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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舌尖纠缠的一刹那,琴玥彻底愤怒了。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咬住宇文护的舌头,宇文护吃痛,连忙放开她,鲜血从他的嘴角挂了出来,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很是引人。

“你,你…”琴玥倒退了数步,手指着宇文护,却说不出话来。

“哦,美人,怎么,还想要本皇子吻么?”宇文护好了伤疤忘了疼,然而他的舌尖还有些肿,说话声不免一丝怪异。

琴玥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垂着头,微微侧开的脸庞上写满了哀伤。女人,哪怕是再强大的女人,在这种事情面前,永远都是弱者。

琴玥的眼眸像蒙着一层薄雾,慢慢的,静静的,涌出一点泪花,接着,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流了下来。安静的世界里,她忧伤清澈的眼中轻轻涌出的泪水,有如江南零落飘洒的丝丝细雨,一点一滴在心头,看得人九回肠。

月光、垂柳、湖水、微风,还有眼前悲伤的女子,宇文护可以指天指地地发誓,他府中佳丽无数,姿色胜过琴玥的倒也不在少数,然而为什么,眼前的景致会让他觉得有些心痛?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了做错事的感觉。

“对,对不起…”话一出口,他也疑惑,自己纵横沙场,坑杀金帐汗国十万铁甲,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什么此刻却对一个女子的眼泪毫无办法?

琴玥什么都没说,她却是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真是可笑,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流泪了,没想到,眼泪竟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应该会笑我没用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泪痕犹在的眼眸在月光下晶莹闪烁,眉宇微舒,黑亮的发丝与随风摇摆的柳丝在空中飘啊飘。

宇文护又一次震撼了。

这是怎样一种美丽?整个天下都在旋转,只有月光下这抹淡淡的笑意氤氲开,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许久许久,当宇文护反应过来时,眼前的女子已经不在了。他微微转头,见柳丝轻扬,缥缈湖水波荡漾,月亮像在湖中一上一下地跳动。刚刚的笛声,刚刚的女子,刚刚的哭泣与喜悦,都像这湖上升起的淡淡水雾,虚无缥缈。然而,只有口中的痛意,提醒他一切都不是做梦。宇文护摸着舌头上琴玥的浅浅齿痕,嗅着他身上残留着的她的气息,一瞬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他想也没想,转身在整个御花园中奔走起来。一番寻找,却找不到琴玥的芳踪。难道这次的相遇,又要成空么?宇文护朝着身边一颗柳树重重锤打一拳,想起琴玥的宫女装束,他忽然计上心来,朝朝霞馆狂奔而去。

二十七、逍遥皇子

第二天,拜完太后,昭宁来到坤宁宫。琴玥已经换上一身宫女装束,白地墨竹的绸裙,梳着流云髻,不施粉黛,身上一件金翠珠玉也无,看上去清秀可人。昭宁很恶趣味地上前,大爷似的拍了拍琴玥的肩膀,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妞,给爷笑一个!”

“呃…”旁边所有人呆了半晌。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琴玥一挑眉眼,一脸媚笑道:“郡主大爷!”

昭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收拾收拾,我们走。”

寒霜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娘娘你…”

琴玥脸上忽然沉静下来,她点点头:“放心,我会注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寒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昭宁坐上轿子,蓝琳和琴玥一左一右站在轿子边,缓缓朝玄武门走去。一路上琴玥扶着轿子,低着头向前走。玄武门的守将见是昭宁郡主,也不敢多加盘问,大手一挥,放行。

琴玥长出了口气,心中的忐忑平息了不少,正准备随着轿子出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温和笑道:“昭宁妹妹,是你么?”

琴玥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她眼前忽然闪过一位白衣少年的影子。

轿子放了下来,昭宁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看到来人,连忙跳下来:“四哥。”

四哥?四皇子宇文潇?

身边侍女纷纷下跪:“参见四皇子。”

琴玥随之跪下。她低着头,丝毫不敢违矩。昭宁的笑语传来,端得是清甜可人:“四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有事么?”

“皇兄让我去迎接伊顿王子。王子应该是午后就会到达,我得提前去准备准备。”声音依然温和安闲,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欢迎王子?不过又是一位质子罢了。而她琴玥又何尝不是曌国送来的质子?

可惜宇文朗失算了。即使曌国晟国开战,昭穆帝也绝对不会怜惜她这位未央公主。在昭穆帝心里,或许她琴玥就像他心里一根刺,留下无益,不如拔去。

“皇帝哥哥真是不会疼人!什么事情都派给你做。”昭宁小小埋怨了一句,忽然语调又变得甜腻起来:“四哥~让我也跟去看吧。这种迎接式难得遇见,也让我去长长见识。”

“这可不行。有你在身边,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宇文潇温和地笑着,言语里都是宠溺的味道。

“四哥,我保证会乖乖的,带我去嘛。”昭宁挽着宇文潇的手臂,整个身体贴了上去,很可爱地撒娇。

“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呢?再说了,欢迎式人多混乱,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谁担负得起啊。”

“我穿男装,装作你的侍卫就是了。跟在你身边很安全的,带我去嘛~昭宁很想去见识见识,带我去嘛~四哥~~”昭宁摇晃着宇文潇的手臂,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宇文潇长叹一声:“诶…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你去吧,不过一定不能乱跑。”宇文潇很宠溺地捏了捏昭宁的鼻子,一脸无奈。

昭宁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四哥最好了!那四哥,我能带我的侍女去么?她也很想见识一番,而且,有她作伴,我也不会腻了。”昭宁一伸手,却是指向琴玥。

宇文潇顺着昭宁的手臂看去,见是一位白衣宫女跪在地上。她低着头,宇文潇看不到她的面容,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头乌发,白地墨竹的绸裙,显得素淡清雅。不知为何,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却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反正都答应了昭宁,多带一个宫女也算不上什么事,宇文潇点点头。昭宁这才满意地收手,她心满意足地道:“那四哥,我先回去换装,待会你去我的府邸接我吧。”

宇文潇一脸无奈:“好吧,你先回去吧。”

“谢四哥。”昭宁上了轿,一行人又缓缓出宫。不知为何,宇文潇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白衣宫女袅袅婷婷的背影,竟然是说不出的熟悉,总让他觉得有些怀念。

她,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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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逍遥王么?”到了郡主府,琴玥若有所思地道。

昭宁却是很兴奋地让蓝琳帮着换上男装:“什么‘逍遥王’啊,四哥他整天俗事缠身,愁都愁死了,哪里还逍遥得起来?像三哥那样整天在天香楼上待着,喝壶小酒看美人的,才叫逍遥呢!”

提起三皇子宇文护,琴玥脸色微微一变。昭宁却没有发现琴玥的表情,一边穿袖子,一边道:“三哥也是,已经有九十九位姬妾了,还整天老吵着府中无美人。好容易看上一位美人,可惜又给人跑了!昨晚家宴到了一半,他偷偷溜了出去,居然又给他遇上,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琴玥沉吟。昭宁又道:“昨晚他回来以后,到皇兄那里大吵大闹,为了寻回此女,誓要翻遍后宫。我倒奇怪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居然会让眼高于顶的三哥如此倾心!”

“万一,那是后妃怎么办?”琴玥很小心地问。

二十八、伊顿王子

“那倒不会。听三哥说,那位美人穿着的是宫女的衣服,应该是哪个宫里的丫鬟,估计现在宫里正鸡飞狗跳吧。”说着,衣服已经穿完,昭宁很满意地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琴玥点点头。昭宁看着琴玥,忽然很恶趣味地道:“皇嫂,我来给你打扮打扮!”然后,不由分说,把琴玥拉了过去。

一身白色劲装,贴身剪裁,把琴玥略显瘦高的身形凸显了出来。一道剑眉斜飞入鬓,星眸炯炯有神,只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出一抹淡然与从容,越发显得清秀俊雅,文采风流。昭宁呆呆看着琴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样?”琴玥在菱花镜前照了照。上次她出宫也扮成男子,但是毕竟没有这般折腾,她左看右看,觉得发髻上的飘带太长,捋了捋。

昭宁倒吸一口凉气:“皇嫂…哦,不,凌公子,你若是个男儿身,我一定恳求太后,下嫁于你!”

琴玥却摇头道:“你还是饶了我吧。我老了,身子骨经不住你折腾。”

昭宁一拳头打到琴玥的肩上:“算了吧凌公子,趁四哥还没到,我们先出去转转。”说完,她亲昵地挽起琴玥的胳膊,两人一块出门。

昭宁不愧是经常出宫的,她带着琴玥走街串巷,十分熟络。看着日头已到正午,昭宁问:“我们走吧,四哥还在家等我。”

琴玥却摇头道:“我不想去。这样吧,我去天香楼上坐着,你看完了再回来找我。”

“为什么?迎接质子,多么大的事情啊,错过了后悔终身。”昭宁眨巴着眼睛看她,一脸诧异。

“我,我身子有些不适。”琴玥想了半天,说出这个理由。

“呃,那好。我一看完,就出来见你。”昭宁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自己能亲眼见得盛大场景,心中喜悦满满。

昭宁走后,琴玥独自一人到了天香楼。按昭宁的说法,今日宇文护大闹皇宫,估计不会在天香楼喝酒看美人。店小二倒是热情,看着琴玥的装束,想必不是缺银子的。顿时满脸堆笑:“客官里面请!”

天香楼大厅人头攒动。店小二问:“客官几位?”琴玥伸出一个手指头。店小二领着琴玥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前坐下。点了几样特色菜,店小二退了下去。

上菜还是极快的。琴玥下箸,在胭脂鹅脯中捡了一块尝尝。与“远望楼”的北国特色不同,“天香楼”清一色是南国风光。在上京难得品到故乡的风味,让她在欣喜之余,多添一份惆怅。

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阳光静静撒在她身上,带着点秋日的暖意。她眯着眼睛,看着楼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间烟火。天香楼正对着大街,其实这里也可以看到入城,列队的兵士从此处经过。

将近正午,天香楼上人头攒动,靠窗的座位更是满员。上了菜,琴玥斜斜斟了一尊清酒,略呡一口,薄酒入肚,她醺醺然有了些醉意。

舀了一勺莼菜鲈鱼汤,正要放到嘴里,忽然小二凑了过来:“这位公子。”

琴玥一回头,见小二很讨喜地站在她身边,叫的果然是她。店小二问:“请问,能让这位公子和您同一桌坐么?”他说着,把手指向他身边的一位高大的少年。那位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浓眉大眼、方脸红唇、深目高鼻,皮肤是很自然的深褐色,左耳上挂着一只大的黄金耳环,生得很是健硕。衣着不甚华丽,但是带着浓重的北国特色,一看便知是草原来的。

上京繁华,四面八方的商客颇多。这时节,甚至还能见到从西域来的胡人,在这里交割皮草,顺便贩上些土物。琴玥看看周围,见还有一桌空着,正要问,店小二却猜出了她的意思,抢先道:“那一桌是三殿下的专座。”

琴玥没有说什么了,然而,那少年却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声音浑厚磁性,让人很有安全感。琴玥点头:“请坐。”

那少年笑着坐下:“万分感谢。”坐下后,先要了两斤牛肉,一斤好酒。

正午时分,两排列队而入的草原兵士,披发右衽,腰间插着明晃晃的圆月弯刀。一路上旌旗蔽空,队伍蜿蜒,竟有一里多长。伊顿王子的车驾在队伍的最末端,兵士们重重叠叠守护着王座。巨大的纱织幔帐下,能见得伊顿王子端坐在一方舆驾之上,身形甚是魁梧。

又有一人,将要生活在牢笼里。她叹息地想。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爱曌国,更不爱晟国,“国”与“家”带给她的总是模糊而浅显的概念。未嫁之前的使命感也渐渐消去,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活着。

四个月前,带着希翼与责任远嫁晟国。

四个月后,对未来的畅望全都抛却,她心甘情愿做一位默默无闻的皇后,只求安定一生。

那又为什么,她这么贪恋宫外自由的空气?即使是知道宫外并非天堂,还是那么想要逃离这个华丽的牢笼?

她的梦想是做天空中一只飞鸟,不想将自己的青春埋葬在数丈宫墙,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二十九、四十二

“什么王子?不过是个质子罢了。”琴玥有些微醉。她迷离着眼,轻轻一哼,从行进队伍上收回目光,转动着酒杯。

“哦?”对面坐的那位少年好奇地看着她,大而黑的眼睛在她身上细细看了几轮:“你倒是不怕隔墙有耳。”

琴玥也定定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少年探出头去看看缓慢行进的队伍,淡淡道:“晟国皇帝想要的不过是个要挟。可惜了,他并不知道,这位伊顿王子,是大汗帐下最不喜欢的儿子。如果两国开战,他平白做了祭旗的祭品,于金帐汗国,根本无碍。”

“何止是伊顿王子?就连这大晟国的皇后,曌国和亲的未央公主,又何尝不是质子?”琴玥想到自己的身世,仰头喝下一杯苦酒。

少年细细地看着琴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之色:“我倒是听说这位未央公主来头不小。外祖父是凌锋大将军,母亲则是废后。她自小跟着母亲,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吧?”

“吃苦?哼,吃苦算什么。”琴玥冷笑一声,忽然眼神又变得深远起来:“也许她自己也不记得,甜蜜是什么滋味了。”

“哦?”少年挑了眉看着琴玥,“这位公子如此了解这位未央公主,莫不是…”

琴玥惊觉,连忙摇头:“这些事晟国人人皆知,我只不过是心有所感…不瞒阁下,在下自小也不受父亲喜欢。”

“哦…”少年低着头,忽然又抬起头来很真诚地看她:“看来我和阁下‘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是么?”琴玥扬起酒杯,“好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了这句话,我们干一杯!”

少年举起酒杯,刚扬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舒。他皱皱眉,回头叫小二:“拿大碗来!”换上大碗后,少年往碗里斟了满满一碗酒,这才神采飞扬地扬起酒碗:“干!”

琴玥一愣,也换上大碗,和他碰杯:“干!”

少年看到琴玥的这一举动,更是眼睛里闪闪发光。他一仰脖子喝光一碗酒,容光焕发地道:“痛快!没想到这次来上京,居然遇上了阁下!我叫穆言,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琴玥一拱手:“不敢,小弟凌月。冰凌之凌,月亮之月。”

穆言方欲说话,忽然听见一个粗鲁的声音传来:“赶紧的,给我家少爷找个地方!”

“许少爷,您看,不是小的我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今儿个客满了,小的…”店小二连忙打拱求饶。

“少啰嗦!我家少爷是什么身份!你最好识相点,我家少爷肯光顾你们小店,那绝对是你们蓬荜生辉!”另一个声音也蛮横地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看来这许少爷还挺有派头的,诶…不对…许少爷?他姓许,难道是…

琴玥一回头,果然见是许卓然主仆三人很霸道地站在楼梯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众食客。

许卓然的目光扫视到琴玥与穆言这边,他眼中忽然精光一闪,嘴角牵出一抹笑意。然后他制止住了店小二找座的态势,大摇大摆向琴玥这边走来:“座已经有了。”

穆言看着许卓然一脸坏笑地向他们走来,问琴玥:“你认识他们?”琴玥不答,只拿起一壶酒,缓缓往自己的酒盏里斟。清亮的水注缓缓流入杯中,她的眼睛只盯着浅浅的酒盏,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这个地方视线不错,好了,大爷我就坐这儿了。”许卓然大咧咧地透过窗子看看街边的风景,然后满不在乎地坐在这桌的空位上。

琴玥依然不理他。她倒好了酒,双手捧着杯子,头微微后仰,酒便滑入她的口中。阳光似乎是从她的侧面漏过来的,映射出她柔和的面部曲线、高耸的鼻梁和因为喝酒而微微嘟起的红唇,她的脸的轮廓仿佛镶上一道金边,人也像是从画中走来。

许卓然出离的愤怒,不止是因为琴玥若无其事的态度。他每次见到琴玥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无意间就会被“他”吸引,可是“他”是个男人啊!晟国虽然也偶幸“男风”,但毕竟还是少数。

许卓然为自己的小心思惭愧不已,因此他也更加痛恨琴玥。他几乎是暴虐性地一掀桌子,杯盘碗碟全摔在地上,汤汁四溅。周围人惊叫着逃跑,店小二和掌柜赶紧来劝架,哪里劝得住?许卓然一下子站起来,对着琴玥怒目而视。

琴玥依然不理。但穆言却无法接受,他也站了起来,对着许卓然大喝道:“你干什么?”

许卓然很鄙夷地丢下一句话:“蛮子滚远点!”他依然盯着琴玥,手紧紧握拳。

琴玥缓缓放下酒杯,杯中酒已经干了。她缓缓把酒杯放到窗台上,动作文雅至极。她甚至还掏出一方绢帕来抹抹嘴,然后整了整衣冠。许卓然气得就要伸手,琴玥忽然伸出四个手指头。纤长白皙的手指直直立着,她轻声道:“四十二。”

许卓然愣了愣,什么四十二?

三十、有架一起打

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许卓然,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上一次,你用马鞭打了我四十二下。今天,我是否要连本带利还回来?”

“你!?”许卓然一时语结,他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上次本公子教训你还教训的不够!”

没等琴玥反应,穆言却挡在她身前:“这位公子,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还是注意点!”

一个仆人上前粗鲁地推开了穆言:“蛮子滚开!”

这下可真激怒了穆言。他钵儿大小的拳头紧紧攒着,眼睛里也射出一股狠厉之色:“你说什么?”

然而,还没有轮到穆言发火,琴玥却堪堪拦住了他。在穆言惊异的目光中,琴玥一脸平静地道:“对不起穆兄,在下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改日若有机会,再请穆兄喝酒。”她说着,轻轻巧巧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窗台上。

“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想离开!”琴玥的淡然态度又一次激怒了许卓然,他支使着两个仆人,拦住琴玥与穆言的退路。

琴玥依旧一脸平静:“穆兄与我素不相识。许卓然,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对付的是我一个,别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老子愿意!”许卓然怒吼。穆言方欲说话,琴玥又拦下了他:“姓许的,要对付就冲我来,别不是个男人。”

“你?!”许卓然这下真的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娘娘腔居然说自己“不是个男人”?他目龇欲裂,然而却大手一挥:“让蛮子滚!”一心一意瞪着琴玥,看那眼神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剥。

穆言却站着没动。琴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却一笑:“你既然叫我一声‘穆兄’,萍水相逢也是缘。咱们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

琴玥一愣,看着他黝黑的肌肤绽放的阳光般的笑容,自己心里也像照进了阳光一样。她挑了眉笑道:“不错,咱们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

这一笑,不仅许卓然又是呆了,便连穆言的目光也有些迷离。琴玥知道自己的微笑可能引起的不便,她略一摇头,收住了笑容。然而,那抹笑容却已经深深印在穆言的眼眸中。

琴玥心知不好,然而也没有办法收回。她表情一肃,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指尖挥舞,许卓然的两位仆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又一次软软倒下。琴玥一闪身到许卓然的面前,神色淡然道:“许公子,您想怎么办?”

许卓然惊异地看着两个仆人瘫软在地上,而眼前的琴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他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而恐慌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他“破罐破摔”的勇敢,他瞪大了眼睛,一声低吼,张牙舞爪地向琴玥扑过来。

穆言惊呼一声:“小心。”虽然他看见琴玥使出点穴的功夫,毕竟还是担心她力气小,躲不过许卓然的拳头。

琴玥却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等许卓然冲向自己的一瞬间,她忽然身体一偏,侧过头去,一手抓住许卓然的拳头,右手迅速从许卓然的手臂下套过去,挽住他的肩膀,身子一扭,头一低…

在众人的惊异声中,许卓然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如上次被琴玥打下天河去一般,撞出了窗子,从二楼摔了下去。“砰”的一声落到地上,疼得呜哇乱响。琴玥默然探出窗口往下望,见许卓然瘫在地上,双眉紧皱,一脸痛苦的样子。她淡淡丢下一句:“那四十二下,算是还清了。”

琴玥一回头,见穆言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她:“好功夫!”琴玥摇头:“本来今日是出来消遣的,可惜了,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穆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不开心。萍水相逢,总算有缘。我今年十九,未知凌公子?”

琴玥淡然道:“小弟今年十六,我该尊称一声‘大哥’。”

穆言大笑:“好好,想不到这次来上京,竟然认识了凌兄弟。此处已经凌乱不堪,不如再找个地方把酒谈天?”

琴玥歉然道:“小弟与其他人有约,恕我不能离开。”

穆言有些失望,他默然一会,又问:“不知府邸在何处?改天有空定来拜访。”

琴玥呐呐地道:“我也是客居在此。”

穆言道:“是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琴玥一扬眉,淡淡的笑意泛上脸庞:“有缘自会相见。”

穆言眸光闪闪,然而他似乎看出了琴玥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的笑脸看,虽然万分不舍,却还是收回眼光。他一拱手道:“舍下还有些私事,就先告辞了。”

琴玥点点头:“再会。”

“再会。”当穆言转过楼梯口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店小二和掌柜的已经开始收拾,客人也几乎跑光了。琴玥却独自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淡雅、出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穆言一时又呆了,草原上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可是还从没见过这般比女人还清俊的“男人”。“他”的容貌算不上极美,品行也端良谦恭,偏生一身豪气,敢做敢为。然而等安定下来,却静若处子,让人有种疏离的感觉。

“他”也说“他”从小没有父亲疼爱,“他”还感叹那位深宫里的寂寞皇后“不记得甜蜜是什么滋味”。“他”应该过得很苦吧,不然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什么会有如此深邃的眸光?

三十一、女大不中留

“他”说过“他”叫凌月,冰凌之凌,月亮之月。人也果然是冰清玉洁、出尘脱俗。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啊!穆言自嘲地摇了摇头,缓缓走下了楼梯。出了天香楼,再过一个转角,一位武士打扮的人悄悄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公子…”

穆言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他与那武士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上京的街巷当中。

穆言刚走,许卓然就扶着摔疼的身体爬上了二楼。他看见琴玥还在倚着窗向外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看见两个仆人还软在地上,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踢了两脚:“阿哼、阿哈,还不给我起来?”

阿哼阿哈瞪大着眼睛,然而没有解穴,只能一动不动地干着急。琴玥听到动静,回头一望,正好对上许卓然的目光。许卓然很想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无奈腿部受伤,只得龇牙咧嘴,以示抗议。琴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想再来过几手?”说着,扬起袖子,做出一副打人的姿态。

许卓然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也不管仍在地上的阿哼阿哈,转身扭着屁股一瘸一拐下楼。

等许卓然走远了,琴玥才上前,解开阿哼和阿哈的穴道。两位小将再也不敢在琴玥面前张牙舞爪,反正正主也溜了,于是脚下生风,还没过得一瞬,就出了楼门。琴玥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息:“可惜没有跟对主人…”

叹息着一回头,忽然看见桌上有只金戒指,她拿起一看,戒指上还有一只翔鹰,刀工甚细,甚至连翎羽都雕的极为清晰。她知道这是穆言落下的,连忙凑到窗边向外望,人来人往,穆言早已没了踪影。她叹了口气,把戒指套到自己手指上,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还给他。

等到快日落的时候,琴玥才看到昭宁一跳一跳奔过来的身影。昭宁上了二楼,看见琴玥倚在窗边,端着一盏茶,笑着看她:“怎么?看得如何?”

昭宁脸红扑扑的,一小子扑了过来:“皇嫂…”

琴玥赶紧拉过她,捂着她的嘴,看看周围没什么异状,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轻点!这可不是宫里。”

昭宁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道:“知道了。”她又一把挽过琴玥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腻声道:“凌公子~~”

琴玥一寒:“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