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的老者“唰”的一收扇子,笑道:“老朽的钱,都是老朽动嘴皮子一分一分攒起来的。你们年轻小伙子有手有脚,又不是天生残废,老朽的这点钱,还是不要为好。”

“老头,你想死么?”头目狰狞着脸大声道,“给本大爷跪下,我就饶恕你不敬的罪名!”

“哈哈哈,”说书的老者大笑,“老朽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老眼昏花,牙口也不好,不过骨头倒是硬朗得很。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先儒父母师长,你要我下跪,既不是天地,又非我的父母师长,我却是不会跪的。”

“哼!”头目没有跟他废话了,缓缓拔出弯刀,当空一斩…

三、逃不开的死局

老者倒在血泊里,鲜血飞溅。他的眼睛还在不甘地大睁着,砍成两段的身体一阵抽搐,好久才静伏下来。

死,死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在眼前生龙活虎说着书的老者,就这么死了?

“啊!----”人群里有女人,早就忍不住大叫起来。不过叫到一半,便生生煞住。她睁大着恐惧的眼睛,看着眼前滴血的刀刃发出的闪闪寒光。

“谁敢再叫,谁敢不听话,就会和这个死人一样!”头目环顾大厅,冷冷地道。

对死亡的恐惧,让所有不服的人都乖乖放下武器,放下身段,蹲到一边。祖孙俩也随大流,放下财物,和众人一样蹲在墙角。角落里的两位玄衣男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交出了钱。其他人也乖乖就范。到了最后,依然还立着的,只有宇文朗一行三人。

宇文朗镇静地小声问荆棘:“怎么办?能逃出去么?”

荆棘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门外还有百来号人,而且个个都有武器,属下怕硬闯的话…”

宇文朗严肃地点点头。只带李公公和荆棘微服私访是他自己的错,他不希望前呼后拥,所以特意精简了随行人员。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马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交了钱,真能顺利的放人也就好了。可是,如果他们还磨蹭时间的话,城门一关,就只能等一个月后才能进冲云关了。而且,如果包袱里的他的物品曝光之后,被认出了大晟国皇帝的身份,事情,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还是自己太任性!

总而言之,硬闯不行,眼下只能顺着马贼的意思。否则…

他这样想着,正准备叫李公公放下包袱,却不料这李公公早先一步跳了出来,用兰花指指着这群恶徒大骂:“瞎了你们地狗眼了!也不看看,你们抓的是…”

话未说完,就被吓到的荆棘严严实实地掩住了口。宇文朗一把夺过李公公手里的包袱,带头蹲在一边。

荆棘一脸媚笑:“不好意思,本人的兄长脑子有些不太好使,惊扰了各位大爷,我在这里道歉!大哥。走!”他说着,拉李公公也蹲在一边。

所有人都蹲下,头领一挥手,身后走来几个汉子,每人手里一口大袋子,将众人上交的财物一股脑都扫进袋子里。而后,又来了几人,不由分说,将众人的手反扣在身后,拿拇指粗地绳子牢牢缠住。一切准备完毕,头领走出来,特大爷得跃上了马,豪气干云地一挥衣袖:“小的们,带上人。我们走!”

马贼们纵声欢呼,推推搡搡的,将小酒馆里的五十余人都硬逼着起身,跟着他们走。

走了约半个时辰,宇文朗回头一看。斜阳晚照,离冲云关越来越远了,想来冲云关已然关了城门。这一个月算是回不去了,不由得叹一口气,怎么才能从这些人手里逃出去?

荆棘的刀已经被收上去了,他身上虽然还藏着十枚飞镖,不过,怎么也不够对付二十多人的马贼。而且看这些马贼专挑僻静的小路走,想是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怎么逃?怎么逃?宇文朗眉头深锁,一个劲的想辄。他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也就是说自己不能借助官府,毕竟这里不是晟国。可是仅凭自己三人的力量,怎么对付这么多的马贼?

那个孩子忽然靠了过来,小声道:“大哥哥,你是想逃么?”

宇文朗一愣,回头,便看见孩子闪亮的眼睛。他还猜不透这孩子地意图,万一他是要套自己的话去告密,又该如何?想到此处,宇文朗抿着嘴,一言不发。

孩子却没有发现他的想法,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大哥哥别担心,我阿哥和凌大夫会来救我们的!”

他哥或许还能帮上忙,一个大夫,医术再高,也不能退敌啊!最多,不过是善后罢了。可是,这孩子怎么知道他哥哥和那个什么凌大夫一定会出现?

宇文朗没有问出口,李公公凑上来,小声问:“皇…公子,我们怎么办?”

宇文朗轻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喂!你们几个,不准说话!”有个马贼听到这里的动静,扬起马鞭大喝道。

于是宇文朗和李公公闭上嘴,低着头走路。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幕也消失在天际,暮色深沉。

宇文朗一行人已经走了一个时辰。

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脚面很累,腿很酸。手还死死绑在身后,绳子勒得疼。还好在酒家里吃了点东西垫底,不然早饿得七荤八素了。草原一望无际,走了多远,也似乎只是还在原地打转一般。只是远远望着青阳山,似乎是来自天边。

好远好远…

忽然,寂静的夜空闪过一道光亮,天上顿时绽放一朵巨大的礼花。火树银花,相当耀眼。那孩子的眼睛映着灿烂的礼花,笑道:“他们来了!”

马贼这边也是集体戒备,大家拔刀的拔刀,舞剑地抽剑,四下张望,神情紧张。而众人质一面紧张地看四处的情况,一面也扑倒在地,寻找有利地形。没办法,自己的命最金贵,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保命为先?“驾、驾!…”

马蹄声传来,远远跑来十七八位草原骑士,天是暗的,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们身体强壮,人高马大。这群骑士中一骑上前问:“你们是哪里的?大晚上赶路。”

马贼中的一人走出来道:“我们是东海部的人,给我们乌拉尔巴千夫长运奴隶的。”众人质有想求救地,都被附近的马贼用刀抵住了脖子。

那位草原骑士听到,点点头:“既然都是兄弟,我们就不打扰了。夜深了,前方百里才有村落歇脚,我们就先去了。”说罢,一拉缰绳,就要离开。

众人眼睛都直了,好不容易来了救星,却又几巨化被骗走了。马贼们倒是长出一口气:就算己方人数众多,不过不用打架就能把人支走,实在是上上之选。

“萨奇尔哥哥,别听他们的话!他们是马贼!”就在这时,那个孩子忽然高声喊道,声音格外响亮。

萨奇尔听到了,其他壮士也都听到了。马贼恼羞成怒:“拔刀!迎敌!”不过,首先,一位马贼是想砍了这个招惹麻烦的小孩。在月光的照映下,刀刃的寒光和那马贼恼怒狰狞的笑容,让孩子大哭起来。

势如破竹!一尺、三寸!刀势将要劈掉孩子小小的头颅!

离得最近的宇文朗脑袋一轰,想也没想,向孩子扑了过去。

“嚓!”

鲜血飞溅!

一个人影轰然倒地!

孩子觉得眼睛被被一团红雾遮盖,几点温热洒在脸上,腥臭粘稠。眼前一个人紧紧扑到自己身上,倒在地上,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是大哥哥,救了我么?

孩子疑惑地眨巴着眼睛,死里逃生的感慨他还没有,毕竟年纪有些小。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宇文朗,喃喃地问:“大哥哥,大哥哥…”

“皇…皇…”一声嘶哑的呼唤,压着孩子的宇文朗一下子放开了手,转身抱住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公公:他的胸前有一道可怖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了出来。

刚才那一刀,是李公公帮宇文朗挡的。不过,他手上的绳子也刚好被刀锋划开,他自由了。

“皇…皇…”李公公漫无目的地朝虚空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宇文朗赶紧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他的右手。

李公公脖子缓缓转弯,原本无神的双眼费力地凝聚最后一个焦点,他看着宇文朗完好无损的身体,忽然笑道:“太…太好了,您没事。”

宇文朗握紧他的手:“别说了,身体要紧。”

李公公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又伸出左手,缓缓碰到宇文朗身上的血污:“可,可惜了,您的衣服,被老奴的血弄脏了…”

“别说了,身体要紧。”宇文朗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紧紧握着他的手。

那位马贼想是没有砍中多嘴多舌的孩子,又没有砍中来救人的公子哥宇文朗,倒是一个老奴给挡驾,心下不快,又扬起刀大喊:“去死吧!!!!”宇文朗此刻正握着李公公的手,浑然不觉。

“公子小心!”大喝的是荆棘,他冲上来,伸脚踢中了扬刀的马贼。他大喝一声,挣脱开了被束缚住的双手,赤手空拳与马贼搏斗起来。

这边,李公公的手慢慢变凉,身体渐渐松软,血却汹涌而出。李公公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没有…没有照顾好您,让您身陷…身陷险境,老奴真是,罪该万…”

最后一个“死”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以实际行动表达了那个字的含义。

真的,死了啊…

四、王者归来

宇文朗默默地松开了握着他手的右手,站了起来。夜风吹过,淡淡血腥味弥散开,仿佛昭示着一个灵魂渐渐流走。

在宇文朗感慨之时,那边早已动起手来。众人质瑟瑟索索躲在一边,有些还是免不了被砍头的命运。而那十七八骑也纷纷亮出武器。缠住了三十多位马贼,生死搏斗着。荆棘打败了袭击宇文朗的马贼,抢过他的刀,一路披荆斩棘。马贼就算是身经百战,毕竟还是敌不过大内侍卫的内外兼修。至少,他能保证,在宇文朗方圆三米内,没有马贼敢进犯。

“可恶!”马贼头目不甘心。本来可以顺利离开的,居然功亏一篑,被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兔崽子给毁了!不仅折损了好几名弟兄,还耽误了和主上约好的时间。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头领吐一口吐沫,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上,杀了那个死小子!”刀锋一指,正是那个孩子。

得空的二十几个马贼们张牙舞爪,朝那孩子扑过去。宇文朗恰好也那孩子身边,不幸也被当成靶子。

荆棘顿时感觉压力大了起来。他的身边的敌人越聚越多,如果是他一个人要离开,恐怕还不成问题。关键是,他还要保护一个人,哦,不对,是三个人:宇文朗、孩子和那孩子的爷爷。

左边出刀,砍那孩子的左手,我挡!右边再来一人,劈向宇文朗。敢劈他,我劈你!荆棘刀一晃,“嚓”的一声,那人应声中刀,倒在地上直哼哼。

同伴们的鲜血反而刺激了马贼们的斗气,杀红了眼的众马贼纷纷一拥而上,刀法凌厉而狠辣。荆棘左支右拙,就快挡不住他们的攻势了。

那十七八位救兵自己尚且要面对三十来号马贼。自顾不及,哪里有时间分身帮忙?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嚓!嚓!”两声脆响。其中一刀,是荆棘劈下了一位马贼的头颅。而另一声,则是自己也被马贼砍中了腿,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哼哼,小子,看你还敢嚣张!”一位马贼大笑。伸刀过去,刀还没挨着荆棘的身子,就被荆棘腰斩而死,断成两截的尸体犹自不可置信地大睁着。

还有五个人…再坚持一下就好…

荆棘地心里默念着,眼神已经开始模糊,连看着眼前的人影,都觉得有些晃动。糟了!他明白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可是无论如何,皇上不能死在这儿。

“嚓!嚓!”又是两声,荆棘的前胸和右手被刀砍中,刀都握不住了。不过,在他倒地之前,还不忘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刀口激射出去。“啊!----”地惨叫声传来,有一个马贼被刺中心口,一刀毙命!

四个人!围攻他们的马贼原来有二十来个。现在只剩下四个人!可是,荆棘已死,没有人挡得住他们!孩子危险!宇文朗危险!

一个马贼狞笑着:“还有没有人救你们?啊!你们死定了!老子要玩死你们!”他斜着一刀劈来。特意挑的是宇文朗的腰部。不给他一刀而死的机会!

怎么办?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宇文朗悲愤地看着漆黑的苍穹,没有人来救他。他虽然是皇帝,可是面对刀剑,他与众生都是平等的!

“嚓!”的一声,刀口清脆地砍入肉体。

“嘶…”刀口切磨骨血的声音。

倒下去的是那位老者,孩子连忙扶住受伤的老人,大哭道:“乃仁台爷爷,你不要死啊。”

那位老者笑道:“不要哭孩子,我不是死了,而是回到鹰王地身边…我的心将会飞到天上去。”

“可是…”孩子依然哭泣。

老者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忽然手垂了下来。

“乃仁台爷爷!”孩子大哭。

“哭够了没?”一个马贼狞笑。“哭够了我就做件好事,送你们祖孙俩去天上团聚!”说罢,高高扬起了刀。风很大,好冷。一望无际黑暗地平原,远处几点小山包。天边的月牙是惨白的,不,是血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血红的,人、马,连天地都是红血的!

宇文朗静静闭上眼。

“嚓!”一声脆响!

“咚!”一个人影颓然倒地!

“嗖!嗖!嗖!”又是三声。

“啊!啊!啊!”三声惨叫。

宇文朗睁开眼睛。倒下去的是刚才嚣张的四个马贼。每人背后插着一支箭。箭的翎羽还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是谁?是谁救了我?

“阿哥,凌哥哥!”孩子却大笑,朝着远方的两人招手。

宇文朗也随着孩子的目光看去,月光之下,那两人骑着白马,立在两百步之外的小山包上。一位穿着黑衣的高头男子抢先一步拍马奔来,眨眼间就来到了孩子身边。孩子很开心地跑了过去,冲到那位高大男子的身边,大笑道:“阿哥!”

那位男子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了孩子,摸着他的头发道:“萨如拉,怎么样?吓着了吧?”

萨如拉笑着摇摇头,忽然又有些伤心地吸吸鼻子:“乃仁台爷爷他…他为了救我…凌哥哥!”

萨如拉这一喊,远处那位也不得不策马过来。宇文朗这下看见,那人白衣、白裤、白鞋、骑白马,连头上的头巾都是白的,在夜幕下格外显眼。背负大弓,腰间插着一把白色的宝剑。马儿跑的极快,瞬间便来到他的面前。那人飞身下马,稳稳立在地上,向萨如拉走过去。与宇文朗擦肩而过的时候,贯起了一阵风,带着淡淡的馨香,与周围刺鼻的血腥味不同,给人格外清新的感觉。

“怎么了?”嗯,声音也很清朗。宇文朗转头一看,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是很高,有些单弱。他背后的箭筒里只剩下六只箭了,难道刚才那救命的四箭真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射的么?

“乃仁台爷爷他…”萨如拉大哭起来。

那人听了,连忙跑了过去。那边的大多数马贼已经被消灭完毕,剩下的几位见势不妙,也都带着财物纷纷溜走。那人跑到乃仁台处,探了探鼻息,摇摇头。

萨如拉大哭:“凌哥哥,连你也救不了他么?”

凌姓少年摇摇头:“萨如拉,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乃仁台爷爷他,已经救不了了…”

“尸体怎么处理?”萨如拉的哥哥走来问。

“用白布包了,先运回盟里吧,过几天再厚葬。”凌姓少年站起身来。

萨如拉的哥哥点头,转身招来几个弟兄处理尸体。

宇文朗似乎也看到了希望,连忙冲过来:“凌大夫,能不能看看,我的家仆还能否救得回来?”

凌姓少年缓缓站起来,转过头来,宇文朗这才看到他的样貌。月光之下,只觉得这人面貌很是清秀,而最吸引人的是他黑而有神的眼睛。像是经历过风雨的沧桑,又有看透世事的淡然,还有一丝面对乱局的坚毅和果敢。嘴角的线条和挺拔的鼻梁,还有偏瘦的脸部曲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脸,昭示着这张面孔的主人也是柔中带刚,不易屈服的人。

可是,怎么总是觉得他眼熟呢?是在哪里见过么?

别开玩笑了!堂堂的晟国皇帝,怎么会认识金帐汗国的乡野村夫!

凌姓少年什么也没说,照着宇文朗手指的方向看去。来到李公公的面前,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一丝的熟悉,可是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探鼻息,没救了。又去荆棘处,发现脉搏虽然还弱,但是依然还存在。

凌姓少年连忙道:“这个人还有救!得先止血!快,去拿我的医药箱来!”

萨如拉听到,立刻撒腿往回跑。凌姓少年先取出腰间别着的牛皮水袋,用清水把荆棘的伤口洗净。等萨如拉拿来医药箱,凌姓少年又掏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心地撒到伤口上。接着,撕下衣服下摆作为包扎用的布条,动作尽量轻柔而牢固地缠上。一切完成之时,宇文朗凑过来问:“怎么样?还有救么?”

凌姓少年一擦额头上的汗,声音清冷地道:“已经给他上药了,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的意志。万幸他胸前的刀伤没有砍中心脏,若是再深半寸,他就没救了。不过看他的样子,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行。”

宇文朗长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荆棘的一条命是保住了。他真诚地笑道:“谢谢你。”没了李公公,如果又没了荆棘,宇文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一望无垠的草原过这一个月。

凌姓少年只是淡淡的挥一挥衣袖,又投身到救助伤员的事情中去。宇文朗就这么站在当地,看着凌姓少年和提着医药箱的萨如拉,一阵失神。不久他回过神来,俯身看看荆棘的状况,伤口似乎是真的止住血了,呼吸虽然微弱,却已经渐渐平稳下来。

五、不是个男人

他欣慰地一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起身狂奔而去。

没有,没有!四处都没有!

李公公手里拿着的包袱,那些装着他身份证明和通关文碟的包袱,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刚才马贼头目见势不妙,伙同底下几个小弟,将那几口装着抢来东西的大口袋系好放在马背上,骑上马走了。当时大家自顾不及,哪里有时间管钱财这些身外物?故此没人拦,也没人管。

可是…

那些东西,万一被他们看见,然后由此认出他的真实身份,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晟国皇帝微服私访,还访到了金帐汗国!天知道这条消息抖露出来,会是多么的震撼人心!

不行,我一定要把包袱夺回来!宇文朗捏紧拳头。

可是,草原茫茫,我又到哪里去把东西找回来呢?

宇文朗失落不已。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天边的月亮,一片茫然。

凌姓少年抢救完所有的伤员,大多数被绑的人质也都散了。正要离开之时,忽然看见颓然坐在一边的宇文朗,便缓缓走过去:“诶,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么?”

宇文朗缓缓转头。眼睛里满是失落:“家仆一死一伤,东西被抢,晟国也回不去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姓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道:“你还活着,你有手有脚,还能以自己的力量撑过这一个月,你受伤的家仆还要靠你活下去。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怎么对得起你的仆人刚才不要性命地救你?”

“朕…真的可以么?”宇文朗差点就说漏嘴了。

凌姓少年懒得跟他废话,自顾自地走了,上马前丢下一句:“你的仆人还需要医治,得赶紧给他找个干净地方治伤,不然就没救了。”

“凌大夫。这个小子怎么办?”萨奇尔指了指宇文朗,问道。

“你是大夫吧?能不能带他回去治病?”宇文朗大声道。

凌姓少年听到这话,回头玩味一笑:“没问题。----关键是,你有银子么?”

宇文朗脸一红:“朕…真的银子都被马贼…”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如此窘境。过去太医都是围着他转,能以给他治病为荣。可是此时却要为了荆棘去求一个不怎么样的江湖医生。真是气啊!

凌姓少年道:“噢,看来银子全没了。我的原则是,穷人免费医治,不过你这样明显不是穷人啊!要我坏了规矩,有点…”

宇文朗听到这话,心里知道这凌姓少年有些不乐意搭理自己,心里的气一上来,怒道:“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带他走!”说罢,气呼呼走到荆棘面前。想要拖他走。

萨如拉想去劝,凌姓少年冷冷一摆手:“萨如拉,不用管他。我们走。”

萨如拉还想说些什么,凌姓少年拍马离去了。他只好忧愁地看看身后笨手笨脚不知所措地宇文朗,轻轻道了句:“凌哥哥其实是很好的人,就是…”

“萨如拉!”叫他的是之前那个与凌姓少年一起出现的萨如拉的哥哥,萨如拉呆了一会,大声道:“知道了,阿哥!”之后,又半回头,对宇文朗道:“总之…如果大哥哥有事情去找我们的话。我们一定会帮忙地,我们是万骥盟的。”

宇文朗没有吭声。那边还在召唤,萨如拉便跑过去,他哥哥拉过一匹小马来,萨如拉跨上马去,最后还看了一眼在原地白忙活的宇文朗,叹了口气,也随着众人拍马而去。

刚刚还喧闹的草地,如今只剩下宇文朗和荆棘两个人----还有其他的人在,不过那已经是死人。不大的一块地方,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具尸体,马贼的,人质的,当然还有李公公的。

草原上温差极大,白天还炎热的地面,一到晚上就寒冷入骨。人多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但是现在人几乎走光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一阵风吹过,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在风中微微颤动。安静,什么人也没有,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的狼嚎,更让宇文朗觉得毛骨悚然。天啊,他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可是…

“荆棘,荆棘,你醒醒!”宇文朗此刻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荆棘这个活人了。可是很遗憾,他失血过多,能捡回一条命来救已经算万幸,现在正处于深度昏迷之中,根本不可能给与宇文朗以回应。

“喂喂,荆棘,你醒醒!你要是醒了,朕给你官升三级!”宇文朗继续摇摇他的身体。

可怜的荆棘也算是潇洒一把了,大好的前途啊,醒来就有了。不过荆棘的反应倒是真的出乎宇文朗的意料之外:他吐血了。

真的是呕血,随着宇文朗摇他身体的节奏猛吐了好几口,之后眉头紧皱,脑袋一歪,状似魂归天外。

宇文朗吓得连碰都不敢再碰,只能颓然坐在一边。早知如此,刚才宁愿忍着闲气,也要跟那个讨厌的大夫走。难不成在这里待到一个月后?不不,一个月以后也不行,他没有通关文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算能撑到一个月后,也根本回不去。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