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炀深呼吸,将不该存在的怒气从胸臆间排除。
“哥。”他很轻的叫了一声:“当初你已经决定要娶欣宜了,不是吗?全家都将欣宜当成莫家的长媳,这时候你怎么能说不娶就不娶了呢?这会对她有多大打击,你想过没有?”
莫濯南看着自己的弟弟,摇摇头:“那是因为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自己真心去爱的女人,可是我遇到了,而且她也很爱我。清炀,你有没有想过,欣宜对我,也许不是爱,而是长久以来的依赖。如果没有人照顾她,那么我很乐意接收她,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但那是我曾经的想法。苡薇教会了我,爱不是怜悯,婚姻也不是一种施舍。我对欣宜有亲情,但即便不结婚,我同样可以照顾她,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就算我和苡薇在一起,也丝毫不影响我对欣宜的责任。”
“哥,短短的时间,夏苡薇怎么会改变你这么多?你不是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到底她灌了什么汤给你?”
“她没有给我汤,”莫濯南直视弟弟的眼睛:“而是爱。”
莫清炀摇头,无法理解。他们照顾了傅欣宜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而突然有了改变?他不相信,莫濯南向来心善,不管是他还是傅欣宜,只要任何人提出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可是如今,他却只奉夏苡薇的话为圣旨,到底是怎么了媲?
“清炀,等你将来同样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就会了解。”
莫清炀发出讽刺的笑声:“你以为我没有爱过吗,大哥?”
莫濯南沉默,眼睛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酝酿在其中。
“哥,还记得我当初这只脚是怎么瘸掉的吗?”
莫清炀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轻飘飘的,如果不仔细听,几乎都要听闻不到。
可是,莫濯南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他的瞳孔剧烈紧缩,更加激烈的情感从中涌动着。
片刻,莫濯南点点头:“对不起,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莫清炀敛眸沉吟了片刻,忽而低声说道:“但是我希望你能遵守当年对我的承诺,你欠我一次,所以无论我有什么请求你帮忙,你都会答应。”
莫濯南点头:“只要你说,我会做到。不仅是因为那件事对你的亏欠,更因为,你是我莫濯南的弟弟。”
不是因为对他有愧疚,所以做到一些事来做补偿。而是因为他是他的兄弟,无论他有什么困难,莫濯南都会倾囊相助。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哥,和夏苡薇分手,和欣宜结婚。这就是我想让你帮忙的事。”
莫濯南变了脸色,几乎立刻愣住。
“哥,你明知道的,欣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最多也只有两到三年的生命,就当是施舍吧,同情也可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欣宜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你只是缺失两三年的自由,如果夏小姐爱你,她会同意的,不是吗?”
莫濯南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有莫测的表情,只是薄唇抿得很紧,似乎带着微微的愠怒。
“哥,如果你连这份慈悲之心都没有的话,就当........没有我这个弟弟吧。”
莫濯南终于开口:“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求你。帮帮欣宜吧,我不求你去爱她,甚至你如果婚后还和夏小姐在一起的话,我也会帮你瞒着她。但请给她一个婚姻吧,她一直爱着你,期盼和你结婚。在她生命终结之前,不要那样残忍地抛弃她,好吗?”
莫濯南盯着莫清炀的眸子深处静潭水,忽然,苦涩的一笑:“真正残忍的人是谁?清炀,告诉我,是谁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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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不再如之前那样轻松。
两个人各有所思,夏苡薇有她的困扰,而莫濯南也有他的难处。
不过因为别此都心不在焉,就都没注意对方的不对劲。然而更让夏苡薇吃惊的是,莫清炀竟然搬进了莫濯南的别墅。
当时夏苡薇刚结束新电影一部分的拍摄,早上送走了莫濯南和夏恩恩之后,就在房间里背剧本,后来听到楼下传来的门铃声,以为是假期中的阿姨提前回来,于是跑下了楼开门。
而门外站着的人却出乎她的预料,不是莫濯南,不是帮佣阿姨,而是和她不太对盘的莫清炀。
莫清炀只是颇为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即不顾她的意愿提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夏苡薇收回吃惊的神色,人家已经进屋,也不好出声轰人家走,更何况他还是莫濯南的弟弟。夏苡薇抿了抿唇,不太乐意,但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关上门,跟上他的脚步:“濯南现在不在家。”
“你们同居多久了?”莫清炀将行李放在地毯上,粗略的欣赏了一下莫濯南在这里新置的别墅,阳台放着吊兰,电视背景上放了几张电影碟片,沙发上摆着布偶,连茶几上都摆放着许多小火车和遥控直升飞机。
这些,定然不是莫濯南的东西。
夏苡薇对莫清炀的问题有些反感,毕竟这些涉及到了她的,所以并不想回答:“你要找濯南的话,我打通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来。”
“不必了。”莫清炀将视线从哪些类似于一家三口的照片上收回,落在只穿着睡衣的夏苡薇身上,她似乎并不欢迎自己,秀气的眉毛轻轻地拧着,披散着长发,赤脚站在他面前,身高还不到他的肩膀。
除了这张脸,他不知道莫濯南为什么会喜欢她,甚至为了她解除和傅欣宜的婚约。
她有什么好?
这是莫清炀越来越弄不清的问题。
“我大哥好像还在开会,现在真的不必打扰他。更何况,我来到这里,大哥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什么意思?”夏苡薇的眉头越皱越紧。
莫清炀耸肩:“我要搬进来。”
夏苡薇吃了一惊,下一秒开口,不知要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莫清炀抬手制止了:“这里好像还是我大哥的家,更何况,你好像还不是我的大嫂。”
言下之意,就是她根本没资格、也没立场让他离开。
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莫清炀自动自发找到了一家楼下的空房,将行李拿了进去,夏苡薇犹豫一会儿,回到房间翻出手机,怕他真的在开会,所以发了条短信给他,告诉他莫清炀要搬进来的事。
半个小时后,莫濯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回事?清炀在家?”
“恩,说是要搬进来,现在已经在客房收拾了。”夏苡薇觉得莫清炀要搬进来的事没有跟莫濯南说过,否则莫濯南不会不提前通知她一声。
果然,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的低低的叹息声,隐隐带着一股无奈:“我马上回去,你现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等我回去解决。”
夏苡薇点点头,然后挂上了电话。
几乎比平时还要更短的时间,莫濯南回到了家,带着一身风尘仆仆。
夏苡薇在楼上听到引擎的声音,第一时间在窗台看到莫濯南下了车,于是连忙下了楼去迎接。
在玄关处,莫濯南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和电脑,脱下西装递给夏苡薇,问:“清炀在哪?”
夏苡薇指了指一楼的某处房间:“在那里。”
“恩,那我过去一趟。”
夏苡薇看着莫濯南走了过去,在原地轻叹一声,才抱着他的外套上了楼。
莫濯南轻敲了敲房门,得到允许后,才进入。
短短时间,莫清炀已经用自己的东西占据了客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书桌上也多了他平时要看的医学工具书。
莫濯南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对莫清炀皱起眉头:“来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们都是兄弟,这么熟了,过来住难道也要打电话?”
莫濯南的声音有些低沉:“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现在这个家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苡薇,你突然加入,总要跟我说一声。”
“怎么,你为了女人,就要轰自己的亲弟弟走?”莫清炀一副胡搅蛮缠的架势,这让莫濯南很是头疼。
最终,他轻叹一声:“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也许会很久。”莫清炀又转过身背对莫濯南,收拾散落一床的物品:“我已经在一家医院找到顾问的工作,维持生活不成问题,我也会按时交给你生活费,这点你不用担心。”
莫濯南觉得自己和莫清炀总是沟通不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濯南沉默了许久,才说:“住在这里没有问题,但苡薇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她。”
在莫清炀和他提出那个要求后,他就多了一层顾虑,如果放在以前,没有傅欣宜那个教训,也许他会欢迎莫清炀的到来。可是如今,他会思考得更全面,莫清炀摆明着站在傅欣宜那一边,和夏苡薇只会是敌人,而非朋友。
莫清炀瞄了自己大哥一眼:“放心,我不是那么不择手段的男人。”
莫濯南看着弟弟的背影良久,才摇摇头转身上楼。
夏苡薇等在卧室,上一次莫清炀和她呛声的事她并没有同莫濯南说,毕竟他们是兄弟,她不希望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然而莫清炀好端端的突然说要搬进来,夏苡薇也不会觉得莫清炀的目的单纯。
莫濯南打开房门的时候,夏苡薇就坐在阳台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刻看了过来:“怎么样?”
莫濯南走过去,拨开夏苡薇颊侧的碎发,声音带着一丝抱歉:“他坚持要住在这里。”
夏苡薇对上莫濯南的眼睛,自然也明白莫濯南此时夹在中间很难做,于是她笑着点头:“那就住吧,毕竟这里是他大哥的家不是?”
“可是清炀........”
夏苡薇接下他的话:“你是怕他会因为傅欣宜的事情埋怨我?”
莫濯南一怔,很敏感的问道:“你知道?他和你说过什么?”
夏苡薇抿唇没有说话,从阳台上站起身,双手环住他精窄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前:“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可以了。你也是一样,对不对?”
她的体贴让他感动,心里多了一丝怜惜,也伸出手将纤细的她紧紧地抱住,下巴垫在她的头顶,鼻端满满都是她身上的馨香:“我爱你。”
她在他怀里轻轻扬起唇:“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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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晚餐,稍稍有些诡异。
所有的饭菜都是夏苡薇准备的,不管莫清炀和她关系如何,但总归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她多做了一些菜端上饭桌。
而夏恩恩也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叔叔感到好奇,吃饭时,总会时不时的悄悄将脸从饭碗里抬起来,端看莫清炀的脸。
莫濯南自然吃的也是心不在焉,总是要去看看夏苡薇的表情有无异样,生怕她会不太高兴和莫清炀同桌。
这时,莫清炀吃光了碗里的饭菜,放在桌上,很自然的赞美道:“没想到夏小姐还有这样的好厨艺,怪不得大哥的心都被你俘虏了。”
夏苡薇抬起头,没有听出任何讽刺或者嘲笑的意味,她冲着莫清炀点了点头,笑得有些敷衍。
莫濯南也看了一眼莫清炀,沉思一下,才说:“如果你喜欢,明天可以让苡薇多做一些菜。”
莫清炀笑着睨向莫濯南,又怎么不明白他所想?莫濯南以为吃过夏苡薇做的几顿饭,就可以将一切都迎风化解了?
莫清炀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夏恩恩吃完自己的饭,夏苡薇见饭碗空了,就小声问儿子:“要不要喝些汤?”
夏恩恩摇头:“谢谢妈咪,我已经很饱了。”
夏苡薇微笑,收起了夏恩恩的空碗。
莫清炀这时才仔细打量一下只有几岁的小人儿:“恩恩年纪虽然轻,但是很懂礼貌,夏小姐很会交儿子。”
夏苡薇一时也摸不清莫清炀到底想干什么,转过头和莫濯南彼此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
莫清炀忽然收起笑容,认真的望向坐在主位上的莫濯南:“大哥,我也是刚回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一些老朋友来家里做客。”
莫濯南没想太多:“可以。”
“那太好了,明天就拜托夏小姐帮我做些丰盛点的招待贵宾了。”
莫濯南蹙眉,似乎不太乐意,夏苡薇察觉到他的表情,立刻抢在他之前开口:“没有问题,反正我明天也没有戏。”
莫濯南看向她,夏苡薇则是安安对他摇了下头,莫清炀刚住在这里一天,总不能刚开始就将关系搞糟。
再说,莫清炀是莫濯南的家人,虽然谈不上爱屋及乌,但以后她如果真的和莫濯南继续下去,总不能和他的家人像是仇人一样相看两厌。
莫濯南其实也是舍不得让她太累,平时做三个人的饭菜他都不高兴了,更别说要夏苡薇做一桌子菜,不过夏苡薇的顾虑他也明白,所以拒绝的话就吞了回去,终究还是没有博了莫清炀的面子。
一霎风雨我爱你(27)
莫清炀说会邀请两位客人,那么加在一起就是六口人。六张嘴说多不多,但也不少,于是夏苡薇一早就坐车来到超市选购食材。
她还是很喜欢做饭的,只是技术有限,不想让客人觉得被怠慢,更不想莫清炀因此找茬,所以夏苡薇特意从网上Donload好多菜谱。
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六点的时候夏苡薇才得空休息一会儿,莫濯南因为今天有一个会议,所以要晚一会儿才到,夏苡薇就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看着分针秒针缓慢极有规律的跳动。
终于在六点半的时候,别墅的大门门铃响了起来丫。
夏苡薇前去开门,门外站着消失了一天的莫清炀,见到夏苡薇,他的表情也是不温不火的:“我的客人来了。”
说着,男人便后退一步,他身后的两个人这时也出现在夏苡薇的视线之内。
是莫仲彦和........傅欣宜。
见到夏苡薇,傅欣宜似乎很畏惧的向后退了一步,恰好撞进了身后莫仲彦的身上,莫清炀敏感的察觉到傅欣宜的恐惧,皱眉冷冷的扫了一眼夏苡薇后,面对傅欣宜倒是柔声细语:“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媲”
傅欣宜缓慢的摇了摇头,视线始终与夏苡薇相对,随即扬起讨好的笑容:“夏小姐,不管之前我们有什么过节,那一巴掌也算是补偿了吧。今天是清炀回家后的第一顿家宴,我希望.......你能放过我。”
夏苡薇面无表情的盯着傅欣宜,莫清炀却从傅欣宜楚楚可怜的语气中嗅出一丝端倪:“什么巴掌?”
傅欣宜闻言低下了头,并未回答,莫清炀又看向莫仲彦,后者是局外人,更不能说什么,最后,莫清炀冷如冰刃的眸光直直向夏苡薇的脸上射了过来:“你打过她?”
夏苡薇并未理会莫清炀的问题,似乎也没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而是由始至终,盯着傅欣宜苍白消瘦的脸。
原来,论演技,还是论心计,她都还不如这个常年足不出户的傅大小姐。
夏苡薇划过一丝苦笑,此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莫仲彦的身后响了起来:“怎么都杵在这里?”
所有人回过头望去,看到了刚刚回来的莫濯南,莫濯南这时也见到了傅欣宜,眼底有什么光芒划过,下一秒就大步跨进房间,站在夏苡薇的身旁,一只手提着公文包,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揽住夏苡薇的肩:“都进来吧。”
人到齐了,夏苡薇就回到厨房,把准备好的菜加热,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不久后,莫濯南从房间里换了衣服,走进厨房。
夏苡薇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忙手中的活,一边对他说:“你去外面等着吧,我这里很快就好。”
莫濯南没有动,反而更加靠近她,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对不起,我该事先问一问清炀邀请的朋友是谁才对。”
傅欣宜的突然出现,的确让夏苡薇有些惊讶,但始作俑者并经不是她身后这个男人,迁怒他也太过牵强了些。
知道莫濯南只是怪念着她心里的感受,也许上一次她扇傅欣宜的巴掌真的把这个男人也一同吓到了。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反正只是吃顿饭,我不会像上一次那么生气的。”
上一次,她是有难言之隐。
这一次,总不能再给傅欣宜一个巴掌,那岂不是没玩没了了?也会让莫濯南夹在中间难做人。
夏苡薇结束一道菜品的烹饪,转过身交到莫濯南的手上:“快帮我拿出去,莫先生。”
莫濯南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波澜不惊,此时也挂着浅浅的笑容,他这才多少放下心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也笑道:“遵命,女主人。”
她笑望着莫濯南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的僵掉,一点点的收回。
再见到傅欣宜,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她总是会想到那个曾经失去的孩子,那个从她身体里点点的抛离的无辜的宝宝.........
轻叹一声,转过身,她用两只手支撑在洗涮台上,低着头,弓着背,深呼吸着,将一切不该有的情绪收敛起来。
这一顿饭的气氛始终非常诡异,莫清炀因为记者夏苡薇曾经打过傅欣宜一巴掌的仇,所以处处刁难,把每一道菜都数落了一遍,连莫濯南最后都忍无可忍的皱起眉头。
不止这样,莫清炀即便嫌弃这不好吃那不好吃,但最后每次看到夏苡薇特别钟爱哪一道菜时,就会抢在她之前夹给傅欣宜。
夏苡薇没有说什么,拿着筷子的手默默地转了个方向,莫濯南则是绷着个脸,连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都从脸上消失了。
莫清炀好似看不到一般,对傅欣宜嘘寒问暖,好不关心。
坐在远端的莫仲彦盯着眼前这衣服画面,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发现二哥这么的幼稚........
莫濯南向来非常有风度,就算气得不行,也知道要给别人留面子,只是莫清炀这种做法太让他生气,于是一吃完饭,他就出声叫住了跟在傅欣宜身边的莫清炀,声音清冷:“清炀,跟我过来一下。”
莫清炀看了一眼莫濯南转身离去的背影,耸耸肩,再低下头,对上傅欣宜有些战战兢兢的目光,随意一笑:“别担心,你现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傅欣宜点点头。
莫清炀跟上莫濯南的脚步,来到客厅阳台的角落。
夏苡薇不想去管那兄弟两个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收拾手里的东西,莫仲彦这时走上前:“需要我帮忙吗?”
夏苡薇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莫仲彦,摇了摇:“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
“那好吧。”莫仲彦走了两步,然后转过头,又说:“今天谢谢你了,菜做得很好吃,很有家的味道。”
夏苡薇自从知道莫仲彦和莫濯南的关系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就算是刚刚的饭局,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但听他这样说,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温暖的。
都是兄弟,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夏苡薇冲莫仲彦微笑了一下,然后端着空空如也的菜盘走进厨房。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莫濯南结束和莫清炀的谈话走进来,于是头也不回的说:“濯南,帮我把洗洁精拿过来。”
可是,身后半天没有什么动静。
夏苡薇才意识到什么,幽幽的转了身,看到苍白虚弱的傅欣宜后,眉头轻蹙。
“我真不明白,濯南究竟被你身上的哪一点迷惑了?他在莫家是天之骄子,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洗过,竟然........”傅欣宜苦笑:“竟然会帮你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事。”
听到傅欣宜的话,夏苡薇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是下人?做饭刷碗就是下人了吗?我没想到傅小姐是这样尊卑分明的女人,我还以为在国外长大,多少会像濯南一样,不对任何人有歧视。”
傅欣宜没有说话,只是与夏苡薇对视。
最后,还是夏苡薇最先开口:“傅小姐,厨房很脏,请您移步客厅吧。”
那里,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傅欣宜沉吟片刻,忽然凑上前,语气也换了:“我来帮你吧,总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白吃你的。”
夏苡薇不知傅欣宜究竟要做什么,但心里对她颇为提防,总觉得她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眼看傅欣宜就要拿起她手边的瓷碟,于是下意识的要拿回来:“不需要,谢谢你........”
“啊!”
夏苡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傅欣宜一声尖叫,然后撞向了身后的橱柜,手因为支撑按在了橱柜上,上面一把餐刀好巧不巧的碰到傅欣宜的手掌心。
顿时,鲜血顺着白色橱柜流了下来。
夏苡薇站在原地,看着莫清炀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傅欣宜虚弱的流着血,英俊的脸开始变得狰狞起来,质问夏苡薇:“你对欣宜做了什么?”
夏苡薇有些想笑,刚刚不让傅欣宜砰自己身边的东西,就是怕她会有什么阴谋,只是千防万防,小人难防,她多聪明,也躲不开别人的刻意陷害。
夏苡薇扫了一眼傅欣宜,脸色更加苍白,低低的啜泣着,一边含泪向莫清炀说:“不是夏小姐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不自量力.......”
闻言,莫清炀看向夏苡薇的目光更加怒气冲冲。
夏苡薇想,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自己此刻早就被莫清炀给杀的片甲不留了。
莫濯南和莫仲彦也跟在莫清炀的身后闻讯赶来,目睹这一切后,莫仲彦也颇为责备的看向夏苡薇,这种眼神,似乎直接判了她的刑。
不过,夏苡薇并不在乎这些人所想,她的视线,转而看向莫濯南。
莫濯南只是在看到莫清炀怀里抱着的流血的傅欣宜时,眉尖出现了一抹折痕:“我的房间里有医药箱,清炀,你是医生,给欣宜包扎一下,如果伤势过重,就要送去医院了。”
莫濯南看也未看夏苡薇一眼,带着莫清炀和傅欣宜回到自己房间。
莫仲彦似乎因为这件事,对夏苡薇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轻叹一声,跟了过去。
顿时,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夏苡薇自嘲的扯了一下唇角,此刻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喜是悲,拿起一旁的餐巾纸,蹲了下来去擦白色橱柜上的那一抹鲜红,擦得很用力,纸巾立刻就撕破了,也不管,仍是用它细细的擦着。
忽然觉得很累,也没心情收拾了。夏苡薇回到自己的房间,客厅里还会时不时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有莫清炀的,也有傅欣宜的。
她不想听,塞了耳机,打开剧本继续心无旁骛的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苡薇卧室的房门打开。
其实从她搬进来的时候,就很少住在这里,只是莫濯南的卧室此时有傅欣宜,她又以什么立场傅家和莫家当中?
莫濯南一走进,就看到夏苡薇窝在窗台上,眼睛盯着剧本,实际上却是在出神。
察觉到他接近的脚步声,她非常敏感的抬起头看了过来,眼中有什么复杂的东西闪过,可是很快就泯灭了。
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并将剧本合上放到一旁,眨下耳机,就要从他身旁穿过。
莫濯南却在第一时间,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莫濯南微笑的问:“在生我的气?”
她抿唇,骨子里的倔强冒出了头。她怎敢对他生气,只要他不因为傅欣宜受伤的事而责备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莫濯南似乎能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她的想法,有些无奈的摇头,又有些无计可施的纵容:“你啊,无端端的对我冷淡做什么?以为我会和清炀一样,觉得欣宜是你推倒才受伤的?”
夏苡薇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抬起头这才肯对上他的目光。
莫濯南请揉了揉她的长发,直到揉的很乱,才开口:“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么狠绝,不肯吃亏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你在娱乐圈受欺负。”
一句话,就牵出她所有的委屈。
刚刚还以为他不信任自己,于是忍着不肯落泪。此刻听他如此温柔的跟她讲,他并不怪她,眼圈就毫无预警的红了起来。
看她咬着唇的模样,莫濯南轻声叹息:“看吧,就你这副性子,还能在人后使绊子?不被人欺负了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夏苡薇终于破涕为笑:“我要是个工于心计的坏女人,那你还会爱我吗?”
莫濯南很认真的点头,黑色的瞳孔溢出了无限的纵容:“当然会,因为无论是什么面貌,可那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