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此前她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今天看到的感受特别不同寻常。
乐言轻轻把相框放回原处,拿着水杯回到穆皖南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喂他喝水,没想到手刚碰到他的肩膀,那双冷凝又锐利的眼睛就蓦地睁开了。
她是从来不怕他的,她想。即使过去他无视她、冷待她、失控地朝她发脾气,她都不觉得害怕。他是谦谦君子,他不会伤害她的,她都知道。
可是这一刻,他这样看着她,眼睛里看似平静无澜,背后却像是有星云瀚海在翻卷着,随时都可以把她吞噬掉。
她勉力朝他笑了一下,“你醒了?先喝口水,然后去洗澡换件干净衣服再睡吧!”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他不打算喝水了,刚打算把手收回来,他却把杯子接过去,仰头将一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他仰起头,最脆弱的咽喉部位,男人硬朗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把空杯子递到她的眼前,又露出那种有点挑衅意味的表情。
她轻轻别过脸去,只问:“还要吗?我再帮你倒一杯。”
杯子这回在她手里没有握牢,因为手腕突然被另一双手给钳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只水晶玻璃杯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幸好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她提起的心稍稍一松,却依旧加速飞快地跳动着。
“你刚才在看什么?”穆皖南终于开口,抓着她的那只手手心里还有未干的水彩颜料。
丝丝缕缕的橙红色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渗出来,灯光一照,像是猩红的血液。
“我看到你的抽屉没锁好,帮你整理一下。”
否认也没有用,她知道他都看见了。他应该早就醒了,或许在她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或是她捉住他的手仔细地往他手心里涂上颜料的时候,就醒了。
他在观察她,看她窥探着他那不算是秘密的小秘密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和反应。
她的镇定似乎激怒了他,腕上的力道更紧了些,捏得她要咬紧下唇才不至于痛叫失声。
“你先放开我…”她试着与他打商量,“你喝多了,我帮你放水洗澡,早点休息吧!”
他却不依不饶,“你明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提也不闹了?你是真的看开了呢,还是故意装出贤惠大方的样子?你装给谁看,俞乐言,这里明明只有你和我。”
“还有思思。”她不顾手腕的疼痛,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迟疑地轻声补充道,“我们这个家里…还有我们的女儿。”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敬他,穆皖南的眼中有丝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趁机想摆脱他站起来,可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手上一拽,她重心不稳跌向他,拉扯间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板上。
让她疼
他喜静,地板都铺着柔软的地毯。所以尽管她很瘦,背上的蝴蝶骨最先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这么一跤还要承受他的重量,却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是身下已经一片狼藉,刚才端来的水彩颜料没来得及收拾,五颜六色地泼溅在地毯上。
指尖碰到的黏腻让人很不舒服,她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不愿想象这糟糕的情形待会儿要花费多少精力去清理。
她抬起手来,双手终于得了自由,可穆皖南的手掌此时却覆在了她的颈部。
“别再拿孩子说事儿了,你要是真的疼她,咱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话里包含了太多涵义,就像他此刻的手,并没有施力,只是那样虚拢着,她却刚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和仍未干透的水彩颜料。
很复杂的感受。她觉得好笑,不要提那地毯了,她自个儿也是狼狈不堪,千疮百孔的样子横陈在他面前。
“如果你觉得掐死我可以让你好受一点,那你可以再用点力。”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张了张嘴竟然真的笑了,“不过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世上再多死一个人,并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复生。”
是挑衅也是试探,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今天真是豁出去了。
穆皖南的瞳孔猛的收缩,能激怒他的事情不多,但康欣去世这么多年,包括父母和最要好的朋友都绝少在他面前提起,就是知道这事儿在他这里是天大的忌讳。
她过去几年的战战兢兢果然都是装出来的,离了婚就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他手上果真加了力道,一点点收紧,轻声问道:“俞乐言,你知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是啊,今儿是什么日子呢?他情人的死忌,每年的这一天去她的坟上祭奠、送花、陪她到深夜才回来的人是她的丈夫,而对她来说,今天只不过是她女儿的生日,仅此而已。
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可即使俩人走到了这一步,伤人伤己的话她始终还是说不出口,眼睛里有泪潮翻涌上来,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穆皖南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泪,觉得自己在那水漾波光里也狠狠晃动了一下。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明明拥有一切,如她所愿,却仿佛最受委屈的人仍旧是她。
他松开她的脖颈,手缓缓往下移,碰到她的胸口时感觉到她的身体倏地紧绷起来。
他和她就是这样,从做夫妻那日开始,争执得再厉害,再多委屈,身体仍是无上契合的,早先还觉得可悲,现在他也仅仅是觉得享受就好。
她却用力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别这样…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唇角扬起少见的轻佻弧度,“是吗?协议上签了字,不等于法律上已经生效。你不是学法律的么,连这都不知道?何况你不是还住在这家里,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其实要让她疼,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她的衣服被掀起来,春秋季穿的那种浅色的薄款家居服,几乎可以看到他逞凶的手大力柔弄的动作。她果然疼得冒出冷汗,却阻止不了他,被颜料弄得污糟不堪的衣物终究是从身上褪下来扔到了一边,他那种独辟蹊径的方法让她疼得忍不住喊出声来。
也许是太疼了,她后来意识都有点模糊,倒像是喝多了酒的人是她,不太记得具体的情形。只有不断重复的韵律推挤着她,一下一下的,她的肩膀碰到昂贵的沙发床一角,金属和皮革摩擦着她的皮肤,头晕目眩。
她收拾起狼狈回到自己的卧室,差点摔倒在浴室湿滑的地面上,连好好冲个澡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不用担心他会回到这房间里来,以往也是这样,一年一次,这一天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谁都无法走近,更不可以去打扰。
但是像今天这样加诸在她身上的疼,还是头一回,他是逼着她感同身受吗?
他是不甘心吗?是不甘心的吧,毕竟离婚是她先提出来的,穆家的天之骄子怎么能忍受分手由女人来提,所以即使离婚了也不愿让她好过,是这样吗?
他一定不知道也并不相信,这几年来她会有不亚于他的痛苦。
…
第二天,乐言照常早起准备早餐,然后送女儿去幼儿园。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每一天早晨的太阳对她来说都是新的,生活也依旧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
昨晚那样的折腾和消耗也没有让穆皖南有一丝惫懒,他似乎也不受宿醉的影响,出门比平时还要早。
他的早饭有时会在公司解决,秘书会买好送到他办公室,就像昨天那份生日礼物,大概也是出自秘书的手笔。
他并不是一位好伺候的老板,除了要求严苛,自身的外形气质出众,很容易令朝夕相处的女下属模糊界限产生情愫。他在这方面令行禁止,三年换了三任秘书,从女人换成男人,更迭太快,连准备的礼物重复了都不自知。
她仍记得与女儿的约定,要补上一份礼物给她,记在爸爸头上,始终不能叫孩子太过失望。
她给高寂云打电话请假,本来昨天好不容易看完了那些案卷,今天可以就里面一些不懂的问题请教他的,可她今天不得不去一趟医院,只能请假。
昨夜她站在莲蓬头下冲洗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有些青紫红痕水流经过轻易就带走了,有些却怎么都去不掉。
她皮肤上沾到一些颜料,来自他的掌心,还有翻倒在地上的那些,本是水性无毒的成分,可偏偏她是极易过敏的体质,接触到的部位长出了成片的红疹,挠一挠就痒得愈发厉害。
更加糟糕的是,她无意中摸到胸部靠下缘的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结节,再按得重些就有肿胀般的疼痛。尽管脑子里有点混沌不清,但她还是立马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种时候要是她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对自己和孩子来说就都太可怜了。
她给熟识的医生打了电话,约好看诊的时间。她也希望自己是小题大做,因此并没有说是身体不舒服,而只是将半年一次的例行体检提前了。
恰好她入职还缺一份体检报告,律所的人事部还等着要。
医院家庭服务部的全科大夫黄医生对穆家的情况很熟悉,算是他们的家庭医生,平时无论家中成人还是思思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都是由他主诊。
他安排好各项检查,然后请俞乐言到内室的检查床上躺好,让自己的助手进来为她做检查。
年轻的女医生穿着白大褂,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进门打过招呼后才戴上口罩和手套。
乐言只看了她一眼就愣住了,身体平躺在床上,四肢百骸却都仿佛被冻住似的没有了知觉。
是错觉吗,怎么会那么像呢?
不可能的啊!
女医生再走近一些,她看到白大褂襟口挂着的吊牌,合资医院的医务人员工作证上用英文写有简单的职务称谓:Dr.Kang。
脑海里嗡的一下,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能,这只是巧合。
触诊并不舒服,不知过了多久,那冰凉的按压在她胸口的手指终于离开了。乐言躺在检查床上,睁开眼睛,那位医生已经转身出去了,她只看到白大褂的衣角。
她急忙拢好上衣坐起来,够着身子想去把刚才那张面孔重新看看清楚,可是医用屏风挡住了视线,除了一点模糊的晃动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逐渐靠近,她本能地重新躺回去,屏气凝神,像每一个在诊室里紧张地等待医生的病人。
很好,还是那位女医生,推过来一辆小小的车子,托盘里放着很多医用器械,刚才她听到的声响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接下来要做妇科检查,你不要太紧张,放松一点。”
这样羞人的姿态,最私密的部位敞开于人观看、触碰,甚至用那些金属的物什探进去在里头动作,怎么可能放松得下来?
何况这个人,口罩下的这张面孔…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合和熟悉。
头部的位置太靠下,乐言更加看不清医生的样子了,她只是愈发紧张,尤其托盘中的鸭嘴钳已经被穿白大褂的人拿在手中…
她疼得几乎弹坐起来。
“好了。”年轻的医生拍拍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笑得微微弯起,“穆太太你的肌肉张力和清洁度都非常好,完全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乐言脸颊有如火烧。
她整理好衣服走出去,年轻医生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份简单的速记检查报告放在桌上,她瞥见最后的签名是一个大大的康字。
就像是印证了最可怕的传说,她的心跳几乎停摆。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姓氏,这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了。
“穆太太…穆太太,你在听吗?”
乐言回过神来,“…对不起,黄医生您刚刚说什么?”
坐在办公桌后黄医生见俞乐言分神,耐心极好地又重复一遍:“你的体检报告显示身体各方面的健康状况都不错,除了乳腺上长的这个小东西。初步判断是纤维瘤,这种肿瘤完全是良性的,你不必太担心。不过还是要再做进一步检查,确诊之后我们再拟定具体的治疗方案。”
原来不是错觉,胸口外缘皮下那个小小的果核般可以滑动的突起真的是一个肿瘤。
那么刚才那双冰冷的手在为她作触诊的时候也一定明确地感受到了?
“穆太太,你不用紧张,至于皮肤,只是一般的过敏症状。我给你开点药,按时服用,不要再接触过敏原,一两天红疹就会消退的。你要是觉得影响美观,可以就像今天这样,系一条丝巾遮一遮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乐言垂眸笑了笑,下意识地去摸颈上的丝巾。并不是她爱美,只是这一片红疹特别厉害,她都怕刚好是以他手掌握住的形状分布而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
“你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让他们把药开好送过来。”
她点头,想了想问道:“黄医生,刚才那位年轻的大夫…是新来的吗?”
黄志维怔了一下,“噢,她是我新聘用的助手,年纪轻轻,不过基本功很扎实的。”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和惶惶不安,本以为一定是因为病情多少有点紧张,没想到问的是不相干的问题…会不会是不放心年轻人的医术水平?
乐言却没再多问,只是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从诊室里出来,她走在医院冷色调的走廊里,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穆先生有时间,你们可以一起来一趟,这种病的治疗女士们总是希望得到丈夫的支持。医生是这么说的。
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来说,好像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没想到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竟然是穆皖南打来的,而他几乎从不在工作时间给她打电话。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接起来,“喂?”
“是我,你现在在医院里?”男人的声音低醇好听。不是说认真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么?他一定前一刻还在埋首伏案忙于工作,那种一丝不苟的认真和肃穆是他惯有的。
“嗯。”她如实回答,记录医疗消费的是单独的信用卡,一旦录入系统,他的秘书那边就会知悉。
“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例行体检。”
他在那头沉默了半晌,然后沉声道:“俞乐言,到了这种时候,我不希望看到你再玩什么花样。离婚你要钱可以,要是被我发现你在其他地方做文章,我保证让你得不偿失。”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乐言深吸了口气,胸口那颗小黄豆似乎不期然地又胀痛起来。一定是心理作用了,因为这种情况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之前只有按压上去的时候才会有些胀胀的不适感。
“你放心,我没打算做什么。”要说起来,她倒是想问问他,今天见到这位康医生他认不认识。
话没出口,就看到走廊那头走过来一个身影。年轻婀娜的身体,红色的包臀连衣裙,长发松开披散在肩上,跟刚才穿白大褂戴医用口罩和手套的形象不太一样,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谁。
两人错身而过,对方朝她微笑,乐言却觉得嗓子干哑说不出话,脚步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顾不得穆皖南在电话那头还没等到她把话说完,乐言就匆匆挂断了。回过头去,红色的身影竟然已消失不见,快得令她分不清今天遇到的这位康医生究竟是真有其人还是只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没有绝症啥的了哈,不用太担心~>_<~
挑刺
城市正中最金贵的CBD地段,中午时分都是极为热闹的,周围商务楼中工作的白领都纷纷出来吃午餐,作短暂午休。
餐厅里这时满满都是人,尤其像“翠鸟”这种口味和地理位置都不错的,无论中午作餐厅或是晚上变身酒吧,都是一位难求。
乐言来得早,她从医院直接过来,角落还有沙发位。她素面朝天,穿素净宽松的棉质休闲上衣和牛仔裤,午餐时间也只点了一杯饮料静坐着,在一群都市“白骨精”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哎,想什么呢?跟你打招呼都看不见。”穿职业套装的何薰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今天难得啊,居然会跑到这儿来找我吃饭,等多久了?”
乐言笑笑,把餐牌递给她,“刚到一会儿,看看吃什么,我请你。”
“董事长夫人请客,那我就不客气啦!”
这个头衔乐言已经担不起了,但她还没告诉何薰。实际上除了她跟穆皖南以及律师之外,离婚的事他们还没跟任何人提过。
甚至她上班的律所就在南华集团对面的大楼,她现在也还不能跟何薰说。
何薰点了一份午市套餐,见乐言什么都不吃光喝饮料,又加了一个大份的凯撒沙拉和炸鸡。
“喂,干嘛不好好吃饭啊?我看你又瘦了,难道也学人家玩儿减肥?我告诉你啊,你再减就没了,好不容易升级的C-cup又要降回B了。”
她分贝不小,周围人来人往的,乐言羞赧得恨不能捂上她的嘴,“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依我看生孩子就这点儿好处,可以升杯。”
乐言也习惯了她的快人快语,苦涩地笑了笑,“不是减肥,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何薰把刚端上来的焗饭抱到跟前儿,“为什么呀,是不是闷啦?早说让你出来工作的,一个F大的高材生,还这么年轻,在家里相夫教子这么些年也够了,多浪费啊!要是那时候你不是毕业就结婚,随便进哪个公司或者事务所,现在也是单位里的中流砥柱了。”
她说的没错,她们以前是感情最要好的大学同学,一个毕业就结婚,一个毕业就入职场打拼,时间弹指过,各自都已在不同的路上走出很远了。
以前婚内的生活,有时一个人也的确觉得寂寞。尤其是思思开始上幼儿园后,穆皖南跟她的交流仍旧少得可怜,她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大把空余时间里偶尔也会怀疑坚持这种生活的意义。
现在有了工作,烦恼却又不止于此了。
何薰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继续开着玩笑:“我们部门正招人呢,不如你来跟着姐工作,又可以充实小日子,又可以紧盯着老公的动向,一举两得,多好啊!来吧来吧,当初可是你介绍我进南华集团工作的,现在就当是我报答你的知遇之恩吧!”
乐言说:“我介绍你到南华应聘,是因为那时公司真的缺人,而你刚好合适。这么多年你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升到法务总监这个位置的,要说对你有知遇之恩的人应该是你的顶头上司才对。”
“哈,你真是时刻不忘为老公说好话啊!你敢说当初就没一点儿小心眼子,敢说我不是你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她声音还是大了点儿,而说曹操曹操到,穆皖南这时候刚好带着秘书和运营总监走进来。
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这句玩笑话,因为他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然而从他身边两位的表情来看,多多少少是听入耳了一些。
他显然也看到了乐言,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眼神就像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淡,转过身就走向了另一边已经预订好的座位。
何薰是看到乐言脸色不对才回头的,见了穆皖南他们一行人也只是吐了吐舌头,终于压低声音嘟囔道:“他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吃饭了,你们约好啦?”
乐言摇头。
“那你们是吵架了?”别说剩女没经验,她一眼就看出两个人之间氛围不太对。
乐言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柠檬茶到最后总有些涩口,“我今天没跟他把话讲完就挂断了电话,他大概是生气了。”
“哟,这是傲娇呢?看不出来啊,你们都老夫老妻了,穆先生还挺有情趣啊!”
“我不是故意挂他电话,之前我在医院里…我见到康欣了。”
“噗…什么?!”何薰一口汤差点喷出去,赶紧拿纸巾收拾,咬牙道,“胡说什么呢,人都死了好几年了,你是撞见鬼啦?”
乐言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表情有些茫然,“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我也想知道我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何薰难得地收起开玩笑的态度,正经严肃地问她:“穆皖南呢,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