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琦看到她这样，心底很难受，而他却只能对她说一句节哀顺变。
一切的言语都显得匮乏而毫无意义，孩子的离世再也没有人比他们父母两人心情更悲痛了。
——
响响也参加了今天的葬礼，他的心底难受极了，他看到妈妈吗红了眼眶，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回去的车上，他趴在妈妈的腿上，伤心的说：“妈妈不是说过人只有老了才会死吗？”
“为什么思思那么小也会？”
乔念摸着儿子脑袋。
“思思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虽然你不能再见到她，可是她会永远活在你记忆里，就祝福她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的生活。”
年少的响响似懂非懂，却也突然明白，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也会突然有一天说走就走的。
随愿从葬礼回来后便一直发烧，总是半梦半醒，有一天半夜迷糊醒了过来，脑袋里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挣扎着说自己很渴，霍明安反应迅速的将她半抱着给她喂水，她头疼，嗓子疼，仿佛全身都很疼。
霍明安的面容在她眼底忽明忽暗的，她的脑袋里一会浮现出过去的场景，一会又是当下的场景。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随愿强撑着身体，霍明安问道：“你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厨房里熬了粥，你喝一点吧。”
随愿点头。
霍明安起身去厨房给她盛了一碗，他提前让阿姨准备好的，一直保温着。
小米粥熬了很久，浓稠可口，随愿慢慢的喝了小半碗，而霍明安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喝完粥后，随愿才开始问思思的事情，“是多久发现思思生病了？”
这是段痛苦的记忆。
霍明安看了她一眼，开口，“她出生后身体便不好，一直在保温室里，没过多久，医院体检查出来的。”
随愿捂住眼睛，酸涩的眼眶早已流不出眼泪了，可是心脏绞痛，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明安没开口，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或许是害怕她会更加怨恨自己吧？害怕她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是一个卑劣的家伙，他欺骗了她，却也害了自己。
如果这世界真的有报应的话，那么可不可以让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来承担呢？为什么还报应在一个孩子身上。
随愿胡乱的擦了擦眼眶，声腔哽咽，“发病的时候很疼吧？”
肯定很疼的，霍明安点头。
“有时候只能给她打止痛针，其实思思一直很坚强的，她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手术。”
“本来手术很成功的。”
霍明安顿了顿，情绪有些悲痛，让他一时无法接续说下去。
“可是谁也没料到会复发，而且复发的位置目前的医术还不能进行切割，只能采取化学治疗抑制肿瘤继续扩大。”
随愿的眼泪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滚落下来，她想到这些年思思面对病痛折磨的模样。
她双腿微微蜷缩起来，将脸埋在两腿之间，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霍明安点头，“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他起身出去，刚走到门口，身后的随愿又开口问道：“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你还会那样吗？”
霍明安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早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受这样的折磨，早知道后来会如此爱她。
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呢？
经过这么多年，他忽然明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东西，筹码多年得到的不过是身外之物，而他的心永远也无法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谈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有一点是真的，我最爱的人是思思…”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角。
“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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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擦，我咋把这个渣男现在弄得这么深情款款的。
第四十五章
在思思去世的一个月后, 随愿的情绪开始恢复正常, 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 整个人浑浑噩噩，似乎对任何东西都不在意了。
只是她仍旧时常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只要想到思思，整个人都难受的心脏揪在一起, 而她也明白，思思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天随愿一个人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 霍明安回到家便意外的发现随愿在厨房里做菜。
她对着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对他笑过了, 这几个月来都如同有一朵惨淡的云朵遮在他们头顶, 每个人都精神憔悴。
霍明安愣了愣点头，“你怎么想起做饭了？”
“你坐一会，马上好了。”随愿说完后，又转身进了厨房。
霍明安坐在餐桌前, 看着半开放厨房里的女人忙碌的身影, 就算是以前两人婚后随愿也甚少会进厨房的，她是那种从小被父亲宠溺着的孩子，不会为了任何事委屈自己。
可是她却为了他去学了厨艺。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今想起来, 心底都被那种久违的感动所充实着。
霍明安坐了十多分钟，随愿便端了采出来，就两个菜一个青菜汤，滑炒虾仁、糖醋鲫鱼, 她以前擅长的两道菜。
“我今天去超市了，买了一些东西。”
霍明安就这样看着她不动，心里却有隐隐的不安，他认真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然后说一点事。”
霍明安看着她慢慢的动筷子，往嘴里放了一块虾仁，随愿笑了笑也跟着一起吃。
这顿饭吃的很慢，非常慢，而霍明安已经完全品不出是什么味道，却又觉得仿佛是这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他想就算她真的给他下毒了，他也不会后悔的。
可是并没有，吃过饭后，随愿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准备离开这里。”
霍明安心底一痛，“你要去哪？”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离开这座城市就好。”
霍明安皱眉。
随愿将脸埋在手掌心里，双肩颤抖着，“我一天也无法再继续待下去…”
霍明安心底刺痛，“我们真的只能这样吗？”
难道再也没有一点机会了吗他知道自己过去做过许多错事，早已罪无可恕，可是在他内心深处，随愿一直都是他的妻子，无论她离开多久，这个认知都不曾改变过。
“你难道不明白？我没办法再跟你待在一起，我看到你，就会想到思思，想到我爸，想到…”
“再跟你在一起，我心底的负罪感会让我彻底崩溃的。”
她无法忘记亲人的离世，也更加不可能忘记过去若无其事的重新与他在一起。
霍明安偏过头，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用手掌盖着眼睑。
“好，你要去哪里我都答应你，只是能不能随时告诉我行踪？”
随愿抬头看他，“你没有必要…”
“我会担心你。”
随愿最终点头，“好。”
她起身回房间，“我后天就会走。”
灯影昏暗，那个女人站在逆光处，他看不清她。
他冲着那团身影说道：“你还恨我吗？”
随愿僵立在原地，许久后终于开口，“以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我对你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到底没办法一直自欺欺人，或许我会这辈子都怀着对你的恨意生活下去。”
霍明安凄然一笑。
“好。”
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不会生无可恋，如此也好过麻木不仁的活着。
——
第二天随愿在家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给顾琦打了电话约他一起吃顿饭。
顾琦到了饭店时看到随愿，她似乎已经从之前的阴霾之中走出来了，整个人也透出几分温和。
她见他进来，对他笑了笑，“你来了。”
顾琦点头，然后入座。
随愿首先对他说道：“我今天请你吃饭，是想要郑重的谢谢你，过去的许多事情，谢谢你。”
顾琦连忙摇头，“你不用这样，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
事实上，肯定不是举手之劳，而是蓄谋已久。
随愿抿嘴笑了笑，“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没有好好谢过你。”
“你怎么了？”
“没怎么了，只是想要跟你告个别。”
顾琦一愣，“你要去哪里？”
随愿也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想出去一个人走走看看，或许便能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事。
顾琦心底仿佛被堵住了一般的难受，他看着她，“你还打算回来吗？”
“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下一步已经怎么走，路在何方，她不知道。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之前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他咬了咬牙，“当初思思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医生说她随时有死亡的可能，大哥那时候精神很崩溃，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想再要一个孩子，他害怕思思如果去世了，你永远无法原谅他。”
“我不是为他辩解什么，不论怎么说，他是思思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自己的女儿。”
随愿一直低头不语，末了问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有意义吗？”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只是我想让你知道，大哥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还有一点是我想要告诉你，其实我很久就想要说了。”他几乎自嘲的，“我知道你对大哥是一见钟情，以前你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其实我是相信的，因为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随愿眸光复杂的看着他。
顾琦又说道：“以前我一直不敢讲，但是现在我又突然明白了，如果我现在不说，或许以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第四十六章
随愿临走前去看了看思思, 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 那么纯真可爱, 随愿的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思思，妈妈会离开一段时间，以后再来看你，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她一个人在墓碑前站了许久, 直到暮色擦黑才回去。
第二天，收拾好自己的证件与行李, 她带的东西很少, 一个行李箱, 飞机是在下午。
她没让霍明安送, 自己打了车去机场，登机前她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里，给他打电话。
“我走了，再见。”
霍明安握着手机发呆, 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
他知道, 或许一别后便再也见不到了，这辈子两人已经再无任何可能了，他都明白, 而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还有多久登机？”
“五十分钟。”
随愿不愿意他去送她, 因此霍明安压抑着不去见她，可是这一天的他都心神不宁，做什么都不能集中精力。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他想要最后见见她。
“我现在开车去机场。”
随愿立马拒绝, “你不要过来。”
“我想见见你，最后一次，随愿，等我一会。”
随愿突然哭了起来，她哽咽着重复，“你不要过来。”
“等我。”
他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随愿蹲下身啜泣着，“为什么还要这样…”
霍明安抓起一旁的车钥匙便冲了出去，甚至因为太匆忙而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秘书，文件撞了满地都是。
霍明安只是歉疚的道歉，很快向着电梯口奔过去。
在快到机场的时候，随愿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语气已经恢复平静。
“我要登机了。”
霍明安很急，“你再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