员何等精明,立刻上前将所有无框眼镜都收了起来,然后微笑着上前,“啊,我刚刚查了一下,无框眼镜已经没有货了。”

“啊?”白丁沮丧。

最终,白丁悻悻地戴上了黑框眼镜,叶天高高兴兴地付了钱。

两个人前脚刚走,后脚营业员就开始八卦。

“哎,真是个美少年啊美少年~”

“是啊,上次来的时候还戴着眼镜呢,看起来纯纯的温文尔雅的样子,这次就摘了眼镜还染了头发,真是别有风味啊别有风味~”

走出店门,白丁瞪向叶天,瞪,继续瞪。

叶天也看着她,唔,果然还是老式的黑框眼镜最适合她,把那双勾人的眼睛遮得一点不透。

“喂,还不放手么?”甩了几次,都没能甩开他的手,白丁忍不住了,咬牙道。

“我怕你看不见。”

“我已经戴上眼镜了!”

“总有个过渡期吧。”

“谢谢!不用了!”白丁总算是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再见!”说完,大踏步离开。

“唉,所以我说,你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叶天摸着自己的手,笑得无比张扬。

前世约

一边走着,白丁一边摸了摸新买的眼镜,虽然不甚称心,可是没有花钱呀,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白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那个男孩子…是喜欢她的吧。他思量着,不知不觉跟着白丁走到了公交站台,一抬头,正好一辆公交车停在了他面前。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虽然白丁告诉他晕车那种事情,多坐坐就会习惯,可是他一直都没有习惯…

白丁刚要上车,一回头便看到白乙铁青着脸站在她身后。看来有人忘梅止渴,有人见车就晕呢,虽然看着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是挺好玩的啦,不过…

“不上车么?”白乙看着那辆恐怖的铁皮车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白丁。

白丁哼了一声,跳下候车亭,慢慢往回走。

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星月满天了。

洗过澡换了睡衣,白丁扑到床上躺平,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起下午的时候叶幸的那个电话,想起明天晚上的约会,头顶的吊灯仿佛都变成了叶幸带笑的脸。

在教室走廊里,他在叶天的拳头下救了她;在她被勾魂使追得跳楼,最最狼狈害怕的时候,是他忽然出现扶起她;在她被同学故意捉弄坐在天台下不来的时候,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无比丢脸的她。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嘿…嘿嘿…”白丁抱着被子的一角在床上打滚,将自己像春卷一样裹进被子里,嘿嘿傻笑。

白乙坐在书桌前,看着白丁傻笑的样子,总是清冷的眸中染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喉间猛地一阵腥甜,他紧紧闭上眼睛,强行压抑住。

许久之后,他才平息下来,睁开眼的时候,白丁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短发凌乱地覆在额前,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心头忽然便是一阵剧痛,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

“师父…”梦里,白丁咕哝了一句,不安份地翻了个身,睡衣的扣子松开一粒,本就宽大的领子往下滑了一些。

指尖猛地僵住,白乙有些慌乱别开眼睛,然后微微一怔,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在她的心口处,有一块血红的胎记。

那血红的胎记无比的刺目,如一个伤疤。

千年不褪的伤疤…

即使已经转生托世了,她依然带着那个疤么?

今天,她对他说,她恨他。可是如果她知道前世种种,恐怕不是一个“恨”字就可以了断的了。

那一日,是他亲手将剑刺入了她的心口…

他看到有泪从她的眼中落下,落入尘埃。

她说,他是她的劫…

他是她的劫…

白乙收回手,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夜色沉沉,不知从何处无端出现的雾气蔓延开来,覆盖了弯弯的月牙。

被掩住的月亮失去了光芒,窗外倏地一片黑暗。有雾气一点一点从窗户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带来一室的寒意。

白乙垂下眼睫,拉过被子盖在睡得不甚老实的白丁身上。

玻璃窗无端端被打开,浓浓的雾气夹杂着寒风从窗外涌了起来,白乙皱了皱眉,替梦中的少女将被子盖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浓雾中,响起一个笑吟吟的声音。

“半夜到人界来吟风弄月,判官大人好兴致。”白乙转过身,看向那团浓雾。

雾气一点一点拉长,幻成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一袭素静的青衣上绣着大片大片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微敞着衣领的男子靠在窗边,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和形状优美的锁骨。男子戴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着一个妖娆至极的脸谱,美得渗人。

“紫皇殿下。”他俯了俯身子,施了一礼。

“我是白乙,并非紫皇。”白乙淡淡地避过他的礼。

“紫皇殿下这是…”妖娆的面具转向床上的少女,他的声音带着笑,“动了凡心?”面具下,那声音带着丝丝的揶揄,却听得人心生寒意。

“休得胡言。”

“如若不然,紫皇殿下何以放着天界的皇帝不当,反倒在这无趣的人界流连不去?”他微歪着头,纤长的指尖轻敲着那妖娆的面具,见白乙皱眉,他又笑言,“在下听闻紫皇殿下下尘历劫,结果流连人界两千余年不曾飞升,可是为了这床上的少女?”

“她是我徒儿,我应过她,会带她修仙。”白乙挪了挪身子,挡住那判官看向白丁的视线,淡淡地道。

“嗬嗬,真是桩麻烦事啊…”判官叹息,“剪不断啊理还乱…为什么这差使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真是令人头疼呢。”

白乙静默不语。

“紫皇殿下,在下其实是十分敬重你的”,妖娆的面具微微变了变,似乎变了个哭脸,“只是阎君下了令,生死簿上有她的名,阳寿已到,在下也十分为难呢,不知您是否可以行个方便?”见他不答,他只得又道,“让我拘了她的魂去吧,您好好回天界当您的殿下不好么?”

“除非我死。”白乙依然挡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不剩一点,否则,只要尚有一魂一魄,我都不会让你动她分毫。”

“即是如此,便休怪在下无礼了。”妖娆的面具又变作了笑脸,判官忽地靠近了白乙,“虽然在下也很为难,不过也只得拼上一拼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

纤尖的指尖,指甲锋利如刀,他如雾气般轻巧地袭向白乙,白乙偏身躲过,拂袖挡去他的攻击。

只一错身间,白乙的脸上已经留下一道血痕。

“哎呀,殿下,您毁容了。”判官潇洒地站定,然后摸了摸自己有点破损的面具,“好在我有先见之明,要是毁了容,我可怎么活呀,可惜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面具了呢。”

白乙的视线扫过他的腰。

“咦?您看什么?别这样看我呀~”判官大人自以为潇洒地拂了拂如瀑的青丝,“虽然我也知道我是地府第一美男子,可是您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也是会害羞的嘛~咦,有点痛?”自恋完毕的判官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处,“啊,你好卑鄙!怎么挑这样的地方下手!人家还约了冥雪妖姬,打算与她共度良宵的,果然人界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哇!你这卑鄙的家伙!”判官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潇洒,气得指着白乙大骂。

白乙闭眸不语。

“哼,这是工伤,是工伤,我得回去找阎君报销医疗费。”判官说着,转身就走,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关窗。”白乙淡淡道。

“砰”地一声,窗子关上了,屋子的里的雾气也不见了。

屋外的月牙儿重新放出了光芒。

白乙转过身,回到白丁床前坐下,梦中的少女全然不知道刚刚的危险,还兀自笑得没心没肺。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做到。”他看着她,轻声道。

月光下,他脸颊上的血痕有点刺目,然后心口又是一痛,他终于没有抑制住,一口血从喉间喷涌了出来,然后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

嗬嗬,他终究…变弱了呢?

窗外,偷窥着的妖娆面具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天界紫皇谁人不知?据三界八卦专家传出的可靠消息,紫皇殿下的灵力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强的一个。

可是两千多年之前,紫皇下界历劫,被一只妖狐缠上了。中间的过程无人知晓,只听说后来那只妖狐死了,正在全天界的女仙们都在感谢老天有眼,准备迎接英明神武的紫皇殿下回天界的时候…那英明神武的紫皇殿下废去了自己一半的修为,修改了那妖狐的命数,并且在人界流连了两千余年,只为了守着她的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