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什么?”在感情事上反应迟钝的琉璃问。

青黛张了张嘴,话却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之前,是青柠发现小姐和帮主之间有那么点不对劲。唯唯也作证。今天,忆秋又说了同样的话。那几个丫头合计了一下,非要推她出来问问小姐。她本不知如何开口,但刚才撞见那种情形,知道若再不说。说不定以后要有麻烦。在为大小姐报仇的事上,小姐算无遗策,可在感情事上,和她们一样没有经验。到底,小姐比她还小一岁呢。

“小姐,咱们帮主过了年就二十三了,为什么还不成亲?”她转换方式问。

琉璃怔住,当即就明白了。她是迟钝,或者说是没有多想过,却不是白痴。因而涨红了脸道,“你们知道的,石姨还健在,石头虽是一帮之主,但他那么孝顺,婚姻事自然是石姨做主。”

“那小姐……”

“至于我……”琉璃打断青黛,“其实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只是要报仇,若是必须嫁给萧真才可以达到目的,我就嫁。”说到这儿,心忽然酸软难过,却硬生生让她死忍过去。

为姐姐复仇是她唯一的目标,没有任何事、任何人、任何意外可以阻挡!

“若不需要嫁呢?”

琉璃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但一想到大仇得报,不用嫁人而回到漕帮,心里就涌动着莫名的心安与快乐。可理智想想,似乎不太可能。大仇,不知要报到几时,太多意外发生。而她要扳倒的那个人,要做到的那件事又太匪夷所思。对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甚至算得上是异想天开的。可能,要耗尽她的一生。

没有男人能等得起她这样的女子,就算她再值得等也一样。

想到这儿,突然就有一种怅然和悲伤,不禁深深叹息。

一边的青黛看着这样的小姐,心疼得差点掉眼泪。本来有好多话要说,好多话要劝,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小姐,小心。”

小心别失落了自己的心。

小心别为了复仇而错过自己的幸福。

小心别爱上不该爱的男人。

小心分辨出自己的真意。

琉璃何尝不知青黛的意思,只是她也很混乱。一切都好好的,按着计划进行不是吗?但她和石头之间,不过是分别了几个月又重逢,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原来,分别有一种魔力,能轻松打破看似山高水远的距离。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因为她真的,还不能完全看清自己的心。

第五章 他就是个吃软饭的

温凝之坐在马车上,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胸口。

怀里,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几张银票,是宏宣给他的。宏宣很是能干,那几件东洋金漆玩意儿,两天之内就出了手,价钱不错,还做得很隐蔽。不过,这小子何必非到衙门找他,明明就是想让他难堪的。幸好,他掩饰得完美。

只是,就算有了这些银子,过年是能应付过去了,元宵节怎么办?他主持着漕运,绝对的肥差,照理说能得到不少“辛苦费”,想日进斗金也做得到,可他哪里敢啊。皇上把他立在那儿,就是让他做百官楷模的。他的名声,就是他的圣宠,就是天下归心、海清河晏的象征。皇上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小人,还要经常夸赞他,把他当标杆树着前头,就是让他硬顶着。

所以,他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爱名声,却又恨得不得了。名声是他的光辉,也是他的牢笼。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皇上跟前演戏的丑角,必须演得好,才有好日子过。

不过他太需要钱了,花架子也得有银子撑啊。但那印信就是找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大块肉却咬不了一口。往年,霍其坚还活着时,至少有年息和年货送上。今年下面搞得一团乱,那么点点的出息还给拖到开春了。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还只是处吃软饭的。

温凝之越想越有怨气,甚至琢磨弄出个印信的赝品来。只是见过那印信的人都死了,包括他的两房妾室在内。他很后悔,为什么不在弄死那两个贱人之前,让她们先把印信的样子画下来呢?失策!真是失策!

没有人知道,大赵国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士子文人的象征,万千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师奶杀手,每天心里头翻腾着的。不是经济学问,不是圣人教化,不是国家社稷,却是这么龌龊无耻又卑鄙下作,比市井流氓还不如的心思。

正独自咬牙切齿,丑态百出,马车却猛然一顿。温凝之没有留意,加之车速不慢,他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撞在车壁上。生疼。

“怎么回事?”他登时就怒了。暴喝一声后。又觉得要注意儒雅的形象,改为咳嗽。

“侯爷,马车的轮子出了点问题,不严重。”车夫诚惶诚恐的回话。“还请侯爷移步,小的修理一下就好。”

温凝之非常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是腊月天,冷得很。马车内有软垫暖裘,有黄铜雕兽头,四边镂空的炭炉,还有热茶和点心,实在舒服得很。可却要他站到寒风里去,不是受罪吗?

但。有什么办法?

他慢吞吞打开车门,只觉得寒风一下就灌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的两名随扈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他。

“出门之前,也不检修一下马车吗?”大赵国的贵族多坐马车。鲜少用轿子。

“明明看了的,没什么问题。可是……可能是天太冷,颠簸的时候,轮轴有些错位。都是小的罪过,一定尽快修好。”大冷的天,马夫却抹了把额头。

温凝之很是火大,但此处正是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加上百姓们要办年货,人来人往的,他得维护形象,忍气只忍得胸口疼,还得表现出宽厚主人的样子,虽沉着脸,却摆手道,“去吧去吧,别挡了百姓们的路。”转眼,看见自己赢得了崇拜和尊敬的目光,感觉舒服了些。

“侯爷,今儿刮的是大西北冽子,风吹到脸上都疼。”一个随扈指了指街边专卖茶食甜饼的小铺道,“不如您先进去看看,顺便歇歇脚也好。”

温凝之抬头看了看铺面,虽小,却也干净精致,就点了头。只是才迈步上台阶,突然有一个人从侧面跑过来,似有急事,嘴里还喊着“借过借过”,嗖一下从他身边蹿过去,把他带得一脚踩空,向后就倒。

幸好两个随扈手脚敏捷,没让他当众跌交,可这一下吓到他了,惊魂未定之中,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胸口,发觉衣襟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扯开了。

不是遇到了偷儿贼吧?!温凝之脸都白了。撞伤他没关系,可若偷了他的银子,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更痛快些。

“侯爷,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另一个随扈见他面无血色,连忙问。

还好温凝之城府够深,那般的惊骇都掩饰过去了,只道,“无妨,只是那人突然钻出,实在没有预料到。撞到我便罢了,若是伤到老弱妇孺,大年下的,可怎么办才好。去把那个人追回来,本侯要说他几句!”说到后来,语气里掩不住焦急,听起来好像是气愤。

他从十五岁中了探花郎,见识了清苦耕读生活之外的繁华奢靡,就深深迷恋上了,就像老鼠见了真正的大米似的。于是,开始伪装自己,如今已经成为有如印在骨子里的习惯,到哪儿都本能的装,忘不了的装。他的真实意思其实是:想借着关心百姓的由头,把那个偷儿追回来。

他的银子啊!

随扈应了声,一个去追贼,一个守在原地。温凝之也不去茶食铺子里歇着了,要死命控制自己,才没有当众往胸口里探一探,看看那装着银票的信封到底有没有被偷。他只觉得胸口那儿都凉了,冷风嗖嗖的往里灌。

艰难的熬了片刻,追贼的随扈回来了,神色尴尬的躬身道,“回禀侯爷,属下无能,让那小子给跑了。今天人多,他又熟悉路,三钻两钻就没了影子。”

温凝之提的一口气,险些背过去,正急得想让两个随扈再去找,车夫却禀道,“侯爷,车轮已经修好,请侯爷移步。”

两名随扈想扶温凝之,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侯爷以前所未有的快速,极不优雅的钻进了车厢,仿如恶狗抢屎。他们对视一眼,都只道候爷是冷得很了。所以手脚麻利,哪知温凝之关紧车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扯开衣服。

信封,掉了下来。呼,还好还好,东西没丢。不但没丢,怎么还多出一个?明明只有一个的啊,现在变成了双数。

温凝之诧异,盯着地上半晌,缓缓拿起原信封。那上头被折了角。算是记号。再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看。银票妥妥的躺在里面。一张不少。

他不禁松了口气,犹豫片刻,才拿帕子包着手指,捡起另一个信封。他这个人。一向谨慎惯了,丢东西虽然心疼,却是正常的。要是多了的话……那就奇怪了。若是有人私下想跟他联络,事情一定是机密的。可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他当然要小心。

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再把信纸抽了出来,摊在座位上。纸上,有墨迹透出,显然是有人写信给他。慢慢地打开来看。其中三个词令他瞪大了眼睛:琉璃、银子、桃花潭。

一人、一物、一个地方。再通读一遍信中之意,他不禁吓得打起摆子来。

就这么浑浑噩噩进了家门,回听涛阁的路上,正见到琉璃出门。

“想买些节礼送给新交的朋友。”琉璃禀报此行的目的,“还亏得大姨娘提醒我这些人情世故。不然我都没想到呢。这时候再送礼,希望还不太晚。”

“去吧。”温凝之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你初来窄到,没人会责怪。只是路上小心些,年底下街上人多,鱼龙混杂,多带点人的好。”

琉璃应下,两下里就散了。

走出几步远,温凝之回头看看琉璃的背影,看着她身上大红色的织锦狐毛斗篷,连丫头身上的披风都镶了皮子,真真是富贵以极,心中突然有了决断。他准备,答应陌生来信的条件。

“初五啊。”他仰天,假模假式的叹了声,又摇了摇头,走了。

而琉璃那边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绕到中轴线的主院那边。爱莲院烧成了废墟,连断壁残垣都是黑漆漆的。可琉璃看着,却觉得开心。这才是对姐姐的祭奠,姐姐是嫉恶如仇的人,若她在天有灵,也会很讨厌这假惺惺的存在。一把火烧了,倒痛快!

大门没了,只剩下个黑洞,琉璃毫无阻碍的迈步进去。听说牌位被温凝之收走了,琉璃考虑年后换个地方住。因为再进行下一步计划,她不需要就近出手了。还因为这几天,她敏锐得发觉温宏宣对她又开始审视,所以还是离这颗定时炸弹远一些为好。

姐姐!姐姐!琉璃真想你啊。她低声默念着。却在这时,感觉视线里有什么一动。看不太清楚,就是余光扫到。

“什么人?”她立即警觉,喝道。身子,自然摆出防卫的架式。

是她大意了,以为这里没人,但愿刚才她的自言自语没有被听到。

今天是青柠和唯唯跟着她,这两人一个武功高,一个手脚利索,听她叫了声,立即围上来。

“那里!”唯唯眼尖,指向一断残墙之后。

“出来!”青柠喝道。

第六章 漂亮姐姐

呜呜呜……人未现,哭声先至。

大冬天里,风就在屋间呼号,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哭音儿,就算是大白天,也有些瘆得慌。

青柠急脾气,直接跑过去,把躲在后头的人拎出来。她动作太快,琉璃没来得及阻止。幸好那人并不危险,不过浑身脏得很,就像从土里挖出来的,脸上挂着几道可疑的半凝状液体。

“二……二公子!”还是唯唯从那一团污渍中辨认了出来,不由惊讶。

琉璃也认出来人是谁,不禁暗叹了声,叫青柠放手。

“那样不行啊。”青柠道,“奴婢一松开,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琉璃一想也是,见温映宣挣扎不休,有些可怜他,就温言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捉迷藏啊。”温映宣傻兮兮地笑,“我躲得最好,她们都找不到我。”

“谁和你玩?”琉璃问。

“就是……姐姐们嘛。”温映宣直愣愣的瞪着眼,还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青柠恶心得扭过头去。

琉璃一听就明白了。

温映宣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是霸道人物。虽然见了他爹就像老鼠见了猫,在大哥大姐也规矩得很,对丫鬟和下仆却很凶恶。打骂是常事。更不用说他已经十四岁,粗通男女事,有不少丫鬟被他侮辱猥亵。幸好,他爹要保持清正的门风,自个儿都不敢大肆贪淫,何况儿子?

从这个角度上看,温凝之的伪善,也算有点好处。

可如今温家小二爷傻了,又赶上过年,最疼他的大姨娘忙得脚不沾地,顾不得他,只找些丫鬟小厮陪他玩。那些人平时受他欺凌,开始还不敢。慢慢发现他是真傻了,哪有不逮到机会就报复虐待的道理。只要没有伤痕,怪不到自己头上就行。

所谓捉迷藏,就是嫌他烦,让他一个人死边上去的节奏。再看温映宣瘦了好多,指定最近是饥一顿、饿一顿的,连饭也没口热的吃了。

本来,姓温的发生什么事都不与琉璃相干,她又不是滥好人。可是,温映宣变成这样。她多少也有些责任。是那个针对冷玉陷阱的牺牲品。所以就有点不忍心。别说,这小子从前猥琐又下贱,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这下子傻了。倒显得好了许多。

“捉迷藏不好玩,我送你回去吧。”琉璃温言道,“你喜欢吃糖糕吗?我叫人给你拿几块好不好?”她从青柠手中接过温映宣的胳膊,隔着衣服抓紧。

温映宣两眼发亮,很开心、很顺从,却又有些挣扎,“姐姐们找不到我怎么办?”所谓姐姐,是指那些丫头们。温映宣伤了脑子后,除了大姨娘、他爹和哥哥。别人都不太记得住。

“她们找不见你,会去大姨娘院子里的。”琉璃哄他,又对青柠小声吩咐,去自己那儿拿着白糖糕和果子点心,然后拉着温映宣走出爱莲居。

“你怎么想到躲在爱莲居……就是烧得黑乎乎的地方?”走在花园小径上时。琉璃问。

“我听妈妈们说,那里闹鬼。”温映宣说得小小声,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仿佛生怕有人听到似的,“她们怕鬼,不敢去,可我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记得……”温映宣抓了抓头发,“以前那里住了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姐姐,对我可好了,绝不会害我的。有次我爹打我,她拦着说:小树歪了,扳直就好,讨厌他也没有用。还说世上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好的教育。可是后来,红衣服姐姐死了。我心想,反正爹也腻歪我,我就随便过日子,不让他逮到就好。”一边说着,脸上挂着呆滞的笑,一边却又诡异的在眼下淌出热流,冲开了脸上泥水,划出两道白印子。

琉璃鼻子一酸,喉咙都哽住了,差点落泪。

温映宣傻了,反而却留下更真实的回忆。这段话,说得如此顺溜,完全没有阻滞,可见他一定是感谢姐姐的,也经常想念曾经的时光。所以此时他能傻傻的笑,却又本能的伤心。这一切看在琉璃眼里,令她心如刀绞。

从没想过,这个肮脏腐烂的侯府里,偏偏是最让人厌恶和看不起的人,对姐姐保留了美好的回忆,心中有真切的怀念。姐姐啊,你看到了吗?你养了一群狼,似乎你所有的善良都变成了愚蠢,都是不值的。可有我,有青黛青柠她们,有宁安镇的百姓,现在又有温映宣,谁说你白活一世?更何况,你那些无法书写的功勋战绩!

世上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好的教育这句话,是她跟姐姐说的。因为她曾经顽劣,气得姐姐要打她手板。这是她最爱姐姐的地方,因为姐姐把自己当成亲生妹妹。心无芥蒂,才会这样认真管教。可当时,她拿这话顶撞姐姐。姐姐怔了半天,最后打了自己的手板。这让她想起前世,姐姐也是什么都替她挨,于是她突然变乖了,以后再没叛逆过。

“你和红衣服姐姐一样好。”心痛的回忆中,温映宣突然说,“我觉得你们是一个人啊。”

琉璃心头一跳,不知说些什么好。恰在此时,温宏宣走了过来,才下午,身上就带着浓重的酒气,面颊上也染上红晕,令他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憨态可掬般的可爱。

“咦,二妹。”他对琉璃笑,转眼看到就像在泥里打过滚的温映宣,又沉下脸,“你又乱跑去哪里,弄成这个鬼样子!”说着,伸手要把“泥人”抓过来。

他有个伪君子的爹、一个自私、一个愚蠢的妹妹还不够吗?现在又加上个傻子弟弟。纵然京中没人笑话他,可他自己感到喘不过气来,恨不能把整个侯府都铲平了。

而智力受限的人,和小孩子及小动物一样,天生能看透人的心意。温宏宣板着脸,眼神又那么凶,温映宣感到害怕,拼命躲开哥哥的手,下意识的把琉璃向前推。

琉璃没提防,一下撞到温宏宣身上。两人都趔趄了一下,又连忙退开。慌乱和尴尬中,以至琉璃腰上挂的荷包掉在地上,她都没有发觉。

温宏宣再压不住怒气,伸手揪过弟弟来。哪想到琉璃却拦道,“他脑子受伤,连个小孩子也不如,大哥何必生气?我看他怪可怜的。反正我就要送他回宣院去,再找人给他洗洗,吃点东西。保证不会再吵到别人了。说不定……以后会治好的。”她指指脑袋。

温宏宣呆住。倒不是别的。而是他在琉璃眼中看到了同情之意。还有一些温柔的呵护。不知怎么,他的心突然剧跳了一下,因为从没在温家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和感情。

除了……他小时候见过的娘亲和少年时见过的霍红莲。

这不是一家人眼中应该经常有的吗?为什么他要在外人眼里看到?琉璃一向疏淡,为什么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也许是他之前太马虎自信了吧。这个姑娘是个远远还没发掘的宝藏。

“不劳烦妹妹,我带他去宣院吧。”温宏宣软下了心,也软下了脸,就连抓着弟弟的手也放软了,“外头冷,妹妹赶紧回去吧。”

琉璃一想,自己到底比不得亲兄弟,也就点了头。

温映宣在一边急得跳脚,也顾不得怕哥哥了。嚷嚷着,“糖糕!我要糖糕!”

“你乖乖回去,糖糕已经送去了。但你要洗干净手脸,不然糖糕就是泥巴味。”琉璃软言道,脸上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懒洋洋绽放。晃了温宏宣的眼睛。随后,似又模糊起来。

这样的琉璃,他第一次见到。那样没有防备,那样纯粹鲜亮。

温宏宣机械的笑着,看琉璃对他挥手,慢慢离开,身影消失在层叠的景致间。低下头,见到那个荷包,男式的,针脚粗糙,绣花简陋,真不知道一个侯府千金,未来的亲王妃,怎么会有这种烂东西。但,仍是捡起,认直放入袖筒中。

“那是漂亮姐姐的!”温映宣抗议。

“你若敢说出去,就永远吃不到糖糕了。”温宏宣说得温柔,但眼中寒风凛冽。

温映宣本能的惧怕,那是在他没傻时就留下的、对哥哥的心理阴影。此时,他吓得缩缩脖子,一只手死死按着嘴巴,表示绝对不会多嘴的。

另一边,琉璃没发现荷包不见时,已经在外头逛了半天街,天近黑时回到墨玉轩。她想了想今天的行动路线,叫丫鬟们顺路去找找,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小姐就是在小事上马虎。”青柠还抱怨,“说不定掉在路上了。那样,可就找不到了。”

“荷包里有重要的东西?”忆秋就问,“若是没什么,顶多再让青黛姐姐做一个。”在大赵国,闺阁女孩儿的东西丢了,就算被外头的年轻男人捡到,也与名节无关,不像那些变态的朝代,碰个手臂都要将身嫁与,要么就把手砍掉。

所以有时候,琉璃觉得能掉在这个时空,还真是挺不错的。

“没有,荷包是空的。”琉璃说,尽管拼命控制,脸还是不经意的涨红。好在天黑了,屋里虽然点燃了蜡烛,却看不太出来。

“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嘛。”青柠没心没肺的笑,“不过是个荷包而已,要多少没有。”

琉璃回不出话,因为她不知要怎么告诉丫头,那是她偷偷给石头做的新年礼物。为了这点女红手工,她熬了好几夜,手指都扎肿了。

也许,再做一个吧。她有话要对石头说,却说不出,就只好送荷包了。

第七章 带妹妹搬走

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启承十年的除夕终于到了。

这一晚,漫说宁安侯府,就是整个大赵国都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就连那就贫苦的百姓人家,只要有片瓦遮顶,都会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喜迎新春。

照例,高官显贵们的午饭是在宫里吃的。皇上大摆宴席,与臣同庆。晚上,就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温家也不例外。因为人口少,除了大厨房格外忙碌外,辛苦了一年的仆人们就在前院的大厅里摆了几桌,而主人都在后宅的大花厅内,连男带女,满满坐了一桌。旁边,只留几个伶俐的丫头侍候。

大家私下都说,今年大姨娘格外大方,菜肴比往年都丰盛。自从霍夫人没了之后,这还是第一回这么舍得花银子。据管事的妈妈透露的消息,红包也很厚重,一人还发两身新衣裳。

其实,连含巧也很纳闷,侯爷怎么突然有了大把银子,办起事来再不抠抠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