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强爱——
盛隆酒家
卢雪和酒店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后,返回到餐台边,问:“阿姨他们还没到吗?”
安知雅望了望表,丈夫回去接人,来回应是一个多钟头。她不爱随便催人家赶路,是怕赶出事来,现看时间差不多了,琢磨着是该拨个电话问问。电话打到丈夫手机上,一直不通。不知是不是丈夫的手机没有电了,于是赶紧拨回家里。
小丫头接的电话:“妈妈,姥姥出去了,爸爸还没有来。我一个人在家等了好久。”
“你一个人在家多久了?”一听状况完全不对,安知雅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两个钟头了。”小丫头答。
“妈妈现在赶回家。你不要给人开门。”安知雅边交代女儿,边拎了包和卢雪说,“我得马上回家一趟。”
“出什么事了?”卢雪追着问。
安知雅没有再接声,是由于的确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招了辆的士,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赶。卢雪见她脸色白成了一片,哪敢放她一个人走,非要陪她回去。
两个人到了小区,卢雪付车费,安知雅一个人率先蹬蹬蹬先冲上了楼,用钥匙打开家门,冲进门里。
小丫头转头见到是妈妈回来了,跳下沙发哇一声扑到妈妈膝盖里头:“妈妈——”
眼看是孩子被吓得不轻,安知雅先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安抚了一阵,之后把孩子抱到沙发上。
卢雪这时从开着的防盗走进来,问:“弯弯,怎么了?”
小手抹着小脸蛋,小丫头从妈妈怀里抬起小脑袋瓜,眼睛汪汪的像是要淌出一大滩泪水:“小雪阿姨,姥姥和爸爸都没有回来。我打爸爸的号码,爸爸没有接电话。”
“知道姥姥去哪里了吗?”安知雅帮着抹女儿的小脸蛋,问。
“姥姥说是去买明天的早餐。”小丫头抽着小鼻子,心里的惶惶全浮现在小脸蛋上,“可出去好久了,一直没有回来。”
老人家是走失?失踪?按理来说,徐桂花一人走失是一回事,可孩子爸爸怎么会同时失去联络?卢雪看向安知雅,在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时,眼睛里露出了和孩子一样的惶惶不安,因此不敢轻易开口。
安知雅此刻的内心里,坚持着别人可以惶,她绝不可以惶,虽然她的嘴唇也白成了一片:“先在这附近找找,打听一下情况。卢雪,你帮我看着孩子。”
“这怎么成?你一个人怎么能找得到?”卢雪不依,更害怕如果她一个人出去时也出了事。
“那这样好了,你帮我联系程橙和张齐亚,让他们两人过来一趟。”安知雅心知她说的有道理,同意了她的建议。
等到程橙和张齐亚赶到,孩子交给了程橙带。卢雪陪着安知雅,与张齐亚兵分两路四处打探。话说,张齐亚得知奉书恬失踪的消息后,先是一愣,一点都不信。直到他打奉书恬的手机一样没有人接,再打到其他相关负责人问情况。结果其他人也称不知。毕竟当时奉书恬是以个人名义将他调过来的,其他人可以完全不知其中状况。最后,他除了帮着在住所四处打听以外,基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群人在小区里找,在小区附近找,从六七点找到了十一二点,孩子姥姥和爸爸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这个世界里销声匿迹。卢雪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但公安机关称不到48小时,不立案。
安知雅返家后抱住女儿,看着脸上都显疲倦的众人,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弯弯在家里等。有什么消息明早再说,你们第二天都要上班的。”
看起来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张齐亚点了点头:“雅姐,你不要太担心。我要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会立马通知你的。”说完,他是决意今晚回去后将所有领导的电话再打一遍,抓住所有可能的蛛丝马迹。
张齐亚走后,程橙也走了。卢雪没有走,陪着她们母女在安家过一夜。
小丫头早就怕得连哭都不会哭,只是在妈妈怀里呜咽着。
“姥姥和爸爸都会回来的。”摸着女儿的头,安知雅轻轻抱起女儿走进卧室里。
小丫头坐在睡床上,睁着红红的大眼睛说:“姥姥今晚如果回来,要姥姥陪弯弯一块睡。爸爸如果回来,要告诉弯弯起床,弯弯还要爸爸念书给弯弯听。”
“妈妈念书给弯弯听。妈妈陪弯弯睡。”安知雅心里其实到了这会儿,已经知道是大事了。
“我不要!我只要姥姥和爸爸!”小丫头坚持。
在这时候安知雅不会和女儿争辩,只轻轻地说:“快睡觉吧。”
小丫头看出妈妈疲倦的脸色,乖乖地窝进了被坑里面,合上眼皮。
替女儿盖好被子,安知雅不敢关上房间里的灯和门,走到客厅。
卢雪冲了两杯熬夜的茶,端着来到客厅里,看见安知雅在摸索手机里的电话号码,道:“想找什么人吗?”
“我想打个电话给钟总。”
她们认识的人,只有钟尚尧的人脉最广,结交的人势力最大。
卢雪点了头。安知雅拨了钟尚尧的电话。
钟尚尧每天晚上,要在家里阅览钟氏在美国一家交易所的信息,偶尔要办公到两三点。所以一看半夜一点钟安知雅来电,他纳闷着。
“钟总吗?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
从电话里传来的女声有着到了深夜里的疲惫干哑,但依然坚持着主人那股执着的性子。
“有事吗,安知雅?”钟尚尧停了键盘上的操作,问。
“是这样的,不知道钟总在公安机关里有没有人。我妈和我丈夫,自下午四五点后,失踪到现在。”
钟尚尧在座椅上挺直了背,不可思议地提了眉:“你说什么?失踪?”
“是的。”安知雅的声音接近哑撕。
知道她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轻易求助于他人,只能说是走投无路了。钟尚尧不会问她有没有找清楚这种废话,道:“我认识一个局长,这样,我说一下具体情况,或是你在电脑上吗?你把情况打成文字给我,我这边打电话,双管齐下。我的MSN你知道的。”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安知雅真挚道:“谢谢您,钟总。”
“我的能力有限。”钟尚尧言简意赅,意指人都失踪了这么久,即使找到也已经出事的可能性很大,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然她嘶哑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的是:“只要人不死,而我一直相信他们活着。”
挂了电话,钟尚尧仍看着电话筒,在想,是什么让她这么坚信。
“你觉得,会不会是哪个看你们家不顺眼的人干的?”卢雪见她打完电话,犹豫了很久才敢问出这一句猜疑。有关安氏的事,安知雅不说,但和徐桂花接触的多了,卢雪能知道一二并不奇怪。所以,她是有点儿担心这通电话报给钟尚尧,会不会是给敌方通风报信了。不过如今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安知雅摸着滚烫的杯子外面,只觉得两只手心凉冰冰的,而且这股冰凉是渗到了心里去,整颗心仿佛要被黑暗吞没了一般。如果只是她妈妈一个人失踪,她有理由相信是安氏动的手,但是,现在是连丈夫一块失踪,她没有理由不怀疑会不会是丈夫的什么人动的手。
一夜的惶惶,终到了天亮。
——婚后强爱——
出了这么大的事,第二天,安知雅和卢雪都请了假。小丫头也没有上学。于是有人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
安夏颖乍听到这消息时眼皮子飞快地跳了起来,从事务所冲出去直接回到安宅,冲进母亲的卧室问:“妈,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贾云秀皱着眉头回过头,正想批评女儿不敲门闯进来。那边贾世玲从公司耳闻到风声第一时间跑回了家,跟着小姑子冲进来火燎火急地问:“妈,这事是不是你让云苏干的?”
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们,还有保姆,安太公的眼线,贾云秀怒瞪她们两人一眼。
安夏颖知道自己问得太急了些,示意嫂子将房门关上。
贾云秀的卧室是用特殊墙板加固过的,隔音效果不同凡响。即使如此,贾云秀说话向来不会给人漏把柄,比如昨天她教唆儿子找徐桂花麻烦,就没有在电话里一五一十地教,半句半句地说。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贾云秀一脸迷惑地问她们两个。
母亲装傻。安夏颖心知肚明了,这事儿八成是母亲做的了。
婆婆装傻。贾世玲心里明朗了,愁了,婆婆不会亲自动手,没让她和小姑子动手,最终选择让她丈夫动手的可能性很大。
“不说什么事?跑回家来做什么?公司里没有事了吗?不用赚钱了吗?”贾云秀理直气壮教训她们两人。
安夏颖让嫂子先出去,和母亲谈两句知心的:“妈,你可知道害人命的事,是要杀头的?”
“这种事的轻重,不用你这个大律师来告诉我。”贾云秀说到这会儿有些气女儿了,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一双儿女的未来。
安夏颖只得信了母亲没有想过真正撕票。
安太公得知消息比较晚,然而一知道消息,马上让刘生派人去打探是不是自家人做的。当天晚上,他风风火火回到家,召开家族会议。安云苏在香港没有回来。媳妇,孙女,孙媳妇,曾孙女,都站在他面前垂手听审。
“我们安家经商这么多年,唯一敢拍着胸脯打保票的事,就是没有杀人放火!”安太公在地砖上大声敲打着拐杖,先放出警告。
“这种犯法的事情,我们怎么敢做呢?”几个人一致应着。安文雯的小身躯是躲到了妈妈后面,总觉得现在的太爷爷不像以前亲切和蔼了。
“总之,别给我查出来是你们其中哪一个!”安太公再一次警告,才收声回书房。
嘭!老太公的书房门重重关上。贾世玲叹着长气,拉着一把愁苦。安夏颖思摸着是不是该打电话问一下兄长,帮兄长先收拾善后工作,免得真被太公查出来。贾云秀一个厉眼扫向听壁角的保姆:“都什么时候了?不用开饭吗?”
“我饿了。”安文雯这会儿从妈妈背后露出了脸,第一个举起双手支持奶奶意见。
“吃什么吃?”安太公刷的拉开房门,对着一堆孩子大人发起无名的火,“你班里的小朋友今天都没来上课,你不关心你同学吗?”
安文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太爷爷骂,哇一下哭了出来:“妈妈,雯雯做错了什么?”
“乖,别哭。”贾世玲不敢顶老太公的嘴巴,只得拉着女儿躲一边去。
贾云秀出来说话了:“爸,你这是做什么吼孩子呢?雯雯是爸您一路看着长大的,雯雯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爸您心里最清楚了,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爸您居然无缘无故为了他家的孩子骂起自己家的孩子?”
面对这一番振振有词的质问,安太公哑口无言。小丫头弯弯是他赶走不要的,雯雯是他自小捧在掌心里宠大的,他凭什么要为了那个自己都不要的孩子骂雯雯?
“太爷爷,太爷爷——”安文雯哭得西里巴拉的小脸蛋朝着安太公喊着。
安太公的心揪成了一团。无论有无对错,才四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雯雯。”老爷子的心里头一软,说话对于孩子变成有气无力的妥协。
“太爷爷。”得到奶奶等人的暗示,安文雯放开母亲的手,一路跑到了安太公面前,抱住了太公的大腿,“太爷爷爱雯雯的。”
“是。太爷爷爱雯雯。”大手在小姑娘雯雯的背上安慰地抚摩着,安太公一丝长叹。
小丫头一天请假没有到学校上学,班上最紧张的,要属于曾家兄弟了。两兄弟回到家,对妈妈说起自己跑去办公室窃听到老师的话:“老师说,弯弯的姥姥和爸爸失踪了。”
大人闹失踪?曾夫人大惊。
刚好曾少卫从外头回来。曾家兄弟又急忙为了小丫头向叔叔求助。
“你说会是出什么事?”曾夫人与小叔商量。
曾少卫示意嫂子噤声,凤眼眉角一挑,和安知雅想的一样,这事儿要出只能出在奉书恬身上,拿起手机电话拨去问询的是奉书恬那边的人。
长途越洋电话打了几通,等到他都快失去了信心,那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小禄吗?我是少卫。”
“禄先生他现在不在。禄先生的手机落在房间里了。”接电话的是一个管家。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应该是那个大家族出了事情。
“怎么说?”曾夫人问挂上电话的小叔。
曾家两兄弟一样伸长脑袋瓜在等着。
“应该是李家内部出了事。至于出了什么事,至少要等一阵风平浪静过后,才可能打听到。”曾少卫说出自己知道的李家情况。
“李家?”双胞胎打着大大的问号。弯弯姓徐,据小丫头透露,小丫头妈妈姓安,爸爸姓奉,怎么突然冒出个李家。
“小孩子不要过问太多事。”清楚事情轻重的曾夫人不让两个儿子参合,赶孩子上床睡觉。
“可我们要怎么对弯弯说呢?弯弯的爸爸和姥姥怎么样了?”两兄弟和母亲辩论,非要讨到个答案才能安心睡觉。
“我只能说,弯弯的爸爸,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了的。”曾少卫蹲下身来,配合嫂子做两个小孩的思想工作。
一听这话,曾恩涛率先跑向客厅里的电话座机,刚要拿起电话筒。
曾少卫抢先按住了话筒,朝小朋友摇摇指头:“恩涛,你是要打给谁?打给弯弯吗?”
“是。”曾恩涛抓着电话筒不放,牙齿咬得紧紧的,瞪着大人,有种谁不让他打电话他就跟谁死拼的劲头。
“我们先约法三章,你不能对弯弯说,是我说的她爸爸肯定没事。你只能安慰她说,我们家相信她爸爸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曾少卫没有对小侄子心软。在这种大事上一旦做错一点,遭来的说不定是曾家的灭顶之灾。
“为什么?!”曾恩涛瞪直眼球,“叔叔你明明知道她爸爸在哪里,对不对?”
“曾恩涛!”曾夫人板起了面孔,“怎么可以对叔叔没有礼貌?”
“我讨厌你们!”见母亲都不支持自己,曾恩涛一股恼火,认为大人都是蛮不讲理的没有同情心的,最可怕的是这种人居然是自己家人。他跳下了沙发,两手推开来阻拦的叔叔,跑向楼梯。
曾月煌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大人一会儿,在接到母亲的首肯之后,转身爬上楼梯去追弟弟。
“没事。他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但不至于会做出一些不知分寸的事情。”曾夫人这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身边的小叔。
被小侄子说了讨厌,曾少卫心里自然不大好受。
“不管怎样,现在最难受的是应该是弯弯和她的妈妈。我们要想办法帮她们母女度过这个难关才对。”曾夫人说。
曾少卫是赞成曾夫人说法的。恐怕奉书恬这突然一走,一些见风使舵的人会跳出来为难安知雅母女。
——婚后强爱——
有钟尚尧的委托,公安局某局长答应了安知雅提前立案调查失踪案件。第二天傍晚有了消息,安知雅托卢雪照顾孩子,自己一个人到了公安局聆听结果。
“安同志,你看一看,仔细点看,这是不是你失踪家人的东西?”
摆在桌上的是一个塑料袋套着的男士手表,和一件中年妇女穿的花衫。
安知雅呆呆地看了许久,张开唇,却差点发不出声音。一位女警官给她倒了杯水。她没有喝,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压扁的不成形的声线:“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河,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负责调查此案的干警一字一顿说明清楚,“我们现在派人在沿岸查询,并派了船只在河里打捞。但是,昨晚水涨潮,很有可能被漂到了下流。暂时除了这两样东西,没有其它发现。”
没有见尸。这消息说起来不算最坏。安知雅站了起来,四肢木条似地僵直在原地。直到有人再问了一声,她张了张唇:“东西我能拿回去吗?”
这里的人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很怕她在这里或是回去的路上晕倒了,要她坐下,要打电话让人来接她。安知雅摇着头,得到允许,把那装着手表和花衫的透明塑料袋抱在怀里,掉头往外走,目不斜视,双腿如木棍似的,迈得整整齐齐,也就不会有软下的可能。
所里的人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像是一面推不倒的墙,益发称奇和怜悯:能在这时候还硬扛着的人,想必家里是有老有小,独独自己是不能倒下的。
安知雅出了派出所,招了辆车,上了车,看见那一上车就计价的计费表,脑子里蹦出的是:工作没有丢,存折里还有钱,养得活弯弯。
“去哪里?”司机问。
报了串地址,脑子一转,又推了车门出去。
司机当她发了神经,把头探出窗口大骂:“不想坐,早点出声!”
孩子的学费是丈夫给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需用钱的日子长着,一切都得省着花。顾不得别人唾弃,她要做的事只有一样,走到公车站,等几块钱的公车回家。
卢雪知道她是去派出所听消息,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等到她一回来,看她怀里抱了两样东西像是抱着遗物一样,眼睛也直了,连话都不敢问。
进了屋门把门拉上,安知雅看到女儿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阳台上。
卢雪解释:“弯弯说怕爸爸给的手机没有电,所以才接不通,想在阳光底下多充充电打电话。可我看来看去,那只手机貌似也不是太阳能电池。”
安知雅两只眼睛像直线锁在女儿的小身影上。
小丫头拿起爸爸给的黑色大手机,一直不断地按号码,放在耳边说话:
爸爸,我是弯弯,我想你,爸爸——
爸爸,你和姥姥什么时候回来,弯弯会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考哈佛——
卢雪的眼眶子早红了。大人受点折磨没有关系,但是孩子不同。
安知雅只注视着女儿,在女儿的小身躯上,她能看到一种力量。