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针不用了。”安知雅想着自己手上有几味中草药可以退热的,向赵鹏提议,“如果他烧得厉害,我给他喂点退热的石膏粉。”

赵鹏虽然对中草药不熟悉,却早听闻她在这方面独有建树,点个头,同时想在旁边看她怎么弄草药。

刚好张老板因李墨翰代自己受的伤,在外面等得心里不安,闯门进来探问情况。听到她这话,马上主动卷起袖子做她帮手。

家里名贵的草药,安知雅都是打成小包放在专门几个棉布包里,因都是炮制过的,在冬天里是不需要拿出来晒的。现在她打开来,识货的张老板一见,瞠目结舌:她这里只要卖出几味药,马上可以变成亿万富翁。比如十分罕见的天山雪莲,不是在新疆十几块钱钱的旅游礼品,是真正在万年雪山的山顶上采摘下来的,徐家人用顶好的玻璃罐将一整株供养起来。至于冬虫夏草更不用说了,徐家人拥有的,肯定是A货里的A货。

所以,哪怕是重伤到生命垂危的病人来到安知雅这里,或许西药只能打点升压药刺激心脏跳动,但是,安知雅有的是灵丹妙药,能在人体垂危之际提出那一口剩余的气让人延命上一到两天。

其他人,虽说是中国人,知道一点中草药的常识,可面对安知雅这些东西,特别是她随身带的那把雪亮到能照出几个人影的切药刀,刀锋的锋利度媲美最尖端的匕首,足以震住在场的军人。

熟练地捡了几味药,安知雅吩咐张老板用多少火候下多少水,药色要煲到什么程度,药香要到哪个味:“哪些药先煎哪些药后煎,哪些药要先泡着,我相信你都清楚。注意的是厨房里的火,李宅的厨房都是这样的。你去到以后会发现,慢火一个灶台,炒菜用的快火有另一个灶台。药色,不要黑,要深褐色。药香闻起来有点涩味,这就对了。”

其他人听他们俩对话,都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这老祖宗的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想偷师都不容易。

几个上好的中药煲,安知雅特意让母亲从国内寄过来,交给了小惠存放。在这样的时刻,她不得把小惠叫了起来。

杨朔亲自去敲门。

小惠服侍李家这么多年,懂得半夜要要警醒。其实楼里走动,她都是察觉到的。只是先生太太不叫,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但衣服袜子都是穿好了的,时刻准备着。一听见敲门声,起来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乍得从被窝里跳起来,下床穿上鞋子马上来到门口拧开链锁。

担心她睡的沉没有听见,杨朔正要锤第二下门板,一拳头差点砸到了她头上。

两人立马各退一步闪躲。

“杨先生?”

听她声音清冷安静一如她的主人,杨朔心底暗暗佩服安知雅很会教育人,说:“你太太让你过去。”

旋身关门,小惠跟在他后面,脚步声如幽灵般毫无声息。

杨朔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在门外敲门听不见她的动静了,不免回头又看她一眼,见她刚起仍发髻梳的整齐不乱,低眉垂眼,一举一动,都安稳不见一丝紊乱,安宁的韵味动人心弦。

一愣,他忽然想:她几岁大了?

看她脸蛋,总以为她才十几岁,但此刻一见,却觉得不是,是个成年的女人。

几步之间,突然意外的思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踏进门里时,马上收回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小惠在他后面走,却觉得他步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明显是在想东西心里紊乱,不过有了李墨翰上回的警告,她是不会再和他说话了。

看到小惠到了,安知雅要她带张老板去厨房,并且嘱咐着注意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他们现在是住在李家姑奶奶的小洋楼里,在这里曾经老祖宗疼唯一的女儿,给设过一个单独的厨房,但姑奶奶出嫁后,已经几乎废弃,许久没有用。因安知雅搬到这边后,是孕妇,偶尔想自己开点小灶,如今掌管李家厨房的苗雨清特别为她向老祖宗申请,让这里的小厨房重新开启。不特别设厨师,小惠能做几样东西,对厨房是最熟悉的。

交给小惠和张老板去煲药,安知雅放心,回身走到丈夫身边,发现丈夫已经睡着了。

能睡是好事,说明身体在康复。

橘色温暖的灯光下,他额头处有几粒微汗在发光。她没有多想,手指伸过去要帮他擦掉。

“嫂子——”杨朔几个人没想到她突然这个动作,紧张地低喊。

即使在睡眠状态里的李墨翰,依然是只浑身戴满刺猬的勇士。

听到背后几个人一同紧张的喊声,安知雅一怔,手指刚要收回,却是来不及了。

腕处被强力地一扼,刹那骨头快要碎了般。

紧咬住唇瓣,她忍着,即使断了骨头也不希望影响他休息。

他五指收紧,粗糙的掌心接触到的皮肤骨头,柔嫩细弱的美,外弱中干的韵,是一种熟悉到骨子里让他经常疼到心窝里的酸甜苦辣。

心头猛烈地一震,他霍地睁开了眼。

安知雅同在场的人全部倒抽了口冷气。

两颗深如黑曜石的眼底里映出她素净下巴小尖的脸,他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众人见他眉头都不皱,脸冷得像块石板,纷纷在心里喊糟糕。

安知雅倒是一点都不舍得赵鹏杨朔等人被自己牵累的,主动开口:“是我要他们送你到这里来的。”

“他们联系你了?”这群不懂体贴他的部下一样是罪加一等,李墨翰像要剥了人皮的目光打扫过在场的每个兵。

杨朔等人自认倒霉。不过,他们当时是没有想太多,只想赶紧将他送到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然后第一时间凭着直觉将他送到安知雅这里来了。如今回想,的确有些欠缺考虑。要不是安知雅这种遇到危急仍能保持住自我而肃然冷静的女人,这事儿早闹大了。

“好了。”安知雅看杨朔他们个个埋着头的,在中间打和场,帮着拿件厚实的外套披到丈夫肩上,温温柔柔地说,“你知道的,如果你把这事让他们瞒着我,你不回来的话,我都是要挂心一夜不能睡好觉的。”

像是小女人的娇嗔与依赖,让李墨翰想再训斥的嘴巴吃了个闭门羹。耸了耸肩头,向杨朔等人威严地扫过去:“该去做什么都去做什么。我们队里,没有所谓一个受伤,全部工作停止的道理。尤其是当我本人有事的时候。”

这话可真是冤枉。杨朔自认在他受伤后,没有停止安排底下的人继续戒严和调查。可见得李墨翰这话是在借机让他们出去,好和老婆单独相处。一个个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安知雅坐在床边,指尖顺着丈夫的肩膀往下抚摩,意图让他绷紧的脸皮再缓和一些,问:“究竟出了什么事?突然见你被他们背回来,把我给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中弹了。”

听她口气里真显出一丝丝的忐忑,如指尖拨弄他心底的弦,他哑声并带有歉意:“正因为伤的不重,我才不想让他们送我回这里。去到那接杨朔,没有遇上偷袭,只是一些猎人常用的陷阱到处设伏,防不胜防。夜里路黑,又不敢开大灯,张老板踩歪了一只脚,我去推他,没想到自己中招了。”说到最后,摸住她的手背,慎重有力地说:“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反握住他的手,见他情绪安定了,她才敢往下为杨朔他们说话:“你没事就好。杨朔他们,你不要过多责备他们。要知道,你在这事上多责备他们一句,是在为难我,不是在为难他们。你不希望我和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吧。”

她的话宛如一汩温泉,让他冷冰冰的面具一点点地崩裂,最终是无可奈何地一笑:“你说的都是。”说完,握起她手背放在唇间温存着,想到又严肃地问:“我没有吓到孩子吧?”

她嘴角是忍不住微微地翘起了弧度:“孩子没有吓到。弯弯是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那可难说。”

小丫头机灵剔透的性子,他们想对小丫头瞒点什么,都是难于上青天的。所以妈妈被人控制这个事,小丫头都是看在眼里惦记在心里头的,只是不想妈妈爸爸担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他们这做爸妈的,暂时看不出五岁大的女儿能知道多少。

看时间差不多,李墨翰本想趁现在自己精神好,招方真他们进来,继续召开本来今晚上预计要进行的会议。

“我让张老板去煲药了。”安知雅非得让他躺下去再躺会儿,养足精神,道,“迟这一两天没有关系。”

李墨翰听说张老板被派去煲药,肯定是煲的中药,问:“煲谁的药?”

“还有谁的?”安知雅好笑地回他话。

默了会儿,李墨翰像是很无措地叹了句:“我情愿打针。”

惊讶的睫毛飞起,她不是很肯定:“你讨厌中药味?”

“中药的味道难闻难喝,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李墨翰与她辩解,又装作很英勇很无畏的,“但是,我一口还是能喝下的。”

看得出他在逞强,安知雅一刻无语,脑子里突然是闪过一抹奇怪的念头:她讨厌西药,他讨厌中药,是不是正好来个互补了?怪不得他们两人能成夫妻。

药煲好,由小惠端上来,张老板跟在后面。

看到李墨翰醒了,张老板连忙走上前,充满愧疚地问起:“李总,你好点没有?这事都怪我,如果我走路小心一些。”

“千万不要这么说。”李墨翰果断地打断他,带着微笑,“这事说起来还是我们的错,没有事先安排好,让你们在路中间承受了波折,让你们担惊受怕和受寒了。”

张老板听得怪不好意思,心里头却是想:李墨翰这样的人,值得信赖!于是,更是决定今后倾尽全力帮助李墨翰,来报答李墨翰的恩情。

小惠把药端到床前。

安知雅端起药碗,捏了根勺子,看这动作像是要亲自喂药。

李墨翰赶紧按下她捏勺子的手,感觉简直是被张老板看笑话了,抢过她手里的药碗,低头看里面的药液是深褐色,颜色浓却纯正,像是咖啡,看来讨喜并不令人憎恶,闻着药香些涩,但没有以往他一闻中药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因此心里并不怎么排斥。唇先沾一口药液,竟是润喉,没有多想,咕噜噜,像是饥渴要喝水的人一碗头往上仰,全倒进肚子里了。

“怎样?”接回他手中的空碗,拿起条毛巾给他擦嘴,安知雅有意地问一句。

是不是咱们家老祖宗的东西比西药好多了?

李墨翰失笑:“这个好不好,要看遇到什么样的医生。”

一句话劈中要害。安知雅也没想到要瞬间改变他的观念。好比她自己永远都改不了对某些东西的厌恶。

夫妻之间总是需要慢慢磨合的,然彼此尊重是最重要的。

等丈夫再躺下去睡后,安知雅与张老板走到隔壁房间。方真和张齐亚一直都候在这个房间里等消息。

见她过来,两个人齐齐站起,问:“李队怎么样了?”

“没事。喝完药,今晚应该是不会发烧了。”安知雅故意将口气拿捏得像是小儿科的事情。

她心里即使再惦记丈夫的伤,更没有忘记丈夫肩头上沉甸甸的责任,所以,在他养伤的时候,她必须将他肩头的重担尽可能分担过来一些。

两个人听她这话,再看着她脸色如常,同是心里的石头咚的落地。

如果李墨翰发生什么事情,别说安知雅本人忧心如焚,他们一群人,都觉得是不可想象的。没有其他人,能比李墨翰更让他们感到安心和可靠了。

方真在意识到内心里这个想法时,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可了这个上司。

“都坐下吧。”安知雅自己先了把椅子坐,望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快三点钟了,把握这一两个小时,我们先自己把情况互相汇报一下,有个整体的概念。”

眼见她是打算为李墨翰主持会议,其余三个人互看一眼,因为都知道她在中药这方面的意见力度其实比李墨翰还要强一些,李墨翰又在伤中,事情不能一直往下拖给敌人机会,因而,都围坐到她四周,进行讨论。

方真率先急着汇报:“自那一晚后,敌方很狡猾,并没有马上上当,而是再三又从我这里窃取情报。幸好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把数据分为了几部分,做得很像机密商业秘密的样子,分别存于几个地方。但是,究竟看了数据后,他们能不能上套,我现在尚未接到任何这方面的迹象。”

可以说,方真这一套,是最首要的一步,然能不能成功,却是都要看敌方后续的动作才能判别。

当初他们设计的方案是连环套。方真第一步,第二步是张老板所在张家为中心,集合一群爱国人士,在国内中药市场上放出烟雾弹。

轮到张老板汇报国内情况的进展:“按照我们计划的,在市场上放出风声,说有人需要高价收购这几种中药。而且,YSS的几大中药供应商,现在都是我们的联盟,如果贾艳荣派人去询问这几家供应商,对付贾艳荣的口供是一致的。我相信他们在这方面不会起这个疑心。同时,我们开始故意囤货,制造这几种中药一时供需紧张的局面。”

敌人肯定是动了点心的。从二老爷对李家资金动手,都可见一斑。然安知雅眉头微拧,并没有掉以轻心,再一次确认:“你确定,YSS以往的所有中药供应商,现在都是与我们通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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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亲亲,肥妈水痘,四十天,呃……。还没过,夜里作噩梦,怕毁容了,小疙瘩一个个的……

李家长媳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往所有的中药供应商?

方真和张老板,默!

紧接,方真当场联系公司内部自己的亲信,让对方将历史上YSS所有中药供应商资料邮寄到电脑的邮箱。半个多小时后,张老板坐在电脑前面,凭靠自己多年在中药市场上的经验,找寻其中存在的漏洞。

不多久,张老板拍下大腿,低呼:“糟糕。”

“有认识的人吗,二叔?”张齐亚紧张地代所有人问。

“这一个。”张老板指住供应商目录里的一小行,“我记得这家幕后老板是姓贾,可能与贾艳荣有关系。”

方真马上凑近去看,神情惊疑不定的:“这家只是在当初进行尝试性的合作,是三年前的事了,只合作了一笔订单,之后没有再联系,应该关系不大吧?”

“难说。”安知雅冷淡的一句话打断方真的幻想,“有过合作,肯定事先要摸清你们公司的底细,而且,既然是已经合作过的对象,以YSS的信用来说,应该是被对方列为生意上的优先合作候选,会跟踪寻找再次合作的机会。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对方对YSS的中药需求市场,是一直有调查跟踪摸底的。”

方真跌坐下来:千算,万算,未想到栽在三年前的小疏忽上。

张老板书生气的眉毛一撇,与安知雅对上眼:“我看不一定全栽。我们做的假数据,是针对YSS将要开发的新市场,与过去YSS的供求计划关系不是最为密切。对方或许有怀疑,但不一定不上这个套。只要我们把烟雾弹放得更足一些,让他们真以为我们在寻找新项目的供应商。”

“是的。”安知雅肯定张老板的想法,“其实发现这个问题,对我们有弊但也有利。只要我们现阶段,找上所有供应商的门,假意询问药价,让对方上钩可能性会更大。”

“可我们现在,没有他们任何动作的消息。”方真信心不是很足,建立在对方对他们的套子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轮到安知雅来说出自己这边的情报给他们些信心:“实不相瞒,关于对方是否有关注YSS这方面的消息,我这里倒是有一点有关他们的动静意向。”说着将二老爷即将在李家内搞的大动作说出来。

众人一听,既是喜悦,又是为即将开战的李家内战,挂上忧心。

冬季虽然太阳起的晚,但眼见外面浓雾渐开,是隐隐有丝光亮的痕迹了。

大家都忙碌了一夜,安知雅安排他们几个去休息,自己回到夫妻的卧室。

蹑手蹑脚走近床边,见丈夫睡的熟,有上次的教训,倒是不敢用手去碰触他了。

赵鹏定点走进来观察病人的情况,看到她坐在床边,应是一夜没有合眼,说:“嫂子,你去睡吧。李队这里我们会有人定点来照顾的。”

“他那个伤应该是不能穿鞋,多久才能好?”安知雅只是抬起头,冷冷静静地问他。

赵鹏与她接触,本来就没有杨朔多。杨朔近来对她改观显著,常说她机智过人,非一般女强人能比,口气中难免中流露出身不由己的钦佩。今听她这简单的一句问话,覆盖的却是多层含义。没有错,李墨翰若是一天不在外露面,都会被敌人起疑心的。但是如果露面了,脚上的伤要该做什么解释,才能服众不让人质疑。

撒谎,每个人都能撒。但是论撒谎的技巧,不是每个人都能演绎得完美无缺。

他们可以为李墨翰的伤做出许多种谎言,比如说摔伤、冻伤、烫伤、压伤诸种,不过要是对方真追问起来,用药、伤愈时间、找谁处理、怎么治伤等各方面都需要几个人团队合作,面对外头完美配合的一致口供,而且李墨翰受伤的原因,必是要符合一个能经得起推敲和考究的科学根据和情理根据。

只因,李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安知雅这话,这冷静到极致的眼神,都在表明:这事儿真要瞒住敌人,必须连自家人都瞒得住。而且,现在有某种情况迫使他们,李墨翰出外营救被夹伤这事非得瞒住敌人。

不知觉中,赵鹏光是顺着安知雅的思维去想,在原地干杵了有十几分钟,愈想愈和杨朔一样暗然敬佩她,又是眉头紧皱,在考虑这其中的层层顾虑和关卡。

“赵军医,如果你同意,把小禄先叫来,可以吗?”面对赵鹏,安知雅知道对方是丈夫队里的大将,不管赵鹏以前是否真是冷漠对过她,她于公事上是必要给予其尊敬的,所以在昨晚上给丈夫处理伤况时,她都是要先询问赵鹏的意思再动作。

与丈夫的人相处好了,对自己有益处,经过昨晚上的经历后,安知雅益发认定这个必要性。其实,如果昨晚上他们先和她通好气,想要把丈夫瞒个天衣无缝都不难。

赵鹏抬头看她一目,眼中似有所思,旋身出去。

趁这空档,安知雅起来给自己倒杯温水,喝点水,暖暖胃,提个神。

丈夫一倒,等于塌了半边山,她想睡,也得把事情安排妥了才有可能。不然整日里心挂挂的,她和丈夫都别想睡得安实。

赵鹏再回来时,后面跟了小禄和杨朔。

丈夫应是吃了药,不易被惊醒。安知雅懒得动了,且有意让丈夫能听见,就此让他们三个坐在这屋子里商议。

小禄是到了今早上安知雅让人来叫,才知道昨晚上自己堂哥受伤了的事情。他不隶属于李墨翰的这支队伍,现处于休假中。李墨翰这边的公事,一般都是绝不让他参与的,因为有违军队里面的保密守则。

为此,杨朔进来后,和安知雅先小声说了这方面的难处。

安知雅一方面不免是感觉他们的条条框框太过古板,就像第一次见他们一样,不会一点变通既是让人感到不近人情,又是定有什么缺憾;一方面她能理解这些部队的规矩之所以能立下,必是上层有一些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这个外人随便插嘴评论指手画脚,肯定是不合适的。

一番思量之后,素知道这位杨中校对自己颇有微词,语气委婉恰当并带有些敬意的征询:“杨中校,你看这样的理由成不?这事其中的来来去去我们自己几个人知道可以了。而且,小禄过来,只是帮着掩护他这个伤。好比当年抗战,我们的部队不是在特殊情况下需要找人民大众做掩护工作吗?”

耳听安知雅转思之间,帮他们把向上级汇报的借口都拟好了,如此通情达理,杨朔眨眨眼,以前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地方去掉了大半:“都听嫂子的。”

比起杨朔和赵鹏,小禄和她毕竟相处的久,了解她多,没有什么误解。在她和杨朔说话的时候,他向赵鹏了解更细致的情况。

赵鹏与他说着说着,忽然冒出一句:“你这兄嫂,忒厉害了些。”

“怎么说?”小禄早知道安知雅不是很厉害而是特别厉害,还是很感兴趣地问。

“我只知道,我们今后夹在她和李队之间,更难做人了。”赵鹏愈想到安知雅那副事事尊敬他求问他意见,而实际上他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她的话绕着转时,愈是感到了一股被诱拐了的毛骨悚然。

拍拍他肩膀,小禄笑着裂出一排白牙,因为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凄惨了:“这不,我能躲的话,尽可能躲着他们夫妻一块在的时候。”

两人的悄悄话说到这里,不约而同都谨慎瞟向安知雅那边,害怕被安知雅发现了的心虚胆颤。

与杨朔说完话,安知雅回身转过来,触及他们两个往回缩脑袋的小动作。她眼睛微微一眯,口气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招呼道:“坐下来谈吧。我给你们冲杯茶。”

小禄论拍马屁,在部队里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忙拦住她:“嫂子,您现在有身孕,这种活儿我们自己来可以了。”

杨朔给她搬张椅子,赵鹏去给她拿牛奶温热。

看来都对她有所改观了。

安知雅对这个现状感到满意,当然不可能真把自己作为官太太作威作福的。趁小禄冲茶的时候,翻开自己的包裹,拿出一包精致的点心,犒劳丈夫的一帮兄弟,表现军嫂的好形象。

然小禄他们几个吃着她亲手做的点心,好吃是好吃,但内心里苦不堪言:今后这个人情又欠下了。

立下了让小禄作为给李墨翰治疗的医生这一计划,几个人又协商出了李墨翰受伤的借口:晚上夜里风寒,清早起来李墨翰到书房办公,想要关窗,没想到窗户不牢,一扇窗玻璃倒下来,砸在李墨翰脚上并被尖利的碎片割伤。

这样的脚伤与被铁夹夹伤有一定的相似性,处理的流程差不多。小禄本在部队的,给李墨翰用部队的伤药也不奇怪。

紧接下来,杨朔匆匆忙忙跑出去,让人制造窗玻璃意外事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