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玥平静地道:“感谢皇上的厚爱。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不劳您费心了。”
宇文朗缓缓抬起身子道:“我知道,你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是吧?”
琴玥笑道:“真难得,你居然也有和我意见相同的时候。”
深吸了口气,宇文朗道:“我放你走。”
琴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吃惊地问:“是真的么?”
宇文朗嘴角有些小小的抽搐,起身,去端了一碗紫米粥过来:“当然是真的。前提是,你必须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三天以后,我放你走。”
琴玥的眼睛一下子绽放出光芒:“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要食言啊!”
看到琴玥的表情,宇文朗心里一下子很不是滋味,缓了一会儿,他拿汤匙搅动了一下粥,舀了一勺,送到琴玥嘴边:“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三天里,你得好好吃饭,好好调养。要是我看到你瘦了,或是精神状态不好,我可是一定会扣下你的!”
听到宇文朗这话,琴玥也不好意思和他客气了,张嘴吃掉了勺里的粥。看到琴玥如此爽快,宇文朗心里又是开心,又是不舒服。开心的是她终于肯毫无芥蒂地吃他送的饭菜,不高兴的是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三天后自己要放了她。不过心里纠结归纠结,他又舀了一勺,送到琴玥嘴边,她又一口吃掉。如果是外人看见,还真以为这是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一小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当宇文朗喂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琴玥嘴没有对上,流了一点出来。刚想自己擦掉,谁知宇文朗快他一步,一手放下碗,另一手掏出手帕来擦去她嘴角的粥。一面擦着还一面细细的打量她的面庞,这看的琴玥有一丝的危险,不着痕迹地向后坐了一点。
吃完了东西,宇文朗放回了碗,琴玥犹犹豫豫地问了句:“我能四处走走么?”
宇文朗笑道:“你想逛逛?当然好啦。吃过饭以后不活动容易积食,我陪你逛。”
琴玥道:“皇上国事操劳,就不必麻烦皇上了,我自己去走走就好。”
宇文朗摇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然后不由分说,等琴玥一穿好鞋子,牵起她的手就把她往外拉。等在门外的秋叶和绿荷吓了一跳,正想着要不要跟上来。宇文朗摆摆手道:“你们退下。”两人只好站在原地。
绕过围栏,穿过太湖山石,宇文朗一路带着她走到后山。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筛下点点光斑,鹅卵石铺垫的小径旁,枯黄的小草倔强地生长着,林间偶尔有小兔子和小松鼠跳来跳去,一派野趣。
走到山顶上向下望去,宇文朗很神清气爽地指示着龙凤山庄的全貌,他一直很得意自己建造的这座山庄,因为这里是全然隔绝外人的,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在这里,他不是以一个皇帝,而是以一个对世界充满新奇的孩子的目光来照看他的乐园。
“多希望能和你一起住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去。”宇文朗忽然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琴玥,在这个他全心建筑的地方,他只想和最心爱的人分享。不过很可惜,琴玥似乎并不领情。她的目光转向身后,那后面也有大片的森林,还有在树丛掩映之下的重重叠叠的屋宇。
“那里,是哪里?”琴玥伸出胳膊来,指着山那边的屋子,轻轻地问。
“哦,那里啊,那里只是放置杂物的地方。”当琴玥问话的时候,宇文朗的表情微微的有点不自然。因为山的那边是关押宇文护的地方,他不希望琴玥再和他有接触。
宇文朗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琴玥也不再多问,她闭紧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宇文朗轻声问:“困了?回去休息吧。”
琴玥点点头,宇文朗又把她送了回来。到了房子,琴玥很戒备的道:“皇上还有要事,就不必打扰了,请回吧。”
宇文朗也知道她的意思,笑笑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还不忘吩咐秋叶和绿荷两句,让她们好好照顾琴玥的生活,并且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要是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们是问!”
秋叶和绿荷哆哆嗦嗦的答应了。宇文朗吩咐完,才大步走出了山庄,驱车去东郊点将台。到了点将台,宇文朗无非是吩咐了大家精忠报国,宇文彦、云飞和王田三人自然歃血立誓,临行前,宇文朗要他们带走了五千京畿守卫。如果再加上宇文潇三天后就要带(走的三)千御柳营,驻防京师的就只剩下五千京畿守卫和两千(御柳营,)几乎抽走了一半以上的兵力,宇文朗也算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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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宇文彦三人,晚上的时候,还有国事,宇文朗没有去龙凤山庄,而是回宫。批阅完奏折,已经深夜了,太监又过来递牌子来。宇文朗想了一想,翻了一张柔妃的牌子。
太监赶紧去传话,宇文朗想了一想,还是先走了过去。抄小路逛到了柔妃的晨露宫外,刚想说要不要进去给她一个惊喜,就看见一名小太监从角门冲了出来。
宇文朗有些奇怪,明明报信的太监还没有到,这个小太监又是什么人?他拉过王公公,悄悄嘱咐他几句,自己则躲到一边看看情况。
王公公便上前拦住那名小太监:“你,是什么人?”
那名小太监一吓,然而并不停下,反而还加速往前冲。王公公一看,哟,有猫腻。随即大喝道:“给我抓起来!”
几个大内侍卫身手敏捷,早就准备好,等王公公一出声就扑了过去。等揪住那个小太监,送到王公公眼前。那小太监一看形势不好,立即油嘴滑舌的:“哟,是王公公!”
王公公冷冷道:“大晚上的,跑什么跑?”
小太监嬉皮笑脸道:“出恭,嗯,出恭。”
“出恭不知道用恭桶么?跑到外面来干什么?”王公公一脸严肃。
“这…”小太监半晌答不出话来。王公公喝了一声:“搜!”
“是!”旁边几个大内侍卫一通搜查,摸了半天,在小太监的袜子里搜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字“上今晚宿于何处”。很明显,问的是宇文朗今晚在哪里过夜。
王公公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说!这是谁写的?写给谁的?”
小太监见事情暴露,本来还想说些荤话抵赖的,不料王公公却并不给面子,一着恼,就要把人送进天牢。小太监哪里还敢藏私,略略一吓,就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
“这条子是柔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蜂儿姐姐写的,并一千两银子都要交给乾清宫管恭桶的李公公。”
李公公并不是很受宇文朗重视,不过由于管理恭桶,能够出入宇文朗的寝殿,可以了解到宇文朗的作息。宇文朗站在暗处,瞪大了眼睛,柔妃居然连这种人也要收买么?就是为了查出他的行迹,所以必须派人盯梢?
王公公朝宇文朗处看了一眼,宇文朗满脸阴郁地点点头。王公公会意,回头道:“你现在回去,就说李公公说的,皇上今晚哪里都不去。钱李公公也收了,知道么?”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传令太监过来,宇文朗连忙拦下,摇摇头道:“今晚朕哪里都不去,不要通知柔妃准备了。”
传令太监一脸茫然地点头,宇文朗一脸阴暗地走了。走了很久以后,他回望晨露宫,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座看似熟悉的宫殿,更加看不透住在这所宫殿里的人。一个他自认为关心自己的女人,居然每天都安插眼线来观测自己,想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为的还不是自己身上穿的这身龙袍?宇文朗默默的抬起手,摸一摸自己身上华丽的锦缎。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全然不顾及自己的皇帝身份。不论她是皇后的时候,还是现在。
可是,这样一个人,过去不仅自己羞辱她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现在她一点也不搭理自己。更何况…三天以后,她就要走了,回曌国,以后再也不可能见面,再也不可能有交集。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她本来是我的,只是属于我的,别人甚至随便看她一眼都不能的。可是她原来和四弟要好,现在…居然喜欢上了三弟!三弟不是花心么?他不是曾经有过九十九位侍妾的么?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凭什么!
六十八、临幸的问题
宇文朗捏紧了拳头。他不是一个博大的人,会为了爱一个人,为了让她幸福而放弃追求。身为帝王,对自己看上的东西一直有着强烈的独占欲,他也不外如是。如果琴玥喜欢上的人不是宇文潇,而现在又不是爱上了宇文护,可能宇文朗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放弃么?也许把她送走,让她远远离开,她和宇文护见不了面,也许就会好吧。可是,她以后可能还会和其他的男人结婚,还会有新的家庭。就算她不成亲,孤独终老,也让人心有不甘。
可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把她送走。这样做,不仅能救晟国,还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这样想着,宇文朗背着手走回了乾清宫。
今晚折腾了一晚,他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宠幸其他的妃子。处理掉那个倒恭桶的李公公以后,他疲惫的倒下,想着明天后天还能见到琴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悲伤。
“难得她已经对自己改观了,可是却要亲手把她推出去…”睡觉之前,宇文朗看着床顶叹了口气,“再试试吧,如果她说不想走的话,我一定会把她留下来的。”
第二天一早,下完早朝,宇文朗是照例乘车往龙凤山庄赶。琴玥那时正和秋叶、绿荷在院子里晒太阳,宇文朗见她精气神好了太多,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心里也是喜洋洋的。摆下午饭,琴玥也能吃下小半碗,如此听话,真是让宇文朗看的高兴不已。
下午的时候,宇文朗搓着手告诉琴玥有礼物要送她。琴玥依然冷冷的,也不怎么答话,似乎对他许诺的礼物完全提不起兴趣。但是,当宇文朗指挥下人将“凤曌”抬到她眼前的时候,宇文朗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里陡然射出夺目的光亮,冲上去上下摸索,调音拨弦,确定这琴真是凤曌以后,她整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宇文朗搓着手笑道:“在万骥盟的时候,我就听寒霜姑娘说,你最爱的琴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凤曌。我回来以后,一直不断的派人去搜寻这架琴的下落,终于在上个月买回了这架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所以送给你。”
琴玥爱不释手地反复摩挲着琴面,听到宇文朗的话,居然很认真的回头道了句“谢谢。”宇文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声道:“不客气,应该的。”
琴玥小心地擦去了琴上的污渍,调了调弦,正了正音,刚想弹琴,忽然想到久不弹琴,应该焚香沐浴,便和宇文朗说了自己想要洗去污浊的想法,宇文朗自然是支持的。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温泉沐浴,上好的檀香和香炉。收拾完毕,琴玥穿着宽大的袖袍,一头黑发并没有绾好,而是松松的束在脑后,芨着木屐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摆好琴,点上香,略一思索,手指一扬,一首曲子便从指尖流淌出来,正是《广陵散》。
本来侍从想进来搬一个矮凳,给宇文朗坐下休息,欣赏琴音的。不过宇文朗生怕一点点响动打扰了琴玥的兴致,连忙摇手说不用,他就站在琴边,安安静静地听着琴玥的弹奏。
无他,正是因为她是用的整个身心来弹奏,融情入曲,自然是比单纯靠技巧来奏乐的宫廷乐师出彩。
琴声一点一点地起来,宇文朗感觉一条迷迷茫茫的大道忽然延伸到彼岸,人站在独木桥上,看着对岸的风景,壮丽、秀美,似乎依靠自己的拼搏和努力,就能达到彼岸的美好,然后披荆斩棘,然后奋不顾身,为了自己的、大家的目标一直在努力着。可是,路却越来越窄、雾气越来越浓,黑暗也渐渐侵蚀着大地,而彼岸的风景,却似乎还是那么遥不可及,究竟怎样才是一个尽头?
悲凉?叹惋?还是傲视天下的孤独?当有可能站在天下之巅,完成惊世伟业之时,忽然一切成空,又该如何?千年之后,当爱已成往事,又有几个人能理解他、明白当时的事?历史本来就是史官编写出来的东西,处处体现了当权者的意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别说别人,可能,就连当事人,也弄不清楚吧!
如果说宇文朗现在唯一确定的一点,也就是,眼前这个从来对他都不屑一顾的女人,是他一心想要珍惜的对象,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曲方罢,宇文朗和琴玥都良久沉默着。宇文朗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好,只可惜不属于他。
想了想,(真是很难)得有这么一个闲暇时刻,可以静静的坐下听琴。
几首曲子弹完,琴玥缓缓出了一口浊气。宇文朗叫下人端来两盅茶,一盅递给琴玥,一盅自己慢慢品着。淡淡的雾气从茶碗中蒸腾上来,把她的侧脸映得朦朦胧胧的。窗外,几只小麻雀正飞腾而起,现在还是寒冬,却有春天的感觉。
宇文朗忽然觉得有些生活的气息,就像是真正的平凡的夫妻,在普通的棚户屋子里弹琴喝茶一般,很温情,很舒适。他忽然伸出手去,抓住琴玥的手道:“别走,好么?”
琴玥很平静地抽回手,轻声道:“皇上,请你自重。”
宇文朗讪讪地收回手,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这样也好,把她送回去,至少晟国会安全。宇文朗便道:“好的,那后天一大早,我就放你回去。今天和明天,就请好好养着身体吧。我还有国事没有处理完毕,今天就先回宫了。”说完,他站起来,把秋叶和绿荷叫了出去:“你们两个,好好照顾她。知道么?”
秋叶和绿荷答应下来,宇文朗就走了。回宫以后,他批阅完奏折,又觉得身心具疲。他现在实在是不愿意再理会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子,不想每天睡在你枕边的人,还挖空心思算计你的事情。
柔妃那边,估计是晚上的事情被查了出来,反而没有半点动静。环顾一圈,宫里也就茹妃还单纯一点。不过,焉知这单纯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宇文朗现在什么都不敢相信。一睁眼,只觉得周边鬼影重重,烟雾弥漫,每个人都带着一副面具,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直以来他是怎么活过来的?都说奏折是最真实的东西,可是奏折传递的也是最虚假的东西。一个你认识了几年、十几年的人,和你最亲近的人,你自认为了解她的全部,但是却只是她的冰山一角。被海水覆盖的巨大冰体,才是她全部的野心和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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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独自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早朝,居然有御史上折子参自己,说自己连续几天不宠幸妃子,不利于国家安定团结,大晟国江山稳固云云。
宇文朗勃然大怒,狠狠地将桌子上的一杯茶扔在了地上:“朕喜欢什么人,想宠幸什么人,是朕的自由!”
那文臣也是贱骨头,皇上不让他说,就偏偏要死谏到底。谏到后面,宇文朗铁青着脸转头就走,根本不理身后诧异的人群。
“该死!混蛋!”宇文朗大怒,转到后面开始生气,“朕喜欢宠幸谁,不喜欢宠幸谁,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旁边的人都不敢劝,一个个站得笔直,随时等待着宇文朗摔个杯子摔个盆景之类的,好收拾。
“皇帝哥哥何必这么生气呢?气坏了身体不值得啊。”远远的,传来了昭宁的声音。宇文朗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昭宁和宇文潇。
看见是他们两个,宇文朗的气消了不少,手一抬,让两个人坐下。本来宇文潇要昭宁过来,是为了前几天宇文朗对自己说的那一番奇怪的话,还有最近若即若离的态度。听说宇文朗最近老往龙凤山庄跑,就算回宫了也不宠幸妃子,刚刚还因为这件事和一个谏官差点吵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朗揉揉眼睛,一脸疲态地问两人:“有什么事么?”
宇文潇不敢问什么,只是使眼色给昭宁。昭宁会意:“皇帝哥哥,听说你最近因为北方和南边的战事,心情有些不好,我特意和四哥来看看你。”
宇文朗笑的脸上全是疲态道:“其实也没什么…朕自己也觉得很对不起四弟,只给你这么少的人。”
宇文潇连忙摇摇头道:“不累,不累的。曌国和金帐汗国不一样,他们不需要有太多的重视,只要威喝一下就行了。几千官兵,造一造声威,足以震喝他们。”
宇文朗温和地笑道:“五弟也是,云飞也是,诶…最近朕身子有些不快,可能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偏生现在又是不能松懈的…诶!真是觉得心力不够啊…”
六十九、一墙之隔的爱
宇文潇连忙安慰道:“皇兄为国劳心劳力,要注意身体啊!”
宇文朗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忽然又感概道:“那些谏官们什么都不明白,就胡乱谏言,自以为为国尽忠。——要是你知道身边的人都在算计你,怎么可能还会对她们有好感?”
昭宁和宇文潇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阵宇文朗都不想去亲近任何一个妃子。朦胧间,只听见宇文朗又叹气道:“人生真是无常…为什么总是会在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要是当初…诶!现在想要追回,也找不回来了。”
昭宁安慰他道:“皇帝哥哥,别想太多了。至少,我们还在你身边,不是么?你是九五之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关心你,不要轻易放弃啊!”
宇文潇也笑道:“是啊,没错。我和昭宁,还有五弟、云飞,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宇文朗貌似稍微开怀了一点,笑着点头道:“朕知道了,你们放心吧。四弟,明天朕一定会为你送行,不要让朕失望啊!”
宇文潇点点头,笑道:“请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不辱使命!”
宇文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明天早上去,现在你就先回家收拾一下吧,可能一去得好几个月不能回来了,和弟妹好好的说会儿话。”
宇文潇有些红脸道:“知道了…”
昭宁见两兄弟已经和好,便站起来道:“皇帝哥哥,既然你已经看开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说实话,之前四哥可担心你了,看来真是多余的!”
宇文朗笑道:“看你说的这话!还不是埋怨朕没有给你和云飞留下什么话别的时间!”
昭宁一扭道:“皇帝哥哥真是的!”
宇文朗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开导完了,朕现在很开心。”
昭宁和宇文潇也笑着回道:“皇兄,我们告辞了。”
宇文朗笑着点头道:“好走。”
送走了昭宁和宇文潇之后,宇文朗果然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点,想起了明天就要送走琴玥,他还是决定中饭以后过去看看,以后也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应该是没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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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山庄。
午饭过后,琴玥走出了屋子,想要一个人出门散散步。侍从自然是不允许的,皇上叫他们好好看着这个神秘的女人呢!
不过琴玥冷冷的话让他们稍微放心了一点:“这座庄园防守严密,我人生地不熟,根本跑不出去。何况,你们一直都有在饭菜里加‘软筋散’的吧,剂量很小,压制着我的内力,却不会让我丧失基本的行动能力。担心我会自杀?怎么可能!这里有又两个人质(她指的是秋叶、绿荷),就算为了她们找想,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
侍卫们相互看了两眼,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琴玥拿着一支笛子一个人四下逛了起来。昨天宇文朗拉着她四处乱转,她根本没有仔细看风景。
还是冬季,花还都没有开,草儿也还都是枯黄一片,不过好就好在没有一个旁人。不管是后花园,还是亭台轩榭,还是后来的山顶。
等上了山顶,时间也都过去了一个时辰。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又服用了“软筋散”的琴玥,体力的极限终于到达了一个顶点。她爬到了山顶,吹着徐徐而上的山风,随意的找了一块岩石,坐在上面休息。
“不知道,宇文护究竟怎样了…寒霜也是,我消失的这几天,她应该很不好过吧…”琴玥望着满眼青松的山林,有些感概。
“真的,很想见他啊…”琴玥拿起那支笛子,这是宇文护亲手制作,送给她的那支笛子。把笛子一横,一支《梅花落》缓缓地吹奏出来。
风吹树摇,笛声飘向远方。琴玥拿着笛子,喃喃地道:“宇文护能不能听到这首曲子呢?应该是不行的吧…”
琴玥摇头叹气,周围,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了下来。一种莫名的孤独侵袭了她的思维,一种不信任感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灵:抗争了二十年,自己还是一事无成,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连累了周围的人跟她一起受苦,什么幸福也守不住,什么感情也维系不下。真得很没用,真得很无能。
是她不懂得抗争么?是她不知道反抗么?是她总是在逃避么?是她胆小么?她躺在这里看天的这几天,
问自己,为什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随波逐浪,妥协,也许现在她还在宫里安安稳稳做她的挂名皇后;如果抗争到底不妥协,敢爱敢恨,或许她也早和宇文护终成眷属了。可是难道每一步她做的不对么?
脑中一片乱麻,只要微微一思考,头就疼痛不已——这是“软筋散”的后遗症。琴玥摇摇头,忽然听到后山那边,似乎微微地传来了掌声。
“是风声?”琴玥摇摇头,笑着呢喃道,“想不到啊,自己连幻觉都产生了…”刚这样想着,那掌声却似乎没有停,反而更响了。
琴玥心中一动,似乎记得昨天宇文朗告诉她后山这里有个仓库,只怕是管仓库的人听到她的笛声,起了共鸣了吧!后山似乎也有好风景,不如顺便和那个听笛子的人聊聊天也好。这样想着,琴玥一步步走到后山。
下到半山腰,一堵墙横在眼前,一个小小的天窗开在头顶之上,刚才的掌声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琴玥不敢问是否有人,想一想,还是决定拿出笛子来吹奏一首《梅花落》。
果然,本来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响,琴玥笛声一起,那人的声音立即安静下来,似乎在静静的听音乐。
一曲方罢,琴玥缓缓拿下了笛子,刚想和那人说说话,只听见那人忽然长叹了一声:“诶…”
琴玥陡然周身一阵: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分明是宇文护的!
她一下子冲到墙边,拼命的拍墙,然后大声问道:“是宇文护么?是宇文护么?”
屋内那人陡然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难道你是…傻丫头,是么?傻丫头!”
琴玥的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了下来:“是我!是我!真的是你么,宇文护,真的是你么…我,我…”她话还没有说完,陡然扶着墙倒在地上,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宇文护也渐渐靠着墙坐了下来,吞着吐沫,温柔地道:“真是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琴玥忽然大声哭着道。
宇文护一愣,想说些什么,忽然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隔了很久,他才勉强笑道:“哭鼻子,真不像你的风格。”
“我真的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你就这么死去,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你,我爱你,真的爱你…”
如果说一开始宇文护对琴玥的前一句话只是震惊而已,听到刚才那句,就不仅仅是震惊而已了。狂喜、欣慰、惊讶,再加上被分离的痛苦,一时间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语言也是如此贫乏——可是,对于一墙之隔而见不到面的两个人,除了语言,还有什么能表达自己的感情么?
过了许久,宇文护才笑道:“看样子,你似乎瘦了哦!我可不允许你把我的福利剥夺了。”
“福利?什么福利?”琴玥对他的话也有些疑惑。
宇文护一本正经地道:“这还用问么?你太瘦了,我抱起来手感不好的,而且还会跟你肚子里的我儿子闺女争营养,我可不依的!”
听到宇文护嘴里带黄,琴玥红着脸嗔道:“去!没一句正经的!”
宇文护笑道:“难道你不想?”
琴玥也笑了:“把我积累了几个月的思念一下子全给击溃了,你真厉害!”
宇文护耸耸肩:“我就是这样的个性,你也知道的。如果要正正经经的,一丝不苟的,那是四弟,又不是我。要我每天都规规矩矩的坐着,规规矩矩的聆听训导,我可做不来。你要嫁的是这样的人,要是后悔了,还可以趁现在我被关着的机会,赶紧找个正经人嫁了。”
琴玥啐道:“真是的!又说什么浑话,我是那种人么!”
宇文护笑道:“那可不一定。在外人眼里,你可是结过一次婚,还曾经喜欢过另一个男人的女人喏!嗯,说是‘水性杨花’也不为过吧!”
七十、疯子
琴玥脸一下子就黑了,大骂道:“宇文护,有本事你给我出来!你自己还不是娶了九十九位侍妾,风流到一塌糊涂,还敢跟我比!”
两个人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琴玥把头靠在墙上,静静地看天。自从宇文护被带走以后,琴玥好久没这样开心的笑过了。就算是看着天空,也觉得是灰灰的,压抑的,让人难过。
“宇文护,你知道,我这几个月,一直有件很后悔的事,是什么么?”过了许久,琴玥忽然问道。
宇文护笑得胸有成竹:“我当然知道,你不就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嫁给我么!”
琴玥的脸黑了又红:“真是的,本来一件多么正经的事,被你一说就全然没有原来的效果了。”
宇文护淡淡一笑:“话虽然是浑话,但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直来直往惯了,一时间也改不了。以后的几十年,你就多多包涵了。”
说到以后,琴玥又有些忧郁了。以后怎么办?宇文朗真的会看在兄弟情分上放了宇文护么?他虽然说明天会让自己走,但是真的能保证以后都不会来找茬么?
想到这里,琴玥又爬了起来,对着墙道:“宇文护,我应该怎么做,我们要怎样才能在一起?”
问到这里,宇文护也是一僵,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他想得很清楚,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宇文朗并不想轻易放走自己。他笑道:“我不知道,不过,也许…”
琴玥抢着话道:“我不准你说‘不过’,没有什么‘不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一定。”
宇文护也顺着她的话说:“是的,一定,一定。”忽然他心念一动,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也是宇文朗他发现你的身份,把你绑过来的?”
琴玥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跟宇文护解释她和宇文朗的过节,酝酿了很久。刚想说话,忽然看到远方出现了一声喊:“原来你在这里!”
是宇文朗!琴玥站了起来,看着他气势汹汹地从山上冲了下来,脸色都变了:“我不是要你乖乖呆在屋里的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琴玥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冰冷,冷笑道:“这还用问么?我来看我的丈夫,又什么不对的么?”
“丈夫?”宇文朗大惊,舌头都有些打结道。“你,你们不是,还没有成亲么?”
“我们是没有成亲,但是已经礼聘完毕,媒人就是昭宁,皇上有什么问题么?”琴玥横眉冷对,拳头捏得紧紧的。
“我…”宇文朗在她面前,总是摆不出皇帝的派头,她也不吃那一套,一时间有些语结。
在里面的宇文护听到两人的对话,基本上已经能猜出了宇文朗和琴玥的关系,有些惊讶,还有些疑惑。但是其后,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出来表个态:“不错,皇兄,她和我早有婚约,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是已经…”他本想气气宇文朗,说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过为了琴玥的清誉考虑,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