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自己没穿衣服,赤身》裸》体地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子。从床下到床上的路程不过几步,她却走了很长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回头,身后不是出去的门,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最后,她还是爬上了那张床。

床上熟睡的男子突然就醒了。

她惊恐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被一脚踹下去,结果却被一把拽进被子里,被那个男子压在下面。

那个人的手在她身上乱摸,那个人滚烫的双唇在她身上的每一处停留。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捂住了口舌,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世长隔。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用力缠绕在一起的双腿被那个人掰开…

乐乐惊醒了。她猛地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抚了抚胸口,喃喃自语:“还好只是梦,只是梦…”

虽然明知这只是梦,她还是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口有些干涩,她想起身去倒水喝,手指刚碰到台灯,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宸宸的房间里。她扭头看到熟睡的宸宸,放弃开灯的打算。

轻轻掀开被子,刚要下床,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这儿来。

晚上的乐乐,耳朵总是异常灵敏。

这个大别墅里,也没什么别的人。

乐乐不好意思被来人看到自己半夜惊醒的样子,便又躺下,佯装入睡。乐乐猜推门进来的可能是白阿姨,她大概是想看看宸宸晚上睡得好不好。

但是她猜度了。

进来的是文森特。

文森特手里拿着一个礼物,这是他曾经和宸宸说过的,要在他上学的第一天送礼物给他。只不过,明天他就要出差。所以今晚突然想起来了,让属下去买了一个,当晚就送过来。虽然礼物不是他亲自买的,但他亲手写了一段勉励的话,送给宸宸。

落款处,他还难得煽情一把,用法文写上“最爱你的爸爸”。

他走到床边,把礼物放在边上,然后在黑暗中觉得这床上躺着的人的体积似乎不像是宸宸的。

文森特打开台灯,看到了乐乐。

乐乐在心里念叨着:“不要动,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文森特看着乐乐,不由得摇头笑了笑,轻声自问:“母子连心?”

他手放在台灯上,刚想关掉台灯离开,脑海里突然冒出乐乐的那一句“孩子?没有。”

文森特微微皱眉,看着乐乐。

乐乐,到底是还不是?

文森特闭上眼睛,回忆那晚上的经历。

只是记忆太过模糊了。

那晚他也是昏昏沉沉的,完全搞不清楚真实的状况。要不是后来事情败落,他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女人。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不知道她的任何一切。但就是这个女人,和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关系。

只是,她是乐乐吗?

还是,本来就没有乐乐,本来就只是舒莘?

文森特闭上眼睛,缓缓俯下身,双唇轻轻落在乐乐的耳根后面。

依然还是没有感觉。

文森特有些泄气地站直身体,在心里叹道:“管她是还不是,错就错吧。”

既选定了乐乐,就不再改变。

这是他人生中的某场赌局。

买定离手。

风险自负。

那年旧事1

从文森特俯下身吻了乐乐直到文森特离开,乐乐的两只手都仅仅抓着被角,身体绷得直直的,如果文森特那时候稍微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乐乐额头爆出的青筋。

这个时候,谁要是再碰她一下,她就能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文森特走了之后好一会,乐乐才全身抖索着从床上爬起来,表情像是刚才见到了鬼一样。

她双手抱住胸口,一小步一小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谨慎得有些像个神经质。

回到房间里,她锁上门,然后快速冲进浴室拧开淋浴头。

她疯狂清洗自己的身体,一面洗一面流泪,好像自己身上沾上了如何脏的东西,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直到把自己皮肤都洗成了红色,再碰一下就觉得刺痛。

最后,她自己也洗不动了,全身都发红,而且越来越疼。她就躺在浴缸里,一个人安静地流眼泪。

她很清楚,这和旁人无关,这是她自己的问题。以前,男士不小心碰到她她都会恶心好久,回家不停洗澡,和现在一样,直到自己洗不动了,浑身发红发疼才停下。

这个问题伴随了她很多年,她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犯这种毛病了。但自从发现成易惟和乐悠曾有过一腿之后,她这个毛病又开始滋长。

躺了很久,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身上的红片渐渐消退,但是过分用力而导致的红色血点依然清晰可见。她再次拧开开关,把淋浴头直接对准自己的脸。觉得脑子清醒一点之后才站起来,让热水冲过全身,暖暖的热流透过肌肤渗入身体里。

只是那股寒意是从心底发散出来,这个毛病也是个心病。

再怎么洗也洗不去。

从浴缸里出来,乐乐睡得很糊涂,一会觉得自己醒了,一会又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现实和噩梦,她分不清楚,反正,现实和噩梦一样让她觉得残忍。

低质量睡眠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她眼睛有些浮肿。

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然后看到镜子里自己,吓了一跳。

露在外面的脖子能够看出明显的红色小点。

她赶紧换了身高领的衬衫。

然后走出房间,去冰箱里找了个冰块,在眼睛上放了一小会。

这时间还很早,好像白阿姨还没有起床。

乐乐本来只是蹲在冰箱前,后来她觉得一直用手举着很冰,索性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半仰着头坐在那儿。

当她觉得时间差不多可以的时候,客厅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文森特伸手整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默默地看着乐乐。

乐乐快速站起来,神情忐忑。

文森特打量她如此正经的衣着,“你也要这么早出门?”

“我、我我…”乐乐胡乱编造理由,“嗯,我不是,我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就先穿上了。”

文森特目光在从她的头扫到脚,最后微微点头,评价道:“确实挺合身,挺职场的。可你怎么起这么早?是宸宸晚上睡觉闹你了?看你眼睛好像是肿了些。”

乐乐摇头,“没有,是我自己有点睡不着。”她转而问文森特,“倒是你,你起这么早,是要出门?”

“我告诉过你,今天要出差。”文森特对乐乐露出一个笑容,“起早赶飞机顺便提前倒时差。”

乐乐却不敢去接他的微笑。她看着外面,“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真够白痴的,文森特出差是为公事,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有人推门进来,“文先生,都准备好了。”

文森特点头,“知道了。”

他临走之前,又去了一回宸宸的房间,乐乐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站在门口看见他低头亲了一下宸宸的额头。

退出房间的文森特轻轻掩上门,并不忘嘱托乐乐:“宸宸就交给你了,替我祝他上学愉快。”

乐乐点头。

文森特迈着稳重的步伐,朝外走去。乐乐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可能只是出于礼仪,她跟着文森特送他到门口,不过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脑子里深深记着文森特昨晚的行为。一想起这个,她就想再冲回浴室,继续洗澡。

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大门口的门卫正站在那儿,等着文森特出去之后锁门。

“走了,拜拜。”文森特挥一挥手。

乐乐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

&&&

文森特走后第三天,是开学的日子。

宸宸的学校距离这栋豪宅还有一定距离,所以每天必须上下班接送,而文森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每天接送乐乐的车子。

司机也是给文森特开了好几年车的忠厚之人。

文舒宸去读书的时候,乐乐一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便又开始找工作了,这次她很认真地准备简历,在网上寻找合适的职位。

除此之外,她对前文太太也有些兴趣。

在乐乐的生命中,也曾有过一位舒莘。

而且,有一段时间,乐乐的生活几乎不曾离开过她。

闲来没事的时候,她会和白阿姨聊天,聊都内容大多是乐乐不怎么感兴趣的。乐乐总是要绕来绕去绕个好几弯才把话题扯到舒莘身上。

乐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这个舒莘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舒莘。

可惜,从白阿姨那儿好像得不出舒莘的容貌。

她甚至都这样问了,“舒莘长得怎么样?”

“模样可俊了,跟你一样。”白阿姨笑呵呵地回答。

乐乐低下头。

“你有舒莘的照片吗?”

“哎呀,你不说我还真没在意,这儿好像没有她的照片。”

乐乐再次低下头。

此后的两天里,乐乐暗中把这套豪宅里每个房间都逛遍了,还真是没有舒莘的照片。

乐乐一边寻找一边问自己:为什么要找呢?

她和舒莘其实也就是曾经有一段时间的重合而已。

她不过只是,舒莘的一位病人而已。

就算知道了文舒宸的妈妈就是她所认识的舒莘又能怎样?

她喜欢宸宸这孩子,又不会因为他的妈妈是谁而有所改变。

而且,舒莘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乐乐放弃了自己脑海里这个无聊的想法。

一个星期之后,乐乐像往常一样去接宸宸放学。

宸宸一走进车里,就对乐乐咯咯笑个不停,叫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乐什么啊?”乐乐满是疑惑。

宸宸于是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堆他在学校里和同学发生的事情。乐乐听着,是不是也附和着宸宸笑两下。

回到家,乐乐帮白阿姨端菜到厨房,准备收拾吃晚餐。

乐乐没有面试的时候,总嫌自己太闲了对身体不好,在她强烈要求之下,白阿姨只好让她沾手厨房的事情。看了白阿姨做饭的过程,乐乐才知道自己在这儿的日子原来过得如此精细。

白阿姨说:“太太,您和一般的千金小姐可真不一样。”

乐乐道:“那是因为我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白阿姨听乐乐这么说,便讪笑两声。

吃饭之前,宸宸突然过来问乐乐,“乐乐妈妈,你会做鬼脸吗?”

“当然会啦。”

“那你会像我这样做鬼脸吗?”宸宸说着做了一个鬼脸,他双手分别按住眼睛,把自己的眼睛弄成狐狸那样,然后伸出卷起来的舌头。

乐乐噗嗤笑了笑,“真是很丑的鬼脸哎。”

“你会吗?”

“这有什么难的。”

乐乐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松松把这个动作做了出来。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谁料宸宸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啊,乐乐妈妈,你真的会做哎!我们班好多同学都不会做,要么是不像,要么就是不会卷舌头。”然后他做了一个卷舌头的动作。

“卷舌头有什么难的啊,这本来就很简单啊。”

“可是这个动作,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宸宸瞪了瞪眼,很认真地看着乐乐说,“以前我们在欧洲,我会做这个动作,爸爸和妈妈都笨死了,就是不会。后来两人还生气了。”

宸宸只是无心之言,却让乐乐震惊了。

乐乐缓缓抓住他的胳膊,“宸宸,你说什么?你爸爸和你妈妈都…都不会做?”

“是啊,后来我问了爷爷奶奶伯伯和姑姑,他们都不会,就我一个人会…奶奶还说我是个特殊的孙子。乐乐妈妈,乐妈妈?”

乐乐回过神,笑了笑,“哦,你是很特殊。”

吃饭的时候,乐乐还一直在想,这个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卷舌头和单双眼皮一样是遗传,可是爸爸妈妈都是单眼皮也能生出双眼皮的后代,同样道理,爸爸妈妈都不会卷舌头,生出来的小孩也不一定不会卷舌头。

只是…

乐乐已经消退的关于宸宸生母舒莘的好奇心死灰复燃。

“宸宸,你妈妈是叫舒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