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心道,纪纲有限的智慧居然长进了。

毛骧等人赶到时,看见驸马王宁不顾公主和众仆的劝阻,将一桶水兜头一浇,闯进了着火的房子。

沐春飞身下马,连一桶水都没浇,就直闯火场。

毛骧忙指挥锦衣卫提水灭火,问挺着大肚子的怀庆公主,“出了什么事情?胡司言呢?公主把她怎么了?”

怀庆公主置若罔闻,把毛骧往火场里推,“救驸马!快去救驸马!”

公主一边推,一边狂使眼色,毛骧可以说是看着公主长大的,感觉到了公主的意味深长:不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纪纲不明白怀庆公主的眉眼官司,他以为公主真要毛骧冒死救驸马,忙自告奋勇往自己身上泼了一桶冷水,“山里风大,房子随时会烧塌,请毛大人速速保护公主离开危险之地,标下去救驸马!”

“啊!”纪纲大叫一声,往燃烧的房子冲去。

且说沐春不顾一切冲进房子,入目处一片火红,似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善围姐姐!胡善围!”沐春大叫道。

无人回应,只闻得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入冬,房里摆着几盆水仙花。沐春撕了一片衣襟,在水仙花盆里浸透了,捂住口鼻,继续往里头冲,刚跑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大叫一声:“小心!”

有人从身后扑过来,将他从左边扑倒。

好险,一个烧塌的多宝阁倒下,横在中间,差点就将沐春砸在下面,现成的烤架就要把沐春这块鲜肉给烤熟了。

那人将沐春扑倒之后,用浸透的袖子扑灭他衣摆上的火苗。

沐春大喜,忙坐起来,紧紧抱着那人不放,“善围姐姐!你没事就好!”

这一抱,发现不对劲——这人的脊背起码是善围姐姐的两倍,虎背胸腰,沐春使劲伸展双臂才勉强搂住。

“沐大少爷抱够了吗?”那人说道。

沐春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放手,居然是全身湿透的驸马王宁。

“呸!男颜祸水!善围姐姐要你被害死了!”沐春推开王宁,又要往里头闯。

王宁拉住他,“善围不在这里,她很安全,一切只是我和公主演给别人看的一场戏而已。本来一切顺利,现在你冒失闯进来,横生枝节,这下戏还怎么唱?你这个蠢货!白痴!”

沐春愣住了:什么情况?

王宁正要解释,另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闯进来了,“驸马!沐春!你们在那里?”

那人乍看到耀眼的火光,惊呼瞬间失明,看不清路,瞎子摸象似的瞎跑,一头撞在墙上,倒了。

正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纪纲。

王宁看着纪纲,脑子有了个扭转局面的主意,为今之计,只得将错就错了…

行宫另一边,毛骧将呼喊救驸马的怀庆公主强行请到了寝宫。两人在书房里的争吵声冲破了房门,传到外头。

毛骧:“公主殿下!胡司言乃宫廷女官,皇后娘娘的亲信,你怎能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草菅人命!”

怀庆公主:“我堂堂大明公主,居然捡人家不要的男人!人弃我取,这等侮辱,我岂能忍受!”

除此以外,屋里还发出哐啷怒砸物件的声音。

怀庆公主砸了一个花瓶,借着花瓶碎裂的声音,打开了夹墙的密室,胡善围躺在一张罗汉床上,身上盖着厚被,双颊红润,睡的正香。

另一边,锦衣卫忙着救火,一桶桶水泼上去,但火势太大了,几乎没有什么用,好在房屋即将烧塌陷时,纪纲和沐春将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都是黑灰的驸马王宁强行抬了出来。

王宁疯狂的嘶吼道:“放开我!她还在里面!等着我去救她!快放开我!”

王宁表情可以称之为狰狞,额头青筋暴起,张开血盆大口,神似五百年后以一个咆哮的表情演完整部电视剧的马教主。

沐春抱着咆哮者王宁的上半身,“不可以啊,里头都烧塌了,你就是豁出去性命也救不了别人。”

纪纲抱着王宁的双腿,“驸马莫要如此,您快要当爹了,您想让孩子成为遗腹子吗?”

两人把王宁拖出火场,为了防止王宁挣脱,沐春干脆将王宁绑成了粽子,和纪纲一起扛着进了寝宫。

行宫的大火烧到半夜才被闻讯赶来的北城兵马司的士兵扑灭,但为时已晚,里头基本都烧成灰烬,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面前从里头捡到几截已经碳化的人骨。

据北城兵马司的官方解释,说钟山行宫有个小宫女不小心撞翻了炭盆,引发火灾,烧死了小宫女。

次日,毛骧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宫,对等了一夜消息的范宫正和曹尚宫说道:“胡司言昨天去西平侯府送礼物后,因看天色还早,就顺便去钟山的鸡鸣寺,给她的亡母上香,可是山道路滑,马车翻车了,胡司言被甩出车外,断了根肋骨,正在宫外休养,等身体恢复了,就回宫当差。”

没等范宫正开口,曹尚宫就问道:“她目前在何处休养?”

毛骧说道:“钟山的行宫,她受伤很严重,大夫说不得随意挪动,否则会留下终身残疾。”

曹尚宫明显不相信,问:“毛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真的是意外吗?这丫头自打进宫以来,就到处招惹是非,是个祸根,谁沾上她谁倒霉。”

“不过,她既然是尚宫局的人,我就要对她的安全负责到底。她受伤严重,不好运回宫里,那么我就去向皇后娘娘请懿旨,出宫去看看,到底是天灾,还是**!司言这个位置难道有毒?以前刘司言出事,尸骨无存,如今连命硬的胡善围都出事!”

曹尚宫扬长而去,找马皇后去了。毛骧正要追上去解释,范宫正拦住毛骧,“毛大人,昨晚行宫起火,据说烧死了一个小宫女,胡善围翻车之事是否与此有关?或者…烧死的人就是胡善围?”

女官不好惹。尤其是范宫正,毛骧和她交手几次,都没占到便宜,这个女人看问题通透的很,不像曹尚宫那么好骗。

不过,范宫正也不像曹尚宫那么冲动易怒,她能藏住事。于是,毛骧对范宫正如实招来:“胡善围没事,事情是这样的…”

怀庆公主喜欢听戏,尤其是目前最热的《琵琶记》,自她怀孕后,减少了外出,公主府几乎每天都要教坊司的人去唱戏。

饰演赵五娘的正旦就入了怀庆公主的眼,成了公主府的常客。正旦也时常出入宫廷,在御前唱戏,借此机会,和同为官奴的妹妹见面,这个妹妹就是胡善围身边的小宫女海棠。

她们姐妹都是官奴,出身宦官人家,因家族卷入胡惟庸谋反而破败,家人几乎死绝了,和发配西北戍边的哥哥也失散了。

然而有一天,这个当红的正旦在教坊司对民间进行演出的会同桥附近的勾栏唱《琵琶记》时,蓦地看见茶客里有一个人神似在西北戍边的哥哥。

哥哥对着她摇头,身边还坐着一个老者对他使眼色,像是被控制住了。

一场戏唱完,老者带着木偶人般的哥哥找到了正旦,提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要求:找机会将一个秘密告诉怀庆公主,并且煽动公主杀了情敌。

这个秘密就是驸马王宁和宫里胡司言有过婚约,两人曾经是热恋过的小情侣。而且两人表面形同陌路,其实勾搭成奸,驸马对旧情人恋恋不舍。

这两年来,哥哥一直在西北矿井挖石炭(也就是现在的煤矿),不到十七岁就驼背,连灵魂都麻木了,像个瘦弱的木偶人被老者操纵。

事成之后,老者会放哥哥自由。制造矿难,让哥哥“死去”,以死亡消除官奴的户籍,然后给哥哥一个平民的户籍,获得重生。

如果正旦不答应,老者就杀了哥哥,让他困在矿井,活活饿死。

正旦不忍哥哥惨死,答应了老者。但是涉及公主和宫廷,正旦不敢贸然行事,和妹妹海棠商量。

谁知海棠苦苦劝姐姐不要听信老者之言,一来,海棠觉得胡善围对她一直很好,为人随和善良,她不能背叛胡善围,眼睁睁看着胡善围去死。

二来,海棠认为一个老者来历不明,他为何要公主和驸马反目,害死胡善围?海棠伺候胡善围起居,从未见过胡善围和王宁有奸情,这种侮人清白的事情,太伤天理。

还不如向驸马和公主坦白,求得宽恕,莫要伤了无辜人性命。用驸马和公主的手救哥哥性命,总比相信一个藏头露尾的陌生人要强。

海棠说服了正旦,姐妹先找王宁坦白,王宁自知此事若瞒着公主,终将是隐患,于是和怀庆公主坦白。

成亲半年了,王宁对怀庆公主有些了解,公主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有柔情蜜意、做小女儿态的时候,但大部分的时间里,她是个高贵骄傲的大明公主,不会为了旧日的老陈醋而做出打杀皇后身边司言女官的冲动行为。

何况,生母成穆贵妃孙氏已经去世,倘若再失去皇后的欢心,怀庆公主前途堪忧。

果然,怀庆公主听到王宁述说往事,先是楞了好久,而后叹道:“我真是佩服胡善围,她去年在御前推荐《琵琶记》时,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母妃去世之前,宫里几乎每天都演出《琵琶记》,她看到戏台上的表演,是怎么做到心无波澜的?这个女人,真真冷静坚强的可怕。”

王宁举天发誓:“我和胡司言从来清清白白,未有苟且之事,之前没有和公主提起以前的婚约,是因皇上不许横生枝节,保护着公主安心出嫁。”

怀庆公主说道:“我知道的,父皇向来疼我。我不会嫉恨胡司言,没有她,就没有《孝慈录》的颁布,没有《孝慈录》,我的母妃…”

提到成穆贵妃孙氏,怀庆公主眼眶都红了,“我的母妃就不会风光下葬,还有周王为她主丧。哼,某些人骂胡司言是佞臣,难道我母妃为皇室付出一生,协助皇后弹压后宫,就活该连个主丧的人都没有?某些人不愿意主丧,也不要别人为我母妃主丧,这是何道理,违背人伦,难道就不该改一改吗?”

某些人就是东宫太子了,怀庆公主人前不敢议论,人后对着驸马倒苦水。

王宁见怀庆宫主如此反应,就知道胡善围的命保住了。果然公主就是公主,格局不同一般目光短浅的妇人。这背后策划借刀杀人的阴谋,实在小瞧了公主。比起情爱,公主更在乎利益。

怀庆公主将计就计,假装被正旦说动了,嫉火大盛,乘着胡善围出宫送礼时动手。

婚宴上,要海棠再给胡善围倒酒时下药,让她喝醉。送到马车上后,海棠对车夫和八个大内侍卫说道:“胡司言说天色还早,去一趟北城的鸡鸣寺,给亡母上香。”

胡善围经常去鸡鸣寺为亡母祈福,车夫和侍卫都习惯了,不以为异,于是换了路线,往鸡鸣寺方向而去,途经钟山行宫,偶遇公主车驾。

怀庆公主邀请胡司言去行宫赏梅花,马车就这样驶入行宫,公主府的人邀请车夫和侍卫喝酒暖身,公主还能生什么事?大家都毫无警惕,纷纷“喝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

当晚,公主和驸马唱夫妻反目的大戏,制造火灾,鱼目混珠,岂料半路杀出沐春、毛骧等两个程咬金,差点破坏计划,幸好这两个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配合着把戏唱完了,还让这场戏变得更加逼真。

“…事情就是这样,为了不出差错,连胡善围本人都不知晓。所谓小宫女的尸骨,只是昨晚宵夜吃剩的羊排而已,我假装为皇室掩盖公主杀害女官的丑闻,制造出一系列假象,是为了配合公主和驸马寻找幕后主使。”毛骧向范宫正解释,“纪纲已经暗自跟踪那个老者往西北而去,等挖出幕后主使,胡善围就可以先现身回宫了。”

第85章 躺赢

西北, 大雪纷飞的夜里,有人设了一个祭台,那人上了三炷香,老者递上一个黑匣子,打开匣子,是几节烧得焦黑的骨头。

那人将骨头投入烧着纸钱的火盆, “爱妃, 今天是你的忌日,我给你报仇了。”

人赃并获。

纪纲一挥手,命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包围了此人和老者,“朱庶人, 羊多可爱啊, 浑身上下都是宝,什么时候和你结了仇怨?”

此人大惊, 转身, 正是废为庶人的秦王。祭台的牌位上, 写着爱妃邓氏,正是去年“羞愤”自尽,实则被毛骧和纪纲处死的邓侧妃。

秦王又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还企图把妹妹怀庆公主拖下水, 借刀杀人。怀庆公主还怀着身孕,为了报仇, 宁可让妹妹一尸两命。不仅对胡善围残忍, 就连对亲人也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得到纪纲的情报, 洪武帝彻底对这个儿子死心。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及,真是个逆子!

如果丑闻公开,马皇后作为嫡母,又要脱簪待罪为秦王求情,自成穆贵妃去世之后,马皇后的身体和精神江河日下,不得再折腾了。

故,这一次洪武帝将此事压下去,瞒着马皇后,还要胡善围配合演戏,假戏真做,装作翻车,肋骨骨折,在皇室的温泉山庄休养身体。

最终洪武帝把伺候秦王的人全部处置了,并将秦王软禁到凤阳老家,给了他几亩田地,和农具种子等物,要秦王自给自足,自生自灭,体验当年洪武帝作为乡下农民的辛苦生活,从零开始。

胡善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能够把刘司言的舌头割下来,哄骗秦王妃吃下,逼秦王妃从此闭嘴、精神崩溃的人,对待人命如脚下的蝼蚁,这等的人对自己的手足又有什么情义可言?

何况,又不是同母的。

洪武帝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儿子,现在斩断了秦王的爪牙,软禁在凤阳当农民,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胡善围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还有小宫女海棠的“弃暗投明”和怀庆公主的“深明大义”的表现,也不意外,因为在宫里长大的人,耳濡目染皇权的强大,是很难相信外面一个陌生人的承诺。

胡善围唯一感到意外的事情,就是曹尚宫居然请旨出宫来看她!

海棠抓了一团雪敷在胡善围脸上,让健康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僵硬,又端了一碗汤药搁在床边的案几上,卧室散发着一股药香。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胡善围干脆装晕,等曹尚宫离开后再“醒”过来。

谁知曹尚宫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看到病榻上昏睡的人,居然掀开被子直接伸手摸胸…不,是摸肋骨。

结果当然是除了两只小白兔,什么都没有。

胡善围见骗不过去了,睁开眼睛,和曹尚宫四目相对。

曹尚宫缩回手,还好,胡善围不是第二个刘司言,心下大定,嘴上却说道:“我就知道祸害活千年,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受伤。你的运气太好了,躺着就能赢。”

胡善围早就适应了曹尚宫的毒舌,干脆坐起来,不装了,“皇命难违,身不由己,曹尚宫回去之后,应该知道该如何对他人说。我这次不病也得病,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莫要让她知道,一个太子就够娘娘操心了。”

曹尚宫低声问道:“又是西北的那位?”

胡善围:“还无确凿证据,不过,就这种下作的手段,应该差不离了。”

曹尚宫双目迸出一丝兴奋:“这一次是他先动手的,且看皇上如何处置他。”

胡善围双手抱膝,“亲生骨肉,曹尚宫不要抱太大希望。”

纪纲“钓鱼执法”的结果传来,果然就是秦王。胡善围正在温暖的书房写家书,心想这个世界真是弱肉强食啊,明明动手弄死邓侧妃的是毛骧和纪纲,可是秦王却深深记恨上了她一个六品女官,稍有喘息之机,就先对她动手。

胡善围对这个秦王充满鄙视,这样的人投胎帝王家,自命不凡,以为可以向碾死一只蝼蚁般弄死她。然而,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秦王看似可怕,其实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

然而,秦王在凤阳种田,她正在变得强大,在御前渐渐有了影响力,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个小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永世被人唾骂…

马上又要过年,胡善围的家书依然是:“一切安好,勿念,父亲保重身体,女儿善围。”

胡善围把家书封好,递给海棠,“送到尚仪局审核。”

海棠说道:“每次都是这十六个字,还需送审吗?现在我们在宫外,可以直接送到书坊。”

胡善围说道:“规矩就是规矩。”

且说胡善围“躺赢”,最高兴的莫过于沐春,只要得空,便来行宫看她,有时候人来不了,魂魄也要来个好几遭。

这天正月十五元宵节,沐春来行宫送礼,毛骧居然也在,半路截胡,“都是些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沐春抱着各种盒子,“女人用的东西——毛大人的元宵节礼物我就早托人送到府上去了。”

毛骧却把沐春拉到僻静处,“你小子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想要女人了?就凭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整天对胡司言献媚,这还得了?外头闲言碎语一起,你和胡司言都要倒大霉。”

毛骧一语道破,沐春心中大惊,面上却保持镇定:“我和善围姐姐是知己,一起经历过生死,你可别把我们的关系想得太俗了。”

毛骧指着远处烧成白地的房子,“真的只是知己?你莫要自欺欺人,那天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你置若罔闻,连盆水都不泼就往里头闯,我是个单身没错,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这分明是生死相许!”

沐春不承认,“见义勇为有错吗?我本就是个冲动的性子,我见到驸马冲进去,我才进去的。后来我和纪纲把驸马抬出来了,你也看见了对不对?抬出驸马之后,我冲进去没有?”

毛骧不信:“论辈分,我还是你的长辈,你没继续往里头找胡司言,是因驸马告诉你实情,你知道胡司言不在里头才放弃的。”

沐春反驳道:“那伯牙子期是知己,弦断有谁听?你们这种不俗人不明白人生有知己是何种感受,只晓得往男女之情上引。”

毛骧冷笑:“欺负我读书不多,我起码知道伯牙子期是两个大男人。胡司言是女人,还是个长的不错的女人,你都十八岁了,喜欢女人没有错,大家闺秀也好,秦淮河的头牌花魁也罢,你都可以想法子弄到手,我才懒得管你,但胡司言不是你能招惹的女人,她太复杂了。”

沐春嘲讽道,“毛大人单身至今,怎么就像我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喜欢当媒婆多管闲事?都说术业有专攻,你擅长查案,替皇上办事,但是感情婚姻总是瞎掺和。”

“不提别人,就说王宁。以前胡善围进宫当女官,你怂恿纪纲赶走她,当时你问过王宁的意思没有?王宁阴差阳错归来,本来只想去边关守护大明,结果你又自作主张给他报名参选驸马。你对王宁是怎么说的?只是‘滥竽充数’。走个过场,结果王宁没有收敛实力,表现出类拔萃,入了皇上的眼睛,大好人才,留在京城当驸马。你呀你,当指挥使还不满足,还自不量力,抢月老的饭碗,乱点鸳鸯!搞乱了别人的感情和人生,求毛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想变成第二个王宁!”

沐春好口才,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指责,把毛骧炸的有点懵。

毛骧反思自己:好像沐春也没说错,我总是自以为是,掺和年轻人的感情,结果越帮越忙,事情越来越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剪断就行了。结果是越剪越乱,越剪越多,自以为做了好事,却被人指责埋怨。

我的确对不起王宁和胡善围。如果当初我没有干预,他们两个原本是有可能破镜重圆、相伴一生的神仙眷侣。

想到这里,毛骧很是惆怅,沐春和王宁一样,都是有主见有本事的人,这种人由得他们自己折腾去。沐春自己都不承认,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不管了,越管越乱。

毛骧于是选择放弃,正好此时西平侯沐英南征的最新战报传来,毛骧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把此事抛到一边去。

根据战报,大明南征军到云南,往贵州进发,先攻克普定,沿路苗族等少数民族纷纷归附大明,又攻破了普安。留下部分兵马驻扎在此后,三军攻打曲靖。

梁王巴扎刺瓦尔密屯兵十万,驻扎砸白石江之南,阻拦大明三军。

右将军沐英向主帅傅友德献计,兵贵神速,接着大雾掩盖下急行军,攻其不备。

主帅依计行事,三军行至白石江,大雾刚好消散,和南边的十万敌军面对面。敌军没料到大明军队来的这么快,一时大慌惊呼。

主帅傅友德见江面只有一里宽,于是宣布渡河攻击。沐英又献计策道:“我军远道而来,不熟悉地形,江面看似狭窄,或许有暗流也说不定。我看敌军虽然发慌,但是没有互相踩踏,不算乱,可见对方有做准备,我们不要着急攻击,先稳住。”

主帅傅友德听从了建议,整顿军队,沐英则偷偷带着数千精英绕行到下游,渡江之后,带着军队奇袭敌军大后方,并且故意在树林驱赶马匹,做出大军已到的架势。

敌军主帅达里麻以为大明军队大部队已经渡河,对面江边修整的军队是假象,连忙将驻扎南岸的军队调到阵后,保护中军。

防守的军队一撤,主帅傅友德立刻指挥大军渡江,沐英的数千军队继续对敌军后方发动攻击。敌军主帅这才发现中了沐英的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将军队再次调到岸边防守,阻止大明军队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