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莲二话没说,还给鲁王十床被子,“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十床。”

鲁王伤心欲绝,瘫在十床被子里伤神,被郭宁妃知道了,生怕鲁王搅黄了这桩好婚事,严厉训斥儿子,莫要坏了她的封后之路,以后待她封后,自有办法让沈琼莲嫁给他做侧妃。

鲁王晓得厉害,乖乖的娶了汤氏。

婚礼过后,洪武帝立刻下旨要鲁王就藩山东兖州。

郭宁妃傻了眼,跑去找洪武帝,想要多留儿子几年——她还没封后呢!

胡善围死死的拉住了犯蠢的郭宁妃:“娘娘,圣旨已经下了,您以什么理由要皇上收回成命呢?”

郭宁妃哭道:“兖州那么远的地方,藩王无召不得入京,必须待在藩地,岂不是生离了我们母子?他还是个孩子啊,到了藩地,他就是个头,谁能管着他?离开了本宫的严格管束,万一服用丹药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办?听说那东西有瘾的。”

郭宁妃的担心不无道理,鲁王并不是个有自制力的人。

胡善围想了想,说道:“娘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延迟鲁王就藩的时间,除此之外,无论娘娘如何苦求皇上,都是没有用的。”

郭宁妃如获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胡善围的手:“什么法子?本宫拼尽全力也要做到。”

胡善围说道:“娘娘自请辞去代掌后宫之大权。”

郭宁妃不出声了,只是抓着胡善围的手尚未放开,眼神纠结。

胡善围叹道:“以皇上的性格,岂是会被娘娘的眼泪打动的丈夫?岂是因担心鲁王犯了老毛病而改变就藩制度的父亲?如果娘娘放弃后宫大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钟粹宫里等着抱孙子,或许皇上会因郭家几十年来的忠诚而多留鲁王两年。”

“娘娘又掌后宫大权,郭家掌禁军,鲁王迟迟不就藩,瓜田李下的,皇上会怎么想?何况鲁王的岳父大人、信国公汤和掌着大明水师,负责海防,外戚势力强大,娘娘不放手,皇上不放心。”

鲁王此人,亲妈管着后宫,大舅是禁军总司令,岳父是海军总司令。以洪武帝多疑的性格,他能容忍鲁王继续待在京城?

宫廷当差六年了,胡善围一直身处宫廷风波的旋涡核心,承蒙孝慈皇后指点,以及她个人在宫廷斗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她大体了解洪武帝的心思,看得通透,故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洪武帝的顾虑。

所有人,文武大臣、结发妻子、妃嫔、皇子公主,统统都是洪武帝棋盘的棋子,洪武帝是个高明的棋手,他以人为棋,进攻或放手,为了大局,该“牺牲”的棋子,他不会心慈手软。

对于洪武帝,不能以丈夫或者父亲的身份来揣度他的思想和行为,他首先是个帝王,要维护统治,确保权柄在手,无人能挑战,哪怕是他的儿子。

胡善围对着郭宁妃当头喝棒,把她“打”懵了。

郭宁妃僵在当场,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手,没有去苦求洪武帝,更没有自请放弃后宫大权。

胡善围看着郭宁妃落寞的眼神,不禁有些为之感叹:

这个被亲生父亲当做礼物,亲手送到洪武帝床上的女人,郭宁妃前半生都在为父兄、为郭家、为儿子,压抑了自己委屈当妾室,后半生郭宁妃想为自己而活,她太想扶正了,她想成为坤宁宫的新主人,成为国母。

这两年来,郭宁妃把胡善围奉为上宾,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相处久了,还是有些感情在,起码郭宁妃能听劝谏,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不可一世的人。

胡善围扶着郭宁妃坐下,劝道:“娘娘,皇后的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孝慈皇后在位期间,把娘家马氏家族压的死死的,马家连个伯爵都没有,唯一出色的侄儿马晔还阴沟翻船,被人算计死了。当时孝慈皇后还向皇上请赐尚方宝剑,若马晔不听话,就地斩杀,这是何等的魄力。您的娘家两个手握实权的侯爵哥哥,鲁王再不去就藩,您觉得合适吗?”

“孝慈皇后、孝慈皇后,你总是说她如何如何好,难道她做的就一定对吗?”郭宁妃不耐烦了,左性又起,就像一个每次考试刚刚够及格线的学生,邻居正好是次次考第一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不想服,却又不得不服,每次一听“别人家的孩子”,她就暴躁起来,她不想听。

相处两年,胡善围也能捉住郭宁妃的“七寸”,郭宁妃的“七寸”就是当皇后。

胡善围劝道:“娘娘想当皇后,就要和皇上的立场和利益保持一致,娘娘不要把自己当成郭家的女儿、鲁王的母亲。倘若郭家和鲁王的利益与皇上相冲,娘娘就要毫不犹豫的和皇上站在一边,打压郭家和鲁王。”

郭宁妃是个直肠子,胡善围就直话实说,否则弯弯绕绕的,凭郭宁妃的智商,她也听不懂。

郭宁妃开始抬杠了,说道:“没有郭家和鲁王,本宫和那些毫无根基的嫔妃有什么区别?就像郭惠妃,她爹是郭子兴,皇上当年…咳咳,郭家的势力全部融入了朱明王朝,郭惠妃为皇上生了五个孩子,真是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了皇上,按照你说的,和皇上利益保持一致,她应该当皇后啊,可是郭惠妃在宫里就像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感,这么多年连个位份都没往上提。”

哎哟,郭宁妃这两年有进步,都会据理力争反驳了,胡善围很是欣慰,有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感觉。

胡善围说道:“娘娘说的太对了,本来郭惠妃万事俱备,但是谁叫当年郭惠妃的哥哥郭天叙不服,非要起兵夺回郭家遗产呢?皇上杀了谋反的郭天叙,一旦沾上血仇,封后之事就不好办了,郭惠妃受家族拖累,失去封后资格。所以娘娘是命中注定要当继后的人,要好好珍惜机会,保护皇上的利益,夫妻一体,通过重重考验,皇上会知道娘娘的好处,封娘娘为后。鲁王就藩就是一道考验,娘娘要挺住啊。”

换一个角度,要是你当皇帝,你也会选择把自己利益高过娘家和儿子利益的女人当皇后。

郭宁妃终于想通了,没有阻扰鲁王就藩,还赐给鲁王好些书籍,要他去藩地之后修身养性,当一个造福一方的大明好藩王。

除次之外,郭宁妃还宣了儿媳妇汤氏进宫,将孝慈皇后下令制定的《赵宋贤妃训/诫录》赐给鲁王妃。

郭宁妃叮嘱儿媳,“孝慈皇后是贤妃典范,这本书编出来的时候,本宫在坤宁宫站着拱听了三日,受益匪浅。以后你和鲁王一起过日子,倘若有迷茫不解之时,就拿出这本书细品,它会教你如何当一个好妻子、好王妃。”

其实当年郭宁妃站着拱听三日,腿都麻了,回去之后还抱怨来着,觉得孝慈皇后故意摆威风。

屁股决定脑袋,现在郭宁妃成了后宫之主,她才发现这本书真正的妙处,恨不得要后宫的人再学习一回。

汤氏就像请神似的,将《赵宋贤妃训/诫录》一书恭恭敬敬捧回鲁王府。

胡善围看到这本她亲自去杭州雕版印刷的书,自有一番感慨,她只当了六年女官,却恍如隔世,二十岁以前和二十岁以后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胡善围命人刻意将此事传遍后宫,当然也传到洪武帝耳边,洪武帝对郭宁妃很满意,尤其是孝慈皇后的《赵宋贤妃训/诫录》,更是激发了他思恋亡妻之惆怅,觉得郭宁妃终于开窍,领悟到了孝慈皇后的精神。

当晚,洪武帝宿在钟粹宫,钟粹宫外摆出“卫门之寝”的仪仗,两颗老树开花,自有别样景致。

鲁王乖乖奉旨携新婚妻子去了山东兖州就藩。

兖州是个好地方,地方富裕,地处内陆,比较安全,不用像燕王府,秦王/府,晋王府这种位处边防城市要塞的城市,不用操心打仗保护国土的事情,当个太平王爷,富贵一生。

洪武帝晓得鲁王有几斤几两,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皇室都说鲁王是个有福气的。

鲁王就藩之后,洪武帝立刻封了郭宁妃为贵妃。

离后位只差一步了!接到升职的圣旨,郭贵妃顿时神清气爽,一下子将儿子远赴兖州就藩的怅然抛到脑后,紧紧抓着胡善围的手,“你又说对了,只要照着孝慈皇后的路数往前走,后位就是本宫的。”

第125章 自己制定的规则,含泪也要遵守下去

鲁王就藩兖州, 渐渐不再满足日常吟诗作赋和文人墨客诗歌相答的雅好, 天高皇帝远,又开始想效仿魏晋骚客们服用丹药刺激灵感,鲁王妃汤氏拿着婆婆赐的《赵宋贤妃训/诫录》管束丈夫。

老婆管得严,从外面搞不到药丸,熊孩子鲁王干脆搞了几口鼎,在书房地下室里从零开始学习炼丹术,自产自销自吃自嗨,当然,这都是后话。

除了鲁王结婚就藩, 后宫其他同龄的皇子公主也娶的娶,嫁的嫁, 宫中喜事不断。

当年成穆贵妃孙氏去世, 根据洪武帝的《孝慈录》, 儿女需为庶母守孝一年, 不能谈婚论嫁。

刚出了孝期, 孝慈皇后去世,儿女为嫡母服二十七个月的斩衰…

宫里接二连三办丧事,耽误了儿女们婚姻大事。如果宫里再死一个妃子,按照新的孝制, 又要延迟一年。

自己制定的规则,含泪也要遵守下去。

洪武帝也是个父亲, 和世上所有父亲们一样, 儿女到了年龄还不结婚, 他是不能忍的,故一出孝期,洪武帝火速给儿子女儿拉郎配:

十皇子鲁王娶信国公汤和嫡长女汤氏为鲁王妃,去山东兖州就藩。

十一皇子蜀王朱椿,娶这次南征有功的永昌侯蓝玉嫡长女蓝氏为蜀王妃,去四川成都就藩。

七公主大名公主,下嫁前军都督府指挥使李坚。李坚选为七驸马,主要是因其父李英在大明前两年南征时战死云南,洪武帝安抚烈士孤儿。

八公主福清公主,孝慈皇后的亲生女,下嫁凤翔侯张龙之子张麟。

九公主寿春公主,下嫁颖国公傅友德的嫡长子傅忠,傅友德是南征军大元帅,立功累累,而且傅友德最小四儿子傅天锡在南征中战死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了安抚老将,洪武帝将最受宠爱的寿春公主下嫁傅家。

总的来说,这次皇室的“集体婚礼”基本和大明南征有关系,朝野内外开始意识到洪武帝对西南国土的重视,并不亚于寸土力争的北方边境。

大明西南,随着奢香夫人和明德夫人带领族人劈山修路,铺就的龙场九驿逐渐开通,开始有精明的大明商人前往云贵之地做生意,发现这里简直是一块淘金地。

生意好做到什么地步?一斤食盐可以换到两匹马。

发财了!

奢香夫人和明德夫人为鼓励族人走出大山,干脆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京城求学,做个示范,洪武帝召见了这两位巾帼英雄的后人,将他们安排在国子监学习。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洪武帝如此明显的政治倾向,渐渐有官员愿意去那里当流官,搞出政绩好升官;民间也有人愿意去那里寻求财富,封闭千年云贵之地开始和中原文明交流融合。

就当宫外的人摩拳擦掌,打算借着洪武帝振兴西南政策好好捞些政绩或者赚钱时,历经宫廷政变,腥风血雨的后宫也是一片复苏振兴之态。

刚刚升职的郭贵妃对后位发起了攻势,为了显本领,她对这五桩婚姻大事办的格外尽心,所谓抄书百遍,其义自见,郭贵妃天资平庸,一路摸爬滚打下来,靠着忠诚和勤奋渐渐扭转了洪武帝还有后宫对她的评价。

两个亲王三个公主繁复的婚礼陆续举行,宫中这一年喜事不断,忙而不乱,一扫以前悲伤紧张的气氛,终于不用整天胆战心惊怕掉脑袋了,这一年忙归忙,宫人们的心情渐渐好转,愿意给人笑脸了。

人,终究要向前看,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腥风血雨,巨浪滔天,大浪褪去,再喧闹嘈杂的沙滩恢复成一片平地,偶尔留下几片空的贝壳海螺述说往事。

连续五桩喜事过后,宫里气氛渐渐和谐,不再是以前人人自危的景象了。

心情变好,以前觉得烦的人和事渐渐变得顺眼。

就连以前最瞧不上郭宁妃的曹尚宫也悄悄对胡善围说道:“郭贵妃自从封了贵妃,看她越发舒坦了,以前总想在我们面前抖威风,臭显摆她有后宫大权。现在当了贵妃,说话行事反而客气了,我去钟粹宫议事,还能赐座,喝杯茶。”

胡善围笑道:“郭贵妃其实很单纯的,想什么几乎都写在在脸上,这种性格自有她的好处,她没有坏心思、也不会为了斗而斗,不会刻意去踩昔日对手李贤妃和郭惠妃,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她只是想得到尊重和重视,有时候偶尔闹个小情绪,哄一哄就好了,人无完人嘛。”

曹尚宫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如此,我就送郭贵妃一份大礼。”

曹尚宫上书洪武帝,说坤宁宫空了近四年,虽尚宫局定期派人去打扫,也有许多地方需要修缮填补彩绘油漆,另外,因皇宫是填平了燕雀湖而建的,如今坤宁宫部分地段出现塌陷状况,问洪武帝是否要大修坤宁宫?

其实这是隐晦的试探,郭贵妃地位再高,也是个妾,钟粹宫再富丽堂皇,也只是东西六宫的一处罢了。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住在位处皇宫中轴线上的坤宁宫。

大修坤宁宫,就是为了迎接新主人拎包入住。

洪武帝看到曹尚宫的上书,特意去坤宁宫走了一圈。自从孝慈皇后过世,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这里。

房子这个东西很奇怪,一旦没有人住,就没了生气,哪怕经常进去收拾打扫,也有一股衰败之相。

洪武帝在坤宁宫发了一下午呆,出了坤宁宫,对在外等候的曹尚宫说道:“朕准了。”

为了防止冲撞宫里的贵人们,坤宁宫临时圈了起来,搭建一个专供工匠们出入的通道,里头瓶里哐啷直响,搭起了高高的手脚架,就是站在宫外也能瞧见。

钟粹宫。

郭贵妃听胡善围说重修坤宁宫,还不相信好事来的那么快,她特意去坤宁宫外竖着耳朵听了里头的嘈杂之声,看了渐渐搭高起来的脚手架,揉了揉眼睛,“本宫莫非是在做梦?”

“不是。”胡善围拧了拧郭贵妃的胳膊肉,“疼吧。”

“疼。”郭贵妃说道:“现在觉得疼也是一桩好事。”

因顾忌脸面,在外头郭贵妃不好表现出欢喜,回到宫里,郭贵妃狂喜万分,“本宫要封后了!”

她兴奋到不能自已,在寝殿东奔西走,一刻都不能停下,“本宫终于要如愿以偿!”

郭贵妃越想越兴奋,连掉了一只凤鞋都不自知,胡善围捡起鞋子,哭笑不得,“娘娘,快把鞋穿上,地上凉。”

谁知乐极生悲,郭贵妃突然牙关一紧,往地上一倒。胡善围赶紧过去揉胸掐人中,命宫人去请女医。

女医来的时候,郭贵妃以及被胡善围给掐醒了,人中一道红印,想起刚才的丑态,郭贵妃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本宫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肯定不能对外说郭贵妃乐疯癫了,胡善围说道:“大夫来都来了,就给娘娘看一看。”

诊脉过后,女医说道:“娘娘似乎有心疾,具体如何,要请太医院的太医们一道会诊。”

“心疾?”郭宁妃不信,“本宫的身体一向很好,经常一年咳嗽都不闻,这一年人更是逢喜事精神爽,本宫从来不是抑郁哀怨之人,怎么会得心疾?”

自从茹司药走后,宫里的女医腰杆都没有茹司药硬朗,以前没有病人敢当面驳茹司药的话。

女医说道:“从娘娘脉象来看是这样的,心疾是病,很多时候和心情无关的。以前不显,现在娘娘年岁渐长,加上宫务繁忙,连日操劳,就容易犯病。”

郭贵妃这一年确实没有闲过,忙的团团转,加上忽然的大喜,郭贵妃高兴到短暂昏厥。

胡善围说道:“既如此,就请娘娘挪步乾清宫,请太医们来会诊。”

“本宫不去,本宫没有大碍,你们不要胡说八道,透露本宫摔倒之事。”郭贵妃摆出了后宫之主的威风,“请刘司药为本宫按照症状开一副药即可,本宫相信刘司药的医术,不需要大张旗鼓宣太医。”

自古以来,皇室都是最大的医闹,普通人医闹要钱,皇家医闹要命!

其中以洪武帝最甚,孝慈皇后生前为了保护太医和女医,干脆连病不给看了。

刘司药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她巴不得郭贵妃去找太医们会诊,这样她的压力能小一点,但郭贵妃有些讳病忌医,她不得不从,说道:

“微臣这就给娘娘开药,不过,服完一贴药之后,微臣要过来给娘娘复诊,若是无事,那最好了,若还是不好,就必须请娘娘挪步乾清宫,请太医们共同会诊。服药期间娘娘勿要操劳,勿要大喜大悲,保持心情平和。”

郭贵妃当然不想死,说道:“可以。”顿了顿,又道:“本宫肯定无事的。”

刘司药下去填写脉案开药,胡善围正欲启齿相劝,郭宁妃伸手捂住她的嘴:“本宫晓得你要说什么,道理本宫都懂,但是现在不能让皇上知道本宫的病。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怎么执掌后宫大权?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一旦被皇上收去大权,给了其他嫔妃,本宫怎么当皇后?坤宁宫都已经在翻修了!”

胡善围头一次看见郭宁妃眼里的惶恐和乞求,这个女人太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熬出头…

胡善围心软了,说道:“这一次微臣不会说出去,但是娘娘必须听刘司药的话,好好吃药,保养身体,倘若复诊依然不好,就必须去乾清宫找太医会诊。”

郭宁妃忙不迭的点头道:“一言为定。”

郭宁妃为了尽快康复,立刻躺下静养,一应宫务都交给胡善围和六局一司,当了甩手掌柜,胡善围忙得像个陀螺时,茹司药的信来了。

看茹司药的信已经是胡善围在宫廷的一大乐事。她迫不及待的用竹刀裁开,一看开头,她不禁高兴的想要尖叫,茹司药有孕了,目前夫妻两个人在河南开封,是周王府的座上宾。

茹司药在信中说,她年龄偏大,又长期在外奔波,孕期有些不顺,需要找一个地方安心养胎。五皇子周王朱橚爱好医学,久闻谈茹夫妇走遍天下尝百草的名声,很是仰慕,遂请他们夫妻去周王府,和一群医学爱好者编写医书。

老朱家的男人们各有特点:太子朱标,满口仁义道德,圣母老好人;秦王朱棡残暴,是个虐待狂魔;燕王朱棣惧内,燕王妃喜欢听戏,他就供养了许多剧作家为王妃写本子;周王朱橚文武政治全不行,只爱好医学,研究药材;鲁王朱檀喜欢学魏晋风流,嗑药写诗。

其中周王朱橚和四皇子燕王朱棣是亲兄弟,母妃高丽人硕氏,因其早亡,燕王搬到东五所住着,年幼的周王由成穆贵妃孙氏抚养。

后来孙氏病逝,无子,只生了怀庆公主和临安公主两人,洪武帝颁布《孝慈录》,改变了国家丧制,亲王们首次为庶母服丧,孙氏因对周王有养恩,洪武帝命他为孙氏服了二十七个月的斩衰。

故,周王朱橚,怀庆公主,临安公主关系比较亲密。

周王和燕王这两个亲兄弟都喜欢写书印书。

远在北平的燕王府因燕王妃徐氏喜欢各种戏剧,府里养了好多著名的剧作家,其中就有写《西游记》的杨景贤,燕王府印了许多戏本子,在民间广为传看。

开封的周王则广招天下医学名家,收集药材,编写医书,著有《保生余录》两卷,造福苍生。

茹司药是个高龄产妇,去周王府编医书,对谈茹夫妇而言,专业对口,待遇丰厚,是个居家育儿、专心学术、兼顾家庭和事业的好地方。

若是普通大夫也就罢了,偏偏茹司药和谈太医都是晓得宫廷惊人大秘密之人。胡善围不禁有些担心,她政治嗅觉敏锐,立刻回信给茹司药,要他们夫妻只管编修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尤其是莫谈国事和政治云云。

书信交给尚仪局审核之后,由通政司传到河南开封的周王府,茹司药展信一看,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回了茹司药的信,胡善围出宫去孝陵给孝慈皇后上香,求皇后在地下保佑郭贵妃早日康复,顺利封后,否则宫廷无主,又要有人坐不稳搞事情,腥风血雨的死一批人。

沐春等候在此。

作为一个人质,沐春这几年都乖乖的在禁军当差,从来不会没有眼色的自请外出打仗,皇上见他听话,孝慈皇后生前又喜欢他,就把督促重建孝陵的任务交给沐春。

孝陵成为胡善围和沐春最经常见面的地点,鹿群和孔雀环绕其间,两人不是眷属,更胜眷属。

胡善围给孝慈皇后上了三炷香,许了愿,和沐春在林间散步,见他似有不快,便问道:“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的样子。”

沐春忧心忡忡的说道:“皇上重视西南,两个公主,一个亲王的婚事都安排给了南征有功的武将人家。云南那边渐渐安定下来了,去了不少任职的官员和做生意的商人。如此以来,我爹八成要结束镇守云南的任务,回到京城。”

过了几年舒心日子,沐春不提,胡善围差点忘记他还有个亲爹,沐英沐春父子之间的“感情”基本靠着打骂维系,不碰面还好,一碰面就易燃易爆炸。

胡善围少不得安慰他,正说着话,时千户骑马找过来了,“沐大人!西平侯回京了!皇上赐宴,宣沐大人回宫,父子团圆!”

沐春听了,如遭雷劈,立刻甩了自己一耳光,“这人就是禁不起惦记,我咋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第126章 大明五好家庭

洪武帝在奉天殿设宴接见最能打的干儿子沐英, 还把沐春叫回宫陪酒助兴, 席间, 洪武帝赐给沐英黄金二百两, 白银五千两, 五百宝钞, 彩帛一百匹。

宴会后,父子双双把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