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将雷芳放在草地上,她的前面是一块墓碑。

这里…

应该是我的坟。

巫真拂去碑上的拂尘,又挽起袖子动手拔草,等整肃好了,才在一边拣了个平些的石头坐了下来。

“巫宁,我又来看你啦。”

“你一个人闷不闷?我最近时常想起你。我终于练成了七星幻阵了,可是你却不能和我一起高兴了。你比我聪明得多,要是学这个,一定比我强比我快。”

她絮絮叨叨,象是对面真坐着一个人在和她闲谈聊天一样。

“对了,我带了老胡记的松子糖,还有栖云寺和尚酿的素酒——都是你最喜欢的。”

她把一包糖和一壶酒放在墓碑前。

“对了,我丈夫死了…我现在是个寡妇啦。”她声音里充满伤感:“我曾经那么爱过他,又恨过他,现在他走了,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一旁的雷芳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手动了两下,缓缓坐了起来。

一瞬间,什么山林,坟墓,连巫真的身形都象是融化的雪一般纷纷消隐。

雷芳变回了长大后的模样,坐那里茫然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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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家肯定已经猜到了,未来的二十四章章节名——没错,就叫剥茧。

本来想给大家上传榕花看的,但是vip章节不能上传图片哦==,所以单传一章,在非vip里头,大家可以去看。很喜欢这种花,小时候就喜欢在树下捡落花夹书里,味道是青涩地的,甜甜的香。

俺办了张健身卡去扭肚皮…体力真差,扭了三十分钟就喘不上气,希望渐渐会好起来。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抽丝 二

我扶她站起来,身周的一切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我们还在梦中,就象看戏一般,上一折下了,下一折又上来。

雷芳一语不发,眼睛直瞪瞪的,眨都不眨。

我搂着她的肩膀,她在发抖,牙齿格格直响。

是耶,非耶?

雷庄主,真有如此阴狠凶厉的一面,连自己的孙女儿也要杀吗?

眼前变成了大雪纷飞的街巷,街上行人寥落,店铺都已经上了半扇门,眼看就是将黑的时分。

这个又是谁的梦?她的还是我的?

我们相互搀扶着向前走,一对少年人和我们擦肩而过,一男一女。男的清瘦单薄,女的却衣着华贵,都戴着风帽穿着雪屐。雪片迷了眼,我一闪神,回头去看,只觉得这两人的身形仿佛都有些眼熟。

雷芳看我转头,也转过头来看。

“你认识的人?”

“有些眼熟。”

我们转了方向,跟在那对少年少女后头。这两人我一定见过,一定的,而且是这辈子见过,只是我想不起来。

他们进了一间酒楼,我们也跟了进去。酒楼里也没有多少人,虽然点了火盆,仍然显得清冷,风似乎从每个缝隙里钻进来。那两个人进了一间雅座,我们就在他们隔壁坐下来。

我给雷芳叫了热热的茶,她只两手紧抱着杯子,却不喝。窗外风雪声越来越大,窗扇都给刮的啪啦啪啦响,似乎马上就要碎裂一样。

掌柜的让伙计送进一个小炭盆儿来,我又额外多给了几十个钱。

我默念法诀,偷听隔壁的人说话,雷芳没有这份本事,她只是抱着茶杯在那儿发呆。

隔壁的那个女子的声音正在说:“…在这儿遇到你。可真正让人想不到。你怎么这时候到京城来?这儿最近可不太平。再说,虽然过了这些年,可你要被人认出来,也是大麻烦。”

“所以我趁这会儿出门。”

“嗯,那前天是你送信给我?”

“不错,在京城我能见的人,也只有你了。”

“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现在还没有,若有一定找你。对了…”

挡下去却听不到他们说话,我再凝神屏息,似乎只听到隔壁有一点细微悉悉簌簌的声音。断断续续,叫人难解。

我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这两人防人之心极重。虽然进了这样人来人往的茶楼,可是却不肯将密事诉诸于口,一定是以指沾水在桌上划字,我听的便是手指在桌上点划的这个声音。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可我用的这个法术让自己的听觉异常灵敏。已经听到楼下掌柜的又招呼起来:“两位快里面请,烤个火喝杯热茶。哎哟,六子快把门扇上上,这雪全灌进来了。”

有个女子的声音说:“正是,这样大的雪,我们南边儿可不多见。掌柜的,京城每年都这样冷?”

掌柜的说:“哪里啊,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冷得邪门,十月里就下过一场雪啦,这已经是第三场了,看这天色,明天雪也停不了。”

我怔了下。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我听过。

就是上次在梦中见过的。我师傅白宛。

她少年时声音可真是动听,远不是后来我拜她为师的时候能比的。清脆爽朗不说…我隐隐觉得奇怪,这声音似乎不仅仅是好听和耳熟这么简单。

“热茶要,热酒也要,我们饿了半日了,掌柜的有什么好吃的?”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有有有,我们这儿的葱烧羊肉是一绝,远近有名,这个天吃羊肉又好吃又取暖,公子和姑娘稍等,先用茶,厨下这就烫酒整菜。”

我满想探头出去看看那个男子是谁——或许也是个相识的人。

白宛的声音说:“你的伤能喝酒么?”

我侧耳细听,雷芳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她听不到什么,大概以为我也一样。

为什么我在梦里总是梦见白宛呢?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这绝计不是巧合。要说我梦到巫真和父亲那是自然的,我只想天天梦见父亲,可是梦到白宛就…

“不要紧了,少喝一点暖暖身。”

他们的声音不大,可是隔壁的人已经发觉了。

那个女子的声音问:“怎么了?是你认得的人。”

“不算认得,不过…间接地打过交道。”

“这话怎么说?”

这话问得太好了,正是我想问的。怎么个间接法的打交道法儿呢?

“沅陵那事儿你也知道了吧?自胜回来后说,满涂家庄看过去,就这一个人物,我们这一辈里有所作为的,一定少不了这人。”

啊…沅陵,涂家庄!

姚自胜,姚自胜…我想了起来,涂家庄那一次,姚自胜是替那个挑衅下毒的少年送解药来的,那这个少年,就是站在姚自胜身后的人!

原来我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觉得他眼熟的?还是前世的印象?

不,不是的…

我成了齐笙之后,这辈子一定还见过他。

有可能只是在哪里一瞥而过…到底是在哪里呢?

“那你不下去见见?”

“见是要见的,却不见得是今日。你出来时候不短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们起身离开,我忙扯了一下雷芳。

那两人已经下楼梯了,我拉开门,隔着半垂的帘子朝外看,那少女正在戴上风帽,不过还是有半边脸庞让我看见了!

是她!

是文飞的夫人!虽然当年只在北剑阁短短的见过她一面,听她说了几句话,可是这人给我的印象极深。她怎么会和姚自胜那些人在一起的?

我再朝外走了一些,楼下坐着正在喝茶的两人也让我看见了。

一个当然是白宛。

另一个眉目清俊,气度不凡,虽然可能因为赶路而显得憔悴狼狈一些,仍然神采逼人。

他是…文飞。

他怎么会和我师傅白宛在一起?而且,这样亲密的同路而行同桌而食?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这些人都与我的前世关系密切么?

文飞的夫人经过楼下那一桌时脚步似乎未停,但是目光却停驻了片刻,看了一眼白宛,着重打量了文飞。若不是我紧紧盯着,或许发现不了她的格外垂注。

文飞也抬起头来,不过那两人已经戴起了风帽,走到了门口。

难道这一对夫妻,这还是头一次见面?

白宛也朝门口看了一眼,那两人已经出门,她便没有在意。热腾腾的一小盆子羊肉端了上来,她挟了一块羊肉放在文飞碗里:“快吃吧,都两天没吃热食了。”

她眼中闪动的,却是不容错认的怜惜与…

恋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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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太没用了,今天差点起不来床,昨天扭了三十分钟的肚皮舞,今天下床时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现在酸得都伸不直啦。。。

今天还会有更,但是几点就不能保证啦。

昨天俺发的图,有朋友指出来把绒花和榕花搞混了~~羞,小跑走~~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抽丝 三

雷芳在身后拍了我一下:“人走了?”

我点头说:“走了。”

我还想再回头确认一下白宛的神情及心情,眼前的一切又象四散的水珠一样散得干干净净,每滴水珠带走了一片颜色。雷芳抓着我的手,眼前仿佛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一切,让她也应接不暇,倒象是把刚才的愁绪忘了大半。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她小声说:“我好象又看到你师傅了。你怎么老梦见她?”

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我和她又不亲近。

“这,这…我们怎么又回后山来了?”

她说得没有错,我们的确又回来了。

还是那片山坳,还是那片废墟,只是夜间看起来阴森可怖,白天却只觉得荒凉静寂,断墙残梁都焦黑一片,衬着四周青草绿树,草丛悉簌响,一只灰色的兔子跳出来,又转眼间跑没了影儿。

雷芳有些神不守舍:“这里…原来是片兔子窝。”

她话虽然说得轻松,可是攥着我的手却死紧。

我情知道她在这里的经历是极大伤害,可是我真不知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这会儿又是谁的梦?雷芳的吧?

我正要说我们还是不进去了,雷芳反倒说:“你说,那个梦是真的吧?我现在想起来,应该是真的…虽然时间久了,可是我想我没有记错。那个时候,就是爷爷他——我现在还想起来,后来我回了山庄不记得晚上的事情,爷爷那会儿说的话很怪…”

“他说什么?”

“他说不记得也好…”

想到雷庄主笑眯眯一张佛爷似的脸说着这句话时,必定是慈和无比,我也打了个寒噤。

“咱们进去瞧瞧,我爷爷在这里挖什么!连亲孙女儿都想灭口。”

我还来不及出声,雷芳已经拉着我大步朝里走。

呃。雷芳未免也恢复得太快了!我还在忧心忡忡,她却已经好了?

我们绕过断墙,脚下的藤蔓绊脚,走到假山之旁的时候,雷芳还是迟疑了一下。

我怔住了。

前番天黑,只看到假山与树影,一片昏黑。现在却晴天白日,明明白白。

假山后头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墓冢,没有立碑,只是用白石圈了一圈。修得异常简朴。

没有碑我也知道了这是谁的坟墓。

从这里朝东望,阳光耀眼的山坡上葬着巫宁,从那里也肯定能一眼看到这里。

雷芳纳闷地说:“奇怪。是个坟…”她转过头来,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我紧紧捂着唇,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滚烫灼人,沿着脸颊疯狂流淌,可是却哭不出声来。

巫宁的前世也许被许多人亏欠。也亏欠许多人,可是那些都是是旁人。

唯有这一个…

无论再过多少岁月,孩子永远亏欠父母。小时候懵懂,年少时任性…等到终于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时过境迁,最爱你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